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郁清珣病歪了数日, 先前昏迷时,所有人都紧张了好一会儿,好在他很快退烧醒来。
铱驊
这会儿身体康复, 李院正还道恭喜, 往后沉疴尽去, 定能长命百岁。
这话虽有恭维奉承的嫌疑,但郁清珣身体确实一日好过一日。
*
“城里还未生乱?”
皇苑内, 郁清珣等人围坐着商讨。
负责围堵的两衙统领先发言,“城内的粮食还够他们吃几天, 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该乱了。”
民以食为天,等没了粮食,不乱也得乱。
端王手里不过三五万兵马,城内百姓却有几十万, 到时候闹起来, 都不用他们攻城, 自会有想要活命的将端王人头送来。
端王定会在那之前想方设法离开。
“让人继续放纸鸢和喊话, 无论百姓还是守军,皆可随意出城,我们不会攻城,也不会阻止他们离开,更不会牵连降罪他们。”郁清珣道。
众人对视了眼, 北衙统领道:“如此一来,那反王定会伪装成百姓趁机逃跑,是否要设伏?”
“不必, 你们守好京城便是。”郁清珣淡声否决, 目光看着桌上地图。
他没想放过这位罪魁祸首。
皇宫,紫宸殿。
端王也召议了心腹臣属应对眼前困境。
众人七嘴八舌出着对策, 却无一能实用。
小皇帝和太皇太后到现在也没影,中书令顾相和门下章侍郎拒绝配合,宗室们惧怕城外的郁清珣,没几个敢出头,以至端王现在身份尴尬,身边人唤他一声陛下,外头那些老臣却只当他是逆王伪帝。
“禀陛下,陛下……”殿内众臣正商议着,外头匆匆进来一内侍,急切道:“金吾卫那边传来消息,福王、康王、庆王还有安王四位殿下自缢身亡了!”
“什么!”原本还坐着的端王霍然挺直了背脊。
下方众心腹属臣也是惊骇。
福王是端王异母亲兄弟,康王、庆王、安王三位是端王叔伯,全是宗室里名声较响,与端王关系较近的血亲!
“怎么回事!他们的府邸不是有侍卫看守吗?怎么会出事!”端王喝问,眼里怒火几乎化为实质。
他倒不是为了这些亲戚伤心,纯粹是他们死了,无论怎么死的,别人都会算到他身上。
届时,他杀亲的名头便怎么也撇不开了!
“奴婢不知。”那来通报的内侍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去,颤巍巍道:“金吾卫值守说几位王爷是自发自缢在各自书房里的,其间没有人进屋,他们守在外面,也不知道几位王爷为什么会这般突然自缢……”
“不知道为什么?难不成还是孤逼他们了不成!”端王怒得差点砸东西,手抓到御案上摆着的舆图,又生生忍了下去。
下方众臣属目光交接。
其中一心腹往前一步道:“陛下息怒,这定是城外那郁贼的阴谋!”
“什么阴谋!”端王胸膛怒意未歇,一边询问一边怒甩向那内侍,“让金吾卫都给我睁大了眼睛看好!要是宗室内再有人受伤,让他们提头来见!”
“诺。”内侍连忙爬起去传话。
“你说。”端王看向那心腹。
心腹这才开口道:“福王、康王、庆王、安王几位是与您血脉关系最近的宗室,小皇帝失踪不见,若是城外那位想另立新帝,这几位是怎么也跳不过去的人选,而几位王爷正值壮年,在宗室里又素有威望,郁贼不好掌控,如今他们没了,城外那位便有理由在宗室里另挑更合适的傀儡,届时,恐怕整个天下都将是他郁氏说了算!”
这点端王也能想到,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爱卿可有良策?”
“有。”心腹拱手答着:“只需陛下离开时将所有宗室一并带走,带不走的也不能留给城外郁贼!”
