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追,但是夜晚雨夜路确实难走。之前无食教驻扎地多少还有一些火光,可现在变成纯黑了。这会儿雨势也不小,火把也很难点燃,导致一些新兵开始不知不觉就走散了。
张玉一边喊着让人跟紧,不要走散,可忽然间他听到前面有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再仔细听,像是什么大批人马奔袭过来的声音。
听声音起码人数不小。
不好。
对方果然有援兵,而且援兵来了。
张玉不甘心地朝着黑暗的前方死死盯着,可他带出来的人不多。追溃兵就算了,跟对方的援兵撞上估计就捞不到什么好处了。
罢了,今夜有此战功已经不错了,先撤!
张玉当机立断,“回去,咱们回去打扫战场。都听着点声音,别落下了!”
这边张玉扭头往回走,而另外一边的张唐护着自己的父亲终于跟赶来的援兵碰了头。骤然间一群人马兵荒马乱地撞在一起,差点打起来。
幸好张唐及时大喊,“我乃天师张唐,来人可是地君马义!?”
马义这会儿被一群几百人的亲卫紧紧地保护在中间,不过一路夜间颠簸加上大雨,他整个人有些头昏脑胀,脸色更是惨白。
这会儿隐约听到张唐那边一群人的叫喊声,他心里更是骂娘。
这些年他在无食教混着其实挺好的,日子过得舒坦。至于李氏父子那边,马义是真不想回去。
回去了,他能够过在无食教吆五喝六的日子?
所以他的想法就是假装自己在卧底,然后在无食教平平安安待着,有空就给李氏父子传去一些不重要的信息,如果对方生气了,那就递过去一些干货,顺便再拍拍马屁。
对他来说,就是让无食教远离凉州,找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窝着做个土大王不是挺好么。
结果非不听劝,就要跟李氏父子死杠。
马义是真怕啊,硬着头皮被神君父子给拖进来了。可他是真不敢跟李氏父子为敌,所以好说歹说,甚至都惹恼了神君才勉强找了个说通神君的借口。
那就是分兵。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偷袭、干扰,万人行军目标太大。所以就由马义单独领一部分跟在他们后面不远处,这样不仅目标小,还可以互相为犄角作为保护。
神君虽然不认同马义一个劲儿要离开凉州的举动,觉得他是被之前武威郡那一仗吓坏了,涨他人志气。不过马义的忠义他还是认同的,所以还是同意了马义的请求。
可他哪里知道,马义以上说的都是屁话。
他想分兵纯粹是自己不想跟李氏父子杠上,到时候自己躲远点。近可远处接应神君,再刷一波忠心。要是神君真没救了,他也能带着自己的兵直接投降李氏,左右他都有个出路。
谁知道跟李大人他们还没打上呢,这路走到一半怎么莫名其妙就打起来了!?
刚刚那喊打喊投降声在山间中传得特别远,当时马义就一骨碌从帐篷中爬了起来。
一瞬间他都不知道是带着人跑还是来接应神君,最后决定小心起见,先来偷偷看看,事不可为就跑。然后就是现在,直接跟神君几人碰到了一起。
“我这运气......”马义暗中面色扭曲地嘀咕了下,但下一刻却变成了满脸焦急之色,“神君神君在何处!?快带我去见神君!?”说完,马义就从马背上翻下去。他翻得太急,还在泥水地里面摔了一下。
亲卫护着他往前走。
这会儿有士兵开始用一些兽皮遮盖在火把上空,然后勉强点燃了几个火把起来。沿着这点亮光,马义很快就看到了张宏跟张唐。
此刻的张宏坐在泥水地上,脸上白得可怕。马义一眼就看到他后背中了箭,大量的血液在雨水的冲刷下,让他附近的泥水地全变成了红色。
“义弟。”
看到马义一身狼狈地跑过来,张宏勉强抬头看着他,然后握住了马义伸过来的手,“义弟,我悔不该听你之言,郭匹夫误我啊。”
马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神君你别说了,咱们这儿有大夫,只要救治及时......”
张宏吃力摇摇头,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要不是担心自己唯一的儿子,他早就坚持不住了。
“言之。”张宏看向自己的儿子,努力加大了声音道:“跪下,向我义弟跪下。”
张唐早就哭成了泪人。
要是往常,他肯定不会给马义跪下。虽然他也敬佩马义的忠心,可马义跟他年岁差不多,叫马义叔父不是很奇怪么。
但这会儿不同,张唐没犹豫,扑通就朝马义跪下了。
张宏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喊着眼泪继续道:“言之,你朝你叔父磕几个头。我若不在了,你一定要如同侍奉我这个父亲一样侍奉你的叔父。
我是庸人,终究看不清形式,你叔父料敌预先,是真正的智者。日后你就听从你叔父的话,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切记切记。”
张唐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张宏双手握住马义手,“义弟,无食教跟我儿子就交给你了。”
马义只觉得双手被张宏握的死疼,但面上忍着哭道:“兄长,不敢承诺别的,但我一定尽我所能带着无食教找到好的出路,不会让兄长白白牺牲。”
张宏这次真的放心了。
他还想说什么,可失血过多让他浑身打摆子,到后面更是昏迷了过去。见此,张唐立即哭道:“叔父,接下来我们该何去何从?”
