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李氏有天子气
“这是”李骠感受着周城的动静, 忍不住看向李鸿武,“太/祖,这是兵道异象?”
今日的刺激确实太多, 李鸿武一时之间都不敢应答。
上一个阴庭出现兵道异象的皇帝, 那还是挥剑决浮云, 诸侯尽西来的祖龙。①
不过下一秒就不必李鸿武为难了, 因为那百战之应再次从周城四周响起, 而且一声比一声大,逐渐扩散后更有种迫人心弦之感。
“战!”
在最后一道仿若千军万马的嘶吼声中,众人竟看到整个周城的上空之中出现了一道道身着铠甲的士兵。
这些士兵分不清多少人, 也看不清面容。
他们站在虚空气运之中,最前面的士兵身着重甲, 腰间挎着两把长刀, 而手中则是长杆大刀。除开这些步兵外, 更有一列列骑兵坐于马上。
这些虚无阴兵, 不仅没有显现出丝毫的阴沉诡谲之色, 反而如同现世的百战雄兵, 战意凌然,肃杀之气更是仿若要冲破云霄。
在这些百战之兵战意不断攀升到顶峰之时,最前排骑兵战马两腿并立而起, 在马匹嘶鸣之音中, 就听到这些战兵吼道:“天佑主公,誓死效忠!”
“杀!杀!杀!”
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只见骑兵骤然策马向着南朝气运冲杀过去, 黑色的甲胄在此刻汇聚成洪流, 所到之处就算千难万险,似乎也会被这支铁甲强军轻易破开, 而后消亡。
鱼龙之运仗着如今颓丧之气不断消散,在跟李氏龙运争锋之中虽然落于下风,可逃窜的余力尚且不缺。
可如今却不同了。
今日这百战之兵要屠龙!
眨眼间,战兵就到了鱼龙跟前,战意熊熊之中直接撞散了那鱼龙之运。
“大胆!”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赵寰注意到的时候鱼龙之运已经轰然而散。这气运化形就算散了,虽然还能再次凝聚而起。可撞散一次就要伤一次,气运消弭更是巨大。
赵寰哪里能够不管。
当下南朝几个皇帝尽数飞身而上,赵寰更是别无他法,直接动用南朝国玺。国玺乃是阴庭根基,一旦动用出现损毁,阴庭破碎那就真完蛋了。
之前李鸿武就因为李晔的操作,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才动用国玺将现世的一个个子弟都唤来虚无之地查看。
赵寰用国玺稳固住南朝气运,防止气运逸散太多。又利用国玺镇压山河功效,企图将李氏战兵镇压在南朝之上。
李氏战兵一时确实动作有所凝滞。
可现世之中,李昀在一拜之后又二拜,气机长河投射而来的众生百态中,听到一少年隐约的声音传来,“再拜,敬诸位以血肉之躯为我李氏铸山河之基,他日定不负诸位功劳,愿此地之后日日年年香火不断,诸位忠魂不灭。”
二拜之后,那些战兵原本虚化不清的脸竟然愈发清晰,不仅灵动了很多,更像真人,而原本到达顶峰的战意竟然还有所升腾。
“杀!”
此时的这些战兵所有血煞之气竟然汇聚而成,在其上气运成型,竟然化为了一把屠龙刀!
“为主公尽忠,百死不悔!”
——咔嚓
“不好。”赵寰徒然一惊。
国玺威力大,可本身却极其脆弱,此刻在战兵的压迫下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痕。
“太/祖?”南朝第二位皇帝心头一跳。
赵寰转而往燕国所在之地看去,燕国国运与南朝国运属于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当下顾不得往日的不对付,此刻只能道:“燕皇,你且来相助!若南朝国玺碎裂,你燕城又能坚持多久?”
唇亡齿寒啊。
半晌,燕氏女帝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那青鸾国运也安静站于国城之上,似乎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
赵寰恼怒至极,眼看国玺又要裂出第二道缝隙,赵寰只能抓紧将国玺收回。
没了国玺,赵寰等人再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群百战英魂战兵再次挥刀而砍,将稍稍又凝聚成鱼龙样貌的气运形态冲散。
来回几次,就算南朝如今将颓丧之气嫁接给了魏氏,可气运一直被冲散逸散,数百次数千次之后,南朝仅存下的一点真龙气运也要没了啊。
不行。
赵寰只能一咬牙,控制南朝气运分散四周,强行使气运不再聚形。只是这样一来,气运就处在被压制的过程中,很容易受到鬼神的侵扰,灵性也逸散得快一些。
最关键还是丢脸,相当于被对方杀的不敢回泉水复活。
可实在没办法了。
果然那些战兵将气运逸散,只茫然环顾四周,半晌后才缓缓退回周城之上。
李鸿武等诸多皇帝此刻话都说不出来了。竟然将南朝气运屠杀的不敢凝形!
同时,这些战兵英魂异象此刻也没有消散,而后竟然一列列如同守卫一样在周城增大的气运之中时而隐没时而巡逻一般走动,一点没有消散的意思。
“这是铁马冲天,气吞万里的精兵啊。更难的是忠心不减,英魂守城。”魏国皇帝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神色,甚至连语气都有些酸溜溜地。
这种好事,这种好事怎么就不能是他们魏国!
大家都是亡国之后,真的没道理李氏还能出这样一个麒麟子啊。
武有如此铁甲兵戈,人主目光所及,就是这些战兵兵锋所指之处。文更有刚才的万民生祭香火,也绝无造假可能。
怎么就是李氏的孩子!
不可能啊。
魏国皇帝心里想,你李氏不会给人戴绿帽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优秀成这样,只要这麒麟子还认你李氏做列祖列宗,戴绿帽也无所谓。
当日魏国皇帝想归想,想到之前也看过李氏笑话,还是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李氏麒麟子,名不虚传啊。”
其他几个皇帝终于也从刚才的震撼之中回过神,赶紧加入了这场羡慕的想打人却还是只能打起精神恭维李鸿武的人情世故中
此时的司州。
司州州牧乃姓吕单名一个范字,他年轻的时候性格颇为刚直,而其也有一定的才华。
因而在及冠之后,他也没有参加梁国半生不熟的科考,而是直接被人举荐先后成为卢氏、宜阳两地县令,一直到道君皇帝分封州牧之时,他被提拔为司州州牧。而当时的吕范,已经是四十二岁了。
不过这个年纪,家中并非豪门世族,总体来说也算是仕途顺利。
谁知道此后梁国情况急转直下,到如今吕范已经五十八岁,对司州的治理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尤其是前些年,祝阿史抢占兖州、豫州后,司州与其相邻,战火自然也就弥漫过来。
吕范此人从未想过造反,因此他占据司州多年,从未想过厉兵秣马。等有战事靠近,吕范毫无招架之力。稍稍抵抗,属于司州的河南郡跟河内郡二地就被祝阿史打下,如今也在祝阿史的管辖之中。
幸而祝阿史当时也面临李巍跃部下叛乱等问题,对内自顾不暇,也就放过了差点想要送走家眷后以身殉国的吕范。
不过那一次的吕范恐怕是最有勇气的一次了。
那次站在城墙上看到如同蝗虫一样蜂拥而来的山鬼大军,最后又看到他们如潮水一般退军离开,吕范就一下失去了精气神。这些年,吕范很少主动管理司州事物,自己颇有些寄情山水的逃避想法。
各方角力中,吕范也安安稳稳过了几年,谁知道现在是又摊到了他头上。
本来过年,吕范打算邀请司州有名的大儒前来一起喝酒论文,不谈政事。谁知道大过年的司州就来了不少人,直接把吕范干弄的焦心了。
来的人中,有徐侑的使者。
距离郭傕死亡也过去月余,当时不少人误以为是郭傕引起了龙气升腾。只是如今差不多也搞清楚了,真正如同黑马一般杀出来的人赫然是凉州李氏。
徐侑的使者很不客气,在说起李氏后直接道:“之前丞相财物在你地被劫,虽有赔偿可远远不够。若非丞相仁善,必然要革除你的职位。如今李氏谋反,不仅杀了丞相派去追讨财物的兵马,更私自占据雍州,其心可诛。
丞相乃皇上重臣,自不会让如此反贼嚣张。丞相已经决定调集兵马,刚好趁着李氏立足不稳,将叛乱尽早剿灭。因此丞相派我前来与州牧商议,到时大军需要借道司州,还请州牧准许。”
吕范也不介意使者的嚣张,只是道:“不知丞相派多少大军前来?”
使者笑道:“丞相兵马充沛,李氏也不容小觑,二十万兵马是要的。丞相远道而来,虽为了朝廷尽忠是应该的,可朝廷这些年时日不好过,粮草不足。
州牧乃是公忠体国之人,想必会为朝廷分忧。再则司州与雍州比邻,李氏所图甚大,日后定当图谋司州。丞相派兵,也为州牧解决了一桩烦心事。
于公于私,州牧都定当不能置之不理。因此州牧请速速去准备,二十万大军所需的一月粮草还请早日备妥。丞相大军一到,即刻就要查收。”
吕范当时气得差点拍案而起。
等使者走后,吕范直接大骂徐侑唯财是图,奸佞小人。有没有二十万大军他不知道,但徐侑一定是想搜刮粮草!
徐侑之后,祝阿史也派了人来。
同样嚣张,意思也是这个李氏不安分,我也不放心李氏了,打算先下手为强。你要是不想司州生灵涂炭,就自觉把司州让给我,我也要趁着雍州不稳,先骚扰一波再说。
等把两拨使者分别安排好住处,不让他们碰面之后,吕范就开始为难了。因而此刻,他难得招来几个幕僚谋士开始忧心忡忡商议此事如何解决。
“我私心不愿司州起战火,可徐侑奸佞贪婪,祝阿史又是报复心重而残忍之人。我虽厌恶他们,却也不敢得罪他们。”吕范说得真情实意。
这几年他虽然纵情山水,但本质人也不坏,一直在司州轻徭役,免除了许多本就是强加的税收,倒是让司州恢复了不少生气。
若是答应徐侑,他就要搜刮粮草。
若是答应祝阿史,此人就会席卷司州乡民攻打李氏,把司州之地弄得民生凋敝,家家哀哭。
两边他都不想理会。
吕范其中一幕僚猜测出了吕范的想法,当下就道:“主公,这些年主公也上奏过朝廷,请朝廷派人前来接管司州。可惜各方角力,不能有定论。如今奸臣当道,徐、祝二人皆不是仁善之辈。既然如此,主公不如让司州与李。”
郭傕大败,吕范好歹是州牧,多少会打听一些李氏的事迹。
虽然他觉得李氏对世家豪族的处置激进了一些,可又发现李氏并非排斥一些世家大族,像是骞氏、崔氏、郑氏等豪族也是拉拢的。
加上刚得雍州,李氏并没有纵兵劫掠,反而立即派了大量官员过来稳定民生,安稳民心。
怎么说呢,虽然李氏一看也要造反了。可在这些年梁国不作为,各地叛乱之人的各种对比之下,吕范竟然对李氏挺有好感的。
他本来还打算明年去凉州拜访拜访李复呢。
此刻谋士提出这一建议,吕范果然有些松了口气,就等着这建议呢。刚要开口说话,跟幕僚之间再通通气,就听到外头一下吵嚷了起来。
“发生了何事?”
吕范脾性温和,外头的仆从立时进来,也不害怕惊扰了他谈事,只是有些兴奋道:“大人,外有祥云汇成了巨鼎形状,可是相似,也万分好看。”
吕范等人猛的一惊,众人立即匆忙走出门去。
竟然看到西北所在之地,赤红金黄的云彩弥漫而来,这是数年难得一见的光景。
这祥云漫天之中,那些云彩果然隐约凝成了一座大鼎的模样,其上竟然还有云彩汇聚而成的模糊鸟兽,可谓奇景。
仆从、小民只当是祥瑞天象,可吕范却屏住了呼吸,许久才道:“这是雍凉二地方向!运凝成鼎”
“主公,气成五彩,运形成鼎,其上有走兽,意为山河之鼎。”
“主公,凉州李氏怕是非一般人主,其人恐有天子气象!”
期待登基与心态转变
吕范听着幕僚传来的话, 久久不语。
“主公?”
