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易对乐庸这种要求,终于:“哎……这……”
转头问帅望:“师父,你不说闭关是非常残忍的一种修练方式吗?”
帅望点点头:“是啊,这方式超好用,这么好用,这么多年,你看你师父我闭关过吗?你爹闭关过吗?你大师兄二师兄闭关过吗?也就顾九没事就闭关,你看她那样子,基本后半辈子都在闭关。还有你姐姐,智力水准一直停在十五岁。闭关这事,凡是走出来的都不想再闭,走不出来的,基本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乐庸微微歉意地:“你不用陪我,嗯,其实,我就想是赶上进度,我爹说我这程度连黑剑也拿不到。你应该能得白剑的,所以……”
冷不易轻声“哦”一下。犹豫。
帅望望天,不出声。
冷不易问:“师父……”
韦帅望无奈地:“我劝你别跟,但这事你自己定,你爹说了算。”
冷秋淡淡地:“乐庸能陪你,你陪不起吗?”
韦帅望这个气:“扇风点火,火上浇油,无是生非……”
冷秋道:“赶不上你火山爆发啊。这是账单。”
韦帅望接过账单看一眼,顿时头发竖起来:“什么?几个破瓶子这么贵?你咋不去抢钱啊?”
冷秋淡淡地:“我也没想卖啊,是你非要买,我出十倍价你也管不着。你摔了,你就得买。”
帅望哀叫:“师爷,打个折吧!”
冷秋道:“腿给你打折。”
帅望哽咽着:“我这一年不用吃饭了。”
冷秋微笑:“秋园随时招待你。”
冷不易已经去打包衣服了。韦帅望长叹一声,还以为小朋友不会再吃苦,这基本上全轮一遍啊!
因为两个孩子都是心肝宝贝,韦帅望,冷秋加上韦行,分成三班,每人八小时,轮流看护。帅望想吐血,冷秋与韦行都一脸欣慰,唉,孩子长大了,懂事了。
当天各种准备,开始时已经下午了,下午就没人理他们,因为这种时候最好别打扰他们,刚开始也不会有啥危险,傍晚韦帅望过来看一眼,送了点饭。两个孩子当时都正常,他送了饭就回去了。后半夜韦帅望过来了,他爹作息时间规律而正常,师爷后半夜睡。后半夜最艰难的时光当然是他。
早上冷秋准时来换班,看一眼石屋里的乐庸,微微一惊:“你儿子有内伤?”
坐在石屋里的乐庸头顶一层汗气,表情看起来不轻松。
帅望白他一眼:“我没说过他有吗?”
冷秋这才想起来:“哎,你当时……”乐庸挨打时确实先吐了点血,韦帅望过去按他肩时,第一句是:“受过内伤?”呃……
帅望道:“不太严重,他要说有,我就帮个忙,让他多吐点血,他说没有。”
冷秋问:“谁伤的他?”
帅望气:“他说没人。”
冷秋瞪他一眼,咦,这臭小子思路真诡异。正常人家都是父母说了算,到他家,都是孩子说了算,这根本教育思路就不对,要不你家总出神经病呢。
冷秋再看看自己儿子,冷不易表现正常,虽然他看起来进入闭关状态的抵抗期更长点,因为两个孩子在相邻不太远的两个石屋内,相较而言,冷不易吃饭喝水上厕所的要求比乐庸正常得多,几乎同正常人一样。
而韦乐庸明显已经开始没胃口不想吃东西了。桌上有剩饭。奇怪,这简直秒进状态啊!
第一关,进入忘我状态,冷不易慢了。
冷秋忽然对自己原来的判断产生了怀疑……呃,这世上,也许就有人,即聪明又偏执,天生就是武学天才吧?冷恶那一系确实都偏执,总有些奇怪的念头或者原因,别人觉得正常这事应该妥协,妥协的好处最大,不妥协我可能赢但代价惨重,没必要。偏执的人会表示:老子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达到目标。
冷恶,韦帅望与韩青都是这种人。
冷秋沉默一会儿,糟糕!难怪韦帅望跑去砸我家……
内心微叹,这些人平时可好了,简直就是宽容退让克制的典范,一旦小宇宙爆发,就特么跟核弹似的。糟糕!我好象又点炮了。
至于韦乐庸自己的感受:卧槽!出了啥事情!我停不下来!救命!我害怕……
怎么没人来帮我!
