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舟的尸体不见了，满地被鲜血浸红的纸也不见了，明亮的瓷砖倒映着江浪模糊不清的影子。
“你回来了。”
江浪落座后，女白领主动过来搭话。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看向江浪左手边的老玩家，神情紧张。
江浪注意到她的手一直在扣手心，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直面死人后，意识到自己随时可能也会那样死去的阴影，笼罩在心头，让女白领久久无法平静。
但坐以待毙不是她的性格，所以她主动和办公室里的这些人交谈了一下。
几个老玩家，她不敢上去抱大腿，那个卫舟死前说的话让她留了个心眼，这些老玩家恐怕是牺牲了别人，才活到现在的。
她是所有玩家中唯一的女生，本来力量上就处于弱势，跑都跑不快，必须找个人一起组队通关。
队友是她活下去的关键，不能随便选。
老玩家心怀鬼胎，高三生比她胆子还小，最后她能选择的，只有在副本前期，就出去主动探索的江浪。
“我刚刚打开浏览器，得到了系统提示，本场游戏要求是存活过七天，进度条已经走了一半，今天是第四天。”
既然要组队，那就必须展现一下诚意。
女白领说完，专注的看着江浪，希望江浪能和她交换情报。
如果江浪不想和她组队，也可以选择敷衍过这个话题，反正这个情报并不是多么重要。
江浪能察觉到女白领强烈的求生欲，他尊重每一个想要活下去的人，所以他大方的向对方展示了一下自己找到的线索。
一张秃顶图。
女白领看到的时候惊了一下，她先是注意到那锃亮的头顶，随后才发现那个图案。
“这是什么？”
那是一双眼睛。
虽然遮遮掩掩，不够清晰，图案的线条也很扭曲，但是任何人看见它后，马上就会感知到，那是一双眼睛。
好像有一道视线，隔着遥远时空在静静注视着这个空间，强大的压迫感在女白领意识到她被人看见的瞬间降临。
她闷哼一声，进入副本后被压制的恐惧，此刻化作最为锋利的刀剑，刺向她的灵魂，让她浑身颤栗不止。
远离它！不能直视它！不能想下去了！
女白领仅存的理智正在疯狂的警告她，她也想挪开眼睛，不再看那个图案，但是眼珠根本不受她的控制，图案如同烙印，就印在她的脑海中。
不过一瞬间，女白领浑身就被冷汗沁透，江浪发现问题，赶紧按灭了手机屏幕。
然后他就看见女白领像是被人扼住脖子窒息了一样，几个大喘气都是有进无出，脸被憋得青紫。
她这个反应吓到了所有人。
如果不管她，她会死！
江浪陡然伸手，盖住了女白领那几乎要跳出来的大眼睛，当黑暗降临，安全感进驻女白领的世界。
低沉的男声如同神的呓语。
“不要多想。”
那镌刻在脑海的眼睛，如同被橡皮擦擦去，慢慢消失了。
等女白领回过神，她的手边已经被放了一杯热可可，而刚刚救了她的江浪则坐在工位上，静静看着手机里的照片。
看见手机，女白领脸上就出现了恐惧，她甚至将自己的手机放到了最远的地方。
可能短时间内，她连自己的手机都不想看见了。
“谢谢你。”
虚弱如同蚊鸣的声音让江浪回过神来，江浪放下手机，想要问问女白领刚刚是怎么了。
不过是一张普通的图片，之前就在主管的脖子后，为什么会突然反应这么大？
女白领似乎知道江浪要问什么，她先一步摇了摇头，“我已经忘记刚刚看见了什么，又为什么会那样了，只是死亡的威胁无比清晰，它非常危险，不要靠近，不要去想。”
江浪低声对女白领说了声抱歉，他没想到女白领会那么痛苦。
女白领摇摇头，“没事，我叫秦霜，秦始皇的秦，霜寒的霜，你叫什么？”
江浪这才想起来，他们到现在还没有交换过名字。
交换名字在这里，就是想要结盟的意思。
“我叫江浪，大江东去，浪淘尽。”
秦霜点点头，“等午休再细聊，说多了那个主管会过来，你多看看电脑。”
“好，谢谢。”
确实不能久聊，他刚刚出去没多久，就被主管找上门了。
秦霜会叮嘱他，应该是刚刚打探到的情报。
在这种情况下，有个合格的队友，还算不错。
江浪回过头，又看了眼手机上的图案，它和张姐让他送去前台的图一模一样。
江浪摸了下放着那张图的裤兜，如果这个图案是游戏里才会有的，掉落图片的人，难道也是玩家？
【进来的新人质量好高！】
【除了那个学生，估计刚成年，系统作孽不浅！】
【啊啊啊别看了，邪神的眼球有什么好看的】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该死的系统，不会换个角度吗？】
【新人有点儿东西，直视邪神眼睛还能面不改色，毫无波动，他的精神值肯定很高】
【难道又是一位3s大佬？】
【呵呵，哪儿来的阿猫阿狗，还没过新人本，就贷款大佬名头】
【我劝你们别太离谱，3s迄今为止就一个，别乱碰瓷】
江浪没有特意关注那些冷嘲热讽的话，他只在乎弹幕给出的两个信息。
