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过了有四五天的时间,驻扎在广魏郡略阳县的守军才发现了不对劲。
他们此番运粮且悄悄安排大军进入广魏郡,本来就是打凉州一个措手不及。因而同运粮的奉稷有约定,每隔两日必然用飞奴传书信一封,谁知道这几日迟迟没有飞奴传信而来。
奉稷不仅是运粮,还要安排一支人手寻找地方埋伏。倒是若李昀前来赴约,最好是能将他截杀在祖厉县。
二者都是大事,主公安排之后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谨慎。加之奉稷也是老道之人,不会无故不按约定放送飞奴。
此刻的略阳,大约有一万的兵马驻扎于此。
中帐中,高居首位之人若是李昀在,他一眼就认出,此人竟然是马义!
自无食教彻底大败,马义与天师张唐进入雍州地界。这几年,马义跟李昀来往也不多。偶尔逢年过节,马义才遣飞奴送来一封情真意切的问安之语,多是拍马屁实则没一点干货。
李昀也懒得管他。
可实则这些年马义在雍州混迹的极好。
当年郭傕急忙忙跑回雍州,马义就领着张唐前去投效。虽然郭傕觉得无食教的战斗力太差,他暗中给了不少粮食,还资助了一些武器,结果轻松就被凉州兵撵得到处跑,一点用也没有。
可当初恰逢郭傕‘千金买马骨’之时,无食教既然来相投,他没拒绝的道理。再则,无食教战斗力是不行,可听说他们培养出来的无食使徒是最好的重骑兵,还有就是豢养飞奴的本事,这两点郭傕有些眼馋。
接纳了马义之后,郭傕事后又让人去探查了一下马义等人的秉性。
之后下属禀告,说这马义在无食教中风评极好。个人能力倒是不上不下,说不上什么将才或是奇谋之士。但问题是他忠心,侠肝义胆,连神君都与他结拜,临死更是将儿子张唐与无食教都托付给了他,可见马义的人品。
郭傕听了,内心也高看马义几分,觉得他是无食教难得的可用之人了。
人主者,自然喜欢这种一心一意为主上考虑,忠心耿耿不坠气节之人。当下就决定,他日后要重用马义。只要受了他的恩惠,马义这样的人定当也不会背叛他。
因而这些年,马义在雍州可谓是顺风顺水。这次雍州商议兵出凉州,马义虽不是一路主将,却也跟随奉稷一起被委以重任。
在奉稷失利的消息传来之时,马义一个人正在纠结。
郭傕安排的截杀之事究竟要不要告诉主公?
雍州这几年日子混下来,马义都被郭傕赐了好几个美娇娘。因而他早已成亲,家中孩子都有四五个了。
如今日子过得美哉,马义就犹豫啊。
“那李昀小儿着实有点可怕,况且他还掌握着我投敌卖友的亲笔书信,这要是惹恼了他,告发了我,怕是在雍州也混不下去。”
马义思来想去,还是在案桌上写了一封信。
信中大多又是颠来倒去的马屁之语,只在信的最后用了几句话,稍微跟李昀提醒了一下。让他注意此行谷水泽之约,郭傕另有打算。
具体什么打算,马义却没说。
他觉得妥了,这叫两头下注。
当下他让人取来飞奴,等这信送出去后,忽有士兵急匆匆来报,说是有急事,让马义快去中帐议事。
等马义到了,才发现中帐已经坐满了七八人。
他们这一路,奉稷为主,马义及雍州大族出身的黎錞二人为辅。见了面,主位空悬而左右两侧各坐马义、黎錞二人,剩下的人再坐于二人之下。
“干侯,发生了何事?”一坐下,马义早无一人时的焦灼。
此刻的马义,目光周正,面容浮现焦急之色。而他的长相又是那种五官分明,俊朗有风度又不失坚毅的模样。
所以他此刻神情一急,众人下意识想到,这马道之果然就如同主公所说,是忠心之人啊。
这几年主公对他时有赏赐,可他依旧不卑不亢,而且一直将张唐带在身侧照料有加。如此惦念旧主,甚至不惜不要自己的前程,真是难得的一诺千金重豪气之人。
只是众人不知,马义带着张唐,一则为了立住人设。二则也是想,若是雍州混不下去,他还得跑路凉州。
如今张唐已经被他忽悠瘸了,他跑回凉州,有十分把握能说服张唐这个明晃晃的功劳也能跟他跑。到时这张唐不就是他送给李昀的天然礼物嘛,可不能让他脱离了自己。
众人不知马义心思百转,只是立即有人道:“大人,平骧县传来急报,说是如今各乡出现了大规模叛乱。甚至叫出了口号,说是‘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而参加叛乱之人,立时就能领取大批粮食,因此不少人呼朋引伴加入了其中。”
平骧县位属广魏郡,距离会宁最近,偏偏最近奉稷就在会宁一带活动。
马义怒道:“怎会如此?这群贼人是哪里来的,领头之人又是谁?竟敢如此大胆,敢在主公治下行叛乱之事?”
