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两兄弟一路闲聊走进前厅,率先就看到了李伯。
李翊其实不记得李伯了,那会儿他们才几岁啊,这么多年没见,李翊一点印象都没有。
还是李伯,神色颇为有些激动地来回打量李昀两兄弟。
“你们这么大了。”说话间,李伯言语也很是感慨。
李昀扯了下发愣的李翊,笑道:“李伯,这么多年没见你了。虽然多了点白发,不过您精神看着还是很好啊,老当益壮。这次到了凉州,索性就多住几天......”
李伯眼中浮现几分惊喜,没想到昀哥儿竟然还记得他。恍惚之下,李伯仿佛又看到了当初那个连讲话都还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小孩。
高兴之下刚要再寒暄几句,就听到李晔咳嗽了声。李伯不由神色一收,赶紧道:“好久没见了,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李樘李公的长子李晔,也是西京李氏的继任者。”
李翊上前了两步去看。
这会儿他阿爹李复都站了起来,李伯也指着他介绍,这李晔还在座位上坐着。等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时,他才轻轻一笑站了起来。
李翊一下对他极其不喜。
干什么呢,给谁摆这个谱呢?他弟弟这么厉害,也没见他弟弟摆谱啊。
起身的李晔目光施施然从李翊跟李昀身上掠过,这才道:“你们二人不必拘谨,虽然我是李氏的继任者,但我们是亲人,肯定不用外人一样太过生分。
这次我来凉州也是听闻别人说伯父现在是凉州牧了,这些年家族里面实在抽不开身,也没法给伯父什么关照,委屈你们了。”
李复皱了皱眉,“这些事就不用提了,既然李伯跟李晔你都到了凉州,这几天先好好玩玩,其他就别管了。”
“伯父......”李晔还想说什么,却叫李伯一下抓住了手臂,打圆场道:“州牧说的对,公子还是先在凉州玩玩,其他的事还是之后再说的好。”
“李伯!”李晔一下沉了声音,挥手推开了对方。
李伯感受到了李晔的不悦,最终只能无奈一叹,让开了身位。李晔看李伯听命地站回了他身后,顿时浮现几分满意之色。
“伯父,事急从权,我也就不遮遮掩掩了。其实此番我跟李伯来凉州,除了来看望两位堂兄弟外,也是有要事想跟伯父商议。”
李昀来了兴趣。
“坐下说坐下说。”李昀浮现几分看热闹的表情,拉着李翊往位置上坐。
都站着干什么,怪累的。
李晔满意地看了李昀一眼,觉得这个堂弟倒是会看眼色,怪不得李伯一直夸他,看来为人处世确实不错。
重新落座,李晔就继续道:“想来伯父应该也知道了本家起事一事,说来惭愧,虽然我是先祖所说的应运之人,自我得纯钧后,李氏曾经的亡国龙脉重新焕发了生机。
可惜我未到气运勃发之时,在雍州行事一直被郭傕压制。这些年,我与父亲等人为了光复李氏门楣竭尽全力,只是时有不逮,终究棋差一招。
幸好族中有人传来消息,说伯父起于微末,如今已经是一州之主。我也听闻堂弟自小得湛卢,想来家族气运除我之外,堂弟也是占了一头。
家族本为一体,如今我才明白,我等不应分散各处自行为主,这样才事事不能成。所以我特意来此,便是想请伯父大义为上,个人事小,同意以凉州为根基与本家兵合一处,到时打下雍州再出洛京,围剿冀州、幽州,到时候我李氏就能与占据蜀郡的梁朝半分天下。日后只要养精蓄锐,到时候挥军而下,一战就能平定天下,显现李周风光。”
李晔说完就去看李复的神色。
可李复只是平静地一口口喝着茶水,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好一会儿,才道:“此事不妥,日后不必再说了。还有前些年我寄了不少书信去家中,我发妻辛氏之名为何迟迟不入我这一系之下?”
“为何不妥!?”李晔不答李复的话,而是不悦道,“伯父,纯钧乃是先祖所赐,便说明我是应李氏天命之人!我若事成,李氏家族众人谁还能少得了荣华富贵?
