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诸伏宅中住下来的望月晴真在第二天等到了从夏令营回来的诸伏高明,也等到了警察送来的判决书。杀人未遂的外守一被判刑,不日就会送到长野县另一端的监狱里服刑,不过因为犯人疑似患有精神疾病,在前往监狱前会由警察陪同前往医院诊治。
“不过犯人说想在进监狱前再见诸伏先生一面,他说想为那晚所作所为道歉。”前来诸伏宅的警察诚恳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们警方这边并不赞同诸伏先生与犯人见面,犯人疑似有精神疾病,已故的女儿是导火索,犯人见到诸伏先生恐怕会加重病情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诸伏爸爸拒绝了这个要求,“那晚的事情已经给我和我的家人造成了阴影,如果只是道歉的话我们已经知道了。我并不想因为他的请求再次见面而让家人又一次担惊受怕。”
“啊!我想起来了!”诸伏景光窝在叔叔的怀抱里,被望月晴真一只手稳稳抱起的诸伏景光显然也听到了警察的话,他想起了那个和自己关系很好的小女孩,“有里在那天有说过自己和爸爸吵架了,不过等郊游结束她想回去和爸爸道歉……”
但是外守有里在郊游结束前出了事,她的父亲外守一在对女儿的愧疚与悔恨中失去理智,将一切怪在了无辜的诸伏一家身上。
望月晴真看向警察,这是外守一自我和解的关键,“能麻烦警察先生把这句话带给那位外守先生吗?”
他能阻止一次外守一对诸伏父母的杀戮,不代表能阻止第二次。只要外守一无法与那种情绪和解,无法解开心结,就算在监狱服刑他也时时刻刻会记住‘夺走’女儿的诸伏父母,甚至会更加怨恨他们。望月晴真想要做的,就是从根源上解开这种错误的心结,彻底避免诸伏一家的惨剧。
“好的,我会把话带到。”
警察离开了。
三个人回到了屋子内部,刚刚收拾干净行李的诸伏高明冷静地看着两个大人,那种严肃的神情吓得诸伏景光从叔叔身上跳了下来乖巧地站在一旁。
诸伏爸爸瞥了一眼身边悄咪咪开溜的好弟弟,试图用眼神唤起他们之间的兄弟情,弟弟你不能丢下哥哥一个人!以前不是说好了有难同当吗?!
抱歉了哥,我觉得厨房还缺一个帮手先撤了!望月晴真果断丢下自己的养哥,在诸伏高明开口前一溜烟钻进了厨房,帮着诸伏妈妈做晚饭的同时不忘记竖着耳朵偷听外面动静。
厨房外面的诸伏高明看着自己素来稳重的父亲,“爸爸,我记得您教过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可是您自己怎么忘记这一点了?”不知道为什么,诸伏高明在知道昨晚的事情后内心一阵后怕,他总有一种曾失去过什么的错觉。
“抱歉抱歉,我以后会注意的。”诸伏爸爸和自己的小儿子对视一眼,两个人围抱住一夜之间成熟不少的诸伏高明,“我和妈妈会陪着你和景光一起长大的,我们都还没有看到成为大人的高明景光,怎么会舍得离开你们呢。”
被挤在爸爸和弟弟中间的诸伏高明感受到两人温热的身体,在听到家里出事后一直高高悬起来的心终于落到了原地。
“但死生有命,若真有那么一次意外,”诸伏爸爸笑着低下头拍了拍自己的两个孩子,充满年岁的脸庞上是豁达和不舍,“我希望高明和景光能走出来,带着爸爸妈妈的那份健康成长。”
不会的,他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
望月晴真脸上带着微笑,内心决定要好好看住外守一,绝对不会给对方重现惨案的机会。不然他为什么要用时空转换器回到这么早的过去,因为他想要尽可能地改变一切,悲惨的过去也好,注定死亡的未来也罢,他只是……
想挽回遗憾。
【“晴!快来啊!”
在樱花飞舞的警察学校里面,手持相机的猫眼青年挥舞着手臂向从宿舍出来的人喊话,青年身后是停止打闹回过头来的他的四个同期。
擅长社交的同期正给自己打架的幼驯染加油,见好友过来还不忘将手中充作应援棒的汽水递给好友,“来来来,我们正打赌小阵平和降谷这次会是谁赢呢,晴赌哪个人?”
