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生活太过平淡,沈晞甚至动过闯荡江湖的念头,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
她救的老爷爷叫王不忘,据他自己说他是江湖上有名的武林高手,她姑且信了。在跟着王不忘学习的三年里,他曾嫌弃地说过她的天赋普通,她对此表示不赞同。虽然她内功学不好,但她外家武功学得很不错啊。
王不忘这老头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他说没有好的内功基础,再好的外家功夫也是白搭。
她也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按照王不忘的说法,武林人士多数都在南方,在官府面前非常低调,尽量避免跟北方朝廷中心有交集,她自然找不到第二个武林人士来验证他的说法。
老头在他们相处的那三年里总是在嫌弃她,但在他临死前,还是将他毕生内力都传给了她,他死前笑着跟她说,她如今有了如此深厚的内力,可以横着走了。
沈晞对此不置可否。她忘不了第一次见到老头时他的惨状,一只手整个手肘之下都没了,另一条腿膝盖下也全没了,整个人骨瘦如柴,眼窝深陷,比骷髅好不了多少。这个场景一度成为她一整个月的噩梦素材。
如果说连他这样全靠自己练出来的高手都混得这样惨,她去的话大概会死无全尸。
沈晞喜欢找乐子,但绝不想被人当乐子,因此这种会断手断脚的危险地方,她当然不想去。也正因为老头的惨状,习武的事她谁也没说,连她家人也不知道她曾捡到过一个老头,还跟他学了三年武功,只当她日日不着家是出去疯玩了。
她小时候没怎么遮掩她的“早慧”,她养父母便认为她是有宿慧的,很小的时候就给予她很大的自主权,一直到如今她都满十七了,就因为她坚定地说过先不考虑嫁人的事,他们便不再替她相看了。
牛车在晃荡了一个时辰后终于到了濛山村,沈晞一家先去把两个孩子各自送回家,顺便送去了一人一两银子的报酬。
沈晞当上雨神娘娘后要找雨神童子自然是要优先考虑自家村里人,她也有正当理由:别村小孩都不认识她,在花车上乱动怎么办?她当然要争取让听她话的熟悉小孩被选上。
沈晞家位于濛溪边,这也是当初沈大郎夫妻能及时捡到她的地利。薄木板圈成的小院子,花费不多,也能隔绝别人窥探的视线,小院东面是一块小菜地,边上还养着两只母鸡。
一间大屋,东面那边有衔接痕迹,是后来扩建的,毕竟家里人多了,最少需要三间卧房。中间堂屋,西面大的房间是沈大郎二人的卧房,东面两间分别是沈晞和她弟弟沈少陵的卧室。
厨房、茅房、柴房和洗澡间就修建得更简陋了些,分别在大屋两旁。
这间小院子跟濛山村其他人家没什么不同,濛山村人并不知道,实际上沈晞身上有两百多两银票,而沈大郎二人也藏有一百的银子和银票,在这个全靠自给自足,一户人家一年下来攒不下二两银子的村子,这绝对是笔巨款。
濛山村人确实淳朴,睦邻友好,村民之间没多少大矛盾,但人心可经不起考验,她自己是不怕,但不想给养父母惹麻烦,便每次给他们钱时都提醒他们不要露富。
当然,濛山村的小孩子都知道她这里总有很多零嘴吃,她毕竟一年一次当雨神娘娘呢,有这份小小的阔绰是应该的。
在濛北县她大小算个名人,再加上她每年都轮着给村里小孩争取到雨神童子的机会和报酬,她在濛山村的人缘还不错。
回来之前说是让钱翠芳给自己做宵夜,但到家了之后沈晞却催他们二人去睡觉。雨神节的流程可不止今天这样,县城的活动是结束了,但之后各个村子还会搞自己的活动。
比方说,明日他们村便会开全村的大席,每家上交一些米面菜肉,集全村人之力办几桌席面,在村里的祠堂热闹一番,因此明日沈大郎二人都要去帮忙。
沈晞自然不用去,每家出一两个人已经够多了,她去了只是添乱。
等到了第二日,沈晞一觉睡到自然醒。今日天气不错,她起来时沈大郎二人早没影了,只锅里还温着一个大红薯和两个白煮蛋,她便坐在厨房里吃了,随后站在院子里发呆。
那么今天,要做什么呢?
沈晞扫视了一圈,眼神落在角落的细竹竿上,那是她自己做的钓鱼竿,用它钓上来不少鱼呢——鱼游近后被她用内力震晕再捞上来怎么不算是她钓的呢?