伯父,你不要糊涂了!凉州地处偏远,四周又有羌族、氐族骚扰,外有郭傕堵路。伯父您如今就算将凉州治理得再好,不过也是一时风光。”
“公子!”李伯忍不住道。
他们来之前可是说好的,以怀柔劝说为上,怎么事到临头李晔如此不智。不说他们入城以来,看到了凉州治理得如此之好。就算凉州一片混乱,李复都是一州州牧,多少都应该给予足够的尊重。
——哐当。
李翊忽然扔了杯子在桌子上,气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让你在凉州好好玩是给你脸了是不是?还打我凉州的主意!?我告诉你,看在我们同出一家的份上不打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带着你的人给我从凉州离开。什么东西,这么跟我阿爹还有小弟说话。”
李翊最听不得有人跟李昀哔哔,别看他是哥哥,但从小到大,他最敬佩的就是他这个弟弟了。
李翊一骂,李晔整个人脸顿时气得通红。
自他得纯钧之后,父亲就一直教导他,让他在人前做出人主的模样来。也是从那时起,他向来说一不二,就算偶有做错,也会有人事后再去弥补。时间久了,李晔早已习惯了所有人以他为中心。
骤然听到骂声,他只觉得刺耳无比。
“你!”李晔愤怒地看向李翊,“你们也是出自西京李氏,难道要违抗家主的命令吗!?”
“若是如此,别怪我不客气,将你等几人逐出家族,族谱除名!”
“公子,你在胡说什么!?”这回李伯真忍不住了,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这实在是太寒人心了。
西京李氏虽然以李璁一系为主,可最初抱团的时候,李祁一系也是出了不少力的。那会儿的李家很团结,这才能在亡国又人才凋零中艰难延续至今,怎么能在紧要关头分裂家族中人呢。
到了这时候,李复也是面色一变。
他本来不想跟小辈计较,可这个李晔咄咄逼人,未免欺人太甚。
可不等众人开口,前厅大门被人砰的一声大力推开,李匡的声音传来,“族谱除名!?你还不配!”
李伯跟李晔一扭头,竟然发现李匡在两个儿子的陪同下,满脸恼怒地大步走了进来。
李伯叹气地朝他行了行礼。
果然得知他们来凉州,李匡不放心也跟来了。
李晔面色一黑,怒道:“我尊重您,也叫您一声伯公。但我身为家中族长的儿子,又有纯钧在手,教训几个不以家族利益为上的族中人,有何不妥?
莫非是因为他们是出自伯公您这一系,你要徇私?还是您自己也是这样的人,一丘之貉,所以不允许别人这样说!?”
李匡两子虽然平庸,但极为孝顺。听到李晔这样说,也顾不得风度,直接撸起袖子要上去打人。
是李伯抓着李晔的胳膊往后退,随后将手中长刀置于身前挡住二人,同时道:“二位得罪了,但大公子身份特殊,还请不要动手。”
“李厥,你糊涂!”李匡怒道。
李伯长刀未出鞘,但还是护在李晔身前。听到李匡怒骂,也只能无奈摇了摇头。
“够了!”李昀吃瓜也吃够了,现在索然无味。
他上前几步,今日在身旁护卫的是赵越、谭德几人,而姜光这些人则是都在门外。
自从昨日得知李伯跟李晔之间的渊源后,倒不是李昀不相信姜光这些人,可毕竟他们曾经是跟着李伯的。李昀可以相信,但李复等人可不放心。
“分宗吧,逐出族谱你确实不配,我同父亲何时轮到你来驱逐了?”
李复也早已气急,这会儿立即道:“就依照我儿所言,咱们就分宗。我这一系迁走,日后西京李氏与我等再无瓜葛。”
李匡耻笑道:“孝先,不必只迁你父子二人,我们这一系如今我年岁最大。若是你不嫌弃,我们这一系全部迁来凉州,日后先祖李祁牌位就供奉在凉州,自此与你等再无瓜葛!”