身侧亲信看吕范神情不属,加之此刻天气寒冷,他年纪也大了。一时之间, 吕范颇有些萧瑟落寞的味道。
“这梁国怕是保不住了。”吕范寂寥道。
如今梁国虽然名义上还没灭国, 可这些年早就没什么威望了。洛京一场大火, 皇帝太后大臣全都出逃, 逃了之后还被徐侑勒索, 听说当时连太后都要派人出宫去赊钱买些吃食跟一些必要衣物,现在更是连蜀郡小皇宫都抵了半个给徐侑。
这样的朝廷,怕是已经回天无力吧。
吕范身侧原先也有一些激进的幕僚, 也劝过吕范或造反谋划万年基业,再不济闭门发展看天下风云, 以待天时。
吕范知道这些幕僚也是一心为他, 因而对这些幕僚他一向好言招待, 财物给得也不少, 却拒绝听从他们的建议。久而久之, 这些有才华有想法的幕僚也就离开了吕范。
吕范也不以为意, 如今留在他身侧的幕僚大多跟他秉性差不多。说白了,就是大家都没什么野心。一亩三分地中能安安稳稳过下去就最好,过不下他们就想选个最仁善的人主直接投了。
因此此时, 众人听到吕范这样的丧气话, 心中并不惊讶,只是道:“主公,李氏既有天子气, 那之前的商议也就不必再犹豫了。”
“就这么去办吧, 听说骞氏骞辅就在雍州处理事务,我书信一封, 即刻就遣人送去。希望凉州早早派兵马入司州,以免徐侑或祝阿史大军先到,使得我司州生灵涂炭。”
“喏。”几名幕僚立时应道
“兵勇阁之地以后皆对外开放,凡是我李氏治下乡民,都可随时来此地上一柱香火。”
他要让此地香火不绝。
李昀三拜结束祭祀,将香火放置好就继续嘱咐骞珪道:“不过得专门让一些知道祭祀之礼的人前来管理此地,其他乡民前来上香无碍,需记住衣衫不整、大声喧哗、随地排放污秽等若发现就叫巡逻士兵抓起,定然不轻饶。”
“喏。”此事简单,骞珪记下后就立即应道。
一群人庄严沉重地又看了一圈之后,这才缓缓离开了兵勇阁。谁知道一出外面,李昀率先就感到一股清风迎面吹来,不冷,相反还有种暖风的清爽感。
“咦?”李昀一时还有些惊奇,这可是刚刚下过雪的冬季,但凡有风都该是凛冽刺骨才是。只是这风李昀还来不及品味,倒是原本有些灰沉的天空上,一轮太阳挤开云层跃然纸上。
原本厚厚的云层还未散开,当阳光的光速穿透云层,明暗交替的光彩逐渐将那些云层染上了独特又绚烂的色泽。
整个天空都感觉亮了几分。
凉州的冬日很少有好的天气,大多需要在灰沉沉中持续两到三个月。这样奇特的景象,一般几年都见不到一次。
“今日兵勇阁祭祀,结束后就看到这样的天气景象,何尝不是上天赠予主公的祥瑞呢。”骞珪心中一动,走到李昀身侧笑道。
众人本也以为这天色异象只是刚好凑巧,一行人祭祀完也不再多留。
李昀还得跟随李复回去家祭,而兵勇阁此地,外面来了这么多乡民可也都等着上一柱香火呢。
他不走,那些乡民也去不了。
谁知道走到半路,那类似火烧云这样绚丽的云层景象竟然愈发连绵而出,云层更是在风吹草动之色缓缓形成了一只巨大的鼎形之状!
这巨鼎云彩被风吹动,随风而动之时竟然云层不散,鼎形反而愈发凝实。同时它飘动方向,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竟然是随着李昀此刻异动的方向缓缓异动。
一行人中骞珪是懂一些地脉之气跟命理之说的,可要说精通气运命理之人必然是崔定其人。可惜崔公年纪太大了,这几年他腿脚稍微有些不好使,因而长久在家读书教导子弟,几乎不再外出。可就算不是精通之人,骞珪此时也隐约觉察到了这怕不是普通的天气景象。
李昀倒是不在意。
他抬头看了看确实有些奇特的景象,然森*晚*整*理后抬手止住了骞珪要说的话。
李昀多少心里有点数了。
这个世界吧他火/药都搞出来了,不过多少有点奇奇怪怪神神叨叨的东西。可不管有没有,李昀最多看个热闹,却一向反对宣传。
他的观点跟孔老夫子一样,敬而远之就可以了。反正他现在掌握了舆论权,不管是好坏都坚决不往什么气运、龙运上引导。
骞珪一看李昀的神情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当下也不再开口。
他觉得主公这样挺好,万般气运都依托于人。听说徐侑十分看重运道一说,如今更是网罗天下命理之人为他聚运。这些也不过小道罢了,纵然得一时风云,终究不长久。
李昀不在意,却不代表别人不在意。
崔定几个弟子康龄、阮伶等人刚好因为过年,特意从赴任之地赶回来述职,顺道也来看望崔定。
谁知道刚好见到天有异象,几人直接着急忙慌就从家里往外跑。一些仆从连马车都来不及给他们准备,他们几个翻身上马就走。
康龄到时就看到老师门外已经有了不少马蹄印子,自然就知道有人比他先到了。
崔府的门房肯定认识崔定的几个弟子,当时就给他们开了门,还笑道:“大人也来了,崔公里面等着呢。”
康龄给了门房一个小红包,随后也顾不得听吉祥话,直接冲去了崔定的书房。
“老师。”
崔定年纪大了,室内用上了好几个火盆,他身上还是裹着厚厚的皮毛衣物。康龄跟几个同门师兄弟对视一眼,眼神又掠过崔定身上的穿着。
这大氅是用最好的毛皮做的,每年到了冬天,主公都会专门让制衣局精心缝制十来件,专门送给德高望重也到了一定年龄的年长者。
如崔定、崔定老妻、赵越老娘等人,年年都有人送去。东西自然是好的,可更难得的是主公这份心。
康龄心中感叹。
虽然他老师一开始就不知为何对主公十分客气,甚至有些谦卑,可不愿得罪的客气跟如今一心为了李氏事业鞠躬尽瘁死还是不同的。
这些年来,康龄也算是见到了他老师的变化。
原先他老师经历磨难,对梁朝还是不愿说不好听的话,偶尔听到梁国皇帝遭遇,还是要跟郑公一样,偶尔长叹一声。
现在也是不议梁皇好坏,可听到原本只说回家探亲的王荣却写来一封书信,说他在家受到扬州州牧魏收的几次拜访,因感念魏收的知遇之恩,便出仕扬州了。
他老师当时看完信,虽没做出扔信之类的不悦之举,却还是面色一沉,显然对弟子不效忠李氏感到不满。
康龄就知道他老师想法已经变了。
原先他老师可是很尊重他们,不管是入仕何处,都会尽力为他们谋划,可如今却带了很浓重的个人情感。
主公是真会收买人心啊。
康龄这点真的很佩服主公,连范旭这种一看就信奉明哲保身随时跑路的人,都早已经把家眷都接到了凉州,也算是彻底绑死了李氏。
可一想到他几天赶路回到凉州述职,到家后没多久就有人从来了几盒牢丸,说这是主公特意让他送来。这牢丸只等热水里面一滚热腾腾喝上一碗,保管康龄驱寒生热。另外还送来了戏票,康龄难得归家,说是等新年后,全家刚好去看看戏,放松放松。
这几年李昀一直很关注乡民发展,所以一直让各县时不时组织一些戏曲团到乡、县演出。
这最大的戏曲团还是李昀让布昭等人开办的,就跟新闻部一样。也允许私人开办,却需要经过审核。
戏曲团并不只是唱戏,还有一些简陋的‘小品’段子什么的,不少乡民粗鄙,你唱的高深莫测了,他又听不懂。还不如直接演小品,也是一种舆论输出。
过年这些天,凉州最大的戏曲楼—大笑曲楼那是一票难求,大家都来看个热闹么。
依照康龄的职位,这牢丸不是吃不起,这难求的票加钱也不是买不到。
可是意义不同。
他才到家没多久,主公就差人送来了。康龄多少感到心中慰藉,也终于明白君臣相宜是一件多么大的幸事。
康龄脑中思绪万千,面上却立即向软榻上的老师行礼道:“伯伦见过老师。”
“坐。”
康龄小心挺直后背坐于位置上,可他心绪还有些耐不住的激动。看众人不说话,忍不住道:“老师外面祥瑞万千,气运成鼎这是”
阮伶、刘湘几个弟子也是下意识吸了口气。
他们虽然早到,其实来了就没开口说过话。因为老师说再等等,等人到齐了再说。
崔定忽的睁开眼,他虽老态龙钟,面皮塔拉。可等睁开眼,众人还是发现他眼神清澈,显然脑子还不糊涂,精神头也相当不错。
“这是天子气。”
康龄几人一路来,早有猜测。
可等崔定亲自开口,他们还是下意识激动了起来。阮伶更是拍了下椅子,半站起来后才觉得失态赶忙坐回去。
“老师,天子气已显主公是不是可以”
自行登基,先定名分。
这句话阮伶没敢说,可内心真的一下激动起来。他们这群人可都是造反啊,等的不就是这么一天么!
登基!
多么大的诱惑。
如今主公气运勃发,一旦告知天下,于凉州登基,气运一定会再上一个台阶。到时以天下大义的名分挥军而下,以凉州军兵悍不畏死的精锐程度,势如破竹也指日可待啊!
李昀是紫薇帝星命格!
“慎言。”崔定看了阮伶一眼, 这目光带了几分责备,阮伶才骤然发现自己冲动了。
“子容,你就是太过冲动, 耐不住性子。这样的性情若是做个江湖豪客, 那自然无碍还受人喜爱。可若是混迹官场, 切记祸从口出的道理。”
阮伶心有余悸应喏, 这才彻底冷静下去。
他今天真是看到天子气一下太激动了, 所以才有点语无伦次了。不过仔细想来,不说主公合适不合适登基,主要是最先登基容易枪打出头鸟。
凉州兵锋虽盛, 可引来徐侑、祝阿史等人的联合攻击总归不好,只会白白牺牲凉州精锐。主公向来爱护士兵性命, 必然不会这样做。
康龄年纪最大, 性子也最为沉稳, 此刻缓缓道:“不急, 不过主公登基一事虽然还早了一些, 可咱们也可做些准备了。”
大家心里有数, 这次拿下雍州,之后自然是图谋司州跟祝阿史的兖州、豫州两地。一旦祝阿史伏诛,李复父子占据了天下五州之地, 到了那时, 李氏父子就一定要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身份了。否则,这世人总能骂出一句江山窃贼,乱臣贼子。
用主公发表在报纸上的话来说, 这胜利就在眼前, 黎明前的黑暗也快要过去,怎么能不让人期待激动。
此时的崔定心情也不错, 嘱咐了几个弟子目前先不要做额外的事之后,才笑道:“你们来都来了,就刚好在我府邸用饭食。你们去年在外为官,长久不见,你们的师母很是想念。”
康龄几人自然应喏。
这气运有变,今日可不止康龄等人来拜访崔定。毕竟谁不知道啊,崔定那是精通命理之人。可惜除了自己弟子,崔定其余是一个都不见。他德高望重加上年纪这么大了,大过年不见也就不见了,也不会得罪人。
崔定这边吃了闭门羹,可不妨碍这些人继续不安分。
大过年的,就连吴期的师父南真子都被人找上了门。得亏过年他也回家休息两天,不然他还一直憋在野外研究火药呢。
这难得的休息日也不肯安分,到处乱窜,也不知道是在忙活什么。不过这事辛苦的是自己又不是李昀,李昀也就随他们去。
从兵勇阁处回来,到了州府那边李昀就跟骞珪等人分别了。接下来是家宴,骞氏两人都还在雍州,唯一留下一个骞珪还是让他回家去吃个团圆饭了。
“早些回去,新年快乐。”
跟骞珪告别,李昀也得回去吃家宴。说起来,这还是李昀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完完全全跟李氏全族人一起吃饭。
回了李府,天色稍晚就开了宴。
李复坐于主位,李昀坐在他旁边,众人感叹不必再提。李昀环顾了一圈,李氏中人大多是目露讨好的神色,小部分则是有些失意。
至于李晔,他则是一杯杯喝着酒,很落寞的样子。中间李樘几次去他拿他酒杯,可惜也没阻止李晔继续喝的想法。
李晔其人怎么说呢,当时初见,李昀觉得他很傲慢,还是那种蠢而不自知的傲慢。不过从后来李伯还有李樘的表现来看,估计也是被李樘给养坏了。
给李晔从小灌输什么你是人主,你就应该有人主的领导者气质。你不会做错什么,你是家族未来的希望,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李昀也不问前尘往事,就看现在的话,这李晔差不多算是废了。
算了,李昀想了下,这李晔也有几分武功。等开春之后,先安排他去种地,老老实实种完一年,再磨一磨性子。
等今年的地种好了,明年也让他去军队做邓羌的亲卫。邓羌如今性子沉稳,想必也会好好带他。
要是李晔还能改,以后说不定也能用上一用。
家宴结束的很快,因为众人的心思就不在吃饭上,主要还是后面的家祭。为了这一天,别说李樘、李复等人了,布氏跟辛娘也极其期待。
“走吧。”李复深吸了一口气,再看了李昀一眼后又去看李匡。
可惜他的阿爹已经去世了,否则看到他们这一系重为大宗,他阿爹该有多高兴啊。
人世间最可悲的事,其中之一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李匡也是眼睛微红。
这一天终究来了。
之前族谱之上修修改改,终究不如这一场彻彻底底的祭祀啊。一行人洗手漱口,等一切准备妥当,这才在李复的带领下,一路往祠堂而去。
李氏的祠堂是依照天子的七庙规格建造,自李氏亡国之后,这祭祀都是偷偷摸摸弄的。
一直到如今,这天子规格的祭祀之礼终于被李氏再一次放了明面上。这是谁的功绩,都是因为李氏出了李昀这样的麒麟子啊。
李匡直起了腰板,稀罕地看着他。
他的几个儿子没出息,都是普通人中的普通人,甚至连勤能补拙的毅力都一般,几个孙子从小时看也一般般。
可那又如何。
整个李氏说白了,都没什么杰出的人才。
可他们有李昀啊!