沈晞带上鱼竿出门,走出百丈后才来到濛溪边,又往上游走了点路,在一处有浅湾的地方停下,这是她当年“搁浅”的地方,也是她时常钓鱼处,这里因地形的原因,上流冲下来的东西有一部分会被卷过来,她就坐等鱼自投罗网了。
沈晞放下鱼竿,坐在溪边的小石头上托腮发呆,周围很安静,因此突然出现的声音就显得有些突兀。
那是什么东西猛地拍打水的声音。
沈晞抬眼远眺,便见濛溪上游有什么东西正在顺水流下,从那东西奋力挣扎的模样来看,是个人。
人在溺水时是没办法高喊的,只见那人的身体在溪水中沉浮,每次浮出水面没多少又立即下沉,如此一来吸不进多少空气不说,还容易呛水。
沈晞站起身,估摸着此人的位置顺流而下没办法到这处浅湾,便往下游走了数丈,随后在对方经过时蓦地甩出鱼竿,鱼线借着惯性在那人身上缠了几圈,他顺流而下的趋势蓦地一滞,沈晞又轻轻用力,将他扯到了岸边,拎着他后衣领将他扯上岸。
随后,沈晞蹲下解了鱼线,对那趴着不停喘息的人问道:“意识还清醒吗?”
还能呼吸,那就用不着她急救了。
此人像是尚未反应过来,呆怔了数息才抬起头,纤长白皙的手捞开已散开湿透的长发,露出一张玉一般的面容。
沈晞少有的愣住了。
濛北县虽是个小县城但也有美人,她见过一些,就比如知县夫人和女儿都长得很好看,说句自恋的,她自己本身也算美人,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美丽,美得几乎雌雄莫辨的脸。
他的五官好似每一分每一毫都经过造物主的精心雕琢,少一分不够精致,多一分太假。承载他五官的皮肤又白又细嫩,看不到一丝毛孔,此刻沾了水,更显莹润,甚至好似在发光。那湿漉漉的双眸中带着些许茫然,令观者仿佛看到了迷失森林的幼鹿,瞬间击中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沈晞只觉得自己连声音都软下来几分,温和地说:“能自己起来吗?”
美人依然怔怔地看着她,似乎还未从死里逃生的惊悸中回过神来,在沈晞伸手打算先扶他起来时,他眼中终于出现神采,又惊又喜:“雨神娘娘?!”
沈晞并不意外对方知道她是谁,她在濛北县知名度可不低,她微微一笑道:“是我。身上有没有别的伤?”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美人性别为男,衣袍虽湿透了也能看出价值不菲,显见是个尊贵的小少爷。濛山村附近除了她这个“小网红”便没什么可看可玩的,他认得她且又一口跟知县夫人一样的京城口音,多半就是从京城来经过此地的有钱少爷,昨夜看了她的丰收舞,今日便要来见她。
这样的事沈晞遇到得多了,有的只是看看她,礼貌地提出想娶她做正室或做妾,在她拒绝后也不纠缠,有的仗着自己有钱想逼迫她,都被护短的濛山村人给打跑了。
美人微怔,随即眼神落在自己湿漉漉格外狼狈的身体上,尴尬地摇了摇头:“……无事。”
因为对方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沈晞非常有耐心,还热情好客地问道:“要不要先去我家换下湿衣裳?”
美人刚要说话,一阵秋风吹过,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到嘴的话便变了:“好吧,那便叨扰了。”
此人正是来濛山村想亲自会会雨神娘娘的赵怀渊。他今日一早先在县城内好好打探了一番,终于弄清楚雨神娘娘不是什么骗子,只是选出来代表雨神娘娘的普通女子。
而那些店家贴的红纸,以及县衙门口贴的名单,他都亲自去看过了,也问明白,从前的雨神娘娘没搞这些,但这位七年前新上任的,因为自创在木桩上跳丰收舞,比以往的出名多了,才有了那些店家借用她名号卖东西的事儿。
他还问过,有了她的名头,店里东西确实好卖多了。就好像是京城里的贵女名姝,用的东西总能成为时兴。
弄清楚之后,赵怀渊想拆穿骗子的目的自然便没了,照理说他也没了见她一面的理由。但想到昨晚看到的惊鸿一舞,他便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带着赵良找了过来。
但倒霉的是,他们走着走着迷路了,然后他在探路时就这么掉入了濛溪,虽说赵良立即跳下来追过来了,但濛溪不小,他们掉落的地方底下有暗流,很快二人便看不见对方了。
他还以为自己要死了,正后悔不该因好奇就跑来,便被人救了。
赵良的水性和武功都不错,赵怀渊并不太担心,因此见“雨神娘娘”邀请自己回她家,再加上如今都已是深秋,他全身湿透冷得都在颤抖,便只好先跟着她去了。
沈晞在前带路,领着人走了没一会儿便到了自己家。
家中无人,她仗着自己有武功径直带着对方进入弟弟的房间。
她转过身扫了眼这因为寒冷而微微缩着肩背的美人,即便如此也能看出对方很高,应当有一米八左右,而她的弟弟才十五岁,堪堪长到一米七,衣服对此人来说偏小了。
但她养父才一米六出头,衣服更没法穿。她弟弟还是赶上了好时候,她自己赚得多,小时候二人便肉蛋奶吃着,如此他才能有这样的个头。她自己也不矮,一米六五左右,在同龄女孩中算比较高挑的。
见对方如此毫无避讳地打量自己,赵怀渊稍微有些不自在。以往哪怕有大胆的贵女,也不会如此不加掩饰……又坦坦荡荡地盯着他看。
直到此刻,他才得以仔细地看清楚“雨神娘娘”的真容,她今日并未上妆,跟昨夜那光彩卓然的雨神娘娘相比寡淡许多,却也真实许多。
沈晞道:“家里只有我弟弟的衣裳最大,你勉强能穿。”
赵怀渊这才意识到,人家这是在打量他的身材,他镇定道:“无妨,有的穿就行。”
他顿了顿再道:“麻烦拿件新的,我会付钱。”
沈晞摊手:“我弟弟上学去了,新衣服自然一道带去了。这里就只有他的旧衣裳,还有破洞,你要不要?”
