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回到班级，随手把签了名字的数学试卷交到课代表处，这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不一会儿，他听到了从教室外，由远至近传来的讨论声。
“听说了吗？张世杰勾结校外的混混被退学了。”
“真的假的？”
“是真的，他妈妈今天早上一大早就来学校又哭又闹，最后还是被强制退学了，连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
“他得罪谁了啊？”
“姜宁。”
这个名字一出来，几个同学的脸色均是一变，不约而同地十分忌惮地往教室的最后方看去。
姜宁趴在层层叠叠的书本后面，塌着背，从前往后打眼一看注意不到座位上有没有坐人。
真是太可惜了，溜的这么快，他原本还打算等再看到他狠狠再揍几次。
几个同学继续议论道：
“他不是都已经被赶出姜家了吗？哪里来的这么大能量？”
“被包养啊，有钱人都喜欢年轻又帅的。你看最近来接他的那辆车，普通人哪里开得起。”
“啧啧，要不怎么说姜宁不是姜家的人，学习成绩差还走这种歪门邪道，不像是被认回去的姜嘉宇，实验班，年级第一，这才是真少爷的风采——”
“砰！”
一阵巨响从教室后方传来。
几人颤颤地回头，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姜宁，一个个吓得脸都刷白了。
“看来你们是觉得一个张世杰走得太孤单了，”姜宁一双无处安放的长腿搭在椅子上，“你们谁想要陪陪他？”
那几个碎嘴的吓得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老实的拿着书装模作样，生怕回头再惹上这位煞神。
姜宁这才拉回刚才被踹远的桌子，翻开书。
不就是学习吗？
有什么难的，他只是没有认真学。
姜宁翻开数学课本，从第一页开始皱着眉头，一直到早操时间，他随着人群往前走，整个人都笼罩一股低气压中。
妈的。
完全看不懂。
因为他的个子高，所以站位在最后排，心不在焉地听着前面国旗下的教师发言。
“接下来请实验班的姜嘉宇同学演讲，演讲题目是《如何使用高效的学习方法，让你的学习事半功倍》”
姜宁：“……”
他怀疑这个演讲是在针对他。
不一会儿，从人群里走出了一名清瘦的少年，手里拿着薄薄的稿纸，接过了主持人的麦克风。
“大家好，我是姜嘉宇——”
姜宁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他的身上。
其实姜嘉宇和姜家的那群贪婪腐败的人根本就不像，斯斯文文的，校服穿得整齐又干净，成绩好，性格好，比大部分男生都长得白净。
他一上台，底下就隐隐有骚动。
姜宁撇开个人原因不谈，也承认姜嘉宇确实是个十分优秀的学生。
但也仅此而已。
他永远不可能会对这个人产生什么多余的好感。
等演讲结束，宣布解散时，姜宁没有逗留转身就往教学楼走去。
站在主席台上的姜嘉宇扫到人群里格外突出的姜宁，连忙快步跑了过去，追上后跟在他的身边。
“姜宁。”
姜宁脚步不停往前走，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他身高腿长，走路的速度快。
姜嘉宇费力地跟在旁边，带着几分狼狈，喘着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罐子道：“我听说你受伤了，所以给你带了药，你试试这个效果挺好的。”
“听说，你听谁说的？”姜宁冷不丁地停下脚步，眼神冷漠地落在他那张白净的脸上，“你听说的内容里应该不止我受伤吧。”
姜嘉宇被他的视线看得抬不起头。
“让我猜猜，是不是说我被包养了？当有钱人的玩物？”姜宁道：“毕竟我年轻还长得不错，学习不好就只能走这种邪门歪道。”
“不，我知道这些都是乱说的，你不会做这些事情。”
“姜嘉宇，”姜宁上前扯住他衣领，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好学生，“拜托你别用这种好像很了解我的语气说话，真的很恶心。”
他的眼神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扼住了姜嘉宇的呼吸。
“那边的，在干嘛！”
一声尖锐的哨声打断了这场无声的对峙。
姜宁看了一眼远处吹哨的教导主任，用力一把将姜嘉宇推开，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梯。
他离开后，原本远处看戏的同学都围了上来。
“嘉宇你没事吧？”
“你干嘛往他跟前凑啊，那种人根本不值得你去关心。”
“你们不要这么说，”姜嘉宇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所以他讨厌我是正常的，我理解。”
“明明是姜宁霸占你的东西十几年，错的是他，才不是你。”
“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欺负。”
