“姐姐!”


    伊芙贝尔刚一睁眼,就被人紧紧搂住了。


    “era?”她拍了拍少年的后背,“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来吗?”


    era装傻,趴在她颈间不肯抬头,结果被林玄衿揪着后颈扯开了。


    “你姐一身伤呢,边上去别添乱。”


    确实,整条裙子和绷带都被染成蓝色的出血量,实在太可怕了。


    林玄衿借着自己手中的光源,悄悄拉起伊芙贝尔的一缕头发看了看——


    发梢的蓝色又延伸了。


    “我下次说什么都不会再答应你这么乱来了。”林玄衿说,“让你适量回收灵脉,又不是让你把自己撑炸。”


    伊芙贝尔虚弱地勾了勾唇,脸上几乎没什么血色:“对了,时井稚是不是也来了?我模模糊糊好像听到过他的声音。”


    林玄衿下巴朝长椅上歪着的少年抬了抬下巴:“那儿呢,还没醒。对了,era你为什么醒得比我们还早?”


    少年和她干瞪眼对视几秒,又把头撇开了。


    “我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过去。”他闷闷地说。


    林玄衿默然片刻,揉了揉男生发顶。


    她再次看向伊芙贝尔:“你有办法叫醒时井稚吗?”


    后者摇摇头:“叫醒并不难,但是会对他的精神造成一定冲击,影响大小我也说不准,最好还是等他自己醒来……等等,他知道脱离幻境的方法吗?”


    林玄衿:“……”


    “我说是说了,就是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所以啊,人多了反而添乱。”伊芙贝尔一头又躺回祭坛上,“我再睡会儿,看看有没有办法给他提示什么的。”


    “你身体行吗?”林玄衿不大放心。


    “放心,死不掉的。”说完伊芙贝尔就又闭上了眼睛。


    “对了!”


    林玄衿赶忙凑过去:“嗯?”


    “要是兰德他们来了就打发回学院扫厕所,没多长时间学生就要返校了。”


    林玄衿不知道圣阶骑士们有没有后颈发凉,反正她听着是感觉未来三天都不会饿了。


    五秒后——


    伊芙贝尔再次睁开了双眼。


    “……你又咋了?”


    这回伊芙贝尔眼底满是愕然:“我看不见了。”


    两人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era忙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不是视力,我看不见时井稚的梦境。”


    林玄衿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要知道,身为凯斯洛家的直系血脉,伊芙贝尔的精神力强到可以同时操控全学院捕梦者的梦境,可现在她却看不见时井稚的梦境?


    “不是你状态不好的原因?”


    “我只是肉.体疲劳,回收灵脉上的异能后精神力基本是满溢状态。”她蹙起眉,“通常情况下我无法看见一个人的梦境只有三种可能:一种是他的精神力比我还要强,一种是他根本没在做梦,最后一种……”


    林玄衿紧张道:“最后一种是什么?”


    “这些年来只有一个人的梦境我是看不见的……”伊芙贝尔惊疑不定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荆焕烨。”


    --


    “总指挥好!时部长好!”


    幻境中,穿着作战服的少年跟在身着指挥官制服的青年身后,向迎面打招呼的几名捕梦者点头致意。


    走过去之后,时井稚还听到了几人的窃窃私语。


    “不管怎么看,时部长那张脸都和送葬天使的名号联系不到一起去啊……”


    “最强战力的捕梦者居然那么年轻,看着一点也不像。”


    “听说啊,时部长是当年荆焕烨亲自领回来的,一直当继承人放在身边培养来着。”


    “恶魔指挥官养出个送葬专业户,倒也挺合理?”


    时井稚有些想回头冲几人竖个中指,但碍于现在的身份,只是克制的翻了个白眼。


    荆焕烨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头也不回地问:“生气了?”


    “我无所谓,就是不喜欢听他们乱议论你。”


    “到这个位置,无论做什么都是有争议的。”男人心平气和地说,“有人愿意谈论指挥官的作为,总比没有存在感要好。”


    时井稚伸手悄悄戳他腰:“我就是小气,就是不喜欢他们说你坏话,巴不得你没有存在感才好呢。你怎么办?”


    转过一个拐角,迎面又碰上一名捕梦者,时井稚赶忙把手缩回来,规规矩矩背到身后。


    等到擦肩而过,这次是荆焕烨没憋住先笑了。


    “让我们小时长官受委屈了,要不打完这仗回家养花种地?”


    “去你的。”时井稚又掐了他一把,嘴硬:“我稀罕你这身制服又不稀罕人,不是荆指挥我不要。”


    两人就这么悄咪咪地小打小闹着,朝总指挥办公室走去。


    荆焕烨进门后习惯把制服外套挂在衣架上,他边脱边让时井稚把一份文件找给他,结果衣服都挂完了,一回头,时井稚懒懒散散抱着胳膊靠在文件夹上,没骨头一样。


    荆焕烨:“?刚上班呢,怎么就犯懒了。”


    谁知时井稚用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戏谑道:“制服没了,现在我不稀罕你了。”


    荆焕烨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还揪着之前的话呢。


    他有样学样地靠到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盯着时井稚。


    “小时长官,现在是工作时间。”


    “所以?”