没人看出来我不对劲吗?
糟了,我动不了,他们看不出来,我怎么办?如果我直接走火入魔死了怎么办?
小家伙一开始打坐还算顺利,平时每天二小时修习内力是正常事。二小时之后,他那稍嫌过度通畅的经脉就开始感觉有点不舒服,好象是——热与痛。
有啥不对劲啊?正常打坐两小时,应该是内心一片宁静。确实这几天一直觉得有点痛,因为我受了内伤,以前也有过受内伤的时候,修复时会有点痛。这次受伤太重,小雷哥哥帮我修复时真是痛死了。所以,我这内伤还没完全恢复啊!我再坚持一下吧,不能停啊。
小家伙忍着痛一点点修复他那断后再接的经脉,不太剧烈却没完没了的疼痛感终于让他全身冒汗且热气蒸蒸。
韦帅望当然看见了,正常啊,他修复内力时,整个室内跟澡堂子一样。冷秋来时几乎是尾声了。
中间,小家伙渴了,汗蒸一样地出汗,当然渴。喝水时,韦帅望忍不住把饭菜加下热:“必须吃点饭。”
乐庸无力地:“痛。”不想吃。
帅望“嗯”一声:“内伤尚在恢复中。”
既然亲爹确认这是正常情况,乐庸勉强吃了半碗饭,喝了两倍的水,就又继续了。
然后乐庸就感觉到他的内力运转明显加速了。前半夜修复好的经脉,此时给了他十车道高速路上开跑车的感觉,顺畅自由高速。那种以前没体验过的御风而行的高速让他兴奋,于是这车就越开越快了。
韦帅望时不时看一眼,两个屋里都点着油灯,挂在墙上,方便室外添加灯油,方便观察两个孩子的情况。昏黄灯光下,乐庸的痛苦表情渐渐平复,而且微微有点欣喜的样子。
帅望也很纳闷:我儿子是武学天才?然后立刻就想到了,我擦,他这是发现自己经脉比原来通畅了!臭小子,看来你证实了我的理论啊!
冷不易正常修习一天,准时睡了。
韦帅望表示很欣慰,冷不易坚强又正常,真不愧是我师爷的正牌儿子,又乖又听话的阳光好少年。当然,冷不易表现得比较嚣张,但是长辈同他聊聊,你这样不好,冷不易觉得有道理会尽量改正一点。就象冷秋遭遇天大的变故,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他也不过是我知道黑暗了,我也学会了,必要时我会使用黑暗手段,但我努力走在正道上。不象小韦直接黑化:什么叫正路?老子走过,自然就成了路!
乐庸那儿,就有个奇怪的超级灵敏的操作系统,你这边一个不悦的眼神,就有可能打舵过度,偏向奇怪的方向了。何况冷秋给了他个巨大的蔑视,当然是韦帅望那强大的基因是主要因素……
韦帅望看着儿子一直不停,他很想说:你必须保持正常睡眠……然而,这话只能在修习停止时说,人家正运功呢,你进去拍拍肩膀,后果未可预料。所以,韦帅望无比愁苦地等了一夜,交班时告诉冷秋:“他停下时,一定让他喝水吃东西睡觉。”
冷秋大吃一惊:“你的意思是,他没睡?”
帅望忧心地点点头:“连厕所都没去。当然,他出了好多汗,所以……”
冷秋愣了半天:“这不对吧?”
帅望轻声:“我至少得五天后才这样,所以,师爷认真看着点。我也不回去了,我就那边找地方睡会儿。”特么的,不对劲。
当然,大人们的谈论是不会让乐庸听到的,所以乐庸的感觉就是:有没有人知道我出事了?