“萩原赌了松田,我赌了降谷,诸伏啊……是裁判呢。”比其他几个人都要壮硕的同期给晚来的好友讲解场上局面,“我们的赌注是毕业后的请客,谁输了就要在毕业后请大家喝酒。”
被当作赌注的两个同期对视一眼,同时出手架住了最晚来的人,他们两个坏笑一声准备坑坑自己的同期好友,“按理说,应该最晚一个来的请客吧!明明昨天就说好了下午来这里拍照的!结果晴你居然迟到了十分钟!!”
因为某些原因迟到的望月晴真双手举起,向自己的好友投降认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毕业当天我就请你们去喝酒,不醉不归的那种!”】
但毕业当天他们没有喝成酒,因为白天被鬼冢教官抓到违纪,他们那一晚还被压着在办公室里通宵写万字报告。
再后来……就彻底没了机会。
“晴君?”诸伏妈妈看着突然发起呆来的望月晴真,轻声唤了几下对方后仍然没有得到回应,就在她想要不要大声喊一下的时候对方自己反应过来了,“高明本来打算夏令营回来后去东京买几本书的,但是现在发生这情况我和阿娜达也不放心孩子一个人出门,能麻烦晴君明天陪高明去一趟东京吗?”
望月晴真愣了一下,答应下来这件事情。
第二天在父母的注视下,诸伏高明和望月晴真离开了诸伏宅。通过电车来到东京的诸伏高明带着叔叔进了自己最常去的一家书店,在进去前他问望月晴真,“叔叔,你要和我一起进去吗?”
对现在的书籍毫不感兴趣的望月晴真摇头拒绝,反倒是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咖啡店,“我在那里等你出来,不用着急。”
两人就此分开。
走进咖啡店的望月晴真选择坐在靠近墙角的卡座,这里有半扇窗户能让他看见对面的书店,而桌子对面被墙壁遮掩的座位十分适合他的客人。搅拌着咖啡的望月晴真将服务员端上来的咖啡果冻推移至对面,金色的双眼自下而上看去时,对面已经坐上了人,“我没记错的话,你喜欢咖啡果冻。”
对面的人没有回话,只是拿起勺子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咖啡果冻,戴着的鸭舌帽下露出点点粉色。等甜点吃完,对面的青年开口,“咖啡果冻没有你做得好吃。”
“诶?那我下次亲自做些。”望月晴真耸耸肩没把对方说的话放在心上,在他记忆里他可没有给眼前的人做过饭,对方会这么说十之八九是客套话吧,“不过……你怎么来找我了?”
“有事。”青年坐得端正脊背挺直,生来就可以听到人们心声的青年对望月晴真的内心话私下做出了反驳,他一心二用地暗示对方,“你知道世界的抑制力吗。”
?
因为青年提到的东西而一脸疑惑,望月晴真记得清楚,在他回到这个时间线上的第一天,就是眼前这个青年用他带来的科技产品阻止了一场无休止的战斗。而在结束战斗后,眼前的人也是这么向自己提问,怎么如今又一次提了出来?
望月晴真相信眼前的人,他知道对方一定不会是无缘无故提出来这件事情——难道是那个装置出了问题?
“你想起来了,那你知道神明吗。”青年在提出来最后一个问题后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了被使用过的餐具。
“神明……高天原?”
来自西元2205年的望月晴真知道,神明从始至终都是存在的,而民间流传的八百万神明一说从不是空话。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些神明便无法离开高天原,也无法回应信徒的祈愿,因此逐渐在人世中被遗忘。
直到人类中有人想要改变历史、回溯时光,神明中能力低微的付丧神才有了离开高天原的机会。但现在可不是西元2205年,时间溯行军的理论都未被提出来,改变历史更是无稽之谈,所以神明不该有干涉人世的能力。
望月晴真明白自己一定忽视了什么。
“叔叔?”买完书回来的诸伏高明唤醒了对方。
命运。
神明。
诸伏。
他明白对方的意思了。想通一切的望月晴真失手打翻了咖啡杯,本来就一口没喝的咖啡液在洁白的桌上流淌,他呆愣地看着那一滩滩液体,仿佛在透过它们看着什么。
“叔叔?”一无所知地诸伏高明拿着纸巾摁住了向桌边蔓延的咖啡液,没让液体弄脏自己叔叔的衣服,“怎么了吗?你怎么一副很奇怪的表情?”
回过神来的望月晴真对着什么都不知道的诸伏高明,他笑不出来也不想露出更多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低下头用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念了一句古文,“莫非命也,顺受其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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