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正是要来杀你的。”
一柄骨制的利刃横在项上,阴冷的寒气从白骨尖刀上散开。
松松一睁开眼,对上的就是这一幕。
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瓷白小脸抬起,看向前方。
架在她脖子上的骨制的大刀寒气凛洌,似乎是抽取什么生物的脊骨制成,荆突参差,连贯成岭,至第一根锥形骨节往上,则是它的刀柄。
刀柄被一只骨手握住。
握刀的男人面孔英武,身披厚重甲胄,面覆青灰之色,喋喋数落她的罪责,最后一声怒吼:“你简直无恶不作,落此下场,罪有应得!”
松松被他暴烈的声音吓得身体一抖,眼里蒙上层水雾,委屈地说:“你、你的声音能小点嘛,太大了,有点吵。”
“奥,”男人下意识地回:“不好意思,我下次——”
“不对!”
他再次怒吼:“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可恶,这次我必不可能被你蛊惑!”
骨刃又往前,完全贴在松松的脸颊,雪白如乳的肌肤被煞气烙上红痕,如同雪中红梅怒放。
松松眼睛圆圆,摸不清楚状态。
她吸了吸鼻子,双目泛红,眼泪要掉不掉,软软地说:“我没有耍花招啊,你为什么要把刀放在我的脖子上?”
“哼,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你简直无恶不作!”
松松又问:“那我做了什么恶事嘛?”
脸色铁青的男人大声道:“你做的恶事,说上三天三夜简直说不完!”
松松灵机一动,试探性地说:“那你跟我讲一讲,好让我做个明白鬼?”
“也对。”男人把骨刀一收,插在地上,准备开始再次数落她的罪状。
松松嘴角往上翘起,悄悄打量周围,心想,等他说个三天三夜,自己一定会找到机会逃出去的。她可太聪明了!
这个男人看起来凶巴巴的样子,却好像不太聪明。
她偏头,往左张望,目光突然凝住。
一张脸撞在她的面前。
那脸下颌瘦长,颧骨凸出,肤色青灰,大睁的眼睛只有眼白,细细血丝从眼睛流下。
这明明是张死人的脸!
更可怕的是,死人脸是从男人的身后伸出来的,脖子蛇一样伸长,居高临下打量松松。他们共用同一个身体,却有两个脑袋。
松松瞪大眼睛,双腿发软,逃跑都走不动道。
她和鬼脸大眼瞪小眼,陷入诡异沉默。而那男人手执着骨刃,一时指天,一时插地,在慷慨激昂地数落她的罪状。
“简而言之,你该死!”男人大声喝道。
松松心中一惊,不是说三天三夜嘛,他居然会用简而言之!
呸,卑鄙!
眼看骨刃就落劈在脑袋上,她瘫软在冰冷石座,动弹不得,已经做好等死的准备。
“将军!”鬼脸嗓音尖细,喊道:“且慢!”
骨刃悬在松松的头顶,煞气刺得她眉目生疼,只好眯了眯眼。
鬼脸缩到男人身边,说道:“魔尊如此镇定,想必还有后招!”
将军将信将疑:“军师,真的吗?”
鬼军师点头,“她天性狡诈,何时做过束手就擒之事。那妖女让我们先动手,肯定是想害我们先与魔尊交锋!”
两张鬼面齐齐打量魔尊。
而松松还被煞气压得睁不开眼,半阖着眼睛,粉白一张俏面没什么表情,显得淡漠清冷。
鬼军师越发觉得自己猜测正确:“将军您看,她如此淡定!”
将军缓缓收回骨刃,“看来你说得是对的,军师果然很聪明,不愧是我的智囊。”
煞气如潮水褪去,松松睁开眼睛,看着一人两头转身离去,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这就过去了?
按照他们的对话,她似乎变成了魔尊。不知为何,她的记忆变得模糊,该有的认知却很清晰,比如,魔是坏蛋,魔中至尊,是坏蛋里的坏蛋。
我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松松撇撇嘴,有点委屈地想。
鬼修还没走到门口,一条红绸破开厚重的石门,玉壁砰地一声四处散落。
鬼修连忙退到一边,两个头同时在呛人的烟尘里咳嗽:“咳咳咳,臭女人,每次你都不能好好开门是吧?”
“哼。”一个色如桃李的大美人从烟尘里走出。
她手指轻弹,红绸有生命一般,飞到松松的脖子上,逐渐勒紧。
松松心里叫苦,这是走了一个,又来一个是嘛。
“骨惊飞,你真没用。”美人牵着红绸,声音娇脆,明明在骂人,却好似撒娇,“让你暗杀魔尊,你在干什么?我都说了,她突破失败,修为受损,正是最好下手的时候,要是让她恢复,你我还有翻身之日?”
糟糕!
松松心想,听她这语气,今日一定要杀了自己。
更糟的是,这个漂亮姐姐,看起来像个有脑子的。
骨惊飞怀抱骨刃,靠在墙边,冷笑:“合情,要上你先上,别想唬我先动手,你不是说魔尊毫无反抗之力吗?那你来嘛,我在旁边打下手,等尊主之位剩下,你来做魔尊,我只要救出我兄弟们的魂魄。我不稀罕那个位子。”
“没用的东西。”合情骂了一声,跃至松松身前,牵紧的红绸勒住少女白嫩的脖颈。她朝松松微笑,笑容摄魂夺目,“尊主,我可不像那个傻子一样好糊弄,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您还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松松:“你叫合情。”
合情莞尔,低低笑道:“怎么突然喊人家的名字?”