“平骧县县令所言,说是一股突然蹿出来的强人,原先就是匪徒。他们不知怎么了,得到了大批粮草跟武器,因而就呼朋引伴,如今就盘踞在会宁鹯江口一带。
领头之人叫什么宋继,打出了宋字旗号。如今不少愚夫愚民被其蛊惑,声势一般无二,加上他们盘踞水上,平骧县县令一时无法剿灭。据说为了防备凉州侵扰,主公特意派遣了大军在此护佑雍州之民,特叫人送来急报求助马大人。”
他们这些人究竟为何而来乃是秘事,自然不会随意泄露,所以这广魏郡大多县令也不知内情。
黎錞不关心平骧县如何,只是他听到这伙贼人有如此多的粮草,还有几艘大船跟不少小船,顿时心中一慌。
听着不对劲。
“快快,派人去会宁,立即联系奉大人,他那儿的形式如何了?”
众人担心的就是这个。
谁知道越担心什么就越容易出事,他们急得不行档口,当天刚好有几个雍州士兵一路艰难逃窜到了此地。
如今平骧等地乱哄哄的,这一二士兵一路衣衫褴褛结伴而行,也不敢求助他人,唯恐身遭不测。
被人拖入中帐,就立即哭道:“马大人,快快去救奉公。奉公在会宁被贼人劫掠,那群强人又忽悠一堆的乡民,将外面安置在谷口的大批粮草跟船只都劫掠了。如今逃脱之人寥寥无几,怕是只剩下我这一二人前来报信,请大人早做准备啊。”
这俩小兵早就累得不行,身上也有伤。
声嘶力竭提了最后一口气说完,直接就半昏迷了过去,再不能开口说话。
见此,马义让人将他们拖下去喂些吃食。
而中帐之人则是傻眼了。
怎会如此啊?
那批粮草可是足够四五万人吃两三月之久啊,他们计划了多久才运送到会宁。就是为了一路大军压进之时,能快速获得粮草补给。
主公打仗,向来喜欢事前做足了准备。
郭傕出身小户,虽然走的小道成为雍州牧。可在大事上,他反而不喜欢用险用奇。再加上李昀虽是小儿,如今都不足十五,可郭傕早领教过他的厉害。
如今凉州虽说李复是州牧,可一应事务早就是李昀在处理。他还得湛卢认主,这样的人注定不凡。要对付他,郭傕是用了十二万分心的。
谁知道他们跟凉州还没打,就这么被一伙强人扰乱了!?
“哪里来的强人?如此巧合?会不会是凉州兵马假扮?那李昀小儿可不简单。”马义立即道。
同时他心里一突。
他真怕是李昀啊,从之前无食教跟李昀打仗他就看出来了,这李昀运道相当好。有时候有意无意安排的一手,往往都会有神奇之效。
这这...马义心中有些后悔今日送出的那封书信。早知道就再透露一些消息,强调了一下自己对他的忠心。
当即马义就决定,一会儿回去了,他再补一份。
下方有人起身道:“大人,如今这伙贼人究竟是何处而来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咱们要尽快将此事禀告主公。再则,奉公在对方手中,咱们还得把奉公救回来。”
一想到奉稷被抓了,众人就面皮一抽。
那可是主公的老丈人。
再则,粮草就算了,总归今年他们也跟外族开战,大战之后得了不少牛马跟粮草。那些外族饿死就饿死了,有了他们的物资作补充,这批粮草还损失得起。
关键是还有那几艘大船!
他们又不善水战,自然没有配备船只。这几艘寻来不易,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主公要是得知了这个消息,还不得气死啊。算了算了,还是先把奉稷弄回来。到时候让他替众人说说话,责罚也能小一些。
不少人都是这样想,马义一哆嗦,忽然想,不行!
他不能跟李昀对上。
他可以蛇鼠两端,不向李昀坦白雍州谋划,但也不能真为了雍州去打凉州。要是这样,李昀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当下马义急道:“诸位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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