李匡看着站在李复身边的少年,一身新衣,身姿挺拔,小小年纪就可见容貌俊朗,气度惊人。
嘿,这样的麒麟子,这样有天子气象的人主出自他们李氏!
李匡是越来越欢喜,真觉得李复来凉州做官,又娶了辛氏简直是他做的最对的一件事。
李匡的两个儿子站在他身侧,见此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更早之前,李匡就更看重李复,觉得他做事很有恒心。现在则是动不动提李昀,恨不得夸到天上去。他们两个儿子包括孙子孙女,李匡喜欢自然是喜欢的,却不够看重。幸好他们俩也早有认知,自己就是个普通人,老老实实做个富家翁也不错。
李昀悄悄安慰了一下自己阿娘,让她别紧张。
其实他也难受,这李氏好多人干嘛老盯着他,简直让李昀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挺别扭。
一旁的李翊还悄悄给李昀递了个眼色,用口型在那边说,大家好严肃啊。
李昀没理他。
祭祀开始,先是李樘手执族谱递给了李复,然后读了一篇祭文。大致意思是后人不孝顺,辜负了先祖的本意,从而使家族出现了祸乱。为此,他无颜再做这个大宗家主。加之家中族人一致讨论,他也表示忏悔之意,所以将这个家主的位置让给了李复,还请李复收下族谱。
之后则是对家族未来的一些美好祈愿,顺带也介绍了一下李氏曾经的辉煌以及对同是皇位江山的愤恨,再寄托于现在的李昀。
总之,这篇祭文洋洋洒洒写得极好。不过不是李樘写的,他没这个文笔。据李昀所知,这是郑左生写完了给李复,李复给李樘的。
郑老头以前堂堂太学博士仆射,现在都快成他李家的专职代笔人了。
不过写这种正向、光亮的东西,郑老头是写得真好啊,辞藻华丽且引经据典,那叫一个花团锦簇。
李昀都怕这祭文要是流传出去了,他真当上皇帝,说不定它会出现在古文里面,莘莘学子要背死了。
一通读完,最后就是祭祀上香。
李复深吸了一口气,手中执香的动作都有些微微颤抖,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祭先祖!”
李复领先,带着众人执香而拜。今朝,过完万般执念终于可以消散了。再起身,李复眼眶微红。
李昀倒不似李复这般激动,甚至很平静。不过到了此时此刻,李昀自然也不会出幺蛾子。自然随大流,跟在李复后面往下一拜。
可此时正在祭祀的李昀等人都不知晓,房门之外的夜空之中,原本已经黑沉沉的夜色之中忽然之间竟然亮如白昼。
虽然这情景也不过几息时间,可随后,夜空之中竟然有一星辰忽而极为亮眼,他四周更有其他星辰不断环绕。
随着这星辰从显现而出,本来在家跟师兄陆元德喝酒谈人生的南真子直接就嗷的一声蹿了起来。
这比他第一次见到火/药爆炸时还要震惊。
他不顾陆元德的哆嗦,扭头就往屋子里冲,然后把抱犊山的珍宝典籍大衍算术给拿了出来。
这大衍算术虽然之前算错了,当时南真子还以为吴期这样杀性过重的人,最适合的主公在雍州。谁知道半道就发现蛟龙成势,更有湛卢开锋。待气运重新隐没后,南真子只能一咬牙带着吴期来凉州看看。
这一看,他们徒孙不都留在凉州了么。
如今吴期在外征战,他这么精通命理、星象的人,主公却不让他搞这些东西,反而让他去研发火/药。这样的话,这大衍算术就更没用了,南真子常呼主公对他的用法是买椟还珠啊。
不过喊归喊,南真子其实觉得挺好。
真向他求仙问道,一心奔着气运去了,南真子就担心得不偿失了。
当然这不妨碍此时南真子的激动,他哗啦哗啦翻着大衍算术。边翻边嘀咕,“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之前梁国龙运衰败导致紫薇帝星隐没,而后一闪而逝也不过偏向西北之地而已。师兄你看看,我没看错的话,这紫薇帝星如今分明是在凉州上空,还和李氏之运勾连!”
“这是紫薇坐命啊!”
南真子喊的贼大声,他知道主公不凡,可真有紫微命格,那就不是单纯的人主、雄主,而是真的具有帝王命格之人!
之前他给吴期找主公,也不过是找最适合他的主公罢了。至于这个主公能不能成为皇帝,真龙天子为谁,南真子真算不出来。
他有这本事还得了!?
竟然搞到了真的了?
他什么运气啊。
“冷静冷静紫薇命格确定,这天下这天下”陆元德说着要冷静,可说的话简直语无伦次。
而在李家府邸没资格参加祭祀的李伯,本一人安静在房中看看书。忽听外面有惊呼声传来,下意识开门跑出去查看。
几息之后,李伯一下心提到极点,着急忙慌往李氏府邸而去。
紫薇帝星竟然在今晚显现,更与李氏气运牵连,显然是应在了李昀身上。这是好事,激动人心的大好事,却也有不好之处。
那就是危险。
李昀身侧保护之人不少,可万一就是有人要赌一赌呢。
李伯只来得及急匆匆拿上常用的剑,顾不得旁的事,直接着急忙慌又带着一种无可言说的兴奋直冲李府。
哈哈哈哈哈。
李昀竟然是紫薇坐命之命格,怪不得李复找来的那叫什么孙法善的老道算不出李昀的命格,也看不出他的气运,这要是能看出来,这孙法善都好立地成仙了!
也怪不得李昀自小不凡,小小年纪不仅聪慧异常,更是运道极好。
天命在李,天命在李!
咱们李氏以后就指着李复父子了
李伯急匆匆跑到李府的时候, 迎面就跟南真子师兄弟撞上了。
“二位?”
李伯看了看夜色,隐匿多年的紫微星此刻依旧熠熠生辉。不过对待星象之术,李伯了解一些却不精通。这会儿看到南真子两人, 心中更是大定, 因而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里面说里面说。”南真子赶紧开口。
虽然是大晚上的, 街道上人不多。可出口的话, 谁也不能保证就不会被别人听了去。
李伯略一点头, 吸了一看夜晚的冷气后就去敲李氏的门。
实话说就是李伯差不多是养老状态,虽然他不服老,精力也不错。可原先跟李复父子多少有隔阂, 加上他祖上是李樘一系的仆从,如今还能安安稳稳地养老也算不错了。
所以门卫不怎么认识李伯, 幸好南真子俩人还认识。大过年之前, 他俩还来见过李昀。
三人一进李府, 没多久就听仆从来传话, 说是主公叫他们去书房。几人心里也有数, 刚才这么明显的天象, 李复父子没注意到就有鬼了。
到了书房,李伯一眼就看到了李匡父子三人、李樘一人还有李复父子三人都在,其余李氏族人应该是让他们提前离开了。
“主公。”南真子憋不住事, 尤其是多少年了, 终于等到他的用武之地了。
虽然他觉得主公太沉迷气运一说不太好,可偶尔也可以问问他星象、命理,这毕竟是他从小就学的专业啊。
大衍算术真的没用了, 他还是会哭的。
“主公, 李氏气运此时恢宏勃发,又连绵不绝之意, 今夜更是紫薇星明,更同李氏气运有所勾连。”
“主公,大业可期啊!”
南真子激动得不行,李伯虽然不说话,可也是热切的看向李昀。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当初那个小孩竟然真有了现在这样的气象!
李伯不由又想,那这么看来,李晔之前做的糊涂事不算功劳,多少也有点苦劳。毕竟这些年来,李氏本家其实也遭遇过不少行刺,梁国也派人绞杀过。
李氏本家当时着急造反,一方面是先祖催促,另外一面未尝不是因为梁国提前下手,李氏也不能一直坐以待毙不是。
可这么一来,火力全在本家了。
李樘虽然有私心,可他也是阴差阳错之下反而让李复父子淡出了视线,从而使李昀平平安安长到了现在。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都没什么意义了,主要还是李昀果真气运不凡,怪不得小小年纪就得湛卢开锋。
好,好,好啊。
李复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多少有情谊在。现在李复有了这样一个出色的儿子,还有如此气运,李伯却是有些红了眼眶。
“你们先坐,一路过来也累了,吃点茶水。”
李昀看他们三风尘仆仆,衣服也穿得单薄,估计是直接从点了炭火的屋子中急匆匆跑来的,连件外套都没来得及穿。
丫鬟上茶之后,李匡才笑道:“先祖大祭,刚才的异象也禀明了阴庭。只是如今还不到时候,几位先冷静冷静。”
李伯拿茶水的手都还有些颤抖,好几次看向李昀的时候想开口说话,最终喝了大半杯之后才看向李昀道:“好好,李家有你,真是一桩天大的好事,当年要是我没走”
话一说出口,李伯才发现他失态了,毕竟李樘还在。
李复这会儿意气风发,他压根不担心得罪李樘。这会儿满脸喜色地跟李伯几个人商谈了几句,又得知他们年夜饭都只吃了一半,于是赶紧拉他们一起再吃一些。
今晚李复是浑身都舒坦,所以谈性十分浓。
李昀对气运一事现在是信几分但不过分追求的态度,李复高兴的要拉着人继续吃饭喝酒,他没啥兴趣,索性找了李翊还有几个李氏子弟,打算一群人打会儿他弄出来的牌。
大过年,总得热闹一点么。
一直到后半夜,李翊等人看李昀困了,几个一直作陪的人立即说不玩了,小心出了门。到了外面,几个李氏小辈讨好地看了李翊一眼,小声道:“小公子以后真要做皇帝啊?”
到现在,他们还有些不可置信。
李氏一直致力于造反,可实际上他们就没起过什么水花。时间久了,这群小辈大多是口号喊得起劲儿,可内心从没觉得自己造反能成功。
可现在却不同了。
李翊压根不管这群人的迷茫,反而头一抬斥责道:“什么叫‘真要’,我弟弟这运道这能力,做个皇帝绰绰有余。你们快回去吧,别站在这里说话,回头影响我弟弟睡觉。”
几个李氏小辈被训斥了也不生气,反而面露兴奋。当皇帝好啊,几人对视一眼轻声道:“那我们先回去了,前几天听说你年后要去军营,到时候记得也帮咱们几个说说,不管是军营还是四方书院,咱们都行。以后小公子当皇帝,我们毕竟是自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李翊懒得理他们。
体能过关就去军营,学识过关就去四方书院。
李昀没有特意提拔过李氏这群人,可也没有特意打压过他们,自己有能力就去!