“现天下民心还在皇族姬氏,纵使那郁贼坐拥十万兵马,可他不姓姬,只要他不姓姬,手里无宗室傀儡,便无法名正言顺地号令天下,他想登基便是乱臣贼子,天下有识之士当共击之!”
端王被这话说动,眸光闪了两闪。
没有小皇帝和太皇太后背书,他现在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但跟他比起来,郁清珣更加名不正言不顺!
只要他将宗室都带走,郁清珣便无法挟天子以令诸侯,只能当个乱臣贼子!
而跟郁清珣比起来,至少他还姓姬!他继承的是祖宗基业,名正言顺,天下百姓会知道谁才是真皇!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先活着解决眼前的困境。
端王收起思绪,再问那心腹:“爱卿可有良策,让我等脱困?”
“这得问赵大都护了。”那心腹笑着看向赵大都护,颇有气定神闲之感。
端王等看向赵大都护。
赵大都护沉吟了片刻,道:“现今城内粮草不足,守城与待毙无异,郁贼在城外叫喊,说允许百姓出城,绝不牵连降罪,既如此,我们可利用这点,同开四大城门放百姓出城,而我军伪装混入百姓之中,趁机突围出城,一路由洛州退守至越州东,暂与郁贼划疆林而治,待养精蓄锐过后,卷土重来,绞杀叛军。”
“郁清珣会不防备这点?”端王拧眉忧心。
赵大都护道:“会。”
“但京中有四大城门,郁清珣不清楚我等方向,又有百姓在前挡路迷惑,只要我军集中兵力攻其不意,郁清珣便留不下我等!”
“有几成把握?”
“六成。”赵大都护答着。
端王心头转了几转,思索沉吟良久,脸上神色变了好几回,最终点头同意了这计划:“好,赵卿可有具体部署?”
赵大都护具体说了。
数日后,京中四大城门同时洞开,数万百姓惊叫着汹涌而出。
端王的军队混迹其中,本以为郁清珣会设防,会引他们出来后,不管庶民百姓直接动手,可郁清珣没有。
他非但没动手,甚至还没设防,任由那伪装成百姓的叛军护卫端王等人,杀出重围,往东南而去。
端王带着宗室急行狂奔了数日,路上竟没碰见什么阻碍,要不是后军有消息传来,郁清珣确实发现他们,并带兵追了来,他大概要误以为郁清珣轻敌没发现他们跑了。
如此再跑了一月有余,端王大军绕路进山,就快要抵达越州地界。
当夜,端王主帐篷内响起欢庆声。
“待明日进了越州,就算那郁贼再追来我等也不惧!”
“等回了越州……”众人欢喜,帐外忽地传来声音,却是放出去巡查戒备的探子冲来汇报。
“报!东面发现敌情,我军左军已与敌人交战。”
嚯!帐内欢庆一滞,众人变了脸色。
端王忙看向赵大都护,“赵卿……”
“陛下莫惊,许是郁清珣那头遣来的前锋,让谢、陈几位将军立即拔营护为陛下先由南面退走……”
“报!南面发现敌情,我军前军已被敌人包围!”
赵大都护的话还没完,再有探子快速前来汇报。
“报!西面发现敌情……”
“报!后方敌军趁夜追来,我军后军已被缠住……”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皆有敌军攻来,帐内众人彻底慌了神。
赵大都护脸色也变了变,当即顾不得别的,快速道:“陛下莫急,让原本准备好的亲兵往八方突围,我们已到越州地界,只要甩开追兵,依旧能卷土重来。”
“好!”端王也慌了神,白着脸被赵谋请出大帐,翻身上马,按照计划突围。
四面喊杀声涌来,好像到处都是厮杀,林子里还起了火。
端王狼狈跟着赵大都护打马狂奔,仲夏日的月色格外明亮,前面领头的人突然收紧缰绳,勒马停了下来。
“吁——”几十上百匹马儿先后停下。
端王被护在中间正想询问,抬头见到前方大石壁上,站着隐隐绰绰的人影,月光下,似还能看到那泛着寒光的箭矢尖头。
是埋伏。
端王脸色更白了白。
“唐宁?”赵大都护认出那领着人,站在大石壁上埋伏的将领。
“唐宁?安北军……”端王脸色更差,几乎不敢信地低喃出声。
郁清珣将安北都护府的军队都调来了?他不怕北容乘机谋乱自立吗!
