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西想过很多次， 陈慕也看到信后的样子。
脑海中的画面，和此刻似乎重叠在了一起。
花园里，星星灯散发着暖色的光， 陈慕也手里拿着信，垂眸认真看着， 神色很安静。
他每封信目光都会定格许久，从头到尾看完， 仔细把信纸重新折好放回信封。
全程沉默，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最后一封信结束。内容用手写体打在了屏幕下方，镜头上移， 出现了头顶茂盛的树，深蓝夜空，逐渐拉远消失的小屋。
仿佛是夜深人静， 周遭熄灯，画面慢慢变暗， 不知不觉， 底下进度条已经走到了结尾。
他们的故事到了最后一刻。
屏幕彻底暗了下来，上面清晰映出她无声平静的脸。
程西慢慢回神，坐着身子，伸出手， 准备去关掉节目。
画面突然一转，重新回到方才花园那一幕， 陈慕也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拿着手里叠好的一沓信，望向镜头，认真问节目组：“这些可以给我吗？”
这个镜头一转即逝， 仿佛是幕后不经意的一个小彩蛋， 片尾曲终于响起， 节目打上了end的英文字母，整个过程有种电影式的浪漫，最后这个留白，隐秘欲言又止。
程西怔怔许久，在空旷的房间发着呆，节目已经自动跳到后面采访花絮，她忍不住重新点回去，进度条往回拉。
陈慕也再次出现在屏幕上。
此时弹幕已经打开，密密麻麻刷在顶端。
【我哭死了啊啊啊啊啊】
【这个结尾！救命！节目组太会了/大哭】
【刀傻了】
【没想到大刀里面还有小刀，节目组想要我死就直说】
【剪辑师配享百万年薪】
【我终于体会到什么是be美学了/大哭大哭】
【强烈要求全员现状番外！】
【也子肯定是喜欢的，橙子的信他都要拿回去珍藏】
【蹲一个后续！】
【呜呜呜呜呜呜呜番外番外节目组别逼我下跪求你】
【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他们真的be了，眼睛都哭肿了】
【姐妹们受不了了，我要去微博了/哭哭】
……
#必成cp be#这一话题，被刷上了当晚热搜。
粉丝一片哭嚎，怨气滔天，最后一期的几个名场面被剪辑出来，疯狂转载，热度居高不下。
程西穿着裙子蹲在海边哭泣、两人读信、内容公开……她的告白和陈慕也信里的回应。
桩桩件件，唯美曲折。
节目里，毫不掩饰的捧出的那颗真心，在这个快餐时代，珍贵得像是砂砾里一颗闪闪发光的珍珠。
打动所有人。
【纯爱战士应声而倒】
【今年看过最真实的综艺】
【从前我不相信be美学，直到看到了必成/大哭】
【讲真的，他们两个be比我自己失恋了还难受】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扭曲）（爬行）（嘶吼）】
……
超话被翻出来，粉丝暴涨，里面的抠糖帖被顶到话题最前，最新一期的内容评论更是空前增多。
#告白对比分析帖，扒一扒也子的各种细节#
九宫格长图，第一张便是告白场面，陈慕也在的位置也是海边，不同的是，他坐在路边长凳上。
身旁是一盏立式路灯，在暗蓝夜空下，散发着微弱橘色光芒。
吱吱的告白在前面，电话打进来，陈慕也坐在那里接通，两人的对白完完整整被截图贴上来。
【喂？我是吱吱。】女生打扮得也很漂亮，粉色小裙子，卷发侧马尾，恬静可爱。
【听出来了。】陈慕也垂眼，神情平静。
【没想到我今天还会给你打电话吧。】
【嗯。】
【都最后时候了，怎么还这么冷淡，就不能给彼此间留下一点美好回忆吗？】吱吱故意开玩笑，陈慕也低下脸，隐约笑了下。
【那你说吧。】
【这么着急，好歹让我酝酿一下啊。】吱吱这么说，下面一幕，还是端正了神情，深呼吸，郑重其事。
【陈慕也，虽然你应该早就已经知道，但，还是要正式和你说一句。】
【我喜欢你。】
【第一次我们两个约会见面，我就心想，节目里竟然有这么帅的男生，比起那些颜值男主播都好看。】
【还怪有礼貌的，就是看起来有点高冷，不太好接近。】
【但是没关系啊，我脸皮厚，呸，不是，我性格开朗活泼，人间小太阳，肯定能温暖你这座大冰山的。】
【谁知道，你是万年冰川啊！】
【努力一整季，没把你融化，倒是快把我冻死了。】
【不过也没关系啊，我抗压能力强，这点小挫折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谁叫我喜欢你，所以，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持续散发着光和热，争取温暖你这座大冰山。】
【陈慕也，你愿意接受我的邀请吗？】
陈慕也的回答没有等待太久，他微垂眉眼，在镜头下，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
【吱吱，对不起。】
【我不能接受你的邀请。】
【谢谢你的喜欢。】
【你以后肯定会遇到更优秀的男孩子。】
【祝你幸福。】
……
截图到底，第二张，就是程西的告白。
陈慕也回答被单独拎出来对比。
“姐妹们，再对比一下和橙子的告白，态度截然不同！”
“给大家划一下重点。”
【相处最舒适的女嘉宾】
【时间太短】
【性格问题】
【暂时没办法接受】
【暂、时、维持朋友身份】
“暂时！暂时两个字！高亮！”
“我觉得也子就是因为心理障碍所以一时半会没那么快进入关系！但是其实早就已经爱上了！所以只能以朋友身份为借口，保持着联系！”
“坐等一个三个月后公开。”
另外七张图，更有综艺里各种细节分析。
比如陈慕也看她的信和看其他人时，眼神和速度完全不一样。
再比如，拒绝告白后，失落坐在原地许久的身影。
再还有，节目中每一次的主动，都和她有关。看她和其他人互动时，脸上不动声色，却很快离开……截图内容，几乎从头到尾扒完了这季节目，用放大镜把他们两个的互动都仔细检阅了一遍。
零零总总配合着文字旁白加起来，只指向一个结论。
陈慕也已经对她情根深种无法自拔，她就是他节目里独一无二的特殊和例外。
他们天生一对，不在一起，天理难容。
这条微博被冲成了热门，底下网友更是激动万分。
【呜呜呜呜呜，感觉我又活过来了！】
【必成cp是！真！的！】
【谁再说他两be我跟他急，这明显是小情侣恋爱前的情趣（没错）（我已经疯了）（别管我）】
【愿用我闺蜜三十年单身换一个必成修成正果/祈祷】
【什么时候结婚，庄星替我随份子钱99】
【？】
【上面不要太离谱，我们星辰也是人】
【只听说过梦女，没听见过cp梦粉】
【我压一个庄星和橙子！】
【星辰cp滚出必成超话】
……
原本和谐一片的庆祝，差点变成两边cp粉的撕架。这个热搜整整在微博上挂了一天，第二天下午，才慢慢掉下去。
程西接到秦晴的邀请，想要他们每位嘉宾录制一个现状日常vlog，程西没有立刻答复她。
她并不想在网上有太高热度，甚至希望这次收官结束后，他们慢慢淡出众人视线。
反正网上热点瞬息万变，很快，观众就会有新喜欢的事物出现。
她和陈慕也结束了。
他们在网络上的故事也该结束了。
程西原本就没想到，节目播出之后，他们会突然拥有这么高的热度，四面八方的关注来得太快，受宠若惊的同时，各种言论灌输冲击进来，把她原本早已平静的心湖，又撞出阵阵涟漪。
最后一期结束，其他人陆陆续续在节目组的示意下，开了个人微博或账号。
唯有程西和陈慕也，始终在网上找不到任何的踪迹。
他们太低调，低调到，好像是真的。
网友和cp粉心情无处发泄，只能在每个嘉宾微博底下评论他们相关的内容，其中苏惟英和庄星最多，因为显然可见，他们四个在节目里关系最好，经常一起出去。
苏惟英会把相关的评论截图给她，打趣：
【大家都着急坏了】
【谁知道你们私底下压根不联系呢】
【这算不算彻底be】
【粉丝知道估计心碎到死】
最后还有，带着明显犹豫迟疑的询问。
【那个……】
【橙子，你和陈慕也真的没可能了吗？】
【其实我看完整季节目，觉得他对你真的是不一样的，或许粉丝言论也有部分合理，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我觉得、你们、或许可以尝试再试试……】
程西苦笑：【怎么尝试？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她直截了当：【没可能的，要有可能，他早就联系我了，不出现，就是答案】
程西最后说：【小英，下次不要再提起他了】
节目收官后的一周，网上热度淡去许多，正如程西预料中的一样，网上热点千千万万，旧的很快会被新的替代，就像似是而非的心动，在时间流逝中，也会慢慢淡去，最终了无痕迹。
周末，难得休息，程西睡到自然醒，下午出去逛超市，顺便买了一购物车食材，自己在家里吃火锅。
红油煮开，热气氤氲，香味像是回到了当初小屋时。
程西习惯性打开平板，今天是以往#恋爱#更新的日子，听秦晴说，会上线其他人现状vlog。
程西还是没有拍，她工作特殊，原本想拍一下生活日常，取了几个片段，又觉得无聊。
都是上下班，回来做饭，唯一有意思的，就是厨房的那段时间，她总不能给观众看她每天做饭。
算了。她的生活本就无趣，如同她这个人一样乏味，何必展露出来。
程西打开视频页面，第一个弹出来的是季禾野和方妍的vlog，两人刚好异地恋见面，合体，拍了一期情侣日常。
点赞评论最多，弹幕刷刷在上面飘，观众都叫着甜，撒狗粮。
苏惟英是一期漫展，加新学习的插花课。
周岁放则是港城一日游vlog，顺便拍了晚上酒会，西装华服，觥筹交错。
庄星就很好笑了，拍自己出海钓鱼，结果一条没钓上来，反而被一只刺河豚扎了下，视频最后传来他嚎叫声，紧接着画面一黑，结束了。
最出乎意料的，竟然是陈慕也也拍了，他的视频最简单，不连贯的几个画面构成杂乱日常。早起窗外的天空，路上车水马龙，紧接着镜头一晃，变成建筑，最后一秒，才出现他的身影。
在大厦外墙玻璃里，隐约可以看清他穿着一条黑色T恤，身形依旧高瘦，鸭舌帽遮住了面容。
画面一晃而过。
程西匆匆一眼看完，场景却莫名停留在脑海里，她突然发现，他背后那栋大厦旁的图标，有点眼熟。
程西没忍住，又拉回去重新看了眼，画面停顿放大，仔细分辨，又不敢确认。
很常见的一个商标，全国各地都有，可能只是大厦外形刚好相似，让她产生了几分熟悉感。