这群人走后,李翊就让守着的姜光用点心,又嘱咐了在李府巡逻的士兵。谁都能出事,唯独他弟弟可不行。
李翊检查完了一圈,才就着星光回到自己住处。他回去得晚了,到了房间竟然发现布氏让丫鬟温着茶汤在等他。
“大半夜还查看了一圈李府,也不嫌弃冷。喝一些暖暖再睡,别风寒了。”布氏这段时间因为名分的事心情极好,连带人也精神了好几分。
见李翊喝完,她才道:“多亲近你弟弟也好,不出意外,咱们以后都要指望你弟弟了。既然如此,寻常的时候你就不仅是他哥哥,还算是他的属下,就多表表忠心,总归有好处。”
“哎呀,我知道了。”李翊压根不想想太多。
何必呢,他觉得现在这样的状态很舒服。倒是他阿娘,总是担心这担心那。布氏摇摇头,嘱托他早点休息,这才在丫鬟的服侍下慢慢离去。
李昀睡了,李复跟人喝酒也喝得昏昏沉沉。
辛娘扶着他回房,一路上他这个不醉翁都在发酒疯。幸好他酒品不算差,喝醉了有点没力气,可别人扶着他的时候也算听话。
一路上,就是嘴巴碎碎念,“我李复李孝先何德何能有子如此老天待我不薄。辛娘辛娘我谢谢你,我真谢谢你昀儿得取字了,我得给他取个好字老天对我李氏的厚恩,我李复感激不尽”
他说话颠三倒四,东一榔头西一榔头,也没个规章制度。
辛娘此刻听了,却觉得心中大为慰藉。就算多年夫妻情谊,比起李复她还是更愿意依靠自己儿子。有子如此,反正以后她是有大把的好日过。不过想着李昀这么小年纪就背了这么大责任,有时候辛娘又觉得她也不求李昀出色异常,但求平平安安,以后子孙满堂寿终正寝,她也心满意足。
李匡那边几人也喝得微醺,等各自上马车的时候,李匡还对自己两个来接他的儿子哼了声。
没出息。
李翟两兄弟失笑地摇摇头,虽然有些羡慕李昀,可他们也做不到李昀这样,那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宅在家里的普通人吧。反正衣食无忧,也舒服得很。
一场祭祀,李氏众人这回倒不是心思各异了。
大多彻彻底底地认可了李昀,同时有想法的李氏人有的开始疯狂了解凉州政策,又找老师来补课,这是打算开春后考四方学府了。有的人笨,所以就请了武师父。李昀看重士兵,以后从军也是一条好的出路。
只要李昀不断扩展版图,最需要的就是各色人才,他们现在努力,还能追一追最先跟随李昀的人。
没办法,这就是一场投资,可谁叫他们投资晚了一点点呢。
冬日无事,李昀这几天都在家里过冬。值得一说的是他做的纸牌火了,不仅流传了出去,就连孟幞、郑左生这些大儒都来找他,几个人闲来无事也想要李昀给他们弄一幅,好让他们在无聊的时候一起打打牌。
李昀当时就把自己做的那套给他们了,不过也意识到这是一个难得的好生意。于是又叫来布昭,让他拿牌往中州卖。卖的时候,不仅给他们牌,还附赠教学玩法。尤其有些人还特有钱,不喜欢别人跟他买一样的,那就搞点古代特别豪华版什么的,直接把它们当奢侈品卖。
没钱人的可能会去买盗版,甚至自己摸索着做。可有钱人大多会买凉州认证的正版,毕竟要的就是一个与众不同跟面子。李昀觉得这真不错,算是一笔顶好的买卖。就这么开心的混了几天,一只飞奴就被锦衣卫紧急送到了李昀面前。
“去,把骞珪叫来!”李昀抓紧吩咐下去,然后看着手中那张纸上的信息简直不可置信。
司州州牧吕范竟然派人去找骞辅,还送上了一封书信。
这吕范没别的意思,他要带着司州投李氏,来信是希望李氏赶紧去接手。不然说是徐侑还有祝阿史都要派兵前去接收司州,到时候司州就要生灵涂炭了。
李昀第一个反应是有诈。
可骞辅心中也说到他查过了,这个吕范竟然是认真的。甚至还一直派人在询问他,问他需不需要把官印先拿过来。
骞珪、赵戎几人看到的时候,也是惊呆了。
“主公,那就事不宜迟了。”
自然是这个道理,众人一商议完毕,当天就让张玉带兵出发。
这司州不要白不要!
不如我祝阿史先登基
司州虽然有一半被祝阿史占据, 可毕竟还有半州之地,远在雍州的骞辅不可能放任这么好的机会从手中溜走。
他也怕夜长梦多,所以在送消息回凉州之后, 骞辅就立即联系吕范, 开始商量起了这个投效流程。
两边都是郎有情妾有意, 勾搭上特别快。
几天后, 吕范就带上司州心腹还有官印, 直接在雍、司二州的边境线进行了交接仪式。
骞辅之前没见过吕范,那日初见,只觉得这个吕范书生气很重, 言谈间早就没了什么雄心壮志。
他大约是个很仁厚的人,这样的人在盛世为官必然也是个清廉之官, 造福一方百姓也能留下一个美名。结果他刚好是在梁国末年的时候, 还做到了一州州牧。
那真是为难吕范了。
吕范年纪也不小了, 加上他就是个书生, 身体素质一般般。见骞辅的时候, 浑身裹着厚厚的衣物, 苍老的面容在寒风中看起来竟然还有几分苦难的样子。
“文叔听闻你也是骞氏大才,好好待司州百姓。”吕范怀里抱着司州官印,叹道。
骞辅当即给吕范行礼, 郑重道:“还请吕公放心。”
“另外主公昨日刚刚送来信报, 让我向吕公表达歉意。今日之事,本应主公亲自前来。可惜主公如今身在凉州,这几日都有落雪, 道路艰难。两三日间主公也赶不到此地, 还请吕公见谅。”
吕范笑道:“无碍,等此事一了, 我也无事一身轻。听说小公子是天下间难得的大才。待我去了凉州,到时候再见也不迟。”
“怎么会无事一身轻,吕公大才,主公可不会放任您这样的人才不用,白白让世间明珠蒙尘。”
吕范笑而不答。
他内心一来是真想退休了,二来也是觉得他带着司州投效,诚意自然十足。可问题是他也有两个儿子的,难免让有心人担心以后出事。上位者多疑,不用他也正常。
两人说了会儿客气话,这官印终究是递了过去。
怀中落空的时候,吕范一瞬间有种巨大的失落感。他奋斗了大半生的官位,到底一下就没了。失落过后,吕范又不得不承认他感到了一阵轻松。越到后面越轻松,甚至有种通体愉快的感觉。
如果李昀在,看着吕范面上这一点不掩饰的表情,大概心里会嘀咕,这不跟离职一样么。
一份体面的工作,工资也算可观,可问题是工作内容不喜欢,做得也吃力。坚持一下也能坚持,可每天森*晚*整*理都不咋开心,自己压力也大。
离职吧又不舍得,不离职吧每天都压抑。
咬咬牙真离职了,一瞬间感觉空落落了。不过真走出公司大门了,又觉得玛德真轻松。
吕范这会儿是真放松了,心想以后司州也不怕徐侑、祝阿史威胁了,这里面的难事就让凉州去操心。一想通,吕范比刚见面时还要洒脱几分,整个人精气神一下都提高了几个度。
随着吕范归李,李氏接连得利之下,这天下人的目光也不由投掷了过来,首当其冲之人就是祝阿史。
“主公,事有不妙。”
当时的祝阿史正在跟几个幕僚商谈事务,谁叫这几天下了几场大雪,洛京这边出现了不少房屋倒塌的事。而且徐侑不做人,竟然让幽州兵马假扮匪徒袭扰冀州,这导致冀州、青州的乡民不少只能背井离乡,然后大面积往兖州跑。兖州可是祝阿史治下,时不时涌入大批难民,他可吃不消。
尤其是刚好冬天,是食物最少的时候,逃难的人尤其多。一下就导致哪哪都是事,祝阿史才过了个年就忙了起来。
连着几天连轴转,祝阿史刚有些头昏脑涨,就听到外面有下属急匆匆跑进来喊不好,整个人火气就上来了。
“大胆!”
当时祝阿史就摔了茶杯,把禀告的人下属吓得不轻。
“主公。”一旁的心腹幕僚张並及时开口。
祝阿史揉了揉眉心,气道:“我失态了,孟之勿怪。”
祝阿史出身草莽,一怒之下都敢杀义父夺基业,可见其人不怎么好相与。不过对自己的心腹幕僚,祝阿史还是知道礼贤下士的。
不仅是因为张並真有大才,祝阿史很多事都要仰仗他,更关键的是这张並出身很好。
张並是幽州人士,乃是当地望族,他的父亲更是做过幽州州牧。可惜后来生病,力有未逮之时被徐侑乘势而起,夺了州牧的位置。
当时梁国虽然烂,可总体大势还在,徐侑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因此张並父亲虽然被迫辞官,可一家老小还是活得平平安安。
一直到后面李巍跃造反,谁都不知道梁国内里竟然腐烂到了这种地步。山鬼大军越闹越大,朝廷越弱势徐侑就越猖狂。
当时张並的父亲已经病死,当家作主的张並立即就知道事情不妙了。徐侑一来跟张家有宿怨,二来其人极其贪婪,早就看上了张家世代积累的财富。一旦不再畏惧朝廷后,迟早找个名头把张家杀个干净。
张並也有魄力,立时让家中人舍车保帅。只留了仆从照看老宅,其余一应事物悄悄发卖的发卖,收拾的收拾,趁着徐侑没反应过来就提前跑路避难去了。
本来依照张並这样的家世,他压根不会投靠祝阿史。
可谁叫他张家拖家带口的,当时天下又都是兵乱。他本来想投靠朝廷,谁知道朝廷跑路。
兵荒马乱之中,张家迎面跟山鬼大军撞上。最后实在没办法,张並只能入仕投靠当时刚刚杀了李巍跃的祝阿史。他出了几个计谋,成功让祝阿史赶走李巍跃几个儿子跟心腹,再收拢士兵占据洛京等人,一直到如今。
这些年祝阿史确实对张家不薄,张並多少也是真心辅佐祝阿史。所以一直告诉祝阿史,让他收敛脾气,不能跟以前一样动辄打骂仆从跟下属。
君待臣如手足,臣才能待君如腹心啊。
祝阿史出身不好,起家不好,后面更是杀了义父,名声更不好。这几年投靠他的人大多是底层出来的人,倒不是不好,可真正底层出来人实在见识有限,小用可行大用就差点意思,其中真正有名望的世家子弟除了一个张並就再没其他人了,他差不多是祝阿史的门面了。
张並极有风度地也向祝阿史告罪,而后才道:“何事这么匆忙?”
那下属大冬天的额头出了一层汗,指着外面说道:“刚刚东南方向似有地龙翻身,外头不少人都吵嚷了起来,主公还需快些安抚民心。”
这些时日大批涌进来的难民跟雪灾已经让洛京各地出现了一些动乱,要是这会儿真的地龙翻身,那真是倒大霉了。
一听地龙翻身,祝阿史也急了。不是担心会不会死更多的百姓,主要东南方向有他前些年迁徙过去的祖坟!
当下祝阿史顾不得别的,直接起身往外走,同时道:“让钦天监来见我。”
这钦天监跟太史局还有紫金光禄大夫其实都是同一种职位,只是朝代不同,所以称呼也不同。
祝阿史是造反起家,很注重一切都区别于梁国。查运看气之人,他反正不肯叫太史局,最后用了个周朝时期的称呼,也就是钦天监。
等出了府衙,祝阿史首先看到外面不少人在慌慌张张地跑来跑去,还有人不知道喊些什么。幸好这边府衙附近,等士兵一出去,那些百姓也就安静了下来。
祝阿史心里不安,等了大概一刻钟,钦天监几人就急匆匆赶了过来。
“你们不是说东南方有梁朝留下的龙脉分支,有龙脉支流镇压,绝不可能出现水灾地害,如今是怎么回事!?”
张並此刻也是恭敬坐着,眉目凝重。气运一说,对张並本身来说可信也可不信。可问题是祝阿史根基太差,那任何一分助力都不能失去。
尤其前些时日,雍凉二州龙气升腾,过年那一天更是隐约可见祥云,张並也是看得心惊胆战。
司州挨靠雍州,那李氏要雄踞天下,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必然是祝阿史。张並也是心有忧虑,这才赶紧下手为强,想要夺取全部司州之地。
本也打算稍微治理一下雪灾事宜,这些天就要趁着冬日行军困难,司州吕范肯定预想不到他们敢出兵,从而能突击攻打,拿下司州,谁知道今天竟然出现了地龙翻身的事?
这事实在可大可小。
几个钦天监跪在地上,其中一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就哆哆嗦嗦道:“确实是地龙翻身主公,可此事实在不能怪我们。梁国本就气运大损,可毕竟还有蜀郡小朝廷在,龙运有损却还远远不到溃散之时。
我们本打算潜移默化截断梁国龙脉一条分支,使您能彻底将梁国龙运化为己用。可今日不知为何,那西本凉、雍二州的气运勾连了司州,导致司州地脉偏移。加上紫薇帝星出世,梁国气运骤然衰竭,反而牵连了主公您啊。”
“不好。”张並急道:“主公,怕不是那吕范投靠了李氏。”
张並真没想到吕范好歹也是一州州牧,竟然这么没有野心?他也知晓吕范不是什么人主气象的人,可多少以为他还是留恋权势。
或许等祝阿史打过去,见事不可为这吕范会投靠李氏。可如今才不过吓吓他,顺带也是降低他的戒心而已,他就真投了!?
