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洁白的方帕上还沾着她的血,洇了一块。魏召南抬起晦暗的眼眸盯着她:“补一补我们洞房夜的喜帕,现在这块才是真的。”
他当然不会把这块再交给宫里女官,否则就成了欺君的罪过。但他......来这一出又要做什么?他要拿这块帕子做甚去?
那可是她的血......
喻姝揣摩不定他的心思,眉头蹙着,一张小脸又急又红。她撑着要起身,想伸进他领口拿回帕子。
纤白的胳膊刚伸上前,魏召南便掌着她的小腿往后拉,脑袋重新栽回柔软的被褥里。
喻姝有点疼,全身哪都疼,疼得她泪珠子都要冒出来。
魏召南伸手替她擦过眼角的水珠,温柔说了声“乖”,脸有点绷,好像也在忍着什么。
“我不拿它做坏事。”
这句话是用来宽慰她的。
他又说:“头一回都是如此,还难受么?要不要再饮些酒?或许......喝醉了也就糊糊涂涂过去了。”
喻姝含泪的眼眸轻轻眯起,在无数细小的光影里看他。他咬着牙,绷着脸,两侧的手臂青筋鼓起。她想起酒是他拿进来的,是他要喝的。他这句话是不是告诉他自己,喝醉了也就糊涂过去?
慢慢的,痛楚散尽,她的意识有些混沌了。帐内混着旖|旎味儿和醇厚的酒香。起初她有些难受,越往后,心里如白皑空荡的雪地,有些茫然无错的想哭。
十七年里,喻姝一直明媚快意地活着,头一遭有过这种感受,让她哭不了闹不出。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襟,攥皱了,仿佛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
魏召南撤出时,三更天方过,看见府邸的梅花开得娇俏艳丽,红湛湛仿佛要滴血。
那是王府最艳的一枝梅。
下过雪,花蕊上淋着白色雪沫,惹人爱惜。这一刻,他脑海里别无杂念,暂且抛去了过往,想不起悲苦的二十年。他凝神低望花蕊,竟伸手摸了摸。
那花瓣颤了颤,一层雪沫仍在上头。喻姝惊得忙抓住他的手,漂亮杏眼仿佛浸过春雨,微微润红,含了求他的意味:“别......”
这事过去,他心里竟是稍稍舒坦的。可事之前,明明只有抗拒和厌恶,因此他才找的酒。他瞧着喻姝泛红的脸颊,倒也听她的不折腾,将人揽进怀里。
他夫人应该是爱他的。
就算有所图,那也只是图子嗣。若心里没有他,又怎会图子嗣呢?
魏召南想,像夫人这样好,这样温柔善恵的女子可不多见。既然夫人这样好,那他日后还能待她更好一些的......如果她不想纳妾的话,也不是不能商量......毕竟他似乎也没多想要妾室,都是装给别人看的。
喻姝停在他怀中,好一会儿才平复不少。她的气息慢慢变得正常,脑子也清明起来,回想过方才种种,皆觉百态。
她说不上那是种什么感受。
有过一阵迷茫和失措,如人从海里捞出来的鱼儿,又如端了线的风筝,被罡风吹卷入天,又怕惊雷一闪,雨势渐大,坠毁销骨。
她知道他不过例行公事而已,心里装的还是寐娘。不然为何还要寻酒来呢?
今日喻姝跟他提起寐娘,虽只是纯粹希望寐娘有个孩子。但他却能念及她,喻姝心里也很满足。
她再一次想,相敬如宾就很好,只要他给够她正室的颜面,不折辱她,不做宠妾灭妻的事,她还是会做一个贤良主母的。
看在魏召南敬她的份上,喻姝决定,会好好安置寐娘,让人家平安生子的。再过几日便是除夕了,既然魏召南不好意思跟她开口纳妾,她便趁着除夕送个好人情吧!
......