程西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真是被网络舆论影响太深，连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都产生了。
她干脆关掉视频，专心吃火锅，中途顺便打开了武林外传，屋子里顿时充满欢乐笑声。
程西这晚很早就睡了，闹钟响起准点醒来，洗漱时顺便打开手机，看到了里面很多新发来的消息。
小屋众人都不约而同给她截来了图片，昨晚微博，他们又上热搜了。
#必成cp 现状#
里面单单只有节目组官方号发的陈慕也的个人vlog，底下评论却大几千，纷纷在追问程西的现状
【橙子呢？请把我橙子放出来！】
【不想看个人vlog，只想看情侣的/微笑】
【我要看橙子！美丽的橙子呜呜呜我的女鹅】
【这是be了吧，两人完全没有合体，可以证明了……】
【节目组干点人事吧，一个vlog都拍不出来？】
【理智一点，说不定是嘉宾自己不想拍呢，尊重一下个人隐私吧】
……
小屋其他人的评论私信也被塞满，都是在追问两人现状，只是言论比起官方号更加温和，堪称卑微。
【球球了，透露一下必成的情况吧，我只想要一个结果/小人跪地流泪.jpg】
小屋众人发来的消息内容，大部分都是这个意思，程西刷牙动作不禁慢下来，仔细想，是应该给所有关注他们的粉丝一个答案。
虽然节目已经彻底be了，可是大部分人都心存幻想，程西先前不忍打破，但是到了这一步，应该给公众一个明确答复。
她洗漱完，坐到餐桌旁，深思熟虑许久，开通了一个个人微博。
程小西西：【大家好，我是程西。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喜欢和关注，最近在努力工作和生活，没有感情状况，也请大家不要去打扰其他人，感恩。】
程西最开始注册的名字是程西，提示已被人使用，打了好几个，最后更改成这样，才注册成功。
这条微博一发出来，节目组和小屋其他人都纷纷给她转发，粉丝很快找到了根据地，快速涌入，评论和关注都剧增。
【呜呜呜呜这是be了吗？】
【我哭了/流泪流泪】
【好的，我们会听话的，所以宝，真的没有后续了吗？】
【听橙子的意思应该是了吧，还记得当初那封信，橙子说做不成恋人就做陌生人，我感觉他们两个可能私下都已经不联系了……】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好的女鹅！你也要好好生活开心快乐，一定要幸福/流泪】
……
程西匆匆看完了大部分评论和私信，来不及做早餐，提包出门。
到公司楼下时，离上班还有一点时间，旁边是她常去的咖啡馆，更远一些，大厦前面有个熟悉图标。
她本能晃了下神，甩去杂念，推开门。
员工在柜台后忙碌，程西点好咖啡，顺便加了份牛角包。
等待片刻，东西打包好。
程西提着袋子，匆匆往外走，拉开咖啡馆的玻璃大门时，迎面恰好走来一道身影，高瘦穿着衬衫，在晨光里投下一片影子。
她本能抬头看去，视线中，闯入一张熟悉到极致的面孔，依旧出类拔萃，干净俊挺的眉眼，又少了一分以往的秀气，多日不见，莫名多出几丝不动声色的沉稳，黢黑的眸子，恰好停留在她身上。
程西瞬间愣住，呼吸停滞，几个错乱节拍间，勉强找回神智，压下心头震惊。
她微微启唇，叫他的名字，声音很轻，不可思议：“陈慕也？”
第32章 好久不见
初夏的阳光， 金色稀薄，自门外打进来，笼罩在他身上。
时间仿佛沙漏倒转， 与当初校门口的那个早上重合。
见到他的第一面。
也是如此的梦幻不真切。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程西，好久不见。”
微沉悦耳， 语气一如既往的听不出太多波动，程西一颗心稍定下来， 收起情绪。
“你怎么在这里？”她意外问他。
“有空吗？”陈慕也定定望着她，主动询问，“我们找个地方暂时坐坐？”
程西一愣， 本能看表：“我还有十分钟时间。”
“要上班了。”她马上反应过来，解释
……
咖啡馆外的长椅，正对着前面一个广场， 周围都是高楼大厦，行人神色匆匆， 赶往公司。
两人并肩坐在椅子上， 陈慕也回答她刚才的那个问题。
“工作安排调动，沪市这边成立了一个分公司，老板让我过来负责这边的业务。”
程西稍作思索：“就是你之前节目里的那个学长？”
陈慕也点头：“嗯，是他。”
短暂无话， 空气安静，程西想起什么， 又忍不住问：“那你公司是离这里很近……？”
不然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这里。
再联想到之前视频，他总不会没事就到这边天天晃荡吧？
“不算近，但是， ”他话语轻微停顿， 然后看向她， 眸色很静，“我想试试看能不能碰到你。”
“？”程西满头雾水，转头不掩震惊。
“上次在群里听他们说，你工作在一块区域。”他语调冷静，神情平淡，“我想碰碰运气。”
程西消化许久，脑子才转过弯来：“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联系我？”
他静静看她：“你把我拉黑了。”
“所以……”程西过了很久才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程西。”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问她，“晚上下班一起吃饭吗？”
……
距离上班打卡的最后一分钟。
程西踩着门禁，来到办公室。
坐在电脑前，整个人还是恍惚的状态，望着漆黑屏幕出神，一旁周明见了，纳闷凑过来，往她压根没开的电脑屏幕仔细瞅了几眼。
“程西，你在照镜子啊？”他好奇问。
程西：“…………”
她倒是如梦初醒，回过神，倾身开机。
“我只是在思考。”她不轻不重怼了一句。
经过这几个月熟悉，两人关系也脱离前后辈，更像是同事，程西上个月正式转正，成为一名文字记者，和周明负责同一档杂志周刊，彼此分工，内容明确。
她也发现了总编审稿的严格，总算能明白，当初入职第一天，周明那份稿子为什么从早上改到晚上。
不过好在，程西只有刚开始的几次磨合，过程曲折了些，后面的稿子都算顺利通过。
除了忙碌，她对现在的工作很满意，生活也在稳定地往前迈步。
只是……
程西低头，看到了躺在手机里的那条新的好友申请。
【我是陈慕也】
离开之前，程西忍不住多说了一句：“我只是把你删除了，没有拉黑。”
刚到公司，他的好友申请就发了过来。
程西暗自咬唇，无意识盯着这个熟悉的头像和名字，久久，才点击通过。
好在，那头没有发来任何话语。
程西收起杂念，专心工作。
下午五点，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程西消息震动，陈慕也那片日出在底下闪动，程西做了几秒心理建设，才点开。
上面是一个餐厅地址。
【你想吃这家吗？】
她点开，发现是一家正宗的江南菜，环境古色古香，距离这边也不远，她看过底下菜品，心里有一瞬间疑惑，又很快压下去。
【可以】她在对话框里回复。
【我没什么意见】
【那我下班来接你】
接她？
程西觉得自己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多，心脏有点不太够用，又砰砰跳了起来。
她回想着节目上的种种，很快冷静。
只是正常社交礼仪而已，不来接她才不礼貌。
思维一转换，整个人顿时轻松，程西回复了一个好，收回注意力专心处理工作，在下班前，正好完成收尾。
她今天准点关电脑，旁边周明看到她收拾东西的架势，满脸诧异：“程西，你今天竟然准点下班？奇了怪了。”
“拉磨的驴都有休息日，我准时下班一天有什么好奇怪的。”程西把桌上东西整理好，拎着包准备出发时，突然看到了桌角放着的那支口红。
程西平日很少化妆，只有需要出席一些特别场合，比如被李珊他们带着外出进行重要采访时，才会注意形象维护。
此时此刻，她动作莫名慢下来，想了想，把肩上包默默放下来，拿起桌上那支口红，进去洗手间。
再出来，气色比起先前截然不同，原本清淡温和的长相，莫名多出一份明艳，五官顿时亮眼起来。
她回来拿包时，恰好被周明看见，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两秒，恍然大悟，叫道：“原来你是去约会啊？难怪呢！”
程西：“………”
“一个普通朋友，好久没见而已。”她语气平淡如常，也不知是和他还是和自己说。
“女孩子化妆没什么奇怪的吧，我也爱漂亮。”
陈慕也准点等候在她公司楼下。
他开着一辆黑色的沃尔沃，SUV车型，方正大气，停在路边安静低调。
两人毕业只差距了一年，她还是个刚实习结束的社会新人，他就已经完完全全脱离了学校，甚至独立负责过好几个设计项目。
大学工作后拿的奖项，更是无数。
他一直都很优秀，学生时代是，现在也是。
程西过去拉开车门，里头的人看到她，说稍等一下，然后低头在车前面储物箱里，拿出一束白色小花……？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陈慕也递给她的，是一小束扎在一起的铃兰和茉莉。
上面还沾着露水，在车里散发着清香。
“时隔这么久没见，第一次吃饭，似乎应该准备一点礼物。”陈慕也态度自然，把花给她之后，就打方向盘，专注前方路况，车子汇入车流。
程西看着手里的花，过了会，才轻声道：“谢谢。”
“你真是一个绅士的人。”她稍后两秒，特意强调补充。
“………”
餐厅位于一个偏僻地段，车子停好，面前是古色古香的过道，穿过一小片竹林，才进入正门。
穿着旗袍的服务生迎上来，询问他们是否有订座。
得到肯定答复后，把他们领入靠窗边一个包厢，环境安静私密，窗外便是那片青翠竹林。
陈慕也点好菜，把菜单递给她，程西看完没有增添，说：“够了。”
他接过去菜单没有说话，点点头，招来服务员。
等菜品完全上齐后，程西才发现陈慕也另外加了份甜点，做工精致的小兔子，窝在白瓷盘里。
这人，没谈过恋爱，看起来还挺会哄女孩子的。
程西垂眸，在心里腹诽。
“合口味吗？”陈慕也在对面问，一顿饭下来，他关照颇多，添水递纸，偶尔帮她夹菜，和小屋里那个冷淡不解风情的男嘉宾判若两人。
程西放下筷子，用纸巾按了按唇，礼貌点头：“合的，谢谢你。”
今晚也是她说谢谢最多的一次。
对面陈慕也闻言，面色一顿，没有说什么，稍微沉思问：“待会……”