“这该如何是好?”祝阿史也吓了一跳。
这李氏原先谁都没注意,谁知道一冒头就这么大阵仗,最关键是祝阿史内心真的发怵。
不是实力上发怵,是对李氏气运发怵。
紫薇帝星现世啊,还是在西北方向,基本就是指向凉州李氏了。
若真龙出自凉州,他们这些人不就是为王先驱的马前卒?加上今日的事,祝阿史内心的不安升到了极点。
张並也是面色不断变化。
祝阿史向来是个狠人,他沉默了好半晌,忽然道:“孟之,你说我占了洛京多年,到底缺少大义。如今内有李氏威胁,外有徐侑占据朝廷名分不时打压,恐怕不是长久之计。”
祝阿史一开口张並就懂了他的意思反正是公开造反的身份,这祝阿史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登基了!
“孟之,若我位登大宝,我也封你做丞相!”
祝阿史升也不是今天才升起这个想法,其实凉州升腾龙气之时他就冒出这个念头了。
本来他也不想最先做大不韪之人,可问题是时间不等人啊。
阴庭中新生王朝之城
张並明白祝阿史的意思, 如今率先登基,一来他可以最先定下名分。我管你李氏、徐侑认不认,反正我自己认了!到时候不仅气运大涨, 还会激励下属士兵, 促使战意大涨。更重要也是有了名义, 不用被梁朝叫着反贼反贼。
这天下你梁朝朱氏坐得, 没道理他祝家就坐不得。
这想法真说起来, 跟当初李鸿武的打算差不多。我要是时运不济,我索性赌一把,看能不能趁着运势还勃发之时快刀斩乱麻。
张並凝着眉。
祝阿史的短板很多, 本来张並是打算等他完全占据司州,图谋冀、青二州之后再登基。
可现在
“梁国这衰竭的气运既然牵连了我, 你们几个说说, 我要是直接”祝阿史指了指自己身侧的椅子, “能不能把这气运彻底掠夺过来?”
原先是温水煮青蛙, 既然不行, 祝阿史心说还不如烈火烹油。
若是他动作够快, 直接就着这股势头说不定还能压灭凉州的龙气。再是马前卒又如何,天下未定,本就诸事皆有可为。
几个钦天监哪里敢应这种事, 只能面面相觑许久不答。
可祝阿史却不管, 咬牙继续问,“我治理洛京多年,也算是兢兢业业, 加之梁国气运辅助, 你们说到底能还是不能!?”
领头的钦天监看祝阿史右手竟然放在了腰侧的佩剑上,当时就一个激灵, 下意识大喊道:“能!”
“主公英明,就算紫微星现世,可天下毕竟未定。气运、天象终究不及人力,主公兵强马壮,人心归附,又占据梁朝中枢,早就该高登大位了!”
一口气说完,那钦天监死死低着头,只觉得浑身冒汗,心跳得快要从喉咙口冒出来。
祝阿史是有一股狠劲儿跟莽劲儿,否则当初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只是一时气恼至上头,直接临时起意就冲进砍杀了李巍跃。李巍跃那会儿还在案桌那儿吃饭呢,蒙圈中就被这个义子砍死了。
今天也一样。
这话说出来后,祝阿史大为宽慰。
哈哈哈,早该如此!
前几年要不是张並一直跟他说时机没到,说不准他占了洛京后就直接宣布这皇帝是他了。
一旁的张並暗中摇了摇头。
祝阿史恐怕不只是畏惧李氏才想早些得位,本身他也早就垂涎皇位,有些等不及了。不过真要说起来,何止是祝阿史等不及,他下面的很多下属也一直在催他登基。
那些人本就是草莽出身,大局观几乎没有。他们就觉得我跟着你祝阿史造反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吃香的喝辣的,还不是等你当皇帝好给我个大官做做?
他们都一路打到洛京,把皇帝给太后都逼走了,之后还陪着你冒险瓜分李巍跃的遗产。结果这么久了,你还不当皇帝,身上的职位还是一个自封的大将军。说出去,大家都有怨言得好不好。
张並深知祝阿史的秉性,恐怕他是真打定主意了。作为谋主,张並只能心里微叹,而后尽快能把这事做得妥帖一些。
当下张並让几个钦天监先离开,而后就跟祝阿史密谋起来。
两天后,洛京城内就传出了一些流言,意思是两日前不是地龙翻身,而是有祥瑞出世。
流言传了几日,忽然就有一急令兵从洛京之外风尘仆仆而来,并一路喊道:“主公大吉,东南方地涌金莲,祥瑞出世,主公大吉”
一路疾驰而过,沿街民众都听到了个彻底。
当天就有消息各种乱传,说是之前地龙翻身,可祝阿史派人去赈灾后竟然发现很少有人伤亡,连房屋都没几间倒塌。
若真是地龙翻身,震感都传到了洛京,可见波及范围不小,按理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
主公便派了人前去调查,随后就发现原来地龙翻身之处的乡、县,都或大或小出现了祥瑞。
不是此处一夜之间长出了很多灵芝就是那处的山野间出现一头金色灵鹿,到了今日,更是地涌金莲!
坊间已经开始有人议论,这是不是因为梁失其道,上天在暗示让祝阿史得国,否则怎么能解释这样多的祥瑞呢。而后几天,竟然陆续有东南放乡三老、县令等人专门赶来,一个个都喜气洋洋,说是来进献祥瑞。
甚至有人送来了一块巨大的破损石碑,上刻一些古文,可惜字迹实在有些模糊了,只能隐约可见‘上天之授承命永昌’这八字,其余一些小字大多在岁月中被腐蚀严重,实在认不出来了。
那日清晨,捕鱼的渔夫见大湖湖水翻涌,当时乘坐的小船差点倾覆。本以为要命丧于此,谁知道就看到一只巨大的乌龟一路踏歌而出,身上就扛着这样的石碑。
等到了岸上,那大龟将背上石龟放在岸上之后又返回湖中,路过那渔夫之时,更是声如闷雷一般说道:“洛京有人主出世,天下可定。吾乃赑屃,念你往日捕鱼不伤产籽之鱼,不伤寸尺小鱼,今特送你一场富贵,你且去罢。”
那渔夫侥幸得命,急匆匆把石碑这样的奇事去县里禀告,县令果然说这是祥瑞啊,然后让人送了这渔夫百两银子,使得其骤然暴富。
这事里面,有古之神兽赑屃,有祥瑞,有传奇迹遇,更重要的是有一夜暴富这样的故事那可是相当吸引普通乡民注意的。
没两天,这故事就传遍了洛京。
甚至有一些读书人也开始议论了起来,赑屃又名霸下,乃是龙九子之一,是乌龟形状,善驮重物,多用于驮负碑础。它是祥瑞之兽,更是力量和威严的象征。
这样的祥瑞都出现了,是不是上天在暗示让主公
风声传出之后,接下来几天,祝阿史先是收到了很多劝他登基的上报。这时候这些上报信件还写得比较委婉,主要也是试探一下祝阿史的态度。
祝阿史把这些上报全部留下,然后正常议事的时候又一句不提。
很好,不提就是默认,大家伙心里都是明白人。
一旦知道祝阿史确实有这个想法,那劝他登基的上报就一下言辞激烈了起来,甚至还有几个将领在论事的时候直接说出了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这样的话。
当时祝阿史长叹一声,一言不发离开了议事厅。
谁知道隔日夜间,祝阿史府邸的上空竟然有金红二光弥漫,隐约传来龙吟虎啸之音。
当时巡逻的士兵、入睡的仆从还有附近的民众大晚上可是全听到了,第二日立即绘声绘色地开始传起了这亲身所见的祥瑞之景。
不傻的人都知道是时候了。
第二天早上,几个钦天监全都身着官服,难得地站在洛京这草台班子的百官之前,然后上呈请愿书。
大意就是主公您一路以来兢兢业业,更是百战百胜。而今梁国不行了,是其自己腐朽,毕竟天下没有长久的王朝。而今上天的恩泽落到了主公您的头上,您也应当接受它,早日为天下百姓带去太平之世。
众人跟着钦天监一直等到了中午,才看到一身素衣的祝阿史出来,而后一脸郑重道:“我本是乡野之人,得义父看重又一路艰辛才有如今的地位。此后义父虽薄待于我,可天下悠悠之民却不曾辜负我。
今日我祝阿史愿意承接天命,虽冒天下之大不韪,可千万艰难我也愿意走一走这条路,为这天下之民结束这战乱兵事,使老有所养,幼有所依,男女皆有所归。”
“诸公一路助我,日后诸君不负我祝阿史,我定当与诸位共享富贵,不负尔等!”
这一番话是张並早早为祝阿史准备好,祝阿史也背了一日,就等此刻了。
请愿的草台班子此刻听了祝阿史的话,其他真假不管,他们就抓了重点,那就是共享富贵啊!
祝阿史现在登基,那什么大将军、丞相反正什么大官不都得跟批发一样啊,他们这些跟随起家的人全都能落个大好处。
哈哈哈哈
这就是从龙之功的好处,你要是兢兢业业给梁国打工,你等着吧你,轮得着你。
此刻的祝阿史激动,下面跟随他一路造反的各色将领、文官下属也激动啊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唯有张並,站在下方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终究是时机不到啊,可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凉州李氏自从杀了郭傕占据雍州之后,张並这才注意到对方。
那之后,他没少派人悄悄收集李氏资料,那些传回来的信息真是看的张並心惊胆战。
李氏父子当真是人杰。
凉州贫瘠之地,早几年李复更是名声不显。张並是从来没考虑过凉州还能出什么大才,所以当初逃难才一路前往洛京。
他不是看不出梁国现在也是树大却早已腐朽,可不是以为还能再坚持几年,也好让他安静观望,再择明主么。谁知道梁国倒下得这么快,谁知道他就被山鬼大军的乱军给俘虏了呢。
他同意祝阿史登基,不仅顾及李氏的气运,更是害怕他们的实力啊。
如今也唯有尽力让民众归心,再提升士兵的战意,看能不能跟凉州一战,否则就真完了。
张並办事很牢靠,这几天的祥瑞全部出自他手,而且一狠心将地龙翻身各处的受灾乡民也都驱赶离开,不让他们在洛京任何一地出现。
造势造到现在,一切也都差不多了。
祝阿史在众人强烈请愿下终于决定登基,时间就选在了二月初二,龙抬头之日!时间上还有小十天可作准备,匆忙一些还来得及!
此事一定,祝阿史跟张並就彻底忙碌了起来。
而随着登基之日的逐渐到来,现世有人真要告慰天地而登基,不管这皇朝气运如何,是以后能缔造盛世之国还是短命王朝,虚无之地中的气运必然出现变化。
阴庭之地,一座新生的王朝阴庭虚影若隐若现。
祝氏齐国凝睚眦运
这些时日阴庭之内可以说是热闹非凡, 被投注目光最多的自然是李氏周城。
如今的李氏周城已经大变模样,原本城中有灵性的生魂早就消散的差不多了,更是多见破败之景。
可这些时日以来, 周城之中不断有现世的生魂出现在周城, 使得整个周城竟然恢复了王朝还存续期间的几分热闹景象。
其他王朝阴庭自然大为惊奇, 而后就转为羡慕、嫉妒或者愤恨。
现世李氏还未立国, 可这治下之地死亡后的寻常百姓生活到了这虚无之地, 竟然不是前往梁朝,这说明什么?
说明了李氏治下之地的民众早已忘记了梁国,同时打从心底认同李氏的治理跟管辖。另外最重要的就是李氏阴庭的现世气运反哺, 如今周城大变模样,也能护的住这些生魂, 防止他们灵性消散化为虚无。
此事虽然没有战兵异象让人引人震惊, 可也是一桩奇事。
后无来者不敢说, 但真是前无古人啊。归根结底, 还是因为破灭王朝之后, 真没有哪家后人能够重新起家到李氏这种地步。
此事没有参考性, 只能说李氏是独一份。
李氏的热闹还没消停,阴庭之中的诸多帝皇大多也都在偶尔抬头看一眼,见远方周城之上气运滚滚, 上空不时传来万马奔腾之音与喊杀声, 心里更不是滋味儿。
可谁都没想到,眨眼间的工夫虚无之地忽然传来一声声轰鸣声,这声音如巨石翻滚也如山中巨鼓奏响, 震人心魄之间, 只见梁国气运真龙悲鸣一声,而后竟然分出一大股气运向着虚无之地某处落去。
突变之间, 就听到朱渊传来气急败坏的怒吼之音,“竖子尔敢!”