这回张唐是真的六神无主了,眼看父亲也要命丧黄泉,张唐就无措又信任地盯着马义看。他身边再没别的可信任之人了,只剩下叔父了。
马义内心纠结,面上却吩咐让人赶紧将张宏扶起来,然后把他背朝上放在一匹马上。这会儿雨势小了一些,赶紧把火把都点起来,大家抓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们这一走就是一夜,一直到天亮时分,绝对不会有追兵了,还剩下的五千多无食教人才原地瘫倒休息起来。
这功夫,马义才问张唐昨天跟他们忽然打起来的人是谁?
昨天太乱,马义怕的都在赶路,加上大雨又天黑还要演戏,他实在没什么精力再折腾询问别的什么事了。谁知道张唐告诉他,昨天交手的是张玉,是汉阳郡的大将。
“怎么可能!?汉阳郡肯定要出兵去打郭傕的,他们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人马?再说,张玉没跟随在李氏父子身边,却来了这里!?”马义一时心中十分害怕又懊恼。
害怕的是张玉这么精准夜袭了无食教,不会是有其他人给李大人他们通风报信吧?可这样的话,显得他这个没送的人就十分两面三刀了,以后李大人清算他怎么办?
懊恼的是早知道昨晚是张玉,他跟张唐这些人撞在一起的时候,他直接让人冲杀一通,擒杀了张唐他们卖好张玉,然后带着这份功劳顺利回归汉阳郡去好了。
结果他两头都没做好,马义心中那个烦躁。
张唐一夜逃奔下来也是神情不好,疲惫道:“我也不知道,唉,早知道当初听叔父的话就好了。”
马义只能安抚张唐多想无意,让他抓紧去休息,然后自己去看张宏。谁知道等一把张宏就马背上扶下来,马义就发现张宏已经死了。
当下,马义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天早上,马义最终只能原地将张宏草草收殓,而后就开始思考未来的去处。
现在抓着张唐去找张玉?
昨晚混乱还好,可以浑水摸鱼。他喊一句前面张宏等人是假冒的,紧张之下的黑灯瞎火,谁还会分辨对错?可惜昨晚的好时机错过了。
而现在他人设在这里,加上神君死前那样情真意切的让张唐跪拜他。如果说他现在翻脸,恐怕张唐也能控制一批人手跟他对冲起来,到时候刀剑无眼,谁胜谁败还不好说。
有危险的事马义不做。
“我们去雍州。”最终马义拍板,“郭大人之前跟神君有约在先,事成分凉州,就算事败也要给我们一块地盘传教。现在神君都因为他的计策要身死,那就必须要让他拿出对应的东西出来。”
张唐立即点头,“都听叔父的,那咱们就改道即刻起程!”
......
而此刻张玉处,随着天色大亮,他们已经在全力清理战场了。昨天误打误撞顺利得过分,新兵死伤极少,而且不少受伤是因为天黑自己摔倒的。
张玉跟冯胜笑呵呵地四周查看着,这无食教的帐篷布局很差,大小军帐混搭,整个营地的布置除开中帐所在外,其他的布置压根就没什么水准。
由此也可以看出,无食教神君等人搞传教是一把好手。可他们这种教派注定是最容易吸纳底层人民,从而缺少谋士跟武将。
张玉就想起昀哥儿在会上说过的话。
他说无食教这种教派,要是一开始轰轰烈烈的造反,滚雪球似的把人滚起来,速战速决还有可能直接打到洛京。若是有那个运道,领导者真有魄力跟能力。一旦到洛京后就迅速稳定局面,安置动乱的流民,才有一丝丝可能造反成功。
但无食教最开始在冀州被李巍跃捷足先登,然后就是一步落后步步落后,基本上以后就发展不起来了。
张玉想着事儿,然后忽然有人禀告来说,他们发现了无食教堆积的大量粮草。
还有这好事儿?
张玉让人带来一些无食教的小高层询问才知道,这是雍州那儿送来的,说是给无食教的军费。
也是,无食教跑来跑去几年了,早就穷的很。
不给粮草,他们打个屁啊。不过雍州牧也很鸡贼,他只给粮食,铠甲跟武器却给得少。看来合作归合作,彼此的戒备心还是不少。
“这真是全便宜了我们!”冯胜大喜,赶紧让人清点出点。等清点好了,就马上派人将这个大好消息传回汉阳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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