“我们回家顺路吗？”程西先接过话头发问，很快又善解人意道，“不顺路就不用送我了，大家明天都要上班，我自己打车回去。”
陈慕也方才想说的话通通咽下去，言简意赅果断道：“顺路。”
导航输入地址，从这边过去，四十多分钟。
陈慕也微松了口气，路上，沉吟着，不着痕迹打量旁边副驾驶人的神情。
“程西。”他犹豫着，还是说，“我看完了整期节目。”
“我也看完了。”程西目光直视着前方，神色平静。
“我很抱歉，有很多事情，在当时，我并没有察觉……”他思量着措辞，语速很慢，搁在方向盘上的指腹不自觉收紧。
“比如？”程西反问。
今天一晚上的拉扯，在此时此刻，达到顶峰。情感占据理智上风，冲破桎梏。
“我不知道，自己让你伤心这么多。”陈慕也说，抿紧唇，眼神落在前方，没有看她。
“对不起。”他沉声。
“所以你今天出现，是想向我道歉的？”程西微微思索，偏头问。车内安静，陈慕也没有立刻作答。
过了片刻，车子呼啸穿过马路，等待红绿灯的间隙，停在斑马线前，他转头过来看她。
“有一部分。”
有、一、部、分。
程西琢磨着这个话，内心奇异安定，她原以为今天和陈慕也单独见面，会很紧张，但整个过程，自己心情比想象中要平静。
大概是因为，小时候非常渴望要得到一个美味的蛋糕，日日夜夜期盼了很久，这个蛋糕却始终摆放在橱柜里，不属于她。
等到有天，蛋糕终于摆放在她面前时，她已经找不到当初那份同样的渴望和期盼了，依然是喜悦开心的，但又好像没那么开心。
程西坐在那里，直到红绿灯跳动，车子重新驶离出去，她没有再开口说话。
车里维持着这样的安静，导航到终点，停在她家楼下。
程西解开身上安全带，冲他道谢：“今天谢谢你。”
“回家注意安全。”
她说完，欲推门下车，身后的人突然叫住她。
“程西。”陈慕也面孔浸在昏暗光里，眉眼深刻拓下一片阴影。那张面容，比起她学生时代喜欢的样子丝毫不逊色。
他在车内静静注视着她，认真问：
“明天下班要一起吃饭吗？”
作者有话说：
感情日常估计没办法写那么多字数了，看进度来推哇TT
不保证有二更，因为不能再熬夜了TT会影响第二天状态
谢谢一直追更的小读者，这章两百个红包，感谢（鞠躬）
第33章 约会
程西怔了有很长时间， 没回答他，直到旁边有辆车子经过，灯光晃动， 从玻璃打进来。
她回过神，却垂下眼睫， 没有看他的神情。
“再说吧。”她低声道。
“明天可能要加班。”
陈慕也一怔，短暂沉默， 慢慢坐回身子。
“好。”他冲她颔首，轻声，“那你先回去休息吧。”
他顿了顿， 道：“下次见。”
程西推开车门，下来，一口气上楼， 打开灯。
她不由自主来到窗前，往下看， 楼底还停留着那辆黑色车子，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里面人影隐约抬头。
程西飞快拉上窗帘，背过身，靠着墙壁， 胸腔起伏，如同她整晚一直潮起潮落的心情。
她坐回沙发上， 依旧久久难以平复，思绪杂乱，脑中无法集中注意力。
程西忍不住拿出手机， 找到桃安的名字。
晨曦：【桃安， 我和你说一件事情。】
晨曦：【我今晚， 见到陈慕也了】
大抵是在忙，那边没有即时回复，程西看了眼右上角，这个点，正是她下班聚会的时间，她的生活永远丰富多彩，和她截然不同。
程西慢慢冷静下来，放下手机，整理东西去洗漱。
温热水花冲浇掉所有的杂念。
等她出来，手机新消息已经堆满页面，点开全是桃安发来的内容。
桃桃小淘气：【什么情况？偶遇？】
桃桃小淘气：【有这么巧吗？你们说话了没有？他不是在京州？】
桃桃小淘气：【人呢！我等到花儿都谢了！橙子！你快点出来！】
满屏的感叹号，看得她眼花缭乱，彰显着对面人的震惊。
所以不是她的问题，陈慕也今天的出现，就是一件很难以想象的事情。
晨曦：【我刚刚去洗了个澡】
晨曦：【不是偶遇，是，在我们公司楼下碰到了】
程西把今晚的事情同她简单说了遍，这次，桃安的回复很迅速，似乎是专心守候在那头，立即秒回。
桃桃小淘气：【那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桃桃小淘气：【我没理解错的话他是突然出现在你公司楼下，然后你们两个吃了顿饭就结束了？】
桃桃小淘气：【然后他还邀请你明天一起吃饭？】
桃桃小淘气：【他是饭桶吗？】
晨曦：【不确定】
晨曦：【可能】
晨曦：【还在观望】
桃桃小淘气：【你明天不要答应他】
程西顿了顿，回：【好】
翌日，依然是个大晴天。
程西早上一到公司，就被李珊叫了过去，给她发了份新闻资料，让她拟稿。
给她时特别嘱咐，很急，最晚下班前要出来。
程西拿到就开始坐在电脑前起草，原本顺利的话上午就能写好，然而在撰写过程中，她发现了好几处问题，有些地方内容并不准确，数据模糊，真实性也待考究。
她找到当事人电话打过去，又是一番调查核对，中间还再度跑了趟现场，来回折腾完，最后在下班前，紧赶慢赶终于把稿子发送出去。
程西松了口气，紧绷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下，后背脖颈僵硬。
新闻最讲究时效，他们抢时间成了习惯，经常忘记自己的个人问题，程西想起晚上的吃饭时，傍晚已经西斜。
她去拿手机，看到陈慕也半个小时前给她发的消息。
【今天要加班吗？】
程西定定看着，失了神，过去很久给他回。
【刚刚忙完】她敲完这行字，停顿半响，才缓缓输入，【晚上不确定要不要加班，稿件主编还没回复，今天可能吃不了饭了】
她刚一发出去 ，那边消息几乎是即刻回过来。
【好】
程西一颗心悄悄沉下去，失落浮起，还没来得及调整，那头又出现一条新内容。
【那下次再见】
她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程西反应过来，很快收起神色，面对电脑屏幕。
办公室好像一改先前的沉闷，玻璃外橘色夕阳灿烂可爱，同事温和可亲，工作也顺利完成。
生活总是不经意让人感觉美好。
同样的傍晚，大厦外昨天相同的位置，陈慕也坐在车里，盯着手机。
屏幕上，还停留在两人对话。
他看着女生头像，脑中出现的却是昨天夜里的对话，她问他，为什么出现？
陈慕也也无法完全解释自己的心理，他在情感方面的感知一向迟缓，节目录制完当天，他看完那些信，很想说什么，回来找她，人群中却怎么也寻找不到她的踪迹。
节目组说她连夜离开了。
他习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突然消失，大概是愧疚，能完全解释他当时的怅然若失。陈慕也很快就将自己投入到繁忙的新工作，只是偶尔在忙碌间隙，想起小屋那段时光，恍如隔世，每次都伴随着一个淡淡的影子。
直到节目播出，注意到了许多当时不曾发现的细节，尤其是，最后一期告白，看到她在海边蹲着哭的画面，才知道，原来当时电话的另一端，她是这个样子。
似乎有点遗憾。
没有亲眼见到，她打扮得这么漂亮的样子。
分公司的事情是很早就在筹备的，他的直系学长，一直在挑选合适过去的人选，陈慕也主动自荐时，他不掩诧异。
这边发展等于重新开始，而陈慕也在京州资源积累更多，相对比来说，是一件双方利益都受损的事情。
他让他重新慎重考虑。
陈慕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回去写了份详细计划书，第二天交给他。
“你不一定会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
他这样说，僵持之后，对方终于妥协，临走前，突然问他。
“你是不是因为节目上那个女嘉宾？”
陈慕也上节目的事情，周围熟悉的人都有简单关注，偶尔也会刷到相关的消息，捆绑最多的，就是他和程西，两人的互动画面会被截成视频或者动图照片。
他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连他自己都没能完全确定。
事情起因说起来很荒谬。
只是在节目播完的那天早上，他起床，在餐桌上看到摆着的那盘橙子，圆滚滚，黄澄澄，他突然就想起了她，脑中各种画面闪过。
第一天自我介绍，她说自己叫橙子。
超市集体采购那天，在水果购买区，一堆橙子上面，她抓着他的手，用湿纸巾仔细擦干他手指上的污渍。
每一次吃饭时桌上出现的鲜榨橙汁。
夜晚客厅聚会，盘子里切好送过来的橙瓣。
她无声无息的，照顾着所有人，把自己渗透到了他记忆的每个角落。
陈慕也突然觉得有点难受，心脏不知不觉收紧疼痛了起来，迟了几个月的分离情绪，在那天早上，齐齐积压席卷上来，他发觉自己，很想再见到她。
那就去吧，正好有机会，有时间，他一向是随心所欲的人，在亲密关系中天性压抑愈久，做其他事情就愈发随意。
他可以轻而易举调换工作环境，来到另一个陌生城市，抱着一无所获的心态，等待着可能不会发生的偶遇。
却在见到她时，所有的一切自在从容消失殆尽，他变成了最差的学生。
之后的好几天。
程西都没有收到陈慕也的消息。
他好像突然在她生活中出现，又好像突然消失了。
程西对着电脑开始心不在焉，总是忽然走神，脑中闪过各种猜测，最后想，是不是因为她那天拒绝了他的邀请。
她初时低落，很快又清醒过来，她不应该再因为他影响自己。
周五临近下班前，办公室气氛显然轻松，除了值班的人员，其他人都将迎来两天假期。
程西也计划着周末，看完那两部收藏已久的电影。
她照常处理工作，快到点时，右下角突然闪动，她不经意一瞥，看到了那个消失已经的头像。
程西一顿，心不可控制突突跳了两下，她暗自深呼吸，才去点开。
消息内容出现在眼前。
【今天下班有空吗？】
程西目光怔怔落在上面，过了数秒，缓慢回复：【有】
那头回复依然很快，新消息立刻显示。
【那晚上要一起看电影吗？】
上面置顶显示的是对方正在输入中，程西等待，迟迟却没有其他话语出现，她手指放在键盘上，终于按下去。
【好】
他的答复几乎在下一秒出现。
【我来接你】
她又听到了心间烟花细小绽放的声音，在她一个人的心中点燃了阵阵火花。
越临近下班，程西越发难安。
她不禁低头打量起自己今天的穿着。
简单的丝质衬衫，长裤，很职业化的打扮，干净利落，却不够柔和。
程西懊恼叹气，索性破罐破摔。
毕竟在小屋里时，穿睡衣的模样都让他看过，又有什么好在意形象的。
大厦外马路，人来车往，路边停靠着一辆黑色车子。