话音不曾落下,就见梁城之内国玺飞出,以镇压之势企图将那一大股气运拉回。可那逸散的大股气运只稍稍停顿了一会儿,而后毅然向着虚无之地坠落而去。
其后片刻,着急华虹飞出的朱渊就看到梁国前方不远,一座小城凭空而起。在吸纳了梁国气运之后,这小城立即凝实了很多,甚至其城之上开始不断汇聚气运,随着气运的浓厚马上就能气运化形。
飞出来看热闹的李鸿武等皇帝下意识朝梁城上方看去。
这些年随着梁国的萎靡,尤其洛京被烧后,梁国的气运真龙已经失去了真龙之意。可今日再看,这真龙此时完全没有真龙的模样。
如今盘踞在梁城上空的真龙只见它头角已无,脖子上平白多了几道白色花纹,背上有蓝色花纹,胸部则是赭色。最明显的变化则是眼眉部位上挑,尾巴尖上有着坚硬的肉刺。
此刻它还在气运之中愤怒又无力的不断翻滚游动,骤然看一眼,只觉得这副模样比真龙相要恐怖很多。因为相对来说,真龙相比较威严与震慑人心,并不会如这气运化形一般充斥戾气跟野蛮。
可这并不是好事。
因为梁城上方的气运化形此变成了河蛟了啊!
“蛟?气运骤跌如此,这是有人立国了?”李鸿武等皇帝也是一惊。
众人急匆匆往前查看,果然看到一座小城浮现。朱渊站在前方又怒又惊,可此时却无可奈何。
众人沉默间,就听到气机长河翻涌,现世之中一股股的杂乱气运不断借此投射而来,在眨眼间没入这座新生的皇朝阴庭之中。
而随着气运不断增多,只见那新生皇朝的气运上方传来现世虚影投射。
虚影之中,首先就看到一处祭台,祭台位于高位之上,四周站满了士兵跟大臣。寒风凛冽之中,又见一穿着绯色官袍的大臣走上前,而后就开始念祭文。
“果然是天地大祭,这是登基之礼。”李骠奇道。
李氏一众皇帝倒是不着急,着急的该是梁国朱氏才是。
他们李氏小辈稳扎稳打,如今兵强马壮这么大家业都不着急登基,可见心性之稳。再看这新皇朝,如今都开始天地大祭了,又是梁国乱世中第一个登基的,按理说占据了先锋之功,多少会得天优待。
结果呢,到现在了,这气运真龙还无法凝聚出来,可见这位人间帝王根基之差。这种王朝,每每到了一个王朝末年比比皆是,但一般也都是短命王朝。
有的短则几个月王朝覆灭,阴庭自然也溃散个干净,有的长一点也就两三年的时间。等真龙天子横扫四方,这种乱世短命王朝全都得厚埋。
在那大臣念完祭文又焚烧后,果然又拿出一份登基诏书开始传唱四周。
“今我皇帝祝阿史得位,昭告皇天后土。我虽位鄙,却承天受命,起于微末。今梁国无道,致使外有夷獠乱世,内有群雄并起,使山河破碎,乱兵、劫匪、盗寇四起。
盖因梁失其国,万民无主。今我得四方英雄豪杰相助,欲救万民于困苦,群臣推我至帝位,以还山河安康。今我承天命领四海之威,登帝王之位,国号大齐,以此正统扫尽天下,肃清寰宇,重塑山河,乾坤一统”
随着登基诏文一声声响彻四方,只见一身着帝王服饰面带威严之人一步步走到高台之上。
等他接过诏文,阴庭的新生皇都之中的气运不断翻滚,而后就有诸多文字金色文字冒出来。这些字组合成一个个句子,若仔细分辨,就能看清楚这些字句就是那祝阿史的登基诏文。
等这些字句浮空一会儿之后,一半猛然没入新生皇朝的城墙之内。有诏文文字加持,这新生皇都终于彻底稳固了下来。而剩下一半文字汇聚而成,金黄二气闪烁之间,终于凝聚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齐国国玺。
因这齐国刚立,如今皇都大殿还未有皇帝来此报到,这国玺便自动隐没在齐城之内。有了国玺的加持,齐城上空的气运剧烈翻动之间终于气运化形。
“咦,竟然是睚眦!”一起来看热闹的南朝皇帝赵寰都有些惊讶了。
这次梁国乱世还真是与众不同。
这睚眦虽有龙首却是豺狼之身,性格刚烈、好勇善斗、嗜血嗜杀。他传闻中虽然是龙之子,实则也并不是祥瑞之物,最关键它也算不上真龙运啊!
“好一个睚眦,怕是这位大齐皇帝是个嗜杀的人物啊。”李鸿武有些担忧道。
不是真龙运,说明此人确实是替真龙开道之人。可如此嗜杀,若他真能以杀定天下,最后也能睚眦化真龙。
果然依照这睚眦的爆裂性格,稍一成形就开始在齐城气运中不断游动,充满戾气的双目环顾四周,不时就回首企图朝梁国气运之龙下口。
梁国骤然失去大运,如何成为蛟相的气运无力再起争端,只隐匿在气运之中不露面。
可这反而助长了睚眦的气焰,只见它忽而飞出竟然一头扎进了梁国气运之中,而后就传来一阵阵嘶吼鸣叫之音。
李鸿武等皇帝面面相觑,朱渊则是急得不行。
可又在几息之后,睚眦骤然飞回齐城之上,同时嘴中也叼着一枚蛟龙鳞片。不过这鳞片也不过存续片刻,很快就化为一道气运被睚眦吞噬个干净。
“贼子!贼子!”朱渊破口大骂。
可他实在没有办法。
阴庭之内的诸多皇帝彼此攻讦的手段有限,最有用的方法就是用气运压制。可梁国接连失运,这蛟龙的运势虽然还是比睚眦强几分,可问题是睚眦更凶悍啊。
这睚眦不要命的样子,就跟濒死的匪徒最后一搏一样。
它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可朱渊不行啊。
梁城之中还有诸多帝王、生民之魂,而且也要尽力护住现世梁国的气运,哪里能义无反顾跟这睚眦计较,白白再损失气运!
睚眦得此一胜后,愈发得意也愈发激起了它的凶悍。只见它环顾之间,吊梢的凶狠眉眼就投向了李氏周城之上。
它是要
朱渊忽然露出古怪之色。
虽然朱渊也极其防备李氏,恨不得李家现世小辈即刻暴毙。等那小辈来了阴庭,说不定他还能乐呵呵见一见。
在阴庭见不到李家小辈,这可真是朱渊的一大遗憾事。
不过往日是往日,今日是今日,今日朱氏诸多帝王实在憋屈惨了。这睚眦被凶戾之气影响,加上在他们梁国这儿接连胜利,有些膨胀了啊。
李氏真龙,目前谁敢惹?就算南朝做了气运嫁接一事,现在都只能老老实实憋着不敢化形。
果然下一刻,那睚眦竟然就不知死活一般冲向了李氏周城的气运之内。
好些朝代的皇帝露出不可置信之色,而后就失望地摇了摇头。没想到这个大齐根基薄弱就算了,还如此的冲动莽撞,看来以杀定山河是不行了。人蠢,不懂隐忍跟用脑想事,再有天时地利也迟早完蛋。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睚眦的惨嚎之声。
李鸿武冷哼了一声,故意挥手之间让气运散开。众人就看到睚眦的龙首被李氏真龙压在双爪之下。而后李氏真龙稍一低头,就将睚眦身上的气运大片大片撕扯下来吞入口中。
睚眦不断挣扎反抗,却没有半点用处。
直到真龙大约是吃饱了,睚眦才能以没了半条尾巴跟一只爪子的状态下逃回齐城上空。而后气运翻滚,睚眦隐没其间再不敢露面。
梁国皇帝都大感快慰,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可随后,朱渊又想起了李氏气运真龙的模样,其上金光粼粼,龙首庞大,威严难言。这样的真龙之象,跟他梁国未失其运的时候都相差无几了,可这李氏小辈分明还未登基啊。
这样的光景实在让人不甘又嫉妒
大家都在努力登基
祝阿史正式大祭天地而后登基那一日, 除了虚无之地的阴庭有气运变化之外,对现世来说也是一颗惊雷平地炸响,别提多惊人了。
在祝阿史登基当日, 他就大封群臣, 张並更是直接位登丞相。其后, 祝阿史的长子祝檠被立为太子, 其余儿子女儿他也不吝啬, 全都封为王爷跟公主。而且他还给封地,不过给的不是自己的治下之地。什么凉州、雍州、冀州、蜀郡等地方,他全拿出来分了, 反正是别人的地盘,他也不心疼。
名义上分完后, 祝阿史立即就起草诏书, 然后就森*晚*整*理传给其余各州。意思就是我登基了, 你们可以来拜见我, 我都给你封大官。
祝阿史也知道人家不可能理他, 可不妨碍他打算定一下名分, 实在不行恶心一下别人也好。
除开这样名义上的‘招安’诏书之后,他竟然还直接给凉州的李氏,蜀郡的徐侑, 扬州的魏收, 还有冀州、青州等州牧送去了封赏诏书。
比如李昀处。
意思就是你打下了雍州,收取了司州。
可除了凉州牧是梁国朝廷任命的之外,你其他两州说白了都是自己抢来的, 你就是乱臣贼子啊。
梁国肯定不认同你, 可我齐国认同。你今天认我祝阿史做君上,我就把这雍州、司州都给你了, 让你统领三州,就问你我齐国大方不大方吧。
徐侑那边也一样,意思就是说你这个丞相是自己硬要来的吧,小皇帝跟太后都恨你如仇人吧。你认我齐国做君上,我封你做异姓王,蜀郡跟幽州也都封赏给你了,以后让你名正言顺地治理。
这一日,齐国使臣风尘仆仆终于赶到了蜀郡。
一日休整之后,齐国使臣就整装待发进了有银楼玉阙之称的这座小皇城。比起洛京的皇城,蜀郡这边的少了几分大气沉稳却多了一些奢华贵气。
一路而走,虽然感叹洛京一场大火后,齐皇虽然致力于修复洛京。可这些年连年作战,到底挤不出多少钱财来修复宫殿。这次齐皇登基匆忙,选用的皇城也不过是之前用来下榻的府邸而已。
不过这使臣是张並特意挑选之人,自然也有几分胆气跟急智。即使被这小皇城唬了一下,但他心态很快放平,然后就见到了气愤的徐侑。
徐侑坐在议事堂上方,左右两人是他的心腹爱将王俊跟郭达,这俩人手持大锤跟重戟,怒目而视这齐国使臣。
“我乃齐国使臣,奉皇命外出宣旨,等同皇帝。你徐侑见了我,还不速速行礼!”这齐国使臣知道今天徐侑要落落齐国的威风,因此一进门就先发制人。
这祝阿史登基,要说真最生气之人就是小皇帝、寇德太后还有徐侑了!
尤其是徐侑,他是大贪之人,这梁国山河跟运势都被他视为囊中之物。可祝阿史不但瓜分梁国江山,还截取梁国龙脉为己用。
这损伤的不是梁国根基,因为他拿的就是他徐侑的东西啊!
徐侑这暴脾气直接拍案而起,而后怒道:“齐皇?不过一个杀父小人,乱臣贼子,也敢自称立帝!?”
徐侑一暴怒,门外立即涌来士兵将那使臣直接压在地上。
使臣被扭着胳膊痛得浑身冒冷汗,却还是道:“梁国无道,天下群雄并起,有能者自可登位。我主上禀皇天,下祭阴庭,此乃按礼行事,帝皇之位无可指摘。
你徐侑不过一个梁国都不愿意认的丞相,对我齐国如此不尊,那让世人如何看待你呢!?”
你再不认祝阿史,可他已经举行过天地大祭,怕是已经有了阴庭庇佑。那祝阿史就算只是两州之地,那也有了正统龙气护佑。
徐侑只是一个大臣,杀以齐皇之名外出的使臣,他倒是不惧,可终归要受到对方皇朝龙运压制。
说白了,这就是先发制人的好处。
你可以不认齐国,可他就是立国了。再小的国也是国,国中的帝皇也是帝皇。
“徐侑,你还不放开我!”大臣怒道。
因为他是宣旨的使臣,又与其他使臣不同。杀了他,其实就是开了一个不是很好的头。那就是后来者很可能对皇权的威严不再那么敬畏,也很可能以后会随意屠杀使臣。
这个头,徐侑这样的人也不是很敢开。
上个这样搞的人还是凉国。
凉国之前是刘皇叔挽救大汉于腐朽,可也因为刘皇叔再次一统寰宇,致使汉朝深入民心。之后再改朝换代,天下人思汉的情绪太严重了。
为稳国祚,凉国皇帝一狠心,开了屠杀前朝皇室的头。
那以前改朝换代,可不会做得这么绝,有的还封你个侯爷、王爷什么的当当。虽然也会管制你,不过为了做做面子,逢年过节还给你送点赏赐。
凉国开这个头后,凡是覆灭的王朝几乎都要被新生王朝的人杀一遍。主要人员全部杀完,还能遗留下后代血脉全靠运气。
当日开头的人一般都要遭受巨大骂名,比如凉国。虽然亡汉,立国之处也是兵强马壮,不过整个王朝只有短命的五十一年国祚。
如今的虚无之地中,凉国阴庭也早就寂灭,只剩下了一座废弃空城隐没在浓雾之中。
徐侑冷哼一声让人松开这个齐使。
这齐使活动了一下发疼的手脚之后,率先整理了一下衣物。等衣帽整齐,他从怀中拿出圣旨就道:“徐侑,接旨吧。”
这时,议事堂忽有人道:“你主见梁国衰弱,不过行窃贼之举而立国,其小人行径,我等为之不耻。只是我主仁善,也念你大祭天地,终究有苍生见证,故而齐国未灭之前暂且忍你。
可我主乃是梁国重臣,岂会接你这奸诈之徒的圣旨。再则,你虽是齐使,也是下属之民,比之我主则位鄙,如何能直呼我主大名!”