“保护陛下突围!”赵大都护没有迟疑,快速下令,还想护着端王突围奔逃。
他没得选择,从上了端王的船起便只能与之同舟共难。
几十上百的亲卫兵纵使在能打,也不是以逸待劳,占据制高点,人还更多的安北军对手,端王很快被活捉,赵谋也重伤后被擒。
后方的战火持续了大半夜,端王军大败,死伤过半。
当天光自东方倾照而来时,被抓的端王等人见到了郁清珣。
帐内不止有郁清珣,还有活着的众皇族宗室,以及安北大都护唐宁,安南大都护萧执,安东大都护李弃和被擒安西大都护赵谋,大晋四大都护都在!
这四位大都护少有能聚集,没想今天来得这般齐。
“逆王姬元苍造反攻城,弑母杀侄,残杀宗室,逼杀忠良,证据确凿,有目共睹,不必再做审问,带回京后,依律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以儆效尤。”郁清珣瞥了眼被五花八绑,押跪在地端王。
端王脸上早已没了血色,听到这话却还是挣扎起来,眼睛愤怒瞪着:“郁清珣,休要将这罪名强压我身上,母后和我那好侄子根本就是你杀了,藏起来嫁祸于我!我进京后根本没见到他们!”
“你攻入京城前,陛下和太皇太后还曾上城门楼鼓舞士气,喝斥你乃谋逆叛乱,以下犯上,此事有目共睹,诸位亲王世子也曾亲见,你攻入城后,太后自缢,陛下和太皇太后不再出现,你说不是你,那陛下和太皇太后何在?”郁清珣话语平静。
旁边宗室早怒火指责,“姬元苍,就是你弑母杀侄,还逼死了福王康王等,我们都看到了尸体……”
“我……”端王想要辩解。
可他离开京城时,怕留下宗室血脉让郁清珣利用,将不愿意走或有反抗的宗室子全杀了,此刻宗室们憋着满腔恨意,根本不可能听他解释。
端王的罪状很快被定死。
回到京中,但凡与端王有关,或参与谋逆造反的人,皆被牵连九族,如数斩首,大晋世家几乎被杀尽。
端王受刑前日,郁清珣将唐窈带去了刑部大牢。
“可要亲自动手,以解仇恨?”郁清珣低声轻问身边之人。
唐窈看着被绑在牢房内的人,想到前世种种,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不想脏了手,左右他明日也要被凌迟处死,我前去观刑也一样。”
前世那些到底已经过去,他们不会再有那悲惨下场。
且她的仇怨,早在处理了郁四和王太夫人后,便消散得差不多了,现在能知道、看到崔钰和端王之死,剩下的仇恨便也跟着消散。
她现在所在意的,是身边人的安康与幸福。
两人牵着手从大牢出来,回到郁国公府。
时值八月末,国公府的荷池里已经有了不少莲蓬,半圆的绿蓬头将茎杆坠弯,随着微风轻摇晃动,底下水波跟着泛起涟漪,将映着的荷花圆叶倒影打散。
唐窈看了看那池湖内的场景,唇角弯出笑,扭头问并肩走着的人,“今日国公可能偷得那半日闲?”
她眸光清润,盈盈笑着相邀的模样,比那满池荷花更吸引。
郁清珣满心满眼都是她,揽过她腰肢就忍不住先亲啄了下那红唇,“莫说今日,往后日日都能有这半日闲,就是不知夫人往后可能一直赏脸,不嫌我烦?”
