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宛挣扎间,秦霄脑中灵光一闪,‘除了你我没跟别人说过……’这话攥着心狠狠一酸。
秦霄松开了手。
季宛颤抖着打开门冲出去。
秦霄立在原地,刹那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脑海中只是不停回荡着季宛的那句,‘除了你我没别人说过……’
季宛是信任她的。
……可她却。
她并不值得信任,其实她比方俞宁更不值得信任。
秦霄莫名感到眼睛有些热,撇开头眨了几下才恢复正常,走出淋浴间,本来以为季宛已经跑了,没想到这会儿安稳的坐在沙发上。
但只是看起来安稳,她的坐姿像冬日里冻僵了的人。
“抱歉啊。”
说抱歉的居然是季宛。
这个笨蛋……秦霄要被她蠢哭了。
秦霄去玄关给季宛倒了杯热水,走到季宛面前蹲下来放在她手里,季宛双手紧紧握住杯子的一刻,秦霄看到季宛手背上落下一颗水珠。
秦霄没有抬头看,权当没看见,只是说,“方俞宁这个人不知道轻重,我知道她喜欢什么生日礼物,晚上我去替你送给她,保证她不会生你气。”
说完就垂着眸起身,始终没有往季宛脸上看一眼,提上东西就走了。
房门关上之后,季宛终于哭出了声,却又像在笑,手里紧握热水,手心这股温度竟透过皮肉淌进血液,缓缓渡到全身,神奇的抚平她浑身隐刺和紧绷神经,流进寒凉无人的荒野……
白日里纷扰漫天的云和鸟这会儿都渐渐隐入夜色,一道红晕横越天际,愈来愈浓,又愈藏愈深。
秦霄刚出校门就收到了季宛的消息。
【谢谢你。】
秦霄拿着手机,把这三个字看了足有半分钟。
这笨蛋在谢他妈什么啊?
不睡之恩么?
起了一阵风,落叶劈头盖脸砸了秦霄一身,眼中那一丝柔情也随风而散。
秦霄:【晚上有空么。】
方俞宁:【嗯?】
秦霄:【看看puddin】
……
凌晨三点的酒店。
秦霄无论是掌控还是被服务都像是填不满,一次又一次听着方俞宁哭,折腾到最后,秦霄给她倒杯水喝的功夫她就昏睡过去了。
秦霄伏在她身上,捏住她的脸晃醒。
方俞宁近乎虚脱地半睁开眼,看到身上的人挨得极近,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
黑暗中传来秦霄的声音,低沉的发闷,“跟你商量个事。”
方俞宁轻轻勾动唇角,“……你真当谁都跟你一样,放着满世界山珍海味不吃,专盯着一块难啃的骨头?”
秦霄放开她,有这话就够了,方俞宁是拎得清的人,不会再去找季宛了。秦霄起身穿上睡袍,在落地窗边的榻榻米上睡下。
方俞宁侧过头看着黑暗中轮廓,疑惑道:“怎么不过来睡?”
秦霄一开口,有几分玩味,“行啊,你睡那边。”
方俞宁不明所以的往旁边一挪,顿时浑身都被弄湿,脸颊一热抄起枕头砸向秦霄,“你怎么这么狗!”
秦霄低低地笑着,接住枕头往脑后一靠,也懒得叫客房服务,两个人就这么一个床上一个窗边睡到天亮。
早上吃完饭,秦霄靠坐在沙发上刷手机,季宛发来消息。
【我没去她没有不高兴吧?】
秦霄看向方俞宁,打算问问她高不高兴,还没开口,方俞宁一看到自己看她,张口就说:“不来了不来了!”