陈慕也很远就看到了程西朝他走来，她今天穿得很职业，高跟鞋白衬衫，长裤宽松，衣摆塞在里面，腰间束出细细一截，衬衫领口扣子系到锁骨处，露出白皙的脖颈。
和小屋里温温和和的气质完全相反，莫名多出几分纤细柔美的女性味道，他很少会产生遐念，这一刻，却莫名觉得她很不同。
陈慕也移开眼，低垂下脸，手指敲打在方向盘上，数着节拍。
有一点快，但很快恢复如常。
下一秒，副驾驶车门被拉开，方才视线注目的人坐到了他身边，空气中，隐约浮起清淡香味。
很难形容，不像任何一种香水。
“等很久了吗？”她偏头问他。陈慕也答，“没有，刚来。”
他伸手到后座，拿出摆放许久的花束，递给她，随意道：“不小心路过花店看到，觉得很漂亮。”
程西低头，看到一束粉白相间的郁金香，清新美好，不大不小的花束，比朋友之间多出一分浪漫，比起恋人又少了热烈。
对于他们此刻，似乎刚刚好。
她伸手接过，忍不住问：“为什么每次都买花？”
陈慕也面露思索，过了会，抬眸看她，平声道：“总觉得，约会应该需要一束花。”
你觉得我们是约会吗？
程西心头涌起这句话，又很快咽下去，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下，“谢谢。”
电影票定的是晚上八点，一部国外很有名的爱情片，时隔多年在国内上映。
两人看的都是第二遍，剧情知道的差不多，只是大屏幕的观影感比起家里更好。电影散场，他们随着人流出来，外面入夜许久。
程西手里拿着没吃完的爆米花和可乐，这是电影入场前，陈慕也特意买的。
他似乎在认真贯彻着约会的流程。
“我送你回家吧。”身旁，陈慕也征询她意见，程西点头说好，两人往停车场走去，快要抵达时，陈慕也突然停住步子，对她说，“等一下。”
她不明所以，停在原地，看他朝马路边卖气球的老人走去，很快，手里牵了一只兔子过来，很像当初节目里的那只。
程西接过他递来的气球，打量几眼，不禁问道：“这也是约会配备吗？”
“不是。”陈慕也不知想到什么，垂眸笑了下。
“这是我想买给你的。”
气球、花、约会。
似乎构成了不一样的意味。程西趴在桌上，看着这些东西，又不敢确定。
他们第三次见面，陈慕也依然给她带了束花，这次是粉白玫瑰，透露出爱情的专属气息。
程西低头静静看了会花，又抬头看他，忍不住问：“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什么？”
“花。”她指了指手上玫瑰。
“没有什么理由。”陈慕也想了想，黑眸注视着她，认真说，“你可以当做我在追你。”
第34章 追人
程西愣住。虽然从他出现在面前的那刻开始， 心里有隐隐约约有了猜测，她信里说的很明确，只有两个选择。
他没有联系她， 已经是答案。
只是，事情发展却突然出乎了她的意料。
直到这一刻真正到来， 程西都依然不太敢确认。
他、是真的、想追她？
回到屋子，程西坐在书桌前， 久久不曾回神。
今晚约会结束，他依然把她送到了楼下，没有再提起过先前的话题， 像平常那样嘱咐她早点休息。
程西却难以从刚开始的那句话中脱离出来，整个晚上都很不自在，一想到他现在的种种， 是在追她，四肢都要僵硬起来。
原本调整到无波澜的心态， 一夕之间， 土崩瓦解。
程西这晚失眠了一夜。
在床上辗转反侧，脑中念头杂乱，更多的，是一种占据心间的悸动， 像是经年累月的一个美梦，突然成了真。
她更不敢睡， 害怕现在才是一场梦。
第二天，程西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
周明见了她，诧异往后仰， 椅子滑出一小段， 认真端详她：“程西， 你昨天熬夜写稿了？”
“卷死了卷死了……”他自言自语嘟囔，不禁吐槽：“这是要卷死个人。”
程西：“…………”
她为自己辟谣：“没有写稿，单纯失眠。”
“需要我给你点褪黑素试试吗？”周明真诚给出建议，程西谢过他的体贴，“不用了，暂时而已。”
冲动也可能只是暂时，等这段时间过去，或许他就冷静下来，改变主意。
程西无比冷静想着，去茶水间倒了杯冰美式，开始新一天工作。
沪市暑气渐渐弥漫，不少环卫工人因为白天高温工作而中暑，程西他们准备去拍照采访，播报这一件事情，希望能引起有关部门重视。
外面体感已经达到了三十多度，艳阳当空，晒得人头脑发晕，到了外面马路上，少去建筑物遮挡，更为炎热。
不远处，几位穿着橘红色工作服的环卫工人正在工作，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在日头下，皮肤黝黑，晒了一身汗。
程西他们过去，出示工作牌，得到允许后，开始询问准备好的相关问题。
每天工作时间、最近中暑的人数、以及关于相关急救措施……她和另一个同事小吴搭档，也是个年轻的男孩子，两人越听到后面，表情越沉重。
工作时间长，中午休息结束正是高温时段，几乎没有准备任何的应急措施等等，无论哪一条都得到否定答案，安全得不到很好保障。
最后临走前，小吴拍了几张照片，没有拍到他们的正脸，两人怀着沉沉心事返程。
司机在前头开车，空调冷风灌进来，和方才室外宛如冰火两个世界。
她和小吴都没什么说话的心情，一个低头整理稿子，一个选照片。
陈慕也消息发来时，她正在用手机起草这次稿件开头，他的名字突然出现在顶端。
【工作忙吗？】
很奇怪。
自从他那次直接摊牌之后，好像就认真履行起一个追求者的义务，每天偶尔会主动发来消息问候，程西渐渐快要习惯。
【刚忙完】她顺便简单说了下刚才采访的事情，在结尾处强调。
【外面现在真的很热】
【新闻报道出去说不定会帮到他们】他这样回。
【或许吧】其实程西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现在纸媒受众越来越少，网上新闻又瞬息万变，很少有人会去关注一个环卫工人的消息。
偶尔刷到了，说不定也是立刻划过。
今周的社会栏目，阅读量向来是最低，狗血八卦除外。每次越离奇的剧情，关注度越高，程西当初入职第一天采访的那对夫妻纠纷，发出去在短视频点赞平台都破了几万。
连视频都没有，仅靠着一段文字稿件，就引起了这么高的热度。
可见如今大众都不关心社会悲欢，只在意事情本身够不够吸引人。
【那你现在回公司了吗？】陈慕也在那边问，程西回答是，他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聊天一向如此，大抵是彼此工作都忙碌，每次抽空隙简短聊上两句，很快又各自分开。
程西回公司，经过前台时，突然被叫住，前台妹妹提起一份饮品外卖递给她，“程西你的，刚刚送到。”
“我的？”程西诧异，确认后接过来，看到上面写着的真是她名字。
她打开，透明袋子里装着的，是一杯鲜榨橙汁，表面还凝着水珠，冰凉解暑。
程西心中很快有了答案，短暂怔愣过后，有种淡淡的难以形容的异样。
她以前不由自主想过陈慕也谈恋爱时的样子，按照他高中时的性子，她本以为，他或许会是那种不上心等着对方主动的人，没有想到，他也会表现得和其他男孩子一样，做这种很小的事情，来追一个人。
天气太热，所有活动只能在室内，周末，陈慕也约程西逛商场。
没错，是逛商场。
他的那位学长要过生日了，顺便给他挑选一份生日礼物，程西刚好也需要买点家居用品。
“你打算送什么？”明亮繁华的商场内，三楼，都是一些轻奢品牌，程西不由问他。
“随便给他买点就行。”陈慕也眉眼间丝毫不在意，转头便随手拐进了右边一家店。
里头售卖的都是男士奢侈品，墨镜、皮具、领带种种，程西认真四处看着，帮他挑选。
那位学长，曾经上过节目，在和陈慕也的视频里。
是个幽默风趣的人，微胖，脸斯文。
程西还记得他们当时对话。
对方笑着打趣问他，在小屋里有没有喜欢的人，陈慕也也是一副漫不经意的状态，回答，不告诉你。
对方满头问号，大概是没想到他会不按照常理出牌，忍气吞声几秒，才继续下面流程。
“那你在小屋这段生活怎么样？”
“还行。”
“有没有那种……稍微相处的来的……异性朋友？”他换了个方式，曲线救国。这次陈慕也露出思索，过了会，轻微点头。
“嗯。”
“嗯？”对方追问。
“有一个。”他纡尊降贵。
“真的假的？什么类型的啊？大概描述一下？”对方立刻来了兴致，盎然追问。陈慕也想了想，脸在镜头里，挑不出任何瑕疵，冷淡漂亮。
“温和、舒适、很照顾别人。”他只给出这么几个关键词，对方遗憾，却也明白从他嘴中追问不到什么，只能放弃，转移到下一个问题。
……
程西感觉，他应该是和庄星性格相似的人，只有这种性格，才能和陈慕也合得来，成为挚友。
一个话多，一个话少，互补。
陈慕也礼物挑选的漫不经心，感觉随手拿起就能结账，程西打量店内，看到一条花色领带，询问他意见。
“你觉得那个怎么样？”
他抬头过去，定睛打量几秒，点点头：“看起来像是他会喜欢的。”
他径直同一旁店员说：“就那个吧，麻烦帮我包起来。”
“就这样……？”程西微微不可思议，小声问他，“会不会太随意了点？”
“没关系，你还挺了解他的。”他特意看她一眼说。程西抿抿唇，解释，“之前在节目上看过他。”
他想起来，轻咳一声，“噢。”
两人挑完东西出去，在商场里逛了圈，程西物品也买齐，准备回去。
他们乘电梯下来，往外走去时，经过商场一楼另一端区域，这边格外热闹，人很多，还有些似乎在围观着什么。
他们走近，才发现，这里是一片玩乐区域，再往里面还有个巨大的溜冰场，不少人在上头滑行，身姿流畅。
程西多看了几眼，被陈慕也察觉，他目光望去，定格几秒，转头过来问她：“你想玩吗？”
其实程西是不太想的，毕竟他们两个一起出来，又在商场内，但是陈慕也说他没玩过，她……有一点点心动。
两人过去，交完费，租好鞋子。
程西很快搞定，陈慕也稍慢了点，手法略微生涩，程西给他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才上冰。
夏天，冰面丝丝凉意很舒服，程西忍不住滑了下感受，还好动作没有太生疏。
她想起身后的人，陈慕也扶着栏杆，站在那里，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她忍不住笑，朝他伸出手：“要帮你吗？”
“谢谢你。”他一只手松开栏杆，朝她手心搭过来，程西握紧几秒，抬头询问，“可以吗？”
或许他们都知道，她问的是另一个问题。
陈慕也点点头，神情没有变化，程西放下心，拉着他的手往前轻轻滑动。
原本只是简单搭着，到后面，越滑越远时，力度越难以掌握。