“往后还不清楚,至少今日是不嫌烦的。”唐窈笑着。
郁清珣再激动亲了她一下,拉着她还如旧时那般,就往停船的地方跑。
他们来得突然,府里看守中心湖的船夫并不在。
郁清珣牵了唐窈上船,也没让人去喊船夫来撑船,自己拿了竹篙,撑着船往荷花池中渡驰过去。
唐窈坐在船上,一边享受着迎面拂来的凉风,一边随手摘了朵莲蓬,又扭头笑道:“可惜棠棠和桉儿还没来,他们要是知道能一起摘莲蓬,还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
“就快了,唐将军来信说已经在路上了,要不了几日就能过来和我们一起摘莲蓬。”郁清珣放下竹篙,过来跟她并肩坐着,眼里有着浓浓思念,“有快一年未见,不知道桉儿可还记得我?棠棠怕是会很生气,我该怎么哄她?”
“你有寄画像,信件也没断,他们不会忘了你,要说生气的话,棠棠怕舍不得气你,说不定会先气我,说好很快接她回来,结果等了这么久都没去接。”唐窈说着儿女,也有些想念。
郁清珣低眉看她,目光落在她饱满红唇上,想起曾经偷闲游荷池时的种种,喉结滚动了下,忽地伸手护着她后脑勺,欺身将她放到在船上。
“你做什么,这里……”
“有荷叶挡着呢。”郁清珣说着,呼吸已先有些紧促,那双桃花眼格外深情望着她,又低笑着,将脑袋轻埋在她颈肩,道:“我想他们,可想到他们回来后,你我独自相处的时间会少很多很多,又想他们慢点回来。”
“还没回来呢,你便先醋起来,棠棠知道了,是真要唔……”她话语随之吞咽下去。
待小船停了摇晃,郁清珣拥着身边再亲了下道:“我知道怎么讨好棠棠和桉儿了,郊外桃园还有晚熟的桃子,他们还没去摘过桃呢,等他们回来,带他们去爬树摘桃,棠棠定会很喜欢,桉儿也定会眼巴巴想要上树!”
“这倒也是。”唐窈想到那场景也笑了起来。
郁清珣揽着她继续道:“等明日观了刑,趁他们还没回来,我们先到处逛一逛,我还想再去一趟长春观的姻缘树下。”
“嗯?去哪儿做什么?”
“去还愿。”
两人并肩躺在小船上,清风吹拂而来,晃动周围圆荷叶,天空一碧如洗,确是好一份清闲。
翌日。
端王于正午时分被押上刑台,凌迟了一千三百九十九刀而亡,其他参与谋反的人也于同时处斩。
这次斩决的人虽不及前世多,但也连刑行了半个多月,才将谋逆反贼如数斩杀。
端王行刑后,郁清珣拉着唐窈再去见了萧太傅。
“如今日刑场处决人数众多,鲜血近乎浸润了周遭地面,不知在太傅看来,我是否是乱杀无辜,乃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人?”郁清珣侧首看了眼爱妻,又看向那花白头发的清雅干瘦老人。
唐窈跟着看过去。
她也想到前世这位太傅站在宫门口,指着郁清珣鼻子,引经据典谩骂的场景。
萧太傅原本正在家里翻看旧书典籍,听闻郁清珣携淑国夫人前来还惊讶了下,待出来会见,听到这询问更是讶异惊诧,心里还纳闷着。
莫不是这位郁国公怕杀的世家大族太多,将来要背负骂名,这才来寻求宽慰?亦或者,只是先来试探他态度?以做后面的打算?
萧太傅心头嘀咕,面上浩然答道:“今日行刑之人虽多,但是是他们谋逆反叛,攻我都城逼我百姓在先,无论按律还是讲仁义礼智信,皆是该死之人,国公何来乱杀?他们又哪里无辜?”
“且国公受先皇托孤摄政,乃我与众臣亲见,事后国公谨言慎行,对上恭敬,对下仁爱,更是继承先皇遗愿,改革变法施行新税,为国为民,如此忠义,如此仁德,何来不忠?何来不义?何来不仁?”