秦霄:“……”
秦霄:【她挺高兴的。】
季宛:【那就好。】
方俞宁过来坐在秦霄腿上,手里端着玻璃杯喝了一口冰水,“没想到你居然喜欢那种类型。”
秦霄不知道方俞宁眼里季宛是什么类型,但在她眼里季宛不属于任何一种类型。
说是小白花吧又有双深邃的眼睛,说成熟吧又有种神性的天真。
或许用任何一种类型形容一个人都是种误解,文艺作品和明星可以有人设,但人设终归不是人,现实中存在的人一定不是能用几个形容词或一种类型来概全的。
“我认识一个女孩也是特清纯那种,要不要帮你联……”
“不用。”
“呦。”方俞宁玩味的笑出一声,搭着秦霄的肩靠近。
“我可告诉你啊,据我所知季宛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女的和女的也能在一起的概念,我追她那会真是要抓狂了,她岂止是直啊,简直是铁直,铁的不能再铁那种。”
这一点秦霄已经知道了,从季宛明明被她冒犯还跟她道歉就知道了,“嗯。”秦霄拿走方俞宁手里的水杯自己喝了一口。
方俞宁正色起来,若有所思,“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好不容易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没有想象中好吃呢?”
“那我活该喽。”秦霄随手把水杯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那她呢?”方俞宁冷不丁问。
秦霄眸光微凝。
玻璃杯里的水渐渐平息,倒映出沙发上两个人影,一切愈发清晰。
“要我说啊,能在圈子里解决就在圈子里解决,没必要为一时欢愉祸害别人一生。”她在秦霄肩上轻拍。
方俞宁起身去浴室,秦霄凝着桌边绿植的叶片,有些失神。
这是秦霄第一次叩问自己的心对季宛的感觉,褪去那方面渴求,似乎只剩欣赏和怜惜。
直掰弯这种事秦霄以前不是没干过,但这次天平那边站着的人是季宛,不知道为什么,秦霄的道德底线突然没止境的往上升,直到升到看得见却够不到,只能洒满天光的地方。
……
方俞宁洗完澡换掉衣服走出浴室,湿热的水汽混杂刚喷洒到空气的香水朝秦霄覆过来,一时间闷的人内里发堵,喘不上气。
猛烈的前调刺进鼻腔之后,无花果的苦涩淡淡蔓延。
手机屏幕忽然一亮,秦霄这才发觉自己愣了很久的神。
季宛:【中午有空吗?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秦霄拇指微顿,【中午不一定,什么事?】
季宛:【想问你愿不愿意换宿舍,换的话去新楼,会比你现在宿舍的人少,宿舍里可以洗澡。】
现在这几个舍友都是有自己规划的,每天各忙各的互不打扰,还经常帮她打掩护,给她省了不少事。秦霄回:【不了。】
五分钟后对方回复。
【哦……好吧。】
中午的时候秦霄接到导员的电话,问的又换宿舍的事情。
导员说是杨青要调宿,可学校规定一个宿舍最少要住两个人,如果没有其他同学调宿杨青也暂时调不了。
导员没明说但秦霄也清楚,杨青这都在宿舍住一年多了突然提出要调宿,肯定是跟几个舍友关系处到没法处了,说不准还有排挤什么的。
秦霄觉得杨青这人能处,一口就答应了,全当顺手推舟帮个忙。
挂了电话,周珺竹轻松一笑,准备给宿管科打电话。
季宛刚好进门,周珺竹笑着说:“秦霄这姑娘我喜欢,真仗义,之前怎么都不乐意换宿舍,我一说杨青想换,没人一块儿换不了,她直接就答应了,特爽快。”
季宛停住脚步,站在原地愣住了,而后猛地垂下眼睑。
周珺竹没发现异常,自顾自问,“刚好她俩搬到新宿舍,你可以搬过去跟她俩住啊,你不是一直想调宿么?”
“不用了老师!”季宛声音微扬,藏匿在长睫下的眸光微微颤动,“我跟她们可能性格不太合适。”
周珺竹瞧着季宛这样,笑道:“杨青还好吧?有点男孩子性格,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天天泡图书馆应该也跟你见不着几面。秦霄我不太了解,你怕她不好相处?”
