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枝抬眸,便撞进了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无尽的缱绻温柔,仿若吸引着人沉沦。
她心情不悦,但也被这人灼热的眼神惊了一跳,她挪开视线看了眼前座,就见那沉稳霸气的权臣此刻正端坐上位,那高雅端庄的贵女正拿着茶壶给他斟茶。
沈青枝只看了一眼,便迅速移开目光,心里头上火,差点将手中的帕子撕碎。
她在这落寞哀愁,他倒好,受着姑娘的青睐,无比享受呢。
不过那又与她何干?那高门贵女本就是他的未婚妻,倒是般配得很,她理当为他喜得良缘高兴才是。
黛眉微皱,沈青枝抬眸看了眼面前眼神灼热的小将军,心中闪过一丝酸楚,初来上京时,她对裴安是有些向往的,但自打遇见那人,这份思量也渐渐淡了。
心里头确是有些愧对裴安的,思及此,美人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糕点放进一旁的碗碟中,素手白嫩纤细,在象牙箸的映衬下更为白净,她放下筷子,双手端起碗碟递到裴安面前。
“上次多谢郎君相助,奴家请郎君吃糕点。”
裴安不知她心中所想,见美人如此殷勤,受宠若惊,忙接过碟子,他目光停留在女子雪白柔软的手上,心中“突突突”跳个不停。
胡乱将糕点塞进嘴里,一股子香芋的清甜在口中蔓延,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抓了抓脑袋,待嘴里糕点嚼碎咽肚,这才轻言道,“上次还未询问姑娘芳名,家住何处,可有婚配?”
说到最后时,他脸倏然一红,忙将碗碟放在了桌上。
沈青枝听闻颦眉轻叹,“奴家府上在扬州,自小与上京郎君有婚约,近日本打算赴京成婚,却不料那郎君正欲和奴家退婚。”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含哀愁,垂眸低叹,真正是我见犹怜。
那小将军听闻这话,连忙重重拍了拍梨花木桌,蹙眉惊叹,“哪家小儿这般不长眼,竟连娘子这般美人都敢辜负?”
沈青枝拿着帕子轻擦了擦泛红的眼角,沉默不语,只是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眼底却流露出淡淡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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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不远处,江聿修坐在上位,双眸看似盯着桌上的茶盏,其实余光却落在不远处的沈青枝身上,他看着藏在心尖上的小姑娘垂着脑袋,露出雪白莹润的脖颈,玉兰花极符合她淡雅出尘的气质,但她模样生得媚,却让那白衣都显得明艳许多。
欣赏得正投入,那傅家女不知何时走到了身后,端着茶壶欲给他添茶,嘴里还在说着,“兰时,近来政事繁忙,辛苦了。”
在上京,除了亲近的友人,这字只有发妻才当喊,傅甄这一叫,可是明摆着将自己摆在了首辅夫人的位置上。
江聿修转动手中的扳指,冷笑出声,“何时谁都配喊吾的字了?”