李晔怒道:“好好,你们要分宗迁走是吧,但我告诉你们,你们最多只能从你李匡这一代迁走。李氏先祖的荣耀,与你们半分关系都没有!我倒是要看看,没了李氏先祖阴庭庇佑,没有李氏这番大运分润,凭你们还能站稳凉州!?”
“哼!”
李晔气恼至极,压根不管李伯劝解,直接暴怒离去。
在他离去后,李匡失望地摇了摇头,没想到李晔竟然无耻狂妄到了这种地步。明明小时未得纯钧之前,他还算是机灵可爱。可自从得到纯钧后,自他父亲起就时刻捧着他,硬是将他养成了现在这模样。
李昀看来看自己爹,“阿爹,你别多想。分宗就分宗吧,让他们自己在外面折腾去。”
这些年李复早就失望了。
虽然骤然听到李晔说出来有些难受,实则心里也接受良好。
李匡平复了一下心情笑道:“算了,不去提这些糟心事。既然分宗,我让李玟他们回西京一趟,咱们就把家里人都迁徙来凉州,日后我就能时常看看李昀跟李翊了。”
这是好事。
众人索性就商量起了搬迁一事,路途遥远,路线跟人手都要规划一下。
而另外一边,李晔怒气冲冲离开李府,等回到客栈之中,他就立即拿出了一个木盒跟包裹。
李伯进去后,就看到他将包裹打开,从中拿出一本族谱。
李伯并不知道他带了这东西来,这会儿看到,哪里还能不明白,逐出家族跟分宗根本就是李晔从家中离开时,李樘等人商量好的最后的下策,就是用此来威胁李复父子。
本来以为他们不敢,至少会顾忌几分。
运这东西就是这样,因得势而升运,因个人运而促其得势。因先祖庇佑而得其运,也因后辈自强不息得运反馈先祖......几者不能说是因果关系,而是相辅相成的联系。
而此刻李氏承大运,自然分润小辈,说不定李昀得湛卢都是应了李氏之运。若是离开李氏,运势大跌也说不好。
谁知道李复父子如此硬气,直接答应分宗,一点犹豫都没有。
可恨!
李晔从木匣中取出纯钧,纯钧剑是一把重剑,剑把都极其华美。可惜就是剑身还未开锋,看不到它真正的华丽锋利之景。
据说纯钧斩金截铁如同摧枯拉朽,能将亮丽优美与锋芒不减完美地融为一体,这才被誉为尊贵无双的千古绝唱之剑。而当初的李氏先祖得此剑开国,更为它铺上了一层象征皇权的色彩。
看李晔放下剑又翻开族谱,李伯心中一跳,忍不住道:“公子,你要做什么?”
李晔拿起笔墨刚要说话,就见纯钧忽然发出翁鸣之音。
“咦,李伯你听到声音了吗?”李晔立即拿起纯钧上下翻看,忽然又听到纯钧剑鸣,这次他确定他没听错。
“李伯,是剑鸣之音!”
李伯也听到了,面色上人忍不住浮现激动之色。
“多少年了,纯钧剑始终是宝物蒙尘之象,今日有剑鸣,难道昭示着纯钧要为我开锋了吗!?”
大喜之下,李晔重新坐下,看着族谱道:“我就知道我不会做错事,今日纯钧剑鸣倒是提醒我了,可能就是李复父子分润了李氏之运又不愿意帮助家中,所以才导致我一直不能起事有成。”
李伯犹豫了下,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
可这功夫,李晔已经抬起手兴奋道:“那就分宗,划去李复父子姓名,对,还有李匡那个老东西!李氏的气运,你们休想沾染半分!”
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他一笔而下,率先是划掉了李复。其后又一笔,李昀之名从族谱上被剔除。
在李昀姓名从族谱剔除的瞬间,虚无之地立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特别是李氏周城,原先源源不断从阳世反馈的气运忽然一凝滞,只在一个呼吸的时间,竟然就如同大河决堤一般滚滚而下!
“发生了什么!?”李鸿武等诸多皇帝面色惊慌地抬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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