邪神眼球以及精神值。
都是他没听说过的东西，新人的局限性太大了，就好像是一场网游，不升级，什么功能都开启不了。
对于那些还没有开放的信息，江浪并没有多加探索的意思，他放下手机，打开文件，开始对着电脑输入。
在没有摸清楚副本的规则前，最好的办法就是乖乖跟随大家做事。
在翻看人事部送来的资料时，江浪才发现这家公司竟然是一家广告公司。
这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记忆。
导致江浪干活都没什么心思了，尤其是在他发现，输入资料这个工作重复性很高，又很繁琐，他可能一天都做不完后。
既然干不完工作，那有什么可干的？
江浪索性放下了工作，开始摸鱼。
点开网页，江浪开始搜索有关这家公司的一切。
神视广告传媒有限公司。
在百科上，这是一家2000年建立的公司，之前只是一家小公司，一直到08年融资上市才逐步做大。
能搜到的新闻里，没有任何有关这家公司董事的消息，只有满屏的夸奖。
直到江浪摸进一个论坛，才开始出现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那是一个闲聊论坛，里面带着神视名字的帖子，最早可以追溯到08年，最新的则是16年的。
16年之后怎么没有了？
江浪打字的手顿了一下，随机将搜索关键词变成了ss，果然这下子出来了满屏的吐槽帖。
第一条帖子竟然是今天早上发的！
江浪动了下鼠标，刚要点进去，他听到了微不可查的脚步声。
下一秒，他熟练的关闭浏览器，点开表格，拿起一旁的文件，摆出努力工作的样子。
“你怎么不好好工作啊？”
“啊啊啊啊！”
江浪被刺耳的尖叫声喊得脑子一蒙，他从来不知道一个男生的音域能这么高。
“哐！”
巨大的声响从江浪对面传来，是高三生的位置。
是太害怕，所以椅子倒了？还是说，遇到不测了。
江浪抬头看不见对面的情况，只能看见主管面带微笑的诡异侧脸。
他的眼底闪烁着绿光，那代表着他旺盛的食欲。
“别这么紧张，你是实习生，肯定还没有拿到工作吧？正好你们实习生有新工作，有个视频要你们剪辑。”
“主管！”
江浪起身，趁着这个机会，他看见了对面倒在地上的高三生，也看见了主管已经伸向高三生后背的手。
如果那只手搭在高三生的后背，他就会和卫舟一样，被一分为二，心脏被他拿走。
高三生被吓得精神恍惚，并没有注意到异常。
主管的动作顿住，随后他不情不愿的收回了手，一双灰白色的眼睛转过来，死死盯着江浪。
凶光毕现。
“你有什么事？”
主管咬牙切齿的提问。
“主管，人事部给我送来了很多资料，但是我是剪辑部的实习生，这种行为不太好吧？因为人事部给我分配的无理工作，我都不能为剪辑部效力了！”
“所以，你要拒绝工作？”
主管的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灰白色的眼珠疯狂转动。
江浪相信他只要敢点头，就能横死当场。
“我生是剪辑部的人，死是剪辑部的鬼，主管！人事部这么做，显然是没将您放在眼里啊！”
“……啊？”
“您想想，同样是实习生，剪辑部需要主管您亲自来布置任务，而人事部竟然随便就能指使我做事，这是让我做事吗？这不是教您做事呢吗？”
“我要是您，我现在就去人事部，让人事部的实习生剪视频，用人者人恒用之！”
主管没有再说话，江浪感觉他的目光怪怪的。
没有之前那种骇人的食欲了，就是有些眼熟，他好像在哪儿看见过这种眼神。
【我去……新人口才了得】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被说服了】
【他当npc是傻子？两句话就能忽悠瘸咯】
【我觉得npc好像被说服了】
【这个新人副本的npc智能程度好高啊】
【新人本大部分比较温和，不可能开局全gg】
“主管，为了公司的长远考虑，您千万不能忍下这口气，这是霸凌！今天人事部敢越俎代庖，明天就能蹲您脑袋上拉屎！”
谢谢，已经有画面了。
竖起耳朵听的女白领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弹幕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多少年了，都没见过这样的新人。
能把npc说的哑口无言，逻辑通顺，角度清奇，人才！
主管的脸部表情在江浪的演讲下，变得越来越麻木。
因为他绝望的发现，系统似乎判定了江浪的理由是合理的，他确实应该去人事部一趟，然后跟人事部理论这场“职场霸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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