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阴损的,没见过这么阴损的!
陆沉寒暗骂完后仍不解气,直接编辑了条脏话发送了回去。
刚过个没几秒,手机便响了。
本以为是宋煜那小子打来的,瞥了眼才发现是来电显示人是他爸。
陆沉寒当时挺意外的,自从患上阿尔茨海默病后,他爸便很少给他打电话了。
怕是有什么事,他立马就给接了,“喂,爸。”
“诶,沉寒。”老人家低低地应了声,听着憨厚慈祥。
陆沉寒有些放心不下,“爸,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老人家拿手机的手有些颤,但语气中透着和蔼,“你放心吧,我没事,就是打来跟你说句话。”
陆沉寒问道:“什么话?”
老人家语气里有无奈,“你看你,自己的事都这么不上心。”
陆沉寒没理解。
老人家眼部皱纹密布,缓缓停顿下来道出声来,“生日快乐,儿子。”
陆沉寒愣了下,看了眼手机屏幕,发现还真是他生日,忍不住笑了,“谢谢爸,你不说我都忘了。”
老人家摆摆手,慢而吃力道:“怪我,明明早上就抄了笔记的,可就是一直不记得,到晚上要睡了才想起来。”
陆沉寒安抚道,“这不还是正好赶上了么,没事,别往心里去。”
老人家叹了口气,有点心酸道:“唉,本来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自己是真的得了老年痴呆。”
陆沉寒纠正道:“爸,不是老年痴呆,是阿尔茨海默症。”
老人家苦道:“有区别吗?”
陆沉寒委婉道:“那样叫更专业点。”
即使确实没区别,他还是不想让痴呆这种词放在他爸身上。
老人家听罢,摇了摇头,“你啊。”
陆沉寒安慰道:“爸,上次医生不是说你是早期的么,只要按时吃药,做好那些记忆治疗,总会有好转的。”
老人家叹气,“你就别骗我了,那些人都跟我说这种病治不好。”
陆沉寒道:“别听他们的,不靠谱。”
老人家一脸无奈,语重心长道:“不用再安慰我了。”
陆沉寒默然,“爸,你信我,现在医药那么发达,会没事的。”
老人家显然没怎么指望,但为了不让儿子担心还是“嗯”了声。
陆沉寒心里有点难受,但还是坚持问着近况,“爸,你最近在养老院过的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好好照顾你?”
其实他很不想把他爸放在那,但他每天有十几个小时都在外面打工,根本就照顾不到,万一不小心走丢之类他想都不敢想。
老人家听罢,眼角纹密布,心事重重道:“挺好的,就是贵了点,我刚刚才知道这里每个月的疗养费要三千块那么多。”
陆沉寒咬了下唇,语气里听不出丝毫破绽,“爸,你愁什么,钱不是都在挣么,我在饭店表现好,老板刚给我加薪。”
老人家眼里都是浑浊,总觉得自己拖累了,“你那都是辛苦钱,不能这么浪费。”
陆沉寒劝道:“那不是还有演戏么,虽然接的角色不好,但赚的也挺多的。”
老人家拿着电话的手指皱皱巴巴的,语气还是心疼钱,“那也不需要住那么贵的。”
陆沉寒缓道:“爸,钱的事我都会解决,现在最主要的是要积极配合治疗把病养好。”
老人家还是犹豫着,“但是…”
陆沉寒抹了把脸,“爸,那种公立的养老院虽然便宜但是设施差不说,护士也特别凶,你听我的,生病了就该好好的被照料,钱花了还可以再挣不是。”
老人家眼里都是浑浊,总觉得自己拖累了,但又知道自己劝不动儿子,只能默默附和,“知道了,那你也别苦自己。”
陆沉寒勉强笑了下,“放心,我不知道对自己多好,不早了,你快睡吧,我明早还要工作,先不聊。”
老人家微点头,“好。”
陆沉寒道,“挂了。”
他说归说,但是却迟迟没有挂断。
老人家等了许久,由于心疼电话费,还是主动挂了。
电话那头随之传来嘟嘟的盲音。
陆沉寒听了会,嗓子口里莫名有些难受。
他妈在他三岁时就跟着有钱男人跑了,他爸一个人把他拉扯大,虽然穷,但是每次都会给他买最好的东西。
现在反过来也是这样,他也想像当初那样,尽自己所能给他爸最好的,虽然会让自己过的比以前更艰苦,但他却觉得值得。
他爸从小到大就宠他,万事都凭着他,不管他做什么都会支持他,即使到最后他放弃本科专业去学演戏,他爸也没多说半句。
这些年他因为演戏过的很不好,又是打工又是兼职的,钱赚的很少,那些街坊总嘲笑他演的都是些小人物,瞧不起他,但他爸却总会跟人说,他是自己的骄傲,因为这孩子一直都那么努力,从来没放弃,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他记得自己当时听到的时候,当场就红了眼眶。