程西不知不觉握紧了他的手，控制着两人身体惯性，保持平衡。
大概是因为重心都靠她掌控，身后的人也无意识握紧了她，两人的手紧紧牵在一起，掌心都开始汗湿。
不知道是滑冰太累，还是此时的牵手紧张，程西没滑一会，就带着陈慕也来到另一边的栏杆前，停靠休息。
他们的手极其自然松开，程西砰砰跳着的心也回归原位，她不禁去打量陈慕也的神情，他微垂眼，唇抿着，瞧不出太多情绪。
她不自在慌乱，有点担心，又再度问他。
“你……会觉得抵触吗？”
那天晚上过后，程西在网上查过很多回避依恋的特征，亲密关系更近一步时，对方似乎都会出现抵触回避的行为，她不确定，陈慕也此时此刻如何。
“有点奇怪。”须臾，陈慕也回答。
程西心悄然沉下去，紧接着，看到面前的人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摊开。
陈慕也撩起眼皮，淡笑，认真建议：“要不我们再试一下？”
作者有话说：
二更！（挺起胸脯）
第35章 小西瓜
……
程西足足沉默有几十秒。
她否定了他的这个提议并且丢下一句：“你自己先在这里练练吧”， 转头离开。
程西身影很快滑入冰上人群里，轻盈穿梭，绕着场中转圈。
陈慕也站在原地， 双手扶着栏杆，低头， 脸上笑意渐渐收起。
程西绕着这个巨大的溜冰场地，滑了好几圈，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才踩着轮滑回去。
她能感觉到，陈慕也还是不自在的， 或许他并没有表露出来。刚才的牵手，对于两人来说。确实有一点太快了。
程西在场地另一边，穿过重重人影过去时， 陈慕也方才站的那里，已经围了好几个人， 都是女孩子， 主动热情的在说些什么。
被包围在中间的人，脸上温和的表情已经渐渐消失，眉眼间浮起熟悉的冷漠。
“不用了。”陈慕也不知道第几次重复这句话。
“我朋友马上就来。”
话音落，程西就出现在他身后， 熟练滑过来，假意打量他面前的人一圈， 单纯茫然地问：“怎么了？”
“没事。”陈慕也神情恢复温和，笑着同她解释，“大家都很热情的想帮助我。”
“哦哦。”程西装作恍然大悟点头， 对她们诚挚道谢， “谢谢你们啊， 不过我待会教他就好了。”
对面的人瞧见她过来，已经露出不自在，闻言立刻趁机下台阶。
“好的，那我们就先走了。”
围着的人都离开，身旁又恢复清静，程西打量了下，目前两人的位置比起先前要往前十几米，陈慕也趁着她没在的这段时间，勉勉强强练习了一段。
“你学会了吗？”她转头注视着他问。
对面女生的眼睛清黑透彻，认认真真的问他，心无旁骛。
一句也没问刚才的事情。
陈慕也睫毛耷拉，音调不高：“不怎么会。”
“我教你。”程西说着。
“好。”陈慕也答应，冲她点头。
这片地方在角落，没几个人，程西先给他示范了一遍动作，告诉他注意点：“脚外八字，身体重心放低，站稳。先出左脚，滑出去之后再右边……”
她滑了一小段回来，鼓励他：“你试试。”
陈慕也抿抿唇，按照她刚才的示范，尝试着滑出去，开头很顺利，除了身体有些不稳，没滑一小段就需要扶着旁边的栏杆平衡。
程西诧异，肯定他：“你学的很快。”
她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刚才她们是不是教你了？”
“？”陈慕也扭过头，强调说明，“没有。”
他皱着眉头，为自己澄清：“我先前自己在那边试了下，这个又不难。”
他看着有点儿不高兴。
程西以为是她的话让他感觉到了侮辱，否定了他的努力。
她很快改口，跳过这个话题：“那我们再试试，滑远一点。”
陈慕也入门的很快，没太久，就可以自行往前慢慢滑动几米，偶尔需要栏杆辅助，感觉到熟练之后，尝试着往场地中间滑去。
程西在旁边一直不紧不慢跟着他，看到陈慕也滑到前面，周围人渐渐多起来，两旁失去了支撑，他身形微微僵硬，立在原地，没两秒，转头过来看她。
“程西……”
他站在不远处，叫她的名字，眼里流露出熟悉的求助，像极了小屋迎新组队那天。
程西莫名心软，忍住笑意，朝他滑过去。
她伸出手，陈慕也很快搭上来，程西动作流畅，速度很快，带动着陈慕也往前，他这次可以跟上她的节奏，迎面有风而来，莫名畅快。
两人手牵手，一起绕着场地滑了好几圈，彼此都有些累了，才换鞋回去。
外面已是傍晚，火烧云染红大片天空，晚风徐徐。
他们过马路，刚好红灯，斑马线前等了许多人。
绿灯跳动，人流往前涌，程西率先踏步，刚要踩上线时，身侧的手突然被人拉住，头顶传来一声，“小心。”
身后一辆自行车冲了过来，擦着程西肩膀过去，拂面冲来的热气还在，骑车的人却慌慌张张踩着脚踏跑出去老远。
“多谢你。”程西低声道。陈慕也摇摇头，目光从那人背影上收回，两人继续过马路，他牵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
虽然只是浅浅的、轻轻一圈，握着她的手腕。
工作日。
又恢复繁忙。
两人周末出去回来，相处好像没有太大变化，除了那天的小小意外，之后又很快恢复如常。
只偶尔在微信上面联系，陈慕也每周大概会约她出去吃饭两次，桃安听说他们的进展，不由发自灵魂吐槽，“他是在找饭搭子吗？”
“…………”
程西沉默，无法反驳。
这周六，陈慕也学长生日，他飞去了京州，临行前，还特意给她发消息告知。
【我可能要顺便出个短差】
【好的】
他这一去，归期就突然延长，不知不觉过去半个月，短差变成了长差。
两人除了手机上联系，就再也没见过面。
晚上，程西和桃安视频，她在那头敷着面膜，听到她说完最近的事情，脸上面膜都敷不住，要掉下来。
“所以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她困惑，不解其意，“这些时间除了吃饭就没干过别的？”
“溜冰的时候，牵……了一下手算吗？”程西越说声音越低，底气不足。桃安深吸一口气，抬头掐人中。
“然后最近他还去出差了，一走半个月？”桃安深呼吸，维持冷静。
“是正常工作……”程西辩解得毫无力度。
“确实工作是正常，但是他对你不正常，我觉得你们现在有点不清不楚的，橙子，你对他太心软了，态度有点太好了，我的建议你是晾他几天试试，就说你也工作忙吧。”
桃安最后斩钉截铁说，程西叹了口气，无奈说：“那好吧。”
她也觉得，她和陈慕也，有点奇怪。
像是温吞的水，总是少了几分热烈。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接触之后，觉得不太对，所以又退回原点。
程西觉得自己不应该胡思乱想，可是没见面的日子里，她总是控制不住，心头的不安。
又是一个新的工作周。
程西陷入繁忙的杂事里，最近这几天今周要举办一个行业交流会，好几个知名的媒体公司都要来，原本不是由她负责的，可是行政那边人手不够，从各部门抽调员工，他们几个新入职的都过去了。
从早忙到晚，布置会场，吃饭时间都是匆匆几口，这下程西不用说自己工作忙，工作就来了。
她忍不住发消息吐槽桃安乌鸦嘴，她在那边回了一串：【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
“…………”
程西并没有刻意晾着陈慕也，只是回复消息明显间隔时间变长，陈慕也大概察觉到了她这边忙碌，没有再多做打扰。
周五，交流会终于成功落幕结束，送走宾客，他们几个后勤人员也总算松了口气，在后台休息。
程西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看了下微信，没有新消息进入。
她微微叹气，正想要退出时，突然一个久违的头像出现在眼前。
【小西瓜！】
【想哥了没】
【酷.jpg】
那个小黄人戴墨镜的系统自带表情，让他此刻的形象栩栩如生，程西绷不住笑，刚要回，紧接下一秒看到他发来定位。
沪市一个著名景点
【怎么样？要不要请哥吃饭】
程西睁大眼，不禁立刻回：
【你来沪市了？】
【出差还是？】
【拜托，我这种大老板肯定是来旅游！】
【…………】
【好了，不和你贫了，过来考察一个店址，忙完立刻想到你啦。怎么样，哥哥够不够意思】
【庄星】程西终于忍无可忍。
【能不能去掉哥】
【…………】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敲定好见面时间和地点，餐厅是程西临时在网上找的高分榜，那边临江，夜景漂亮，除了让她钱包大出血之外，没有什么大的缺点了。
庄星过来出差时间不长，后天就要回去，两人约的明天，刚好周六，她还可以带他去附近逛逛。
临近中午时，程西从家里出发，晚上那家餐厅旁边，刚好就是繁华商区，连着江边景点，很适合游玩。
她差不多到约定地点那会，手机突然响起来，程西正在下车拿包，一时没注意，以为是庄星，接听放到耳边后，听到熟悉声音，才发现是陈慕也。
两人很少打电话，又隔了长时间没见面，突然听到他声音响起，程西愣了好一会，才说话。
“在忙吗？”他在那头问。程西答，“没有，今天周末。”
“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她低声嘟囔，陈慕也似乎没听清，又追问了句，“什么？”
他话音刚落，程西看到前头一道熟悉身影朝她走来，穿着骚包的花衬衫和短裤，墨镜潮流，大老远就朝她招手叫着——
“小西瓜！”
嗓门响亮，不仅周围的人看来，电话那端也清晰听见，耳边安静几秒，程西听到陈慕也问：
“你现在和庄星在一起？”
声音不高不低，听不出太大情绪，程西却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心虚，她很快把这奇怪的情绪压下去，点头，如常道：“对，他昨天到这边出差，所以约我今天一起吃个饭。”
“你们一直都有联系？”那头，陈慕也却突然这样问。
程西本能困惑，然后立刻想起他们中间完全断联的几个月，突然有点口干舌燥，无意识舔了下唇。
她刚要说话，就听到陈慕也在那头说——
“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过来。”
作者有话说：
空空如也：岂有此理：）
出个差老婆跑了（不是
第36章 三人行
程西挂完电话， 庄星刚好也到了身前，他二话不说，先摘下墨镜， 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头顶烈日火辣，程西被他抱得快喘不过气来， 刚准备推开，庄星已经一把松开她， 热情打招呼。