松松问:“你有个叫合理的妹妹吗?”
死到临头,她真的很好奇,一个叫合情的人,会合情合理地,有个合理的妹妹嘛。
合情怔了片刻,掩唇低笑,她笑得花枝乱颤,笑声像雨打梨花。半晌,笑容止住,她弯着红唇看松松,说道:“没有。”
松松“啊”了声,抬起眼,轻轻问:“你一定要杀了我吗?”
女人笑得眉眼弯弯,眼神却是冰冷的。
松松感受到她的杀意,眼圈一点点红了,凤眼里蓄上层晶莹的泪水。她想,如果她真的变成坏蛋里的坏蛋,有人想杀她,也是正常的。
可是,好委屈,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合情也静静打量着魔尊。
魔尊生得好看,雪肤红唇,美得夺目。
现在,那双漂亮的凤眼无辜睁着,眼尾一点一点,洇上红晕,好像谁用指尖,在她眼尾斜斜抹开一道胭脂。她的眼里,也没有过去的狠戾杀气,显得柔软澄澈,无辜极了。
合情心中一动,越凑越近,情不自禁双手捧住松松的脸颊,低下头,啪叽一口,亲在她红红的眼角。
松松呆住。
骨惊飞大吼:“你不是要杀她的吗?这就是你的刺杀?”
合情坐在松松腿上,搂住她的脖子,嘻嘻一笑,“尊主,我改变主意啦,你和我双修,我就不杀你,好不好?”
合情柔软无骨地贴在松松身上。
一双雪白大长腿勾起,在她腿上蹭来蹭去。
松松身体往后仰,想拉开距离。
合情很快追上,雪白脸颊蹭了蹭松松,红唇勾着笑,说道:“尊主不愿意吗?“
她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松松的嘴角,歪头问:“是我不够好看嘛。”
松松只好睁眼看她。
作为万里风月的主人,合情仅凭艳色就能杀人,一身天下无匹的魅惑之术。
她的桃花眼眼角勾起,魅术在瞳孔里绽开,又问了声:“我好看吗?”
若是一般修士,这时已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兴高采烈地做被她玩弄的狗;若是能识破魅术的强者,早就一剑把她轰了出去,不容她如此放肆。
骨惊飞在台下感慨:“哎,真是有伤风化!”
鬼军师附和:“没错,有伤风化!哪比得上我们大晟朝,民风敦厚,返朴还淳!”
合情在等一个答案。
她用全力使着魅术,使劲到眼睛开始抽搐,心中不禁怀疑:尊主其实没有受伤,单纯在耍她吧?
这时,松松认真地看着她,说道:“你很好看,你的眼睛里有紫红色的颜色,像天空铺满的晚霞。”
合情微微一怔。
没有人这么夸过她,她眼里的晚霞颜色,不过是因为蛊惑人心的魅术幻化。
她痴了痴,看着魔尊,从来高不可攀的女人垂着眼眸,真诚地夸赞:“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人。”
“嘻嘻。”合情捧住松松的脸颊,笑道:“您要是照一照镜子,就能看见比我还要绝色的美人啦。”
松松轻轻“啊”一声。
合情故意把衣衫往下拉了拉,高耸柔软的胸脯紧挨着松松,一颤一抖,笑着说:“尊主,我这么好看,你同我双修,好不好?奴家会伺候您满意的。”
她软着语调,容貌娇艳美丽,十指蔻丹,在松松眼前晃动。
松松被她压得动弹不得,垂着眼睛,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
倒不是她不想说话,脖子上红绫缠绕流动,就怕一说错话,红绫马上会取走她的性命。
合情笑容愈发灿烂,“既然尊主不说话,我就当是答应啦。嘻嘻。”
她上下打量魔尊一圈,把松松如珍似宝地拢起来,就算用再挑剔的目光看,魔尊也是个挑不出毛病的大美人,想必在床上,更加勾魂摄魄。
松松咬了下唇,心中暗叫糟糕。
才出虎口又入狼窝,这位姐姐又想把她拖到什么地方哦。
她就快被合情拖走时,一道幽冷的梅香清清浅浅漫开,其他几人闻见花香,忽然面色大变。
被合情用红绫轰开的缺口,有光洒了进来,形成一道朦胧的光柱。在朦胧光线里,不知什么时候,静静伫立一道人影。
松松微微眯起眼,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看出她穿了一身白衣。
“尊主,仙门送上的美人已经放在朝夕渊入口,该去迎亲了。”
那人声音清冷飘渺,让人不禁恍惚。
松松一愣,仙门送上来的美人?
看来原身果然作恶多端,连欺男霸女抢美人这种事都做了出来,不愧是坏蛋里的至尊!‘
合情搂紧松松,不肯放手,娇嗔一声,说道:“刚刚尊主都答应和我双修啦,管她什么美人,让他们原路送回去吧。”
那人道:“只怕不行。”
合情又哼:“哪个美人面子这么大,竟然要我的尊主亲自去接。”
“宴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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