赵怀渊:“……”
他这辈子就没有穿过有破洞的衣裳!他怎么可能穿!
这样想着的赵怀渊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惊恐地意识到,倘若他再这样冻着,怕是连鼻涕都要流出来了。
这绝对不行!
他当即闭着眼睛视死如归道:“要的!”
沈晞便回身去翻沈少陵存放旧衣的箱子,嘴角忍不住弯起,这位美人少爷还挺有意思,竟一点儿也不跋扈。
她拿出最上头的一整套,递给对方。
哪知他竟也递过来一锭银子,是规整的五两银。
沈晞眼底更带上几分笑意,笑眯眯地说:“不用了。这旧衣不给你穿,过两天怕也是会拿去垫鸡窝。”
赵怀渊:“……”他该感谢对方口下留情,没说要把这旧衣拿去垫狗窝吗?
不等他回答,沈晞已走出去,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赵怀渊盯着旧衣看了好几眼,似乎能看出个洞来,全身冰凉的感觉提醒了他,他赶紧扯开腰带。
这时门上响起了敲击声,外头传来沈晞清亮的声音:“小公子,我多嘴提醒一句,不要碰这房间里的其他东西哦。我弟弟长了个狗鼻子,谁动他东西都闻得出来。”
赵怀渊:“……?”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弟弟的!如此说来,她只说要拿给他穿的旧衣垫鸡窝都是客气了!
“……我不会乱动的。”赵怀渊闷声闷气地回道。
外头便没了声音。
沈晞面上带笑站在院子里,回想那美人公子的神情,笑意又大了些。她刚才那样开玩笑他都不生气,可见真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了,真难得。
至于她弟弟的狗鼻子,她倒是没有胡说。他记忆力非常好,又稍微有点强迫症,他们一家没人会去动他的东西。
不过,实际上即便动了也没关系,他从不会为此生气。他房间是有锁的,但他每回离家去县学上学都不会锁。
当然,他们一家也不会随便进他的房间,今天也是事急从权。她决定过两天带点儿好吃的去县学找她弟弟,算作赔罪。
沈晞正在院子里等着,忽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她望着自家院子门,便听到有人在她家院子门外停下,随后敲门声响起。
这时候家家都在忙,这个代表着成年人的脚步声会是谁?
沈晞略一挑眉,走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个面容普通的男人,看着不过二十出头,衣着比她好的有限,在她开门的时候,他便不动声色地往里头看去,仿佛是在找人。
是那个美人的侍从?
只见那男人憨厚地笑道:“请问你便是那雨神娘娘吗?”
沈晞应下:“是我,你是……?”
男人眼中闪过欣喜,又自认为悄悄地往院子里望了一眼,不答反问:“你家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沈晞的神情顿时有些微妙。
那位美人都一眼认出了她,这人还要问她确认,不太像是一起的,听他的话好似在找人,可这问话也太微妙了,就好像是在确认她家里只有一个人好方便他做什么坏事。
想到此处,沈晞露出一个纯真无邪的笑容:“是呀,我爹娘都去祠堂帮忙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这个男人正是沈勇,他找来了濛山村,也看到祠堂在忙碌,因此装作想宴请雨神娘娘的富户下人,随便找了个很忙的人询问她的家在何处,那人忙着果然没有多问,指点之后就被人叫走了,而他便匆匆赶来了此处。
沈勇在亲眼看到沈晞后,十分确定自己没找错人,她的模样一看便知是老爷和夫人的女儿,二人脸上好看的全长她脸上了!
在听到她说只有一人在家时,他兴奋到甚至手都在抖。他来之前做了伪装,杀了她之后他便立即卸了伪装离开,没人能抓得住他!