他说得凛然,与上一世喝骂全然不同。
郁清珣拉着唐窈,手在桌下暗自扣紧她,唐窈也回握住他手,与他十指紧扣。
两人听着萧太傅的话语,相视一笑。
这一世他杀得名正言顺,再不会有人将骂名扣到他头上。
萧太傅还在说着:“况国公体恤庶民学子,为他们争得衣食笔墨钱……”
郁清珣和唐窈听完萧太傅夸赞,心满意足告辞离开。
两人没急着回府,而是去了长春观内的姻缘树下。
百年老树枝叶繁茂,站在树下仰头看去,仿佛遮天蔽日,无数祈愿牌挂在树上,风吹来时相互碰撞,打出悦耳声响。
唐窈饶有兴趣地仰头寻着十二年前,她挂上的那块祈愿牌,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
郁清珣却先进月老殿,另求了一块祈愿牌出来,笑着递给唐窈,“我继续抱着你,你将它系上去,要紧挨着你那块。”
唐窈接过许愿牌,诧异低头看去,入目是两行雕刻得熟悉的字句:【愿娘子康健,与我长相守】。
她再怔了下,腰部一紧,却是郁清珣环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呼吸与嗓音吹拂着响在耳边,“准备好,要跟你那块挂在一起,这样月老才会知道他姻缘牵得格外好。”
“你……呀!”唐窈惊呼了声。
郁清珣已经将她举起,声音似有些吃力,“你快点,我现在力气可不及以前了啊~”
唐窈慌了下,顾不得其他,连忙找到她曾经的那块祈愿牌,将新的祈愿牌紧缠着挂在旁边,挨在一起。
“好了!”她快速答着,也真怕郁清珣体力不支抱不稳。
但下面那人抱着她极稳,手臂未曾抖过。
“好。”郁清珣蹲下来,让她落地站稳,手上环着她腰却不愿松开。
清风吹过来,上首的祈愿牌撞到一起,发出叮当轻响。
唐窈抬头看去。
但见那两块祈愿牌的红线被风吹着纠缠到一起,牌子轻撞,声音清脆,雕刻着的字句也清晰。
【愿郎君千岁,与我常相见】
【愿娘子康健,与我长相守】
“月老宽宏大度又仁慈,想来不会吝啬我俩凡人的小愿。”郁清珣环着她腰,让她后背紧贴着自己胸膛,手抓住她柔荑,与之紧握。
唐窈看着那两块祈愿牌,也是轻轻点头,“嗯。”
他不吝啬让他们重活一世,了结当初怨愤,重归于好,想来也不会吝啬这点小愿。
也不用真正活到千岁,能白头到老便足矣。
两人在姻缘树下站了许久。
轻风吹拂着飘过,摇动那祈愿,发出清脆声响。
再一日后,郁棠郁桉终于要抵达京城,唐窈跟郁清珣特意空出时间,亲自去接。
数月不见,两小人儿长得飞快,竟是高了不少。
“爹爹~”
“阿娘~”
两人见到等着的人,飞快奔过来一人扑一个,直撞进两个大人怀里。
唐窈和郁清珣稳稳接住他们。
郁清珣抱住儿子,先亲了下,而后抱起来飞扬般地转了圈,“这么久没见,桉儿可还记得爹爹模样?可有想我?”
郁桉被他抱转得开心,嘴里发出咯咯笑,手下意识抓着他,声音仍旧软绵,“记得,想,很想~”
“爹也想你。”郁清珣再抱着他紧贴。
旁边唐窈和郁棠抱了抱,又贴了贴脸。
小姑娘情绪过得快,开心了会儿后很快冷静下来,故作不开心地绷着脸控诉道:“骗子,你还说很快来接我和桉弟,结果我等了好久好久,你和阿爹还是没有回来接我!”