“好了，嘉宇你去厕所洗把脸冷静一下，别被影响上课学习了。”
在所有人散去后，姜嘉宇独自去了走廊尽头的厕所。
他捧了一把冷水扑在脸上，缓缓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褪下了在众人面前诚惶诚恐的面具，脸色变得冷漠阴郁。
姜嘉宇将那药膏丢进垃圾桶，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刚才被姜宁揉乱的衣领。
明明是个笨蛋，但比他想的要棘手啊。
他这半年来示好了这么多次都无济于事，这种落魄无助的时候，不是抓住一点温暖就会死死不放手吗？
姜嘉宇的眼底闪动着强烈固执的情绪。
一想到姜宁那张向来高傲，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的脸上会露出失意、痛苦的表情，姜嘉宇浑身爽快得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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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宁跑去厕所洗了把手，一大早上就碰到脏东西，真的很烦。
他回到位置上，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被叫到了办公室。
虱子多了不怕咬。
管他这次喊他过来是因为什么挨骂的，左耳进右耳出就好，还可以出来透透气。
姜宁毫无负担地走进办公室。
数学老师徐国胜桌案上堆着一沓又一沓的试卷，鼻梁上架着老花眼镜，哗哗地在批改试卷。
见到他来了头也没抬。
“我改完这点，你找个位置先坐着。”
姜宁哦了声，坐在了旁边的木长椅上。
他惯常习惯了站着挨训，忽然间获得了坐着的权利他还有些不适应。
他的目光落在徐国胜的身上。
他的夹克有点旧了，在多次漂洗下泛白，仔细看的话，大概可以分清原本应该是棕色。
平日里讲课慢腾腾，一道题翻来覆去讲几十遍都不腻味的人，批改起卷子动作却格外的利落。
姜宁转到临江一中的原因，在他本人还没有来时，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学校。
所以他不听课，几乎没有老师会管他这种“已经被放弃”的垃圾学生。
而唯独让他很烦的就是徐国胜。
没事就找他问话，他趴桌子上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不交试卷问他是不是作业难度太高了。
仿佛完全看不到他身上写着“老子不学，滚一边去”
哗哗的翻卷子声停下。
徐国胜从柜子里单独拿出了姜宁的试卷，“我很意外今天收到了你的卷子，而且你按照要求写完了，写的很棒，每一题都做了订正。”
姜宁：“……”
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这有什么好夸的吗？不过就是写几个字，又不是他自己做出来的。
“我叫你来是想问问，是不是有什么让你忽然对学习有了兴趣。”
姜宁的脑海里闪过陆知寒的那张脸，顿了两秒，生硬道：“没有。”
徐国胜点了点那张皱巴巴的卷子上的“家长签字”。
“是因为他吗？”
姜宁一把将卷子抢了过来，叠吧叠吧塞进口袋里，“这是我自己随便找人签的。”
“嗯，看来你这位朋友很厉害，能给你这么大的动力。”
“他才不是朋友。”
“那是谁？”
姜宁皱起了眉头，一个被心愿软件选中的冤大头，还是一个工作狂魔，一份奇怪合同的甲方。
总之他们才不可能做成朋友。
看到一向懒洋洋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仿佛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姜宁露出了这么丰富的表情。
徐国胜十分的欣慰。
“看来他在你心里分量不轻。”
“？？？”
姜宁无语死了。
这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镜是摆设吗？要不再配一副？
徐国胜将一沓崭新的试卷搭在他的胳膊上，“我最近腿脚风湿犯了走不动，正好你来了，回去的时候顺便把这些都发了，是今天的作业。”
姜宁带着试卷去到高二三班，将试卷丢在讲台上。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纷纷回过头看着这个往常独来独往，只在教室最后补觉的少年。
姜宁从试卷堆里抽了一张，“今天的数学作业，做完明天收。”
三班全体同学：“？？？”
在所有人震惊疑惑的目光下，姜宁绷着身子回到教室最末端的位置，用桌面上垒起来的书本挡住了自己发烫的脸。
草。
他发誓这种好学生才会做的事，他绝对不会帮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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