“小西瓜，多日不见，看看哥变帅没？”
“更花里胡哨了。”程西瞥了眼他身上花衬衫， 不掩嫌弃。
他做心碎捂胸状：“有点伤人了。”
“怎么一点面子也不给，好歹你也是我节目上唯一喜欢过的女嘉宾。”他眼神埋怨道。
“…………”说起这个，程西就不得不有话要讲。
没看节目的时候不知道， 只当庄星是个绅士风度的男人。
看完之后，这个风度应该改成风流。
节目里和每一位女嘉宾的约会， 他都能做到无微不至， 关照体贴，尤其是最后两期，吱吱对着镜头备采被问起庄星，竟然有点苦恼。
“我觉得……庄星哥太好了， 有时候，甚至让我感觉有点负担， 因为没有办法去给出同样的回应。”
不怪吱吱会误会，两人剪辑出来的一些细节，连程西都会产生误解。
结果别人都以为他对她有意思了， 一转头， 他又对程西表露好感。
当时苏惟英看到送礼物那期都惊呆了， 她完全没看出来他们之间有半点猫腻，当场发消息质问程西，得到肯定答复后，深深感慨。
“庄老板这个人吧……做朋友挺好的，要真做男朋友，估计以后的烂桃花都处理不完。”
程西深以为然。
她不紧不慢回复庄星一句。
“听说上次吱吱还到港城找你玩呢，怎么，没有别的发展？”
“啧！说什么呢？！”果不其然，庄星立刻跳脚，急忙撇清关系解释，“我就把她当一妹妹，能有什么发展！”
“哦——”程西微微拉长声音，故意逗他，“好妹妹啊……”
“西瓜。”他肃着脸，义正言辞叫她，“你变坏了。”
“这几个月没见，怎么回事，被谁带坏的？”
祸水东引。
顾左右而言他。
程西只能想到这类的形容词汇。
但是却莫名其妙，她刚好要和他说陈慕也的事情，两件事凑到一起，好像就没有那么义正言辞。
可是，陈慕也估计已经在路上。
她轻咳一声，只能同他和盘托出：“陈慕也来沪市了。”
庄星：“？”
他先是震惊，然后不可思议，睁大双眼：“什么？！”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过来干什么？你们竟然背着我勾搭上了！气死！”
“…………”程西无奈扶额。
“前段时间，他调到这边分公司，我们只是见过几次面，还没有……确定什么关系。”
庄星：“哼。”
他阴阳怪气：“这不是迟早的事，你还能拒绝那小子？动作还挺快的，节目一结束就跑来了，我还真以为他是块木头。”
“……你是不是稍微有点夸张了。”程西诚恳发言。
“我怪我动作太慢。”庄星做悔恨叹气状，抬起双目，悲切看她，“西瓜，这说不定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单独约会了。”
“……”程西不得不婉转告知他。
“陈慕也待会可能也会来。”
庄星：“………………”
两人在一家江边咖啡馆吹风纳凉，店内冷气呼呼吹着，正如庄星此刻的心，也拔凉拔凉。
他趁着这个等候时间，把程西这段时间和陈慕也的相处都问了一遍，得知桩桩件件之后，露出悲凉神色。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想当年，我们小屋众人如此的亲密无间，结果一转眼，你们两个竟然瞒着我们所有人暗度陈仓。”
“要不是我今天来得快，是不是大家都要被蒙在鼓里。”
“你先别和其他人说。”程西见状犹豫道：“我只和你一个人说了。”
“好吧。”庄星收起那一副夸张神色，正色说，“看在你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份上，我就替你们保守这个秘密。”
“…………”
“不过有一说一，我看完节目都替你生气，某些人确实太不解风情了点，要不要我待会帮你刺激他一下，也让他尝尝什么叫风水轮流转——”
“哎——”
程西刚要拒绝，咖啡馆门口就进来一道熟悉身影，陈慕也目光打量店内，很快看到他们，黑眸一定，径直朝这边走来。
庄星招手朝他打招呼：“帅哥，好久不见。”
程西未说的话都通通咽下去，不知为何，胸口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陈慕也已经走到跟前，视线在两人中间很轻扫过，对庄星笑了下，伸手：“好久不见。”
他在程西身旁落座，带着外面淡淡热气，程西看到他的白衬衫，依然纤尘不染，像是从什么正式场合赶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不禁好奇，低声问。
“没到多久，给你打电话前面刚到家。”陈慕也回答。
两人说话时，不由低头靠近，看起来，就像是在一起窃窃私语。
对面庄星被这一副亲密画面刺痛双眼，立刻重重咳嗽一声，在陈慕也看来的视线里，把自己面前那份甜点朝她挪来，温情道：“刚才你不是还说饿了吗？特意为你点的，先吃点东西垫垫胃吧。”
程西无语看着那份黑森林蛋糕，还是刚才庄星自己叫着饿点的，她刚吃完早餐没多久出来，因此只点了一份咖啡。
于是她不得不说：“你自己不是饿了吗？你吃吧。”
“不用，我另外再点，你先吃。”他不由分说把蛋糕塞到她面前，顺便拿了勺子放她手里，程西不得不接下这份沉重关怀。
紧接着，庄星重新叫来服务员，又点了几份东西，顺便询问陈慕也要吃什么，他回答：“一杯温水，谢谢。”
三人时隔许久，在节目结束后又坐到一起，彼此倒是不生疏，庄星依然能唠，聊着小屋大家近况，话题说不完。
程西和陈慕也下节目之后，基本上就失去了社交，庄星可不一样，社交恐怖分子，对其他人事情了如指掌，提起方妍和季禾野的恋爱状况时，更头头是道，绘声绘色。
程西觉得有趣，全程专注听着，时不时笑出声，面前这份蛋糕也不知不觉见底。
她差不多吃完最后一口时，庄星的话语忽然顿住，还没来得及问，他已经伸手抽了张纸巾过来，越过桌子往她嘴边擦了擦，不忘打趣：“这么大个人了，吃东西还沾脸上。”
“…………”
死寂。
程西静默不语，一旁陈慕也也没说话，她忍不住偷偷瞥过去，正对上一双清黑的眸子，他刚好在看她，程西被抓个正着。
她心顿时更虚了，只能咳嗽，含糊道：“谢谢你。”
“不客气。”庄星潇洒一笑，端起面前咖啡喝了口，颇有种深藏功与名的淡然。
程西：“…………”无语凝噎。
这个老友重聚的咖啡馆叙旧，到这里，气氛走向怪异，于是程西只能先提议离开，准备带庄星去旁边逛逛景点。
“逛景点就不用了吧。”庄星好整以暇理了理衣角，抬头，“这边的景点都差不多逛过了，最近刚好想买一件衬衫，小西瓜，帮哥挑挑。”
“…………”
三人出现在隔壁商场内，上方玻璃顶通透，灯光明亮，地板也是光可鉴人，一进来，周围亮得刺眼。
三楼男装区，各式各样的大牌专柜。
他们陪庄星一家家逛着，他时不时抓起这件，拎起这件，全程问程西的意见，更有让她亲自挑选的架势。
程西无奈，只能在店里拿了几件符合他气质、顺眼的衬衫，递给他，庄星抱着衣服，一脸满足进去了试衣间。
外面突然就只剩下她和陈慕也，空气安静，程西心里不自在更甚，她刚要说话。
“要不要去那边坐坐？”程西抬头，看到陈慕也朝一旁沙发示意，她愣了下点头，“好。”
两人坐在沙发上，等待着庄星换衣服，气氛不知为何，更尴尬了，有种难言的怪异在蔓延。
程西打量着满店的男装，只好问：“你要不要也看看衣服？”
“你帮我选吗？”陈慕也淡声道。
程西：“…………”
她闭嘴不言，感觉两只胳膊都凉飕飕的，她低声解释：“我不知道庄星今天会这样，他应该是……”
故意两个字还没说出来，试衣间门已经被推开，庄星穿着一件深蓝色丝绸衬衫，贵气风骚，扶着门框朝她抛了个媚眼。
“我帅吗？小西瓜。”
“…………”程西感觉身旁气温又低了一度。
逛了一下午，终于陪庄星逛得心满意足，他手里提着几个大袋子，都是今天战利品。
几人走到商场门口，日落西斜。
“我们去吃饭吧？差不多到时间了。”程西看了眼手表，提议。
餐厅是她提前定好的，江边夜景，原本说好的也是今天一起吃晚饭。
谁料，庄星展开手里墨镜，往脸上一戴，风轻云淡道：“吃饭哥就不去了，晚上有约。”
他看着程西茫然不舍的神情，低下头，特意靠近她耳边，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说：“下次我们单独再吃吧，小西瓜。”
庄星说完，脸上是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伸手招来一辆出租车，临走前，又用力抱了抱她，最后看向陈慕也，还是大方拥抱，拍拍他肩膀。
“下次见。”
庄星走了。
程西站在原地，目送着他车子远去，突然懊恼，好像忘记问他明天的航班时间。
“似乎应该去送送他……”她这样想着，也就无意识自言自语说了出来，陈慕也低眸看向她，声音微沉。
“现在去也来得及。”
“………”程西飞快转移话题。
“你要去吃饭吗？我提前订好了餐厅。”
“不用了，下次吧。”他淡淡道。
“啊？”程西怔神，盯着他的脸，抿抿唇，“那我们直接回家吗？”
气氛短暂僵持几秒，陈慕也最后还是妥协，低头看她，隐约叹息，“我重新定一家店，我们去吃晚饭，好吗？”
…………
两人最终还是看到了江边夜景。
只是是陈慕也重新订的餐厅，桌子靠窗，外面就是江水阵阵，周遭夜色繁华如星河。
吃完他开车送她回家，两人都不怎么说话，一晚上气氛也不如人意，车子从马路驶入小巷，忽然安静。
楼下路灯不知何时坏了一盏，夜晚漆黑无声。
程西解开安全带，冲他道了声谢，准备下车。
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攥住，力度透过肌肤传来，陈慕也眸色沉郁，声音很低，“程西，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在意？”
程西身形顿住，须臾，平静看他：“你生气了吗？”
“很生气。”
“为什么？”她认真打量他，发问。
“我以为你知道的。”陈慕也用力呼吸，盯着她的眼睛，“我喜欢你。”
第37章 她听到了时隔多年，青春回响的声音
夜色如水， 月亮高悬。
眼前一幕如幻觉，似幻听。
程西面容怔怔，没有说话， 车内依然安静，陈慕也注视着她， 声音响在耳边，无比清晰：“从节目结束到现在， 我用了两百多天的时间去验证，最后得出我喜欢你这个答案。”
“我无比确信这一点。”
“所以，程西——”他顿了下， 眸中倒映着月光，字句郑重。
