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承烨被逗笑,追问说,“最美的?妹妹你怎地瞧出来的?”
初夏一本正经,“我觉得是便是了。”
“哈哈,这么一说也没错。”初承烨伸长手臂,轻而空地搭在初夏瘦削的肩头,仿佛是怕力道太过压伤了她一般,“走吧,三哥给你多摘些,第二美第三美......”
“甚好。”
“三哥可以再抓些鱼,午膳可以喝鱼汤。清蒸,也可。”
摸鱼这事儿结结实实戳中了初承烨,当即便应了下来。
随后,望向了身边众人,“出船打鱼,去吗?”
延礼若有似无地颔首。
初承烨见他这般爽快,笑得开怀,“那我先去准备准备,初初你看着他。”
初承烨这口气,活像操心自家傻儿子的爹,初夏被逗得直发笑,故意闹他,“三哥你为何不带着他去?他力气大,没准儿还能帮你。”
哪知话音还未落全,初承烨便冷冷嗤了一声,同时斜眼剜了延礼一眼,“这位,是我能使唤得动的人吗?”换句话说,除了初夏谁也使唤不动。这般情势,他不如自己干,省得老对着一张冷脸生恼动气。
被话猛扎了一通,延礼仍旧似没事儿人一般,神色冷淡,黑眸中没有一丝波澜。
“......”初承烨见状,生生给气笑了,“明白三哥所说了吗?”
初夏澄清如水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流转,悄然染了笑,“那便辛苦三哥了,我替你看着他。”
“嗯,很快。午膳鱼汤清蒸鱼,一样都不少。”初承烨道,言语间氤氲着笑,好兴致不加掩藏。
似被感染,吟雪和吟风皆道,“三少,我们去给你帮忙吧。”
吟风一听急了,“我也想去。”
初承烨从来不是古板刻薄的主子爷,目光扫过三人,末了落至初夏的身上,“可行?”
初夏回以一笑,有宠溺也有无奈,“去吧,劳烦三哥了。”
此言一出,吟月三个顿时不乐意了,一人一句闹了起来,
“小姐,你说什么呢?我机灵力气也大,定是能帮到三少爷的,怎就劳烦他了呢?”
“就是!”
“原来我们在小姐眼里就是无用的累赘。”
叽叽喳喳,闹过别苑的鸟儿。
初夏作势拧起眉,开始赶人,“去去去,吵死了。”
初承烨大笑着将三人带走。此间归于宁静,初夏才轻轻对延礼道,“去那边坐着等可好?”
虽然心知他会依从她的意思,可初夏还是遇事一询问,从未遗漏。
延礼颔首。
两人踩着染了燥意的春光,寻了处葱郁柔软的草坪。席地而坐,肩并肩,任由清风拂过,鼻间时不时掠过花草香。沉浸半晌,初夏定了定神,从衣衫中掏出了一个香囊。囊体随着风摆荡时,一缕浅淡而绵长的香气从中溢出,味道同那一截桃花枝如出一辙。
延礼的注意力总是倾注于初夏,又敏锐过常人许多,她刚有动作,他便侧过眸子,幽冷目光落了她一身。
“给你。”视线相触时,初夏递出了手中的香囊,耳根处悄悄泛红。
桃花香囊,藏了她的衷情和私心,祈愿这一世他与她能执手到老永不分离。然笃定归笃定,她到底是个女儿家,羞怯实难免除,哪怕眼前的少年还不识男女□□。
延礼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许久方才垂落,香囊摆动的弧线揉入其中。须臾后,伸手接过,香囊沉静紧密地贴于他的掌心。藏青锦缎缝制而成,面上绣了一个“礼”字,一针一线皆是细密整齐,只肖一眼便知缝制的人儿放了多少心思在上面。
囊身连着红色长绳,绳上挂了一截碎玉。
碎玉内里团着一抹娇艳欲滴的绿,那是初夏的颜色。
在这一刻,延礼似察觉到了初夏的心意,影影绰绰,可他仍禁不住欢喜,似抢在所有人之前尝到了密林中最甜的那枚甜果。心念浮起时,他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往里蜷,似想将桃花香囊藏起,不叫其他人瞧见。
初夏注意到他的动作,心头间似落了几颗糖粒,渐渐融去,一寸寸甜入心扉。原来,被爱着的人在意着的感觉是这般好,也就是在这一刻,初夏才真切地意识到她可能从未真正爱过闵延清。牵绊的那些年里,她不曾为他做过这些,甚至不曾动过念头,始终端着世家贵女的姿仪,冷静优雅。
“你要做什么?”初夏正晃神,延礼忽然越过了男女之防,握住了她纤白的手腕。没用什么力道,却逼得初夏从怔神中醒来,杏眸中有不解,糅了一丝微弱的慌乱。
延礼察觉到她的情绪,连忙松开了手,“跟。”
初夏将他的慌张无措看在眼里,略微颔首,神态姿仪控制得极为得体,然而在谁也瞧不见的暗处,她的心脏正在躁动。那截被他握过的手腕,肌肤生烫,她无法忽略地程度。
几番兜转,延礼带着初夏来到了一颗葱郁挺拔的桃树下。
这颗树初夏再熟悉不过了,同别苑同名,唤做云隙。据家中长辈说,这株桃树已经有近百年时光了。无论哪个年头,它都是开得最为艳丽的那一株。
“带我来这里做甚?还有,你是如何知道这里的?”初夏仰头望了桃树片刻,随后,目光落在延礼脸上,暖意融融,似糅进了春光。
延礼似只听到了前半部分,认真地问她,“高,想去吗?”