傅甄拿着茶壶的手一抖,脸色倏然发白,她强装镇定继续替他斟茶,“大人身份尊贵,大京无人可唤大人名讳。”
他心情烦闷,无意与她过多计较,当即也只是挥挥手,“放下,走吧。”
他态度温和不少,不禁让傅甄抬眸细细打量了一番,还是那般英俊夺目的面孔,只是少了份凌厉,多了份温和。
从前每次遇见这人都是盛气凌人,高不可攀的模样,但今儿个却是落败孤寂得很。
她心中诧异,却还是转移视线,稍稍屈膝行了礼方才离开。
只是垂下的美眸里却是藏着浓浓的占有欲。
待她离开后,江聿修复又将目光投向沈青枝,却见她面前站着那长胜将军,那人灼热的目光快要将她燃烧,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裴安耳朵根子都红透了。
江聿修手指在梨花桌上摩挲了几下,眼里闪过一丝淡漠,裴安是他亲外甥,都说外甥像舅,裴安这姿容在上京那也是首屈一指,引得无数贵女尽折腰。
但从前,在上京还有传言,首辅大人是高岭之花遥不可摘,裴安却恰逢适婚的年龄。
那样的少年郎,英姿飒爽,朝气蓬勃,确实是绝佳的成婚对象。
江聿修垂眸,眸里的黯淡被遮住,他没喝傅甄倒的茶水,而是随手拿了一杯清酒啄了一口,辛辣苦涩的味道萦绕嘴边,他神色自若咽了下去。
再抬眸,不知那丫头说了什么,裴安脸色苍白,薄唇颤抖,一向狂傲的眸里满是黯淡,低垂着眉眼转身离开。
看来他这外甥是在四姑娘那受挫了。
一杯酒水下肚,头有些胀痛,江聿修以手揉眉,晃了晃脑袋,唤来白苏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白苏眼里闪过诧异,但还是恭敬有礼地点点头,“爷放心,属下一定护着姑娘安全。”
“嗯。”江聿修头愈发疼痛,忙起身离开了内殿,颀长霸气的身影甫一站起,就引得一群贵女尖叫连连,他身段极好,宽肩窄腰,那身墨袍穿在他身上,禁欲高雅,哪怕不开口,仅一个身影也是惹人垂涎。
在上京,无人能超越江聿修的沉稳霸气,也无人能比得过他的盛世容颜。
那出挑的身影经过沈青枝面前时,一个眼神也未落在她身上,甚至眼睛都未眨下。
沈青枝冷哼一声,拿起碗碟里的糕点轻咬一口,当即也只是漠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句话也未开口。
过了片刻,小皇帝在众人瞩目中进入宴席,他一席黄袍,玉树临风,身姿羸弱,背在身后的莹白手背青筋暴起,一着华服的艳丽美人侍在身后,偶尔那帝皇还会低头在她耳边附上几句,那美人羞得脸色通红。
沈青枝见状连忙将目光转向裴琳琅,她和宋音尘站在帝王前面,明明是值得庆祝的日子,她的眼底却一片黯淡。
是啊,良家女子谁愿夫君身旁另有佳人陪伴呢?妾室本就是不应该有的存在。
沈青枝跟着哀叹口气,目光继续停留在裴琳琅身上。
即使裴琳琅心中再不乐意,也还是微微俯身,道了一句,“陛下安康,贵妃吉祥。”
那小皇帝在贵妃的搀扶下走至裴琳琅身边,眼里带着雀跃,“琳琅,生辰之日,朕送你幅字画可好?”
裴琳琅抿抿唇,即使再不喜欢诗情画意,也还是点点头,“琳琅谢过陛下。”
那小皇帝扫了眼,见不到江聿修身影,还是问了一嘴,“首辅呢?怎不在此?”
裴琳琅愣了下,这才想起方才舅舅出去的身影,正欲开口,余光撇见那位贵妃嘲讽地扯了下嘴角,她垂眸,用力扯了扯帕子,随后轻声开口,“回陛下,舅舅出去透透气。”
那小皇帝点点头,也没再多问,纵然他身居皇位,但这天下凡事做主的还是江聿修,他一心扑在诗词作画上,心中装不下国事,如若不是江聿修,这天下早毁在他手中了。
对江聿修,他是万分敬仰的。
宴席开始后,江聿修也未回来。
倒是有几位贵女端着酒杯前来与沈青枝谈话,甫一靠近,身上淡淡暗香袭来,是茉莉花的香气。
沈青枝来了兴致,和这几位贵女有说有笑,竟也多喝了几杯酒。
脸色愈发滚烫,就连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她起身在冬葵的搀扶下朝门外走去。
月色似水,照在门前的凉亭上,点点凉意袭来,沈青枝忍不住颤了颤身子。
烛火之下,纤细的手腕被人抓住,滚烫的触感袭来,沈青枝心中“咯哒”下,她忙挣脱开那手的束缚,轻抬眸,便撞进一双黯淡朦胧的眸子里。
裴安再次抓住她的手腕,像只小狗似的,红着脸望向她,大抵是喝了些许酒,脸色微醺,连呼吸间都满是酒气。
“枝枝,之前是我对不住你,我不知那沈府四姑娘就是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沈青枝用力挣脱他滚烫手掌的触碰,黛眸微皱,“小将军,是你说要退婚的。”
裴安面色苍白,像只受伤的小狗红着眼望向她,“可对你一见钟情的也是我,结局是我找到你了,婚约继续不好吗?”
