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小儿子大孙子,老两口的命根子。沈老三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不说老两口多偏心,在小事上多多少少总会偏袒一些。
可如今涉及到婚姻之事,吴婆子真真是不给沈老三开口说半句话的机会。就连一向说话很有份量的沈杳,也没能发表个一句半句。
与张家的婚事已然板上钉钉,沈老三日日苦着个脸。沈杳有心安慰安慰三叔,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哎!”沈杳托腮长叹。
她叹的不止是三叔,还有她自己。
后世的人,形容一个女人很幸福,便说她嫁给了爱情。前世的她不曾谈过恋爱,不知道爱情为何物。但从别人的言辞中,爱情,大抵是美好的。
如今她是大柳村的沈家女,或有一日她也会嫁人。若真有那么一日,她是否能嫁给爱情呢。还是说,她也要顺应这个时代,接受着包办婚姻,盲婚哑嫁。
吴婆子瞧着小孙女愁眉苦脸,心道这人不大,心思倒挺多,便打趣道:“你这又叹的是什么气?一天天的,别儿个长辈都没你的心思多呢!”
“奶,三叔好像不是很想娶未来的三婶。奶为什么不让三叔娶自己喜欢的人呢?”
“咋滴,你还心疼起你三叔来了!不是奶奶逼你三叔,是实在不得已。别儿个十五六的就成亲做爹娘,他都二十二了,我要真逼他也不会等到今天!”
吴婆子说完,在沈杳边上坐下,也跟着叹了一声:“喜欢,什么叫喜欢?再喜欢也不能当饭吃。你再喜欢,那也得配得上才行。就像先前那个,你三叔是看对眼了,可那彩礼咱家出得起吗?根本娶不起啊!所以你说喜欢有什么用?”
“你看着你爹跟你娘,恩爱吗?”吴婆子又问。
沈杳点头。
“那不就成了!成亲前,你爹还不是见都没见过你娘,这成亲后不照样恩恩爱爱。俗话说,日久生情。这成了亲,日子久了,不喜欢都变得喜欢了。”
“你三叔的年纪拖不起了,再拖下去真要打一辈子光棍。以后我跟你爷去了,他要怎么办?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临老了,死了埋了,日后逢年过节的,连个烧纸磕头的人都没有。”吴婆子说的语重心长,她是希望孙女能明白,婚姻嫁娶,生儿育女,才是人生的头等大事。
“哦!”沈杳轻轻的应着。
她不赞同吴婆子的观念,却又没办法去反驳。延续几千年的封固思想,不是她说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但她自己却不想顺应时代,若真有那么一日,她定要拼上一拼,坚决不嫁给不喜欢的人。
祖孙二人并排坐着,推门进来的徐氏妯娌看到这一幕,相视而笑。
徐氏与何氏怀孕的月份大了,肚子隆起的厉害。为了将来能顺利生产,妯娌二人会一起去外面走走,活动活动。
许是越临近生产,母性的光辉尤甚。看着墙角下的小团子,徐氏才发觉她家杳杳好久都没跟她睡了。
她想搂着闺女睡!
“娘,要不,让杳杳回我屋里睡几天?”
“想啥呢你!杳杳才三岁,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她睡熟了喜欢乱动,手脚也没个轻重,到时候踢到你肚子了怎么办?”
被训斥的徐氏,委屈的抿了抿嘴,眼泪就要掉下来。她是杳杳的亲娘,不过是念着自己的闺女罢了,婆婆竟都不肯。
她不知道婆婆是真的担心杳杳踢了她的肚子,还是想霸占着杳杳不让她与闺女亲近。
“娘不难过,等您生完了小弟弟或小妹妹,我再回您屋里。”睡着了爱乱动,这事沈杳是知道的。因为这,吴婆子可是说了她好几回。
听说有一回,她睡着睡着就横了过来,小脚差点没塞到吴婆子嘴里。为此,她的屁股还挨了一巴掌。
“呸呸呸,什么小妹妹,你娘跟你大伯娘的肚子里,定是小弟弟。你说你,平时挺聪明的一孩子,怎滴关键时刻犯浑!”
沈杳吐了吐舌头,心道生儿生女又不是她说了算,至于么!
这边小院里一片温馨,那边村长也去镇上的张屠户家送了信。
回来时,手上还提着一对猪蹄,脸上洋溢着喜气。
“乖乖,村长这是在哪发了横财不成?这么一对大猪蹄儿,可要不少钱吧。”
村长将手里的猪蹄举了举:“我哪来的钱买猪蹄,这是主家给我这个媒人的谢礼!”