冉景总说他命不好,家里穷还自己没出息,但他却不这么觉得。
至少,他有着一个这么好的父亲。
阿尔茨海默症的后期阶段是严重记忆里缺失,甚至不认识亲人,身体瘫痪,生活也不能自理,但不管怎么样,他都会照顾他爸一辈子。
他不想学别人说什么这是作为一个儿子该尽的责任之类,在他而言,这不是责任,就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付出。
他爱着他爸。
夜深了,指针已经到达了十二点。
陆沉寒把手插在兜里,默默地在道路上行走着,最终走到一家便利店推开了门。
很快就有人走出来接他,“大哥,迟到了十分钟,你可算来换班了。”
陆沉寒没说话,低头走过去换上了工作服。
又是一个忙碌不眠的夜,一直到白天的十二点。
因为下午还要拍戏,他甚至没来得及回家洗上把脸,直接便赶去了片场。
导演就是那个姓王的,全名叫王羡。
年纪轻轻,是个富二代,因为自己感兴趣才投资拍电影。
上次的事两人闹的有些不愉快,陆沉寒怕他记仇,没像往常那样跟剧组里的人聊天,而是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里。
他一夜未眠,眼圈很重,带了个满清的辫子,配上些略显颓的古装服饰,是个车夫的角色,但却透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走过的人都下意识多看了他几眼。
陆沉寒没察觉,只在那专心看着剧本,虽然已经反复钻研了很多遍,但却总食髓知味。
王羡这次拍的是部名叫《巾帼枭雄》的片子,主要讲亡国复兴的故事,男一是个最近比较火的小生,名叫沈睿。
陆沉寒这次要演的就是扮演车夫将他拉到客栈,然后放他下来给他擦鞋讨小费。
正逢乱世,每个人生存都不易,男主可怜他,便随便多丢了几个铜板给他。
可能因为准备充分,轮到真正开拍时,他拉着辆破破烂烂的车进入场景,动作台词都流利的很。
十秒不到的场景,没出错也没演茬,但不知是不是对方存心刁难,连着拍了二十几条都没有通过,无数次的重拍。
“cut!”
又是没演完便喊了停。
王羡手里攥着剧本,脸上满是烦躁,厉声道:“再来一次!”
刚开始他这么说,大家都配合着他,但次数多了之后也开始有怨言。
沈睿也是没明白,忍不住道:“王导,你重拍也得告诉我理由吧,这样一直反复算什么?”
王羡眉头紧蹙,拿着稿子凶悍地很,“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让你拍你就拍!”
到底是金主,沈睿也不想得罪,虽然心里不情愿,但还是忌惮着继续开始在那演。
一遍又一遍,整整拍了一个小时,大概有百遍之多。
场景、布景、演员、台词都没有问题,但王羡却反复强调重拍。
片场的监制跟他比较熟,忍不住过去劝他,“王导,到饭点了,先停下休息会,待会再拍。”
王羡不耐烦地抹了把脸,没说话,这场戏确实拍的还行,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具体说不上是哪不对。
监制当他默认,对一众摆了个手,“行了,都去吃饭吧,下午继续。”
现场的工作人员跟演员早就忍不住了,该领盒饭的领盒饭,该去喝水的喝水,顿时就给散了。
王羡皱着眉站起来,拿了摄影机便去到了休息室。
监制紧跟其后,“王导,我说你到底是怎么了,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场景拍那么多遍?”
王羡没回答,低头摆弄着设备,将刚才拍的那些场景都调了出来。
监制没辙,只能站在身后陪着他看。
看了大概半小时左右,也没瞅出有啥问题。
正好有个化妆师走进来拿落下的工具,王羡就把她给叫住了。
“喂!”
小姑娘吓了一跳,满是紧张,“王导,我就拿个梳子。”
王羡冷着脸,口气命令性不容置喙,“你过来,把这段剪辑看了。”
他边说边将设备推到了她的面前。
小姑娘下意识瞥了眼,过了半响,点头怕怕地道,“看,看完了。”
王羡抬眸,“什么感觉?”
小姑娘不太敢看他,犹豫了挺久,轻声道:“那个,那个车夫挺帅的。”
“啪!”
她刚说完,旁边的监制立即用拳头拍了下手掌,眼里有恍然大悟的样子,“王导,我知道了。”
王羡不解,看向了他,眯着眼道:“知道什么?”
监制道,“这个龙套太夺人眼球,把男主的光芒都抢去了,恐怕按这样拍出来,会让观众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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