“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
程西最后落荒而逃。
她无法承受此时此刻告白的重量，在陈慕也目光的捕获下， 心跳声震耳欲聋，脑中完全失去思考。
一切来得太突然， 太快， 她来不及做好进入一段新关系的准备，以及，她并不确定。
陈慕也今天的告白，是冲动之下， 还是深思熟虑。
他身上变数太多，她没有办法立刻给出答复。
“对不起， 我要先想想。”
漫长的等待过后，她只丢下这么一句，推开车门， 匆匆逃离。
程西上楼， 热意直冲脸颊， 血管里在沸腾，整个人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
她犹如失魂般进门，丢下包，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膝盖，久久，脸上温度勉强降下来。
她失力仰躺下去，望着天花板，灯光刺目，望久了，头晕目眩，仿佛在梦里。
程西决定先去睡一觉，说不定明天醒来，就清醒了。
这一晚，梦里都是杂乱无章的片段。
时而重回秀越一中，她躲在树下，在操场上偷偷追寻陈慕也的影子。
时而在滨城小屋，她隔着客厅，远远看他。
时而又出现在之前的溜冰场，她紧牵着他的手，两人在冰上滑动。
…………
忽远忽近的距离，牵引着她的心忽上忽下，梦里的不安稳似乎要冲破大脑，程西在某一时刻，忽然睁开眼，自凌乱的梦里醒来。
窗外已经一片鱼肚白，深蓝浮现，天亮了。
她重新闭上眼，翻了个身，脸埋进枕头里。
思绪里全是那个名字，陈慕也，陈慕也，陈慕也。
她突然有点后悔昨天的回答。
再也睡不着。
程西干脆起来，洗漱完，下楼去买早餐。
时间还早，才七点钟，清晨雾气未散，楼下空无一人。
程西穿着睡衣，手里还提着一袋垃圾，她自楼道出来，刚走两步，就看到了停靠在路边的那辆车子。
黑色，陈慕也倚在车边，身上换了套衣服，依然是黑裤白衣，长腿斜靠，指间挂着几个早餐袋子，正定定看着她。
空气微冷，隐约氤氲着他的面容，冷白、英俊。
程西一瞬间以为还在梦里，直到巷口一阵清脆铃铛声响起，打破此刻安静。
她看着陈慕也，张了张唇，勉强问出声：“你……怎么在这里？”
“睡不着，所以，”他走到她面前，提起手中袋子，递给她，“给你送早餐。”
程西看着递过来的早餐袋，低眸沉默许久，她忽然意识到，在恋爱这件事情上，他们两个都是彻头彻尾的新人。
“你吃了吗？”她抬头问，陈慕也面上一顿，还没来得及反应，程西偏了偏头，发出邀请，“要一起吃吗？”
……
程西的小房子，第一次迎来客人。
她没有多余的拖鞋，于是翻出了自己冬天用的毛线拖，递给他。
陈慕也脚挤进去，有点小，看上去有几分怪异的可爱，程西忍不住笑，他抿抿唇，不自在，脚无意识往后挪了挪。
“喝水吗？”程西把早餐放到桌上，转头问他，陈慕也点了下头，“麻烦了。”
态度很客气。
程西没说话，进去厨房，倒了杯常温饮用水给他，“早上喝冰的对胃不好。”
明显是知道他在小屋的习惯。
陈慕也颔首，认真应：“好。”
两人第一次待在这样的小房子里，更别提，这里处处还都是程西的气息。
她解开早餐袋，把里头东西一样样拿出来，煎饺、小笼包、三明治、牛奶……传统西式，满满当当买了一桌，起码三四个人份量。
程西忍不住道：“怎么买这么多？”
陈慕也解释：“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就都买了点。”
“要是我今天起得很晚怎么办？”程西拆开牛奶盖，外壁还是热的，不禁问他。
“凉了重新再买。”他似乎早有准备。
程西沉默，有点难以启齿：“你为什么……突然……”
“这么主动吗？”陈慕也主动替她说。
“嗯。”程西点头。
“我怕你睡一觉醒来冷静下来了。”他很平静，眼睛却一直看着她，“想好理由怎么拒绝我。所以我想让你今天一下楼，就能看到我。”
“至少我可以再多一次机会。”
程西默然许久，去整理自己纷乱的思绪，过了很长时间才问：“你怎么觉得我会拒绝你？”
“因为……”他话语停了片刻，才重新出声，“你或许发现我和你想象中不太一样，可能觉得我是一个性格糟糕的人，比起其他男嘉宾，不够讨人喜欢。”
陈慕也抿紧唇，眼神里明明很安静，程西却莫名从中间看出了几点难过，她发现自己哪怕让他做小屋里那个冷淡疏离的陈慕也，也不愿意看见他此刻的模样。
她望着他，开口：“没有其他男嘉宾。”
“什么？”
迎着陈慕也微微困惑的视线，她抿唇笑了，这一刻，透过他，看到了十几岁的自己，穿着校服，站在树下，戴着笨重的眼镜和留着厚厚短发。
她对他说：“你一直是我唯一的男嘉宾。”
从过去，到现在。
每个人都不是完美无瑕的月亮，但是我喜欢你每一个夜晚。
程西也不知道她和陈慕也现在算不算交往。
自从那天他在她家里吃完早餐，出去后，两人的关系就变得有点不同。
主要表现为，他每天准点给她定早餐、中餐、下午茶，以及两人都不加班时，准时来接她吃饭。
这样维持了一周，程西觉得苦恼，把这几天的喂投照片都发给他。
晨曦：【你别买了】
他很快回来：【你不喜欢吗？】
晨曦：【稍稍有点负担了】
程西想了想又加了句：【甜蜜负担】
Beam：【啊】
Beam：【那我再想想】
晨曦：【你是在学习怎么谈恋爱吗？】
Beam：【不是】
Beam：【我是在学习怎么对女朋友好】
什么时候……就是女朋友了。
程西脸悄然发热，关掉手机，过了会，又忍不住打开回复。
晨曦：【不用刻意学习】
晨曦：【等你以后有女朋友了自然会知道】
陈慕也马上回过来一串很长很长的省略号。
Beam：【………………】
程西看着屏幕无声笑，嘴角快要上扬到天际，不巧这一幕正好被前头拿资料过来的周明看到，立刻奇怪出声：
“程西，你在对着手机傻笑什么？”
程西轻咳一声，飞快收起笑脸，若无其事道：“看到一个搞笑的段子。”
“这么好笑？分享给我，刚好我心情不太好。”他反而更感兴趣，凑过来，兴致勃勃追问。
程西：“…………”
“不小心切出来，没记录了！”
心累。
果然一个谎就需要无数个来圆。
人生建议不要撒谎。
今日感悟到的新道理。
周末，陈慕也约她出去，理由是，买衣服。
她第一次觉得他心眼这么小。
但也没办法，只能收拾收拾陪他去了。
更无语的是，他挑的竟然是那天同一个商场，甚至连专柜都逛的差不多，有些店里导购都看着面熟。
做导购的眼神都好，更何况是相貌如此出众的三个人，基本上来一次就记住了，尤其是他们并没有间隔太久。
迎着对方复杂的视线，陈慕也表现得淡定自若，对身旁程西认认真真给出理由：“最近要降温了，我秋天的衣服都没带过来，都是短袖。”
“那你上次来怎么不顺便选选？”程西直接问出来，陈慕也一默，道，“当时没心情。”
“…………”
程西只好认认真真给他挑。
抱了一堆衬衫薄外套进去，陈慕也很有耐心，一件件换出来，他天生衣架子，程西挑的都是适合他的衣服，几乎每一件，出来都让人眼前一亮，引起旁边导购不停夸赞。
不一会，店里其他空闲的导购小姐姐都围了过来，观看着帅哥换衣服，陈慕也另外换了件蓝色衬衫，一拉开门，看到外面聚精会神的数张脸，顿时沉默住了。
目光在人群中一搜索，看到程西躲在角落里笑。
他默了默，转身回去换回自己的衣服。
“这些都包起来吧。”他抱着手里一堆衣服交给最开始的那个导购说。
“需要买这么多吗？”程西这下过来他身边了，担忧问。
陈慕也垂眸瞥她一眼，淡声：“嗯，你挑的，都好看。”
“…………”
手里提着装好的袋子，两人出去，陈慕也却径直往商场门口走去，程西不由好奇：“不逛了吗？”
“不逛了，买够了。”他平常回答。
“噢。”
外面是繁华的商业区，两人回去路上，经过一条热闹的小吃街，两边都是人，恰逢假日，格外拥堵，人挤人。
不知什么时候，程西的手被身旁的人拉住，陈慕也牵着她，往前走。
他们穿过了那条拥挤的街道，回归正常道路，两旁都是种满的香樟树，日光自树叶罅隙投下，地上落满金色的光斑。
陈慕也没有松开她的手，牵着她一直往前走，这条清静的小路似乎没有尽头，香樟一直摇曳。
程西感觉到自己手心湿湿的潮气，终于忍不住提醒：“陈慕也，现在已经不挤了。”
“嗯。”他轻浅应，极其自然张开手指，穿梭进了她的指缝，原本的交握变成了十指紧扣，掌心相贴。
有人说，人掌心的脉络是和心脏相连的。
程西原本不信，直到这一刻。
仿佛有丝丝的电流顺着那一处穿透全身，血液逆流到心脏，有一瞬间，胸口的跳动和掌心的脉搏同时震颤，咚咚，她听到了时隔多年，青春回响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晚了！写两章还是有点吃力TT
第38章 家的味道
买完衣服不久， 沪市终于送走炎热气候，开始降温。
九月底，即将迎来小长假。
程西原本和陈慕也约好去逛超市， 快下班那会，突然收到他的消息， 路上堵车，可能要晚点。
她不急不忙收拾东西， 估摸着时间快到时，才打卡下去。
进电梯，才发现里头都是熟悉的同事， 其中有个男生，是和她同期进来的实习生，分在了隔壁财经部门， 有事没事总是过来借订书机，两人关系比较熟稔。
见到程西， 他果然很快挪过来， 低声打招呼：“放假准备去哪玩呢？”
“还不确定。”程西怕引起注意，也很小声和他聊天，“况且离放假还早呢。”
“只有几天了，可以提前计划起来了。”他一向健谈， 笑容爽朗，每次过来借东西， 也会没事闲扯几句，在公司人缘比她好。
程西有点好奇别人的安排，于是问：“你呢？什么安排？”
“我打算和几个朋友去爬山， 就在隔壁市， 顺便拜拜佛求个财， 加上来回路程三天时间绰绰有余，回来刚好还可以在家休息两天……”他一听，立刻兴致勃勃说起了自己计划，就连电梯抵达楼层，门打开，话音还未止住。
程西只能认真倾听，两人并肩往外走，穿过大堂，来到了大厦外面，他已经介绍完行程景点，突然对她发出邀请。
“对了程西，你要不要一起，我们公司还有两个同事，就是和我们两一起入职的……大家人多出去玩也热闹……”
他在耳边说着话，程西分神听着，目光搜寻了路边一圈，突然看到前头那台黑色车子，仿佛是默契般，车门被拉开，里头的人朝这边走来。
“我可能没有时间，那个，下次聊，我朋友来接我了。”程西赶紧转头和身边的人说，男生愣了下，紧接着，看到了走近的陈慕也。
他眼里闪过茫然，脸上怔愣，好一会，才咽咽口水出声：“这……是你朋友啊？”
他特意打量了眼陈慕也的长相，低头凑近小声问：“男朋友啊？”
这下换成了程西怔愣，正不知如何回答之际，陈慕也已经走到身侧，淡睨了两人一眼，朝他颔首：“你好。”