其实冷秋与韦帅望都感觉到不太对劲。
但还没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
现实中的乐庸其实也不严重。油门踏大了嘛,你松开就得了,关键是别慌。
乐庸在惊慌中想到冷秋的话:你会遇到你没遇到过的痛苦与冲击,你很大可能会失控,失控了会死。他慌了。
乐庸深呼吸,冷静,冷静……
会停下来的,慢慢停……
我能,别人能,我也能,这只是各种意外中的一种……
然后乐庸发现他那宽广的经脉如同物理光滑平面一样,提供不了足够的摩擦力……他的意志力对超过他认知速度的内力控制不良。他用多长时间加速,可能就需要用多长时间停止,甚至可能需要更长时间停止。(为啥韦帅望没遇到这问题呢?韦帅望当时经脉过于通畅,他不是在车道上开车,他是在旷野里开车,停不停的,无所谓了,下不了道。问题倒是他的动力不足)。
乐庸意识到他可能需要近十小时才能停下来,想老爹说的有人三天三夜停不下,顿时就痛苦沮丧了,然而,他的惊恐也消减了些。别人也出现过这情况,最后也都停了。我只要控制方向,尽量减速就行,别怕别怕……我能做到的。
冷秋除了过一个半个时辰去看一眼冷不易,几乎全程盯着乐庸。尤其是乐庸露出惊恐表情时,他几乎就要开门冲进去制止了。然而乐庸那个惊恐表情很快冷静下来。虽然依旧不轻松,但小朋友如果能自己控制住,比强行打断要好。强行打断的后果未可预料,且会给小朋友留下强烈心理阴影,下次再进入状态会更慌。他必须学会自己解决问题。
至于他自己儿子,冷秋感觉:我判断正确。我儿子强大而稳定,能挺过闭关的痛苦。虽然进入状态慢了点,但看起来状态非常稳。
然后再看乐庸:哎,这小子好象真不适合……不管他是出事了,还是成功了,对我都不是啥好事。好吧,我勉强希望他成功吧。他这样子,看起来一旦成功好像会,会升级啊!
六小时后,冷秋对乐庸升级的担忧,就变成了“他这样好象会死”的担忧。
冷秋已经多次想去把韦帅望叫来问问,这孩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他进去到现在二十四小时,饭好象只吃了半碗,水喝了几次?我怎么感觉孩子都憔悴了?黑眼圈都出来了,嘴唇也干裂了,一副要脱水的样子。然而灯光昏暗,太阳基本只有一个小小观察口能进入一点。如果不是久久凝视昏暗的室内,会根本看不清人脸,冷秋很怀疑是不是自己疑心生暗鬼。
此时的乐庸,终于把超速行驶的内力降下来了……虽然还没停住,但已经离成功不远了。
但他太累了,又渴又饿,尿倒是没有,喝那点水全蒸发成汗水了,二十四小时没睡,而且刚刚惊恐紧张,大脑极度兴奋之后,就是抑制了……
坐在那儿的乐庸,渐渐感觉自己飘浮在半空,越飘越高,直到身在半空,看到自己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的□□。
乐庸神智尚清,内心惊恐:“我这是睡着了吗?不是真有灵魂出窍这回事吧?”乐庸咬咬嘴唇,如果感觉不到痛,那就是睡着了。果然,只有木木的感觉,不痛。
拼命挣扎,想要清醒过来,却只有浮在半空的自己,做出挥舞双手拳打脚踢的动作,地上那具□□依旧默默不动,而且面露惊恐与焦灼。
乐庸知道,即使他睡着了,内息也会惯性运转,可如果他惊恐发作,内息反而会错乱,到处冲突自身。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冷静平静安静地接受自己坐着睡着了。
也许会有人发现他睡着了,他不知道自己多久没休息了,但他觉得时间很长很长了,如果他真的三天三夜没停,应该会有人过来帮助他的。
想到这里,韦乐庸就静静坐在半空,看了一会儿自己平静打坐的样子,终究是有点无聊。如果我现在灵魂出窍了,何不趁机遨游太空呢?也不是谁都能有这样的经历。
念头一动,整个人已在半空,这飞行状态还不太好控制,似乎他不一直想着向上飞,整个人就离地面越来越近,乐庸努力飞翔,转眼越过广阔草原山陵,那绿色的青草,绿得不真实却美到极至,远山峻峭,瀑布飞泻,山下湖面如境,碧绿如玉。
韦乐庸飞到近前,却发现湖面一层冰,绿玉一样,他忍不住淘气地踩上一脚,碧玉上顿时一个小坑,却并无湖水冒出,乐庸笑了,真好玩,真好看。
乐庸心情愉快,继续飞翔,远山上忽然隐隐有巍峨庄严的宫殿。
乐庸直飞过去,却见高高的台阶之上,正是他那皇帝哥哥,长身玉立,见到他,微微吃惊:“你怎么来了?”