    “麻烦帮你的指挥官找一份文件,好吗?”


    “……”


    时井稚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对视没坚持几秒,到底是败下阵来转身去找文件了。


    就是脑袋明显耷拉了下来,连一头自然卷都蔫了。


    可当他转身面对荆焕烨的时候,神情已经看不出半点异常。


    “这份是你要的,这几个是相关的。我去隔壁了,有事再喊。”


    时井稚刚刚转身要走,腰侧突然被轻轻揽了一下。


    紧接着,荆焕烨站起身,从背后抱住了他。


    心底立刻有一块酸酸地陷下去,时井稚嘴上却不肯服软:“现在指挥官不怕浪费时间了?”


    “研究表明,心情不好的时候工作效率也会降低。”荆焕烨说,“给你充个电。”


    秒针哒哒走了五下,时井稚终于声音很小地说:“骗你的,不是指挥官了我也要你。”


    荆焕烨嗯了一声,把人搂得更紧了些。


    “好啦,去忙吧。”时井稚拍拍搂在腰间的手,“再充要炸了。”


    哪怕认识这么多年了,荆焕烨还是经常会被他神奇的想象力逗笑。


    他刚直起身,手还没完全收回来,办公室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一般敲门敲出这种声音的都是情况紧急,时井稚“chua”地就把人推开了,甚至帮忙喊了声“进!”


    荆焕烨:“……”


    来人是某支捕梦者队伍的分队长,时井稚记得两天前他们被派去联合处理一只a级幻想种,看这表情,怕是出事了。


    “长官,我们到了之后才发现那幻想种有分裂能力,而且它可能已经进化成了s级。全队除了我和另一个人……三个死了,两个被带走了,到现在都下落不明……”


    一时间空气静得可怕。


    终于,荆焕烨打破了沉默,语气极为冷静:“那两个人的名字?”


    “戴维·哈瑞斯,安迪·莫尔。”


    不等荆焕烨起身,时井稚已经把他要的东西从柜子里取了出来。


    生命球中的蓝色新芽安详地漂浮着,荆焕烨摘下一只手套,将他放在了掌心。


    他甚至没有让时井稚找出那两人的照片就直接念了名字,因为荆焕烨负责的每一个捕梦者,他都记得。


    “戴维·哈瑞斯。”


    新芽枯萎,戴维·哈瑞斯,确认死亡。


    “安迪·莫尔。”


    枯萎的叶片重新浮现出一丝蓝色,下一秒,竟然缓缓抽出了叶片,尽管其中的一片很快就飘落了。


    安迪·莫尔,确认存活,重伤。


    “安迪还活着!”分队长激动道,“谢天谢地,他还活着!”


    “同步定位。”荆焕烨当机立断,“联系b组准备救援。”


    “是!”


    时井稚刚要转身去发讯息,背后的人却又叫住了他。


    “等等,不用去了。”


    “……是。”


    分队长一听就急了:“安迪还活着,为什么不去救援!他还活着啊!”


    荆焕烨没有回答,只是将那生命球往他眼前推了一些。


    原本只掉落了一片叶子的新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可是我们至少来得及把他的尸体带回来啊!”分队长竭力抑制着自己,“我们说好的,如果有一天我们中的人不幸牺牲,那活下来的人就要带着死者一起回家!”


    “没有充足的准备只会让更多人白白送死。”荆焕烨依然是没有波澜的神情,“尸体的意义是生者赋予的,只要在心中缅怀,他们永远都不会离开。”


    “你们这些指挥官……只会动动嘴皮子让我们去送死,有真的在乎过我们的死活吗?!”分队长积压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冲着荆焕烨吼道,“长官,凡事都有报应,将来有一天你死在战场上,也没人会为你收尸!”


    时井稚一个健步上前,揪着他的领子把人拎了起来。


    “请你放尊重点!”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荆焕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不需要给我收尸——我的确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副官的。”


    时井稚松开手,分队长踉跄着跌下去,差点没站稳。


    “禁止擅自行动。”时井稚说,“如果真的想为你的队员报仇,那就不要轻易丢了性命。现在,请回吧。”


    与此同时,桌上的生命球中,最后一抹蓝色也从叶片上消失了。


    “……你们这些没有人类情感的魔鬼!”


    分队长跌跌撞撞地出了办公室,这是他离开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而荆焕烨是这样回答的,“我很抱歉。”


    重归寂静的房间里,生命球中枯萎的新芽已经重新恢复了初始状态。


    “刚刚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时井稚走过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将生命球收回原处。


    男人看向他的眼神有些疲惫,示意自己在听。


    “如果生命球在听到一个名字之后毫无变化,荆焕烨,你觉得这说明什么?”


    荆焕烨捏着眉心思考了一会儿:“非生非死?或者不存在?”


    时井稚望向他的神情很认真,仿佛要用目光将他的每一寸五官都描摹下来,然后牢牢记住。


    男人有些疑惑:“怎么了?”


    于是时井稚缓缓伸出手,向上摊开——


    原本应该回到柜子里的生命球正静静躺在他掌心,毫无反应。


    “荆焕烨。”时井稚艰涩道,“你究竟是死是活?”


    “不对,我换一种问法——”


    “你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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