沈青枝看了眼被他握红的手腕,轻叹口气,“小将军就没想过,如若你没有对我一见钟情,那沈四的名声该何去何从?”
裴安后退一步,脸上写着不安,大抵是酒气冲上大脑,那双水润的眸里倏然一冷,他压低声音开口道,“枝枝,这事儿我们说了不算的,双方老一辈定下的婚约,除非这事你捅到我舅舅面前去,可能还会如你所愿,不过我舅舅那人荤素都不吃的。”
沈青枝本就对江聿修有怨气,现下听到有人提及他名,加上喝了不少酒,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怒气上脑,顷刻间便炸毛了,一向清泠泠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怨气,“那他吃什么?饿死吗?”
裴安没想到这么个水灵灵的小娘子,既敢开口辱骂他权倾朝野,暴戾恣睢的舅舅,当即顿了顿,反应过来忙看了看四周,见无人听见,才松了口气,“枝枝说这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哦,让你那位高权重的舅舅来砍我脑袋呗!”
裴安:“……”
“真要成婚,这事儿让你那位舅舅来找我吧!”沈青枝心情不悦,甩了甩衣袖,转身往不远处的羊肠小道走去。
冬葵方欲跟上,沈青枝忙摇头,“冬葵,我想一个人走走。
冬葵无奈,只能任由她离开。
这皇宫戒备森严,到处是首辅大人的眼线,姑娘自有人护着。
今晚月色温柔,皎洁的月光洒在湖面上,有鸳鸯在其上戏水,沈青枝忍不住想到那日在宜园,她洗果子时,便与那人撞见一场野鸳鸯戏水。
今时不同往日,才不过几日,他们的关系都已僵至极点。
行至小河边,便听到不远处传来咿咿呀呀放浪的声音,沈青枝耳朵一红,这皇宫禁地,怎还能遇到行欢的野鸭子?
她连忙捂住嘴,生怕被人发现。
这些浪荡事儿怎么尽让她碰上了……
当下黑漆麻黑的,连树叶落在地上,鱼儿在水中跃起的声音都能听见,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行这事儿的到底是何人?
上次竟也是陛下逛宜园时碰上的,说不准就是上次那两人。
可这宫中除了女婢便是后宫妃子……
沈青枝一惊,忙压下心头的猜疑,甫欲离开,却不小心踩动了地上的树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这动静平日里可能不算什么,可此时,却是如此清晰。
她头皮一阵发麻。
撞见后宫妃子偷情这事,可是会被灭口的……
“是谁?”她听见一道洪亮压低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她吓得浑身颤抖,方想朝林子深处跑去,手腕便被人圈住。力道不重,只是微微握住了她的手腕,随后一阵熟悉的清莲混着鹅梨果的香气袭来。
她心里一松。
下一秒便被男人压着覆在了古树上,深沉暗哑的声线在耳边响起,“枝枝,我荤素皆不吃,那你告诉我,我该吃什么?”
滚烫的呼吸落在她柔软的脖颈处,沈青枝全身一片酥麻,他单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覆在树上,另一只手还护着她的额头。
纤细薄薄的后背靠在他坚实的后背,薄薄的衣料快要被那灼热融化,男人滚烫的呼吸萦绕在耳边,沈青枝觉得她快窒息了。
下一秒,男人薄唇轻启,带着酒气的气息喷洒在她脖颈上,酥酥麻麻的。
——枝枝,你不能真看着我饿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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