因为太过兴奋,他没有注意到,面对他的女子像是故意引诱猎物动手的猎人一般,悄然往后退了一步,只等他踏入这个封闭的小院子。
院门一关,没人能看到这里头发生了什么。
沈勇一脚踏进院子,心里甚至已经开始放松起来,不过是个农女,杀掉她能有多难,难的只是找人而已。他面上的憨厚瞬间消失,换上狰狞面容,右手握着一柄匕首,蓦地朝沈晞刺来。
沈晞并不想动手杀人,那便不能让此人知道她有武功,因而她故意惊叫一声,脑中已想好了怎样的力度和角度能让他像是自己摔倒并昏过去,却察觉到身后传来细微的空气波动,她微微侧头,便看到一个荷包飞过来,砸到了男人的脑门上。
随后,那位美得不像真人的美人紧随而来,一脚踹在男人膝盖,将他踹倒,利落地一捏一折抢下对方手中的匕首,膝盖狠狠跪在对方背部,将他整个人压在地上,同时匕首横在了男人的脖颈处,稍稍用力逼出了一道血线。
男人一声惨叫。
只听美人冷哼道:“大胆狂徒,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沈晞退后小半步,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妄图袭击她的男人整个人被压着动弹不得,而看似弱不禁风的美人却毫无美人包袱地跪压在对方身上,一头湿漉漉的青丝垂下来,还在往下滴水。他已换上她弟弟的旧衣,确实不合身,短了好大一截,露出他过分白皙的脚踝和手腕。
然而即便穿着灰扑扑的粗布衣裳,姿势也不优雅,也难掩他由内而外的矜贵。
沈晞在心里悄悄调整了对他的判断,他家中应当不只是有钱而已。
她定了定神,将目光从他那白晃晃的脚腕上扯开,故作惊慌地说:“谢谢小公子相助,不然我今日就要凶多吉少了!”
赵怀渊抬头看她,面上的笑容带着轻扬的得意,一双丹凤眼熠熠生辉:“想在我面前伤人,他是在做梦!”
被他压着的男人边挣扎边叫喊:“放开老子!”
沈晞见这美人要一直压着人有些辛苦,便示意他先坚持下,随后去厨房找出来一条麻绳,回来后与美人一起,把男人四肢都朝后绑成了待宰猪的模样。
赵怀渊这才揉了揉手腕,悄悄地喘匀气息。要长久地按住一个人,可是要费不少力气,虽说他前一刻才在水里挣扎过耗费了太多力气,如今这样也是情有可原,但他依然不愿意让她看出来他都快力竭了。
他打量了下无法挣脱嘴里还被塞了块破布只能呜呜呜叫唤的男人,看向沈晞道:“你可有伤着?”
沈晞摇头:“没呢,多亏小公子来得及时。小公子身手真不错,连这样穷凶极恶的歹徒都能轻易制住。”
赵怀渊想,他要矜持些,不过是几句夸赞的话而已,他怎能如此心花怒放?
但……他是真高兴啊!从小到大谁都拿他跟他那个文武双全的大侄子比,哪有人夸他身手好的?
赵怀渊压不住上翘的嘴角,忍不住追问:“我真有如此厉害?”
沈晞瞧见他死死压制着却没能压住的求表扬的神情,心中好笑,这美人看着也有二十岁的样子,怎么还跟个小孩一样?
沈晞对又美又可爱的人从来宽容,因此顺着他的话极为真诚地说:“当然了。今日你可是从杀人不眨眼的歹徒手中救下了一个无辜之人,怎么不算厉害呢?”
这话赵怀渊受用得很,他心跳快了几分,脸上的笑容再也挡不住了。
美人一笑,光彩夺目,整个简陋的院子都好似变得高级了许多。
沈晞勉力扯回目光,低头看向那个一言不合想杀她的人。
她人缘一向不错,哪怕是她得罪的老爷少爷,也应当只是想抓她回去,怎么会有人上来就下杀手?
沈晞故作困惑道:“我一向与人为善,怎么会有人想杀我呢?麻烦公子帮忙搜下他的身,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凭证。”
赵怀渊忙敛了笑应下,但蹲下搜了半天,就搜出了一些银子。
沈晞倒也不意外,她在男人面前蹲下,对上他因他们搜不出什么而显露出的得意神情,忽然笑道:“你是从沈家来的吧?”
男人一愣,随即震惊得瞳孔微微瞪大,显然是不敢相信沈晞竟然会知道他的来历。
当年她被丢掉时,才刚出生,怎么可能记事!
沈晞看到男人的反应,当即确认了自己的猜测。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她现在到底有多兴奋。
当年那个人想杀掉身为婴儿的她,只是她做出了努力才侥幸活下来,那么如今可能是出了什么变故,所以对方又派人来杀她了。
她昨晚才在想,有没有好人来告诉她家庭住址,这不就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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