初夏当即怔住,缓过神来,只觉这狼崽子荒谬得很,“你想让我去上面?不行,我不去。”害怕,也去不了,她没他这身手。
若是往常,初夏一旦回绝,延礼必然会顺着她的意思。可这次,他不知道那根筋不对,兀自坚持着,“我带你去。”
而且这一次,他没再等待初夏的答复,大掌扣住她纤细的腰肢,借着一些在常人看来微不足道的支撑,迅速利落地飞入树影之中。
初夏猝不及防,惊惧的阖上眼,双臂似柔软而纤细的藤蔓抱住他的脖颈,小脸许是贴在了他颈部的脉搏处,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砰……砰……
一下接一下,沉稳有力。怀抱也是炙热笃定,将她护得密实妥帖。
他带起的疾风,吹动了初夏的心湖,一圈圈涟漪荡起。
一时情动,软馥的红唇贴了贴他的动脉,在那里烙下了一个轻吻。无声呢喃,道尽了缠绵温柔的心思。
延礼,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所以再苦再累,都要野蛮成长。再见面时,我想从你眼中看到不一样的光,源于爱意,纯粹的,炙热的,排拒其他的......
延礼无从探知少女千回百转的心思,只是因那突如其来的碰触稍稍僵硬了一瞬。之后,专注己念,很快便将初夏稳妥地安置于粗壮结实的树桠之中,于她的注视中,给她折了几支花枝。
递给她时,漂亮的黑眸一眨不眨,“回礼。”
回礼都知道了,先生当真是尽心尽力了。
初夏忍不住笑了笑,清丽的容颜被点亮,几分艳色破出。
她没急着接花儿,故意刁难他,“延礼可知不能随意送姑娘花儿,特别是桃花。”
延礼手一僵,目光茫然。
初夏看他这般,觉得可爱极了,罕见地生出了恶趣味,闹得越发带劲儿了。
“这花送给我以后,以后延礼便再不能送花给其他姑娘了。”
在这一刻,初夏心里生出了独占欲。不甚强烈,却已经能为她清晰的察觉到,“你能做到吗?”
就这?
延礼眼睫闪动了一下,目光莫名,多少觉得她有点个小题大做。
“怎么了,你为何这般看着我?我方才说的,你可听到了?这世上也许有许多许多比我貌美的姑娘。”待到它日他君临天下,只要他想,都将属于他。而这一世,总归同上一世不同....
带着两世记忆天之骄女如初夏,情根深种后,亦没能逃过患得患失。可延礼没让她多经忐忑,话音还未落全,便再次将几截桃花枝递到了她面前,虔诚纯稚,不怕让她瞧见,“能。”
桃花香随着他的动作扑入她的鼻翼,从薄淡到馥郁,瞬间攻占了她的嗅觉,她也因此清醒。
这一次,她没再犹疑,纤手牢牢地扣住了花枝,杏眸亮着喜色。
话音却是骄纵,“日后你若是做不到当如何?”
延礼未想便答,“死。”
他随心而答,却没想到激怒了初夏,小脸骤然冷下不说,还抡着花枝敲他的头,“谁要你死了?收回刚才那句话,即刻。”
“......”延礼不知道她缘何生气,亦不知吐出去的话该如何收回,惶然之下,又失了言语。
初夏看他这般,气着气着就笑了。
歇停时,顺着心意伸出手,轻轻摩挲他的发,一脸认真地对他说,“延礼,好好的守住自己的命,它对我很重要。”重要到她可以拿自己的命去换。
延礼郑重应下。
坐了许久,延礼搂着她跃下树,轻巧得似不值一提。
回到原处时,初承烨几人都搁原地兜转了。见到两人,立刻奔赴过去,“跑哪儿去了?等半天了。”
初夏冲初承烨摇了摇手中的花儿,“去那颗百年古树摘花了。”
初承烨一心想着捕鱼,主动越过了这茬,睇着延礼催促,“走了走了,再耗下去,都不知道何时才能吃上午膳。”
此刻延礼心满意足,比平日乖顺许多,一个字没说便随着初承烨去了。
吟月三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多少有些艳羡。初夏瞧着,不禁好笑,“那船晃晃悠悠,还带着鱼腥气,有什么可艳羡的?”
此言一出,三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初夏,意味莫名。但初夏懂,无非就是埋怨她不懂事儿不知情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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