齐使深吸了一口气,也知道见好就收。
当下朝徐侑一行李,道:“徐公,齐使失礼。”说罢,他看徐侑不动,齐使面色也没有变化,同时更不管众人不善的眼神,他直接打开了圣旨就开始读。
读完后,立即道:“徐公,你救梁国皇帝于水火,可梁国皇室一直视你如仇寇。不如投靠齐皇,接下这圣旨,以后这蜀郡就名正言顺是你的了。
再则,我主也说了,徐公可不必前往洛京拜见。不过派遣一二使者,同我回洛京与我主会见一面即可。”
徐侑哪里听他的,直接夺过那圣旨扔到地上。自己泄愤踩了几脚后,更是拿刀剑将那圣旨劈砍了个细碎。
使者面无表情。
来之前谁都知道,这圣旨就不可能有人接。
也不是,有的人还是愿意的,比如冀州、青州二州。因为经常受到幽州兵的劫掠,这二州到处都是劫匪寇贼。
不少大大小小的寇贼接到祝阿史那种大肆封官的旨意,他们可不介意扯个虎皮。认你做皇帝就认呗,反正就是口头一说。
至于带兵去投靠你,或者给你送点金银财宝,那你就是做梦。
除非哪天混不下去了,我拿了旨意说不定还是个退路,到时候也可以去投靠祝阿史。除开这些匪徒寇贼之外,其他人不怕使臣砍杀了都算是他们脑子够清楚。
“来人。”徐侑一脚踢开脚下的破烂圣旨后,忽而一笑道:“把这位齐使衣服给扒光了,然后换上女子衣服给我扔出皇城之外。再着人看着他,不准他换衣或乘坐马车,就让他这么一步步走出城外!”
齐使终于面色大变,怒道:“你你竟然如此卑劣!”
这可就是故意折辱人了。
徐侑嗤笑一声,杀他其实也不是不敢杀,只是他内心也想当皇帝。他想维持皇帝的权力,今天不破这个例子也是为了自己。
至于现在这种手段他徐侑几乎长于外族,压根不受什么‘礼仪道德’限制,折辱你就折辱你了,还跟你唧唧歪歪。
他压根就不想再听这齐使废话,一挥手间,顿时几个士兵一拥而上压制住了这齐使,更是给了他两个老拳,把这齐使打得鼻青脸肿,惨嚎着拖了出去。
倒是没人劝徐侑。
议事厅的人跟着徐侑久了,都知道他的脾气,这时候劝没有。再劝,他能直接把齐使砍了。
等齐使不见,徐侑让部分人也离开之后,只留下几个心腹大将跟谋士,当下他叹道:“唉,祝阿史这样的小人一登基,我天然就落了下承。”
几个大将还没感觉到什么,几个谋士心里咯噔一下。
他们立即明白了过来,徐侑这是也眼热了,他也想登基了!这会儿说这样的话,其实是在试探他们。
高高在上的皇位啊,谁都不心动。
再说,有了祝阿史做开头,恐怕接下来还有些人陆陆续续也要登基了。这些人有的可能就占了几县之地,大一点也就一郡。
可那是皇位啊!
没人开头就算了,有人开头,我也登基一下怎么了。反正都造反了,这么大的吸引力,先过个瘾头再说。
几个谋士对视一眼,眼中有渴望也有担忧。
主要是徐侑前期掌控了小皇帝,天然上占据了大义获得了不少好处。但此刻要登基的话,小皇帝又成了麻烦事。杀帝皇这样的事,总归是有点难听。
“主公,此事怕是要从长计议。”徐侑的谋主刘文集开口道。
徐侑本来也知道即刻登基肯定做不到,他也就是探探口风。这会儿听到刘文集这样说,他心里就稳了。
好,这说明以他为首的利益集团是认可他的,这就够了。
小皇帝说难处理也难,可简单也简单,谁叫如今小皇帝的政令连宫殿大门都出不了,他屁用都没有。
在徐侑暗中试探众人想法之时,祝阿史的使臣也到了凉州。
太子祝檠不如李昀啊
祝阿史如今最担忧的人可不就是凉州李氏么, 就连徐侑都得往屁股后面放一放,因此这次出使凉州的人就十分关键。
祝阿史跟张並倒也不奢望李氏会接下圣旨,可去凉州打探一下虚实, 要是还能埋下一些钉子就更好了。
冲着这个想法, 本来张並想让亲自来的。
依他的身份出使, 危险是危险了一点。就算不杀他, 万一李氏扣下了他呢。虽然也能改名换姓去, 反正李氏人也没见过他。
不过祝阿史是真看重张並,思来想去还是担心张並,自然不愿意张並去冒险。君臣二人商议过后, 最终派了张並的堂弟张仁前往凉州。
“这就是凉州啊。”张仁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感慨,可在下了马车之后还是忍不住叹道。
凉州向来贫瘠, 来时他猜想或许是李氏将多年积攒财富全拿了出来, 而后穷兵黩武, 这才使如今的凉州兵强马壮。
如今亲眼看了, 张仁才知道他跟堂兄还是低看了这李氏。
他堂兄是有大才之人, 这些年全力辅助主公治理洛京等地。可对比凉州看, 实在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大人,我们先去驿站落脚?”张仁不断打量凉州繁华之时,张仁身侧的下属提醒道。
他们一群人数目不算少, 加上携带了不少东西。这么一大批人从雍州而过再到凉州, 想要瞒着李氏是不可能的。再则,他们是要给李氏传圣旨的,也不用瞒。
因此在他们入凉州的时候, 守城士兵就知晓了他们的身份, 更有专人在城门口跟他们见了一面。对方脾气倒好,说是奉主公之令来送通关令, 可以以此令牌去凉州专门接待外宾的驿站暂时落脚。
张仁还以为得不到凉州的好脸色,也做好了唾面自干的准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听着沿街叫卖声,茶楼、酒楼之中说书声,路过行人的说笑声组合在一起的声音并不显得吵闹,甚至因为见多了乱世景象,见了这样的景象还有种眼眶发酸的感动。
张仁都有些恍惚了。
外面是白骨露于野的乱世,这里倒像是盛世之时才有的光景。
“大人?”
张仁晃晃头收回了发散的思绪,“走,去驿站吧。”
驿站建在比较偏僻的居所,不过也是相对了。这几年武威郡作为李氏治下的‘首府’,难免更加热闹。不少人都涌入政治中心,繁华自然是一日高过一日,那房屋、地皮自然也值钱起来了。
这么一来,原来人少偏僻的地方也开始不断充斥人口,导致这驿站附近现在人口汇聚也不算少了。
“别月馆。”到了地方,张仁一看,这驿站还有名字,取得也风雅。
李氏还有心思搞这种东西,此地真是有盛世景象啊。
张仁一众人在驿站暂时住下,他们也没急着找李复父子,而是在休整了两日后就开始在凉州各地闲逛了起来。
张仁来时带了大量的钱财,因此到处走动时出手很大方。
现在不少人都知道驿站这儿来了一群其他州的使者,到处看戏吃东西,给钱相当痛快。那不少凉州乡民把他们当财神爷了,就希望他们来自己这小店坐坐买点东西。
一连几天,张仁是愈发震惊于李氏治理凉州的手段。
无论是土地的控制、税收的变革还是四方书院的建立,张仁都知道这必须是有大魄力的人才能办成。
这些事一个不行,那一定会遭到反噬,万劫不复。
可若是办成了,这李氏江山怕是要比之前的任何一个朝代都要稳固。千年永恒的朝代不敢说,可跟汉朝一样延续将近五百年国祚应该不成问题。
除这一事之外,更让张仁惊讶的是李氏当家作主之人似乎不是李复。李复有两子他早就知道,小儿子李昀这些年也有才名传出,反倒是大儿子岌岌无名。
可再有才名,李昀也不过十六的年龄。
虽然这个李昀也是张仁来凉州时就被嘱咐,是需要重点接近的对象。毕竟从张並收到的情报来看,李复相当看重这个小儿子,为此还让其母拜崔定为义父,就为了抬高小儿子的身份。反倒是长子,前些年母亲一直没什么名分。
张仁一路上还在思索这件事,心说李复如此偏心,不知道能不能利用兄弟阋墙一事分化李氏。
谁知道这回一探听,隐约知道李复管事很少了,大部分事务反而是这个小儿子在处理。凉州这些官员,他们口中的主公,指代的似乎也是李昀。
这可真是奇事了。
继续走动了几天,张仁就开始携带财物去拜访李氏下面的官员。没有偷偷拜访,一个个全都光明正大。
他们一行人到凉州,难道还指望凉州真不管他们?
张仁自然知道他这几天乱逛,身边不知道多少眼线,偷偷拜访没用。不过拜访是光明正大的,他的大袍长袖放的大量的飞钱票据还有一些精致小巧却极其贵重的珠宝则是隐秘的。
一路下来,张仁发现他拜见的凉州军官大多都接受了他的拜访。他偷偷拿出钱财、珠宝的时候,他们也都笑呵呵收下了。
可其后这些人就开始跟他谈论风土人情、琴棋书画不善言辞的人索性就听他说,自己嗯嗯啊啊也不开口。
张仁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毕竟他第一次跟凉州官员接触,人家也不可能马上信任他,可能收下钱财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但越到后面,张仁就越觉得不对劲。
他发现不少人他送了几次钱财,这些人全都照收不误。只是他稍微一提李氏的事,这些人就跟他装傻。
忽而有一日,张仁反应了过来。好啊,这些人拿他当傻子忽悠呢!
“主公,这是卫瓘刚刚送来的,说是昨日张仁派了下属给他送去了一盒东珠,颗颗毫无瑕疵,是珍品中的珍品。”
李昀看了下锦衣卫传上来的一个长方形盒子,里面放置了五十颗圆润漂亮的淡水湖珍珠。
这都是野生珍珠,在没有任何人工干预下,这些珍珠都要这样差不多大小且圆润饱满是非常不容易的。
“他们这几天都快把带来的东西送完了。”李昀笑道。
骞珪也是笑而不语。
要不是李昀开过口,凉州下面的官员哪个敢见张仁,还收他东西?