“啥呀?媒人?村长这是给哪家做的媒,怎么没听着说?”
如今大事已定,村长也不藏着掖着,笑呵呵的道:“镇上张屠户家的小闺女,跟沈家的老三。”
“啥呀?”
“张屠户家的闺女?沈家老三?”
这一消息仿佛一颗地雷,在这平静的小山村里炸出了大声响。
自古都是男低娶,女高嫁。可到了沈家这儿,竟反了过来。
那张屠户家的闺女胖是胖了点,可模样却是不丑的。又有张屠户那个爹,家中好几间的铺子,真要将人娶了,日后还愁没肉吃?
这有羡慕的,自然也有酸的:“村长好偏的心,我家老二才十八,年纪与张屠户家的闺女正相当,怎么不见着村长给我家老二说和说和?沈家老三都二十二了还没娶亲,说句不好听的,哪家小姑娘会选他?”
“你浑说什么?这个媒是我做的不假。但这门亲事,是张屠户来托了我问沈家的,是人家的闺女先看上沈老三的。有本事让别儿个看上你家老二先,他娘的,你来跟我撒什么泼。”村长的好心情,瞬间被刘全媳妇气掉大半。也不再停留,径直家去。
村长一走,村民就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你们说,张屠户那样的人家,会要多少的彩礼?怕不是沈家才得的二十两,我尽数折进去吧!”
“我估摸着给个十两顶了天了,二十两,不至于吧!”
“你们说,这吴婆子平日里挺刻薄的一人,精打细算的,怎么在这事儿上犯了糊涂。我可是听说了的,张家那闺女,在家做姑娘时可是什么活计都不做的。要不然也不能光吃不动,长那么胖。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她娶回来做甚?难道当少奶奶给伺候着?”
“贪图富贵呗,说出去她家老三娶的可是镇上的姑娘。那不明就里的,还以为她家有多大的本事呢。要我说,她就是虚荣!换做我,我是不是要这样的儿媳的。活干不成,还要成天伺候她?”
“我看你啊,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张屠户要真想跟你家结亲,你还能不应?我估计你睡觉都要笑醒,还在这装清高!”
“你乱嚼什么蛆,谁装清高了?啊~”
这妇人们聚在一起,三言两语的,一言不合就要吵起来。
沈杳刚从司家出来,正巧看到这一幕,乐呵呵的站在一边看她们撕巴。
打吧打吧,最好打狠一点。让她们背后说她奶坏话,该打!
沈老三的婚事,定在了来年的正月初六。
日子好,大家伙儿又都清闲,最适合办喜事。
至于彩礼,沈家老两口想着张屠户家算是中产,一两银子的聘金太掉份儿,最后一合计决定拿出五两作为聘金。
离过年没多少时日,沈老头带着几个儿子跑了好几趟镇上,去糕点铺定喜饼,扯红绸子,预定鱼肉。
张屠户本是不愿这门亲事的,可闺女死活要嫁,他也只能含恨应了。如今见沈家对这门亲事还算看重,为即将到来的婚礼忙前忙后,心里也宽慰不少。
更是在有一回沈老头到镇上时,将人请到了家中,小酌了几杯。
这男人一喝酒,话就多了起来。
张屠户这人性子直,豪爽,也正因此,他家肉铺的生意才做的这么红火。
几杯酒下肚,张屠户红着眼睛:“不怕亲家笑话,我就春香这么一个闺女,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她摘。说实话,你家老三我是看不上的,倒不是说你家老三不好。而是相比老三,我闺女可以嫁的更好。可她偏偏……”
“亲家,你也是做爹的。这做爹娘的,辛苦劳碌一辈子,所求的就是为了儿孙们能过的好。不瞒亲家说,为了让闺女衣食无忧,就是她不嫁人,我养她一辈子也是愿意的。可她……就是认定了你家老三。我不答应,她……她就闹绝食……。她……她以死相逼啊!”
“亲家,我没办法,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就是再气,再恨再不愿意,她是我生我养的,我总不能真让她去寻了短见。”
张屠户有了几分醉意,拉过沈老头的手:“亲家,我家春香是矫养着长大的,家里的活儿从不要她干。她嫁到你家去,你们可要多担待些。”
“放心,我家老婆子,不是那恶毒婆婆。”沈老头轻轻拍了拍张屠户的手,不知如何安慰,只说了这么一句。
他没闺女,体会不了张屠户的感受。但一想到两个孙女,瞬间就能与张屠户感同身受。
特别是他们家杳杳,那么聪慧懂事的丫头,若将来在婚事上犯蠢,要嫁到那什么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穷苦人家,他就是将人绑了,也不会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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