周珺竹回想着跟秦霄不多的几次接触,“秦霄不至于吧……”
“是我自己的问题,有的人活的自我,看起来桀骜不逊,这样的人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会让周围的人望而生畏,我害怕这样的。”
周珺竹叹了口气,柔声问:“她们最近还针对你么?”
她们,指的是季宛的舍友。
季宛强颜欢笑,“收敛多了,有时候我感觉不舒服就去您公寓住,没什么问题。”
周珺竹点了点头,拿起电话打给宿管科,说着说着就面色发沉,挂掉电话说,“季宛,杨青那几个舍友又说偷东西的事儿,你去保卫科一趟,查一下监控。”
“好。”
她们说丢的是一套高档化妆品,猜测杨青拿去卖了。保卫科里,季宛跟警卫大叔查了半个小时监控,还真看到杨青夜里走到院墙旁边的画面。
但一起出现在画面里的,还有一个灰发黑衣的身影。
警卫大叔扶了一下眼镜,“我听她们说是大罐的,这个杨青手上什么也没拿……哎?她在跟这个灰头发的说话,估计两个人认识,灰头发这个是你们班学生么?”
警卫大叔没听到季宛回答,继续看着,“翻了翻了,两个人一块翻的墙。”
‘我一说杨青想换……她直接就答应了,特爽快。’
‘杨青是谁?不认识啊……那跟我不是一路人。’
某个位置酸涩地让季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自己都在疑惑,自己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强烈。
从保卫科出来,风卷着沙子迎面吹进眼睛。
夜里,秦霄应付完查宿,利落地翻过院墙,脚一沾地余光里就过来一个格子衫的女生,之前在这碰见过杨青好几次,秦霄已经见怪不怪,不过今天‘杨青’有点怪,过来了就站在那不动。
秦霄抬了下头,眼睛睁大,怎么是季宛。
季宛没说话,就这么定定站在她面前,路灯离得远,看不清她的神色。
两个人短暂的相视无言。
秦霄向她走过去,伸手碰了碰她的手,她倒也没躲。
“这么晚还不回去睡觉,手这么冷。”
干燥冰凉的晚风将季宛很轻很轻的嗓音散过来,“你骗我。”
秦霄心头一紧,季宛说的是什么事?
倒也不是敢做不敢认的人,秦霄逼自己静下来,“什么?”
季宛无声无息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再开口,声音有几分艰涩:“……你们两个明明早就认识。”
完了,说的是方俞宁。
秦霄表面平静,心里确实慌了,她俩当初混在一块的时候虽然不高调,但真要查也不是查不到,她现在不清楚季宛知道多少,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问:“早些晚些有什么分别?”
季宛的声音变得冷硬:“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装作和对方不熟,但我务必要知道你俩晚上在忙什么。”
秦霄的表情难以抑制的变得有些拧巴,“你知道这个干什么?”
季宛:“这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周老师很重视。”
秦霄鼻腔里急出一口气,心底低骂,这什么老师?吃饱了没事干关注学生的性生活?变态吧?
“无可奉告。”秦霄淡声开口,季宛提起导员,秦霄这话是自然也是冲辅导员。
只见季宛手部发颤,下一秒,愤然转身快步离开了。
秦霄追上去,“我不是冲你。”
季宛越走越快,根本不给秦霄解释的机会。
“季宛。”
眼看季宛不回头,秦霄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拽过来,从身后环抱住她,秦霄记得她能‘接受’的力度,这次没有太用力。
季宛没有挣扎,只是僵在她怀里,呼吸听起来有些急促。
“我错了,我刚才态度不好。”秦霄轻声说,温热的音流浮荡在她耳旁长发上。
季宛微微侧过脸,似乎是想看她,但离路灯更远了,秦霄看不清她的目光。
季宛轻轻推开秦霄禁锢自己的手臂,转过身,“那你说。”这次开口已经柔和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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