不过他们主公一贯有奇怪的想法,还跟他们说尽管见,到时候张仁送的东西,你们就自动上报。九成归入公账,一成你们就自己拿下吧。
这可是主公给过了明道,凉州不少人都把张仁当乐子又当财神爷。就算不贪钱的人,白拿点钱财也好得,大家都不是孤家寡人,家里人总是高兴的。
那张仁出手大方,一成也不算少。
骞珪笑道:“张仁并不愚蠢,怕是觉察出不对劲了。这几日他恐怕不会再拜访诸公,而是要来见主公了。”
李昀无所谓地笑了笑,看着这些珍珠笑道:“回头让人拿出一成给卫老头送去,他家那个小孙子过几年可以娶妻了,这些珍珠刚好可以做一些珠钗,到时候送给女方也挺有面子。
剩下的这些也别收入公账了,让手艺精湛的巧匠给我打造一批首饰,回头我分分。我给我娘还有布姨娘送去一些,让她们也开心开心。”
说完,李昀凑到骞珪跟前笑道:“骞公,回头打好了我也给你匀一个。你这天天加班,总要哄哄自己夫人的。”
骞珪哭笑不得。
他跟自己夫人感情甚好,两人琴瑟和鸣。骞珪更是这个时代少有的年轻时候没有收过什么教人事的丫鬟,娶妻之后也没有纳妾,算是一心一意一双人了。
他夫人也是出身大家,性格温婉,知晓他的理想与抱负。把家里的事操持得很好,对骞珪也向来很是支持。
不过这是他们夫妻房中事,骞珪自然不会跟李昀说明。
不过这珍珠实在好看,若是做成了首饰,自己夫人恐怕真的会十分喜欢。想到这儿,骞珪也忍不住道:“多谢主公了。”
“客气什么,回头你堂兄他们回来了,我给他们也留一个。”这次大过年的让他们都在雍州忙,李昀也怪不好意思的。
让人拿着这盒珍珠下去,李昀也干了一会儿活。
第二日,果然收到了张仁的拜见请求。
“让他进来吧。”
张仁站在州府的府门之外,此刻身边只带了一个下属。他挺直着腰背,将这几日被戏耍的愤怒全部压下。
今天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张仁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怀中揣着的齐国圣旨,他的面色愈发肃穆。终于,有人前来通报。张仁只微微一点头,就跟着人一路进去。州府外堂还是原来模样,可原本是朝廷修建给州牧居住的内堂已经大变了模样。
到了里面,张仁不仅发现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防卫的极其严密,还看到很多年轻的官员,就是不知道什么官位,因为他们穿的就是自己的文士袍而不是官服。
这些人大多年轻,胸口的衣袍上别了一个小牌子,仔细看最上面是‘实习生’三个字,下面则是这些年轻人的名字。这些人一个个都走得行色匆匆,不少手上都抱了不少书简资料。
这些人一看就很忙,行走都是步履匆匆,可精气神却相当不错。
这凉州真是处处有奇特之处。
张仁悄悄观望,再往里走,岗哨越来越严密,不过实习生之类的文士就越来越少了。而后,张仁就看到了一扇朱红色的厚重大门。
大门大开着,冬日少见的阳光从大门口还有一些窗户那儿照射进去,整个会议厅都被照射得亮堂堂的。凉州的州牧不是跟张仁想象的一样坐于高位,左右分开两侧则是他的心腹重臣。
大的会议室那儿拜服了一张长且厚重的桌子,四周放了不少椅子,那些对应的椅子上倒是或坐了人或跟前站了人。
一群文臣武将拥护的主位之上,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一身鲜亮的衣服。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他下意识略微直起身看了过来。
大厅之内原本应该是在讨论事情,随着这个少年动作,其余人下意识停下了动作也随着少年看过来。
张仁张了张嘴,他此刻竟然一句话也说出来。
这样的场景并不压抑,真正震撼他的是‘原来凉州、雍州乃至司州真正当家作主的人,果然是李复的小儿子啊’这件事的最终确认。
凉州那些文臣武将他这几天接触了不少,大多都不是寻常人,一般人主可没法真正收服他们。
可此刻不过一眼,张仁就知道这些人是真心爱戴上方的那个少年。虽一眼,张仁就已经知道主公立下的太子祝檠不如他啊。
镇压气运的‘龙珠’碎了
张仁本做好了强硬一些的准备, 毕竟他代表新生的齐国第一次出使,无论如何也不愿堕了齐国的威信。
可此时不过一个普通的会面,张仁就觉得丧失了不少信心。暗暗吐出了一口气, 张仁才略微挺直腰板走了进去。
“齐国使臣张仁见过公子。”张仁略一行礼就起身, 神情看起来有几分桀骜。
李昀心里一乐呵。
锦衣卫早些天就把这张仁的生平来历等情报呈上了案桌, 这张氏一族乃是世家望族, 族中张並、张仁两位堂兄弟不仅小时素有早慧之名, 大了也是名声在外。要不是徐侑当初在幽州不做人,贪婪无厌,张氏不会跟着祝阿史混。
这张仁的真实性格除了不低于兄长的智慧外, 他胸怀也比较宽广,善于听从他人意见, 根本不会像是现在这副眼高于顶的桀骜模样。
说白了, 这老小子在装呢, 就为了让李昀对他放松警惕。
“齐国?”李昀笑道:“你这齐国我可不认, 如今梁国仍在, 祝阿史杀父谋反又篡位, 这样的国家毫无威信可言,世人自然不会承认。”
张仁抬起头怒道:“自古皇帝的位,哪一位没有在脚下沾染鲜血?再则, 那李巍跃起兵造反基于私心, 一路又从不管辖自己军队,惨死于他手中的兵民不知几何。
我主心有大志,怜悯百姓, 自然无法与他同流合污。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只能说李巍跃是失道寡助,而我主乃天命所归, 就此登基也是顺应天时。”
“祝阿史只是一小兵时,为拜李巍跃为义父,不惜亲自替他吸肩上伤口脓血,又侍奉擦身洗衣侍奉汤药,如此才得到了李巍跃的信任,将他一手提拔成为军中大将。
为庆祝李巍跃的生辰,祝阿史还曾洗劫城镇抢夺金银珠宝与美娇娘,而后还将城中老弱与男丁尽数坑杀,所作恶行也不少于李巍跃。
袭杀李巍跃之后,祝阿史又对李巍跃家眷赶尽杀绝。听说一怀孕小妾苦苦哀求,也被祝阿史一刀砍下脑袋。祝阿史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如今也能说天命所归?”范旭略微抬眼,语气不急不慌慢慢说道。
这点狗屁倒灶的事被凉州打听得一清二楚。
张仁面色有些漆黑,同时内心也对凉州的情报能力感到心惊。杀李巍跃小妾一事,明明只有几个心腹才知晓此事,竟然也被凉州送到了案台之上?
洛京怕不是渗透进了大量的凉州探子。
张仁打定了主意,这次回洛京就要将此事禀告主公,让他大力调查此事,务必要将凉州的探子清除。
不过眼下,张仁只是怒道:“你我各为其主,在此时耍嘴皮子也是无用之功。”说罢,张仁从怀中拿出圣旨继续道:“凉州李氏接旨。”张仁不等别人开口,快速打开圣旨就开始读。一口气读完后,他才松了口气。
这圣旨张仁也没指望李昀接,反正已经读完,他也不尴尬。扭头转了一圈,自己就要把圣旨放在桌子上。
谁知此刻李昀起身朝张仁走了过去。
“主公?”李昀身侧之人赶紧跟上。
虽然说这个张仁就是一介书生,进来之前也被搜过,保证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匕首之类的东西。
可万一张仁发个大疯呢。
等李昀走近了,张仁更仔细看清了这个少年人。
如今的李昀身量已经长开,加之他从小武艺锻炼这块也没落下。上战场杀敌差点意思,可寻常对打几招没问题。这会儿到了张仁身前,他发现自己竟然还有点被这个少年人给压制住了。
“圣旨?”
张仁只觉得手里一空,手中握着的那道圣旨被李昀抽了过去。
李昀低头打量,这圣旨的轴柄用的是玉轴,书写文字的圣旨则是绫锦织品,其上描绘的图案是祥云瑞鹤,显得富丽堂皇。
听说洛京一场大火,加上当初小皇帝他们逃跑席卷走的财物,整个洛京穷得叮当响。
这几年祝阿史又要打仗,又要恢复洛京生气,凝聚所谓人望运势,没少下功夫。
这么一来,祝阿史很穷的。
这圣旨做得不错,也是下血本了。
李昀翻看了几下后,众人就看到他后退了几步,而后就听到铿的一声,只见李昀将腰间佩戴的湛卢抽了出来。
在场之人,除了赵越、姜光几个贴身保镖允许携带武器之外,其余人那真是手无寸铁。
湛卢锋利,刀锋在阳光下闪烁着几分冷意。张仁被湛卢的锋利所震慑,一下也稳不住心神,竟然没忍住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
“你你要做什么?”
李昀看了眼有些紧张的张仁,猛的将这圣旨往半空一扔,自己挥剑就砍了下去。
他自小跟着崔定这些大儒学文,又有姜光、赵越、南真子这些人教武,现在也算是个文物皆备的少年郎。
这一剑砍得又准又利落。
众人只听到——啪的一声,这看似华贵的圣旨一下就断成两截落在地上。
李昀收回湛卢,目光直直看向张仁,“这齐国我不认,又怎么会留下这伪旨。张仁,你张氏也算是望族,跟了祝阿史这样的反贼,如今只是短暂风光。
你跟你兄长也是有才能的人,回去之后早日考虑清楚。是要一条道走到黑,还是早些弃暗投明!”
“来人。”李昀喊道:“送这位反贼使者出去。”
张仁被跑进来的士兵架住两条胳膊就往外拖,挣扎出了门口那会儿,只看到李昀最后一抬头看了他一眼。
恍惚间,张仁竟然看到对方头上气运灿如华盖,金黄二气流光溢彩一般不断从他头顶上倾泻而下,不仅庇佑他鬼神不侵,更重要这浓厚气运之中,似有气运聚形之体传来一声咆哮之音。
张仁一下被震慑了心神,这回真是身体一软,人差点瘫倒在高高的门槛之前。
被吓成这个样子?
范旭等人都因为张仁这骤然的反常感觉到了一些奇怪,按理他的心性不至于如此之差。
张仁心口狂跳,两个士兵惊慌中去拉扯他。张仁下意识咬了咬舌尖再去看李昀,这回却没了刚才那副震撼人心的模样。此刻阳光灿烂,大约是李昀站在光中,阳光反射加上他心绪实在乱,因而看错了。
张仁也只能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彻底被拖了出去。
而此时位居洛京的祝阿史心情也不太好,虽然已经登基,可一切的现世走向还是跟他预想的不同。
他举行祭天之礼后,当时气运也骤然升腾。可经过钦天监察看,发现他的运势乃是睚眦杀伐运,距离睚眦化真龙还有一段路要走。
当时祝阿史就气得不行。
此后派了使臣各州出使,若真有人接旨,哪怕是名义上认同他的统治,多多少少齐国的人望跟国运都会有所增加。
可根据钦天监每日查看汇报,所增气运还是少得可怜。
这也就罢了,最让祝阿史恼火的是随着他开国封赏众人后,现在洛京多了一大批的国公、侯爷、大将军
这些人原来都是草莽起家,大多性情不知收敛。如今自觉是跟随祝阿史的老人了,也得了高位,自然该享受享受。
好不容易恢复几分生气的洛京街头,一板砖能砸死俩的什么侯府世子、国公府少年等等到处伤人打架,治安是乱的一塌糊涂。
被祝阿史任命为少府的文官压根不敢管这些人,谁叫现在还不是太平盛世,这些乱七八糟世子、公子的手中可是实打实有兵的,有兵他们就横啊。
少府实在没办法,只能把这些事都整理成册,然后送到祝阿史跟前,让他处理发落。
祝阿史也为难啊。
可不处理,洛京怨声载道,这点生气跟名望真要没了。只能找了两个太过分的典型教训了一下,杀鸡儆猴,勉强让其他人安分了一点。
“唉。”
今日少府又是送来一份奏折,说是临近开春,某个国公开始堂而皇之霸占了洛京附近的一处良田。今日那苦主一路告到少府门口,结果人都进府衙了,还被追来的国公家奴拖出去活活打个半死,活生生让这事闹大,现在百姓之间的舆论不怎么好啊。
“圣上,喝些甜汤,不必如此忧心。”祝阿史烦躁之时,一美人娉婷而来,温柔坐在他身侧。
祝阿史更早之前森*晚*整*理是穷,后面是忙着造反,身侧只有三位妻子。这回不是他登基了么,也开始追求什么三宫六院了。这位美人就是他登基之后,祝阿史举办了一个小型选秀仪式选上来的。
此女姓段,名叫段凤仪,原本是一家做早餐生意家的女儿。据说她生下来的时候,母亲就梦到一只火鸟入腹,而后生下一个女儿。
后来专门找了人来算命,说是他们家女儿是贵命,前程在后面呢。当时两口子大为惊喜,故取名凤仪,为有凤来仪的含义,野心也是昭然若揭。
祝阿史这次选秀,听闻此女的名声后自然要求娶,又见她生得花容月貌,那叫一个喜欢。
这些时日他只要烦恼了,就让段夫人这朵解语花来陪陪他,让他舒缓一下心情。
此刻也是,段夫人一开口,祝阿史一口喝了甜汤,果然见心情也好了不少,当下就拉着段夫人道:“还是你懂得宽慰我,如今天下未定,外面那些人倒是想过起安稳日子来了,真是胡闹啊!”
段夫人不开口,只是帮祝阿史轻按额角。
本来是静谧的时刻,谁知道外面忽然跑进来一内侍立即跪下道:“圣上,不好了。钦天监大人刚刚来禀告,说是皇陵处的龙珠碎了!”
上次地龙翻身,祝阿史搬迁过来的祖坟受到了影响。为了让梁朝龙脉为己用,祝阿史依照钦天监的人所说,特意用石头凿了所谓龙珠拿来镇压气运。
那数千斤的滚石,竟然还能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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