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大婚还有两日,秦江昭的嫁妆俱已筹备妥善。
店铺被秦江昭卖了不少没剩几间,田产倒是很多,一些木质家具请工匠用之前备好的上等木料打了出来,专门去王府量的尺寸。
瓷器盆景玉器摆件都是几年前就备下的,除了梳妆打扮的用具,秦府为秦江昭精心准备了很多衣服首饰还有床上用品。
秦江昭双亲这些年又额外给她攒的不少玉器首饰都一应做了陪嫁,还有几箱药材香料和文房四宝。
嫁妆很丰厚,但是就只一个陪嫁丫鬟嫣桃。
因着赵云琅送来了嫁衣,秦江昭倒是没有太多事情做,只是赵云琅特意请她爹转送给她的锦盒,让她无处安放,夜晚都是搂在怀里才能安睡。
赵云琅的私库多大她不清楚,总归该是有些奇珍异宝的,那私库的钥匙就大咧咧地和厚厚一沓店铺田产的契据被放在了仅有一道鲁班锁的锦盒里。
因着这个锦盒,倒是让她有了些迫嫁的心情。
秦江昭不想王府捉了雁来迎亲,还派人给赵云琅去信,说大婚前一日,会将大嘴送到王府,由大嘴跟着迎亲,万望好好照料大嘴。
除此之外,前几日,她娘又送了几本小册子给她,叫她好好研习。
她早几年看过一些,如今又是忍着面热不自在地翻了翻。
看的时候不免要想到赵云琅对她霸道的行径,就心悸地不敢再翻下去。
秦江昭本以为会这样安然无事地等到大婚,这日上午秦府却来了不速之客。
府门的下人来请示秦江昭是否请见,秦江昭略一思索还是让人立马请了进来。
她稍稍打理下着装,也起身在院内相迎。
没一会儿,赫连夫人便到了。
赫连夫人脚步略微匆忙,跨入院门的时候见了秦江昭,脚步却是一顿,目光有些闪烁。
秦江昭看着赫连夫人却是面色无常,上前行礼问候,请她入了堂屋。
赫连夫人讷讷道了声“好”,才又抬起脚。
进了堂屋后,嫣桃为赫连夫人上了茶,却是半天不见她喝,她明明面露急色,低垂着视线酝酿了半天,却不见她开口。
秦江昭无声地叹了口气,“伯母今日来府上,可是有要事?”
“阿昭”,赫连夫人嘴唇微微哆嗦,“难为你还愿意叫我一声伯母,是我们赫连家对不住你。”
秦江昭敛眸,喝了口茶,“伯母,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
是否亏欠都不重要了,那页的故事在她这里已经翻篇。
赫连夫人闻言又失去了言语,低头沉思片刻,才咬牙抬起头:“阿昭,你断得那般彻底,我知你定不想再同赫连一家有何牵扯,我没教好儿子,也无颜来见你。”
她眼角发红:“只是赫连濯再不是东西,我再恼他,他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若不疼他又能有谁还管他?”
来之前,赫连战还拦着她,跟她大吵一架,说宁可管赫连濯去死,也没脸去求秦江昭。
她说着从座位上站起,“他已经几日不见踪影,我们派人寻遍了京城也未找见他,我也是不得已才求到你头上。”
秦江昭怔住,思忖了片刻说:“抱歉伯母,世子与我已无联络,我并不知晓他的行踪。”
赫连夫人焦急道:“我知,但阿昭你能不能帮忙想想他有可能去哪?”
秦江昭面露难色,她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想起赫连濯了,自然也不会自作多情地去想,赫连濯是为着她去了哪里。
她站起身再次道歉,表示无能为力。
赫连夫人却对着她躬下了身,“阿昭,我也是豁出脸来求你了,要是你想起什么或者有什么消息,还请你可怜我这个做人母亲的心情,到赫连府来个信,拜托你。”
秦江昭忙把赫连夫人扶起,看到赫连夫人着急难过,她心下不免生起同情,松了口风,言说,她会尽力想想。
赫连夫人得了答复,又是愧疚和感激,红着眼眶看着秦江昭忍不住感慨:到底是赫连家没有福气。
送走了赫连夫人,秦江昭情绪也有些不平。
嫣桃见秦江昭有些烦恼思虑,忙劝道:“小姐,后日就是您大婚之日了。赫连世子那么大的人了,轮不到您帮忙操心,您可别心软掺和进这事了。”
秦江昭点头,但嫣桃一看便知,秦江昭还在思索这件事,她真怕小姐心一软又多管闲事。
果然,没过片刻,秦江昭起身说她出府一趟。
嫣桃叫不住她,看着她跨上了阿黄,也没有通知护卫,便出了府。
退婚后,赫连濯几次三番来秦府拜访都被回绝了,明明之前秦江昭都以为他放下了。
要说赫连濯去哪,她并没有想法,只是看着赫连夫人可怜,想着万一呢,万一真的在那里…
她想着赫连濯许是忙些别的什么才找不见人,去看一眼便回,也算是全了对赫连夫人的应承。
她骑着阿黄刚出秦府大门,却瞧见了赵云琅骑着一匹通体乌黑高大魁梧的骏马,匀称美丽,雄姿勃勃,一看就是难得的好马。
赵云琅骑在马上面色阴沉,他得了信几日找不见赫连濯的赫连夫人上了秦府,他猜测到秦江昭见了赫连夫人难免心绪不平,但他说不好秦江昭会不会自己动身去寻。
他的心里异常地烦乱,什么烂事也来烦搅她,但他又想借此得知她的态度。
他骑了马候在这里,面色冰冷心下却十分紧张,一想到万一她真去寻赫连濯,他就觉得周身发冷,他要如何能忍?