且说自那一日,喻成邺在假山后放浪私欲,被喻姝瞧见,从而敲了一间铺面后,本就厌弃这个姐姐,现在更是怀恨在心。
琬娘是他花重金买的扬州瘦马,那人儿懂情|趣,闺房手段又多,总能让他寻到新鲜,乐此不疲。他又是个极重欲之人,抛了琬娘,跟要他的命无甚区别。
喻成邺百般无奈之下,把手伸到了母亲林如蔻的铺面。
反正那铺面空置了三年,他母亲也不用。如今他吃花酒花的钱多,手头紧,正好没地安置琬娘。
若是把琬娘那等弱女子借放在友人府宅,他也是不放心的。与其花钱给琬娘置宅子,还不如先养在铺面里。
于是喻成邺几经周折,总算拿到铺面的钥匙。
当然,此事林如蔻是不知情的。他晓得他母亲的性子,一直心念他考取功名。为了让他用心读书,甚至连个通房都没给纳。若知晓他外头养了女人,那还了得?
喻成邺殿试在来年开春,三月十八。如今正值年关,也快近了。
这些日子他花在学问上的功夫比以往都要多。
他是喻家的嫡子,自知父亲母亲期望很高。当初给他取名“成邺”二字,便是希望他考取功名,传承家业。
他心性又高,自然不愿被几个庶弟比了下去。
喻成邺的两个庶弟里,只有喻梁是稍稍出众的。如今跟他一样,都是贡士,即将等候殿试的到来。
喻成邺脑子要比喻梁灵光些,为人却没有喻梁勤奋苦学。有时连喻成邺自己都觉得,他这庶弟终有一日会在名次上越过他。
他自然也想勤快地学,可是读书太苦,他欲念过甚。喻梁临窗苦读之时,他正浸身妓院,正是那花暖春宵之夜。
喻成邺为了殿试,近日连夜苦学。一苦枯燥,他总容易念起自己的私欲,眼前飘飘然浮出美人曼妙的身子和柔若无骨的玉臂。学问再也读不进去,心里开始蠢蠢欲动。
且说除夕的前两日,喻成邺还借口做学问,出了家门,偷偷来到铺面与琬娘寻欢。
琬娘有一阵子没见他,甩着绢帕,呜呜咽咽扑人怀中,哭得那叫一个我见犹怜。
喻成邺就好这种娇滴的弱女子,连忙哄人。琬娘抬眸瞧他,眼波风俏流转,二人便天雷勾地火......
这两间铺面相连,十七年前还是一家做衣裳的,后来不做了,便空置,里头堆了林如蔻不少旧物。
有一张乌木七宝床,一只扶手椅、一只圈椅,都是梨花木雕花的。还有金丝楠方角柜,红木方桌,油彩绘云坐榻......瞧着都是上等物。
那桌上还有只珐琅凤鸟纹的花瓶,柜里堆了林氏几套薄衫子。若说这不是铺面,单是某个人家的内室,也是有人信的。
喻成邺对此地甚是满意。
把琬娘挪开后,只清扫了屋里落灰,擦了擦床栏、柜子、桌面、玉瓶器物,林氏留屋里的东西他一概没让琬娘动。
这一日两人荒唐欢度,不知怎么竟折腾进方角柜里去。
木柜里有林氏的东西,琬娘一直没动用。喻成邺曾经弄来两口木箱,她的衣裳都叠在木箱里。
柜门大开,琬娘正同他闹着,两只手撑在柜底板上。那底板堆了些林如蔻的衣物,琬娘手指动了动,在一堆柔软衣物里摸到个疙瘩。
她半惊半奇地摸出来,摊在手心,竟是一只缅铃!铃面是木制品,有凸出的花纹。里头的铃铛生锈严重,应是常年浸润的缘故。
琬娘原在同喻成邺折腾,此刻嗔笑轻骂声忽顿。两人四目相对,皆皆哑口无言。
喻成邺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俊朗的面庞尽是尴尬之色。
这种不好见人的东西,他都不敢寻,他母亲竟然有!花样比他做儿子的还多?
这私物怎么不自个儿藏房里,还随意丢到铺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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