乐庸隐约感觉这是到了皇宫,一时尴尬:“我这就走。”
小念失望:“你还在恨我?”
乐庸轻声:“你让我别说的事,我没说。我求你别说的事,你说了。我觉得,兄弟情谊我尽到了,从今以后,我们兄弟情谊也尽了。”
小念轻声:“你觉得不公平,其实,这就是命运。”
乐庸微笑:“只是我不想。我不相信命运,我相信我的意志,无人能挡。”
小念道:“你只是狂妄。而且,是不应该存在的狂妄。”
乐庸轻蔑地看他一眼,转身而去。
小念扬声:“来人!拿下!”
乐庸看到小雷走过来,当即狂叫一声,回身的同时,一剑划出。我打不过小雷!还快不过你吗?!你不配让老子屈服!
血如泼水,形成一个扇面。
小念人头落地。
乐庸呆住,我干了什么?
耳边听到父亲的呼唤:“乐庸,乐庸……”
乐庸惊恐狂叫:“我没有!”无限惊恐中,他感觉父亲看到小念的尸体会杀了自己,于是疯狂地打出一掌:“不要杀我!”
冷秋看到乐庸露出笑容时,就明白,这孩子睡着了。
天底下最高危的风险就是修习内力时睡着了,走火率百分之九十九。当即从地下捡起两粒石子,向韦帅望休息的方向抛出。一颗弧线,一颗直击,两粒石子在空中暴击“啪”的一声脆响。
韦帅望秒至:“谁?什么事?”
冷秋指指:“你儿子睡着了。”
韦帅望惊恐:“才睡着?”
不等冷秋回答,已经轻轻开门,进入室内,只见乐庸闭着眼睛都露出不屑来,然后是愤怒,这就是濒危状态了,帅望不得不轻声呼唤:“乐庸乐庸……”叫醒他,仍然是最优选,直接控制可能导致更大的惊恐,然后乐庸睁开眼,不等他惊喜,已经一掌猛击向他胸前。
十万马力,倾尽全身之力。
帅望只得伸手相抗,然而,这一掌太过突然,即使韦帅望强忍住自动攻击的内力,只是挡了一下,挡了一下之后,借力飞出,乐庸倾力一击,依旧在这一挡之下猛地顿住,回击自身,鲜血狂喷。
一身血的乐庸挣扎着站起来,被韦帅望一把抱住:“你受伤了!别动!”
乐庸狂乱挣扎:“我得回去救他!我得改过来!我不想,我没有……”
帅望再一次抱乐庸:“那是梦!你睡着了!刚才不管发生了什么,只是一个梦!”
乐庸喘息:“不,在另一个世界……”不,那是真的,在另一个世界,我杀了我哥哥,我还想打死我父亲……不,在另一个世界发生了极端可怕的事,我得回去改过来!无论如何都得改过来……
又一大口血喷出,乐庸昏过去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