看着赫连夫人走后,秦府迟迟没有动静,赵云琅本想着自己多虑了,秦江昭却策马出来了。
赵云琅按捺住烧得旺盛的心火,克制自己咬牙切齿的语气,“你这是,去作甚?”
秦江昭见了他,翻身下马,走到他身旁,未作答,而是问:“王爷骑了马,可是去哪儿?”
赵云琅不知她靠这么近是何意,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答话。
秦江昭习惯了他的冷若冰霜,没点眼色,兀自抬手抚摸马的鬃毛,不由感叹:“真是好马。”
她仰头目光隐隐期待,“王爷不出行的话,能不能给我骑骑?”
赵云琅面色不虞地冷睨着她,骑着我的马,去找之前的恋人?
他简直气笑,眼里到底是没他,她当他是什么,冤大头?
赵云琅半晌未应声,秦江昭见到好马,心下迫切地想亲身一试,不由推了推赵云琅的腿催促他。
赵云琅定定看了她两眼,气极,不到片刻,却深深吸了口气,翻身下马。
他看秦江昭要上马,还伸手托住她的腰,帮她骑上这高大的马匹,制住了被主人之外之人骑上后,十分叛逆躁动不安的骊渊。
骊渊被警告后,乖顺下来,秦江昭隐隐兴奋,抓着缰绳就准备出发,出发前侧头对赵云琅说:“王爷无事的话,便骑着阿黄到城外以南十里的茶肆等我吧。”
言罢,她一点自觉没有,双腿夹紧马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一心记挂着到城外策马狂奔。
赵云琅看着秦江昭的背影脸色无比难看,胸膛沉沉地起伏着,丝竹看着赵云琅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王爷,我们跟上吗?”
赵云琅看了看秦府那匹有些年岁的阿黄,冷声道:“回府。”
秦江昭出了城,策马走上人迹稀少的宽阔大道,便纵马肆意奔腾,她伏在马背上,情绪有些高昂。
一口气骑到了快到她幼时与赫连濯常去的湖边才放慢了马速,沿着路慢慢看到了那棵巨大的古木。
再走近些,看见了靠坐在古木下闭目养神的人影。
她坐在马背上遥遥望了几眼,对自己应承的请求有了交待,准备调转马头原路返回。
那人却似有所觉,猛地睁开眼,“阿昭。”
他起身追了几步,又缓缓停了下来,站在原地。
秦江昭停下动作,回望他并未应声。
赫连濯遥遥望着她,有些喜悦又不知所措,然后眼里是化不开的伤感。
俩人沉默半晌,赫连濯终于鼓足勇气冲着她大声喊道:“对不起,我错了。”
他终于,有了机会当面道歉。
秦江昭有些讶异,片刻,释怀地笑了,“世子无事早日归家,赫连夫人十分忧心。”
言罢,又欲离开。
却听赫连濯喊道:“阿昭,我要去益州了,明日启程。”
他顿了顿又大声道:“我一个人去。”
秦江昭闻言怔楞了片刻,扬声道:“山高路远,世子一路平安。”
言罢,冲赫连濯点了点头,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后头传来声嘶力竭的祝愿:“阿昭,祝你一生顺遂。”
赫连濯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刀剑无眼,濯哥哥万万当心。”
“山高路远,世子一路平安。”
当年,依依惜别;如今,一别两宽。
秦江昭到了茶肆的时候,并未瞧见赵云琅,想着这马实在是良驹,她骑得着实不慢,以阿黄的速度怕是赶不到,就耐心等候。
但是等了一刻钟,还什么都未瞧见,猜测赵云琅是不是有事,便不来了。
准备喝完这杯茶就回程了,却猛然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上车。”
她侧头望去,五匹俊逸的白马车驾停在了路边,车窗刚毫无留情地被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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