“是阿娘不好,阿娘道歉,以后再也这样了,棠棠原谅阿娘好不好?”唐窈蹲下来,话语温柔地跟小姑娘平视着道歉。
“哼!”郁棠鼓了鼓腮帮,像还是生气。
唐窈摸了摸她白嫩小脸,继续轻柔道着歉:“是阿娘不好,还请棠棠见谅,以后阿娘去哪儿都带着棠棠,棠棠就原谅我,不生气了好不好?”
“好。”小姑娘还鼓着的脸很快消气,双眸看了她一眼,清脆道:“我原谅你了,不生气了。”
“这么快?”唐窈有些惊讶。
小姑娘贴近过来,在她怀里蹭了蹭,童稚又心软道:“我舍不得生阿娘气啦~”
唐窈心头一软,再将她抱进怀里,脸颊轻挨着她脑袋,“棠棠真好。”
“棠棠舍不得生娘气,那是不是也舍不得生爹的气?”郁清珣抱着儿子凑近过来,趁机讨好。
郁棠看了他一眼,嘴里哼了声转开头去,拿后脑勺对他,“我舍得,你也是骗子,你还不跟我道别就跑,过年都不回来陪我,还没亲自给我小红福袋,我很生气,很难哄!”
郁清珣放下儿子,转到女儿前面,蹲下身来垂头柔声轻哄道:“是阿爹的错,是阿爹不好,那棠棠要怎么才能不生气,怎么才能哄好?”
“哼,我哄不好了!”小姑娘瞥了他一眼,又再扭头拿后脑勺对他,以示自己很生气。
郁清珣揉了揉她发丝,被她一巴掌拍开。
没办法,郁清珣只好使出最后杀手锏,回头让亲随将小礼物拿来。
郁棠等了会儿,见他没有继续哄自己,又悄悄回头看来,正好看到郁清珣接过一个漂亮好看的小竹篮,要朝她递来。
小姑娘赶忙再背过身去,以示还在生气。
“给,爹爹亲自编织了个小花篮给棠棠,棠棠不要生气了,爹带你去桃园摘鲜桃好不好?”郁清珣将篮子递到她面前,继续哄着。
郁棠看着递过来的小篮子,又听到说能去摘鲜桃,心下雀跃,再也气不下去。
她矜持地接过小竹篮,声音脆脆:“好吧,我也原谅你,不生你气了。”
说完,再也忍不住地转过身来,扑进亲爹怀里,小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声音带了点点哭腔,“我其实也好想好想你……”
“嗯。”郁清珣眸光和心都更柔了柔,垂眸看着扑来的小家伙,喜爱地紧拥着,嗓音暖煦:“阿爹也想棠棠。”
郁棠在他怀里腻歪了会儿,很快又推开他,扭头跟她娘和弟弟招呼,“阿爹说去摘鲜桃,我们现在就快去吧,我想吃桃了!”
“好。”唐窈答应着,牵着另一小家伙,浅笑温柔道:“我们去摘桃。”
“好!”一家四口牵着手,上马车转去桃林。
“桉儿有没有想阿娘呢?”
“想~想阿娘想爹爹,我都想~”
*
后记。
端王被凌迟处死后,众臣商议起新皇之事。
国不可一日无君,小皇帝和太皇太后失踪,端王谋逆而亡,福王等亲王被端王逼杀,战乱也死伤了不少姬氏族人,以至现在宗室里竟只剩下偏远皇室血脉可选。
众臣经过十来天挑选,终于选出继任之人。
可新皇还未举行登基大典,便先辞拒,紧接着众宗室竟统一让贤,不愿上位,皆推举国公郁清珣。
郁清珣自是辞让不肯,双方三辞三让,拉锯了数个回合,花费了大半年的时间,郁清珣才不得已接了大任,又表示小皇帝和太皇太后只是失踪,未必不会回来,他愿悬置大位三年,只摄而不名,若是三年后,小皇帝和太皇太后没回来,再开典登基也不迟。
三年后,小皇帝和太皇太后依旧没有消息。
郁清珣在众臣拥护下登基为帝,携手唐窈双圣临朝,改国号为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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