“你好你好。”男生说完，立刻反应过来，溜了。
“那个，那就不打扰了，我先回去了，程西，明天见。”他不忘朝她招手丢下一句。
………
原地只剩下两人，傍晚微风，清凉拂面。
程西理亏转头，本以为会收到质问，谁料，陈慕也只是平淡道：“走吧。”
一直到上车，抵达超市，他都没有提起方才的事情。
程西以为他根本没在意，轻轻松了口气，专心挑选起今晚的食材。
在外面吃了许多顿饭之后，她发现还是更喜欢自己做的，于是和陈慕也商量，把两人的约饭地点改成了家里，今天是第一次尝试。
“买条鱼吧。”程西推着车往里走，目光往生鲜区扫去。
“好。”他跟在她身侧，接过她手里的推车。
“我来推。”
超市鱼很新鲜，在水箱里游来游去，程西隔着玻璃壁认真挑选，指了指中间体积最匀称那条，笑说：“你看，那个像不像你当初在小屋煎的那一条？”
陈慕也闻言正色打量几眼：“不太像。”
他很快又说：“那就买这条吧。”
“你不是说不太像吗？”程西说着，却已经指挥着旁边的师傅，捞起这一条。
“你觉得像就行。”
程西听到他回答，特意抬头看他一眼，“我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陈慕也低眸：“哪里怪？”
程西盯着他嘴唇：“你不笑了。”
“…………”陈慕也移开眼，提醒道，“鱼装好了。”
两人买完一圈菜和生活用品，去收银台结账，排在他们前面的，刚好是对小情侣，全程手牵着手，互相说笑腻歪。
再反观他们，并肩站着，中间留有不大不小的距离，画面瞧着很正经。
收银员扫完码，付款之际，目光打量了下他们，多问了句，“谁付款？”
程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付款码：“我来。”
陈慕也手顿住，刚要说话，程西转过头认真看他：“之前都是你请我，这次去我家，我请你。”
他抿唇不语，程西付完款，刚要拿袋子，陈慕也已经率先提过来。
两人并排往外走，没走两步，他似乎忍无可忍，用另一只空着的手牵过她，手指穿进来扣紧。
一路回到车里，气氛安静，陈慕也在驾驶座微低头，神色沉郁盯着她，出声问：“程西，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转正？”
……
程西没有立刻说话，车内不自觉压抑，陈慕也眼里一闪而过的懊恼，他降下车窗，启动车辆。
新鲜的风和空气灌进来，沉闷不自觉被驱散几分，陈慕也和她道歉：“对不起。”
“是我太心急了。”他冷静下来，慢慢同她说话。
“你别生气。”
“你慢慢考虑，多久都可以。”
话音落下，过了好一会，程西声音才响起。
“陈慕也。”她叫他的名字，缓慢地、冷静地说，“你确定你现在能进入一段正常的亲密关系吗？”
……
又是漫长的一段沉默，这个答案，直到下车，他都没有给她。
两人上楼，很默契地揭过了这一点，程西把超市买来的东西都一一归类好，关上冰箱门，准备做菜。
她给自己系上围裙，动作很熟练。厨房里，陈慕也低着头，不言不语，在水槽里清洗着土豆。
从侧面看，垂下来的眉眼莫名温顺，像是被疾风骤雨肆虐过的小动物，湿漉漉蹲在角落，安静舔舐着伤口。
程西突然有点后悔，先前的话是不是太过直接。
她好像，真的把他当成了一个病人。
忽然想明白这一点，程西心口蓦然收紧，酸涩蔓延。
“这个你会削皮吗？”她走过去，主动问。陈慕也抬眸看她说，“应该会。”
程西拿下墙上的刮皮刀，给他示范了一下，陈慕也接过来，在土豆上同样一划，力道没有控制好，连皮带肉削下来。
“这样。”她直接握着他的手，低头给他感受力道，刮了两下，陈慕也动作却停住了，程西抬起头，发现他并没有认真去学，而是定定注视着她。
“……怎么了？”她怔然问。
“没事。”他突然笑了下，目光回忆，“就是想起来，在小屋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教我煎鱼。”
“一转眼，已经过去大半年了。”
两个人的晚餐，很快搞定。
窗外深蓝，桌上是两菜一汤，程西主厨，大部分备菜是他搞定。
陈慕也很明显从前没接触过厨房，上手却很快，刀工竟然也还不错，土豆块切得很匀称。
“这个，你亲手切的土豆，尝尝。”程西把那盘土豆炖牛腩放到他面前，特意强调。
“很好吃。”陈慕也吃了口，照常夸赞。程西习惯了然一笑，忽然又听到他说，“我有没有说过，你和我外婆做菜的味道很像。”
程西盛饭动作一顿，面容微微僵硬。
“没有其他意思。”陈慕也扶额，笑起来，很快认真解释，“我是说，你们的菜里都有种家的味道。”
“噢。”程西坐下来，恢复如常。
“十岁之前，我没有吃过家里做的饭，小时候，是保姆照顾，后来大点，都是吃的大院食堂，每天一到饭点，就自己抱着碗去打饭，食堂里叔叔阿姨见了我，都热情打招呼，给我的碗装得冒尖。”陈慕也抬手，比划示意了下，眼里有笑。
“上了小学，每天在学校外面吃，各种小店，伙食确实改善了一段时间，后来一次不小心吃坏东西肠胃炎住院之后，就被勒令制止了，学校外头的店都被要求整改了一遍。”
“那我总不能再出去害人了，于是又回到老老实实吃食堂的日子，只是这次是学校家里食堂轮流吃，一直到我小学四年级，终于解放了。”他看着程西，目光在灯下璀璨发亮。
“我去了秀越市。”
“和我外婆住在一起后，她每天给我做各种家常菜，记忆里，她随便炒的一盘蔬菜都很好吃，后来……”他的话戛然而止，停顿了下，很快又面色如常。
“后来发现你们手艺竟然不相上下，我当时就心想，这也太巧了吧，是不是她老人家在天显灵了。”
“…………”程西原本要涌出来的泪水，瞬间憋了回去，只剩下欲言又止的憋屈。
“开个玩笑。”陈慕也抬手给她盛了一碗汤，笑道，“快吃饭吧，待会菜都凉了。”
……
程西这一顿饭，吃得莫名低落。
她想说什么，又觉得突兀，只能不停给他夹菜，让他多吃一点。
陈慕也无奈告饶：“你是不是想撑死我。”
即便是这样说，桌上的菜也是他解决完大半。
饭后他洗完碗，准备回去。
程西送他下楼。
他蹲在玄关处换鞋子，自上次过后，程西特意给他买了双拖鞋，深蓝色，尺码很合适。
两人走到楼下，此时月亮已经爬上来，夜晚幽静，洒满皎洁月光。
“陈慕也……”她望着他，欲言又止，“白天的事情，或许我不该这么说。”
“不是你的原因。”陈慕也很快道。
他面对着她，踌躇两秒，月色笼罩的面容，掺上慎重：“程西，在亲密关系这件事里，我确实是一个很不合格的学生，但是我会努力，学习做一个正常的男朋友。”
他话语稍稍停顿，眼里不可遏制露出一丝悲伤，很快，被郑重取代。
“我始终相信一件事情，爱是本能，可以克服许多东西。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苍白，但是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让时间来慢慢验证这一点好吗？”
他认真盯着她，慢声阐述保证，无边的夜色里，莫名染上了低沉意味。
从未想过，谈恋爱这件事，也会变得如此艰难。
程西看着面前的人，仿佛透过他的身体，看到了蜷缩在里头的那个小孩。
那是没有被拯救的童年。
她朝他走近一步，张开手，拥抱住了他。
“陈慕也。”她脸埋在他肩头，深呼吸了一口他身上的气息，闭着眼低低道，“我们谈恋爱吧。”
第39章 西西
“程西，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在作弊。”须臾，头顶传来苦笑一声。
陈慕也看着她，夜色下， 眼神很静：“我今天晚上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同情， 或者，和我在一起。”
“我只是希望毫无保留坦诚一切， 让你更加慎重思考我们的关系，我一直觉得，我不是一个很好的恋爱对象。”他话语不可遏停顿， 双眸端凝，“如果，我是说如果， 你不选择我，我也完全可以理解。”
“那结果会是什么样呢？”程西同他对望， 目光如水。
陈慕也思索了下， 然后笑了，“那我就继续努力追求，直到你被我打动为止。”
“你才追求了两个月。”程西强调，“今天已经在问我要名分了。”
“我反省。”他举手投降， 努力思忖，找到原因， “我觉得……这和你也有点关系。”
“什么？”程西微愣。
“你总是……”他思考着，缓慢说，“在无意识地纵容着我。”
陈慕也静静盯着她， 继续控诉， 清黑眸里却溢出点笑：“程西， 你没有发现，你对我脾气有点太好了。”
从节目结束，两人第一次见面，她就很自然顺从地接受了他进入她的生活。
明明节目最后，是他让她伤心了。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程西想了想说，“当时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你拒绝，也是你的事情，与对错无关。”
“就像和你的再度重逢，我做的每件事情，也是单纯跟随着自己的心，就像……”她微仰脸，看着他，慢慢笑起来，“此时此刻，我说和你在一起，也是真心而已。”
夜风久久，拂动着树梢不止，这个夜晚安静又鼓噪。
陈慕也同她对视下，也缓慢笑了，低下头，“程西，你给我三个月试用期吧，如果我合格了，再转正。”
他抬眸望她，低声道：“假如中间，我有任何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可以随时把我换掉。”
“好吧。”程西假装深思，对他伸出手，正色发出邀请，“那么恭喜你，陈慕也先生，成为程西小姐试用男朋友的第一天。”
“希望你未来可以好好工作，争取努力转正。”
“我会的。”他脸上不由自主浮起笑，难以按捺伸出手，把她拉入怀中，深深拥抱。
“程西，谢谢你。”
这个周五，小长假正式来临。
办公室气氛浮躁，有些甚至直接定了今晚机票，飞去度假。
周明在一旁叨叨：“程西，你说我到底是去徒步还是去海边呢？”
“…………”
“我觉得都可以吧……？”程西给出了毫无建设性的意见。
“真是让人发愁，我再看看攻略吧。”今天长假前夕，刚好没有太多事情要做，大家都在趁机摸鱼，周明在电脑上查着攻略。
另外不忘关怀她，碎碎念：“对了，你打算去哪？上次那个财经组的小陈，不是约你一起去爬山……”
“我还不知道，可能在家休息几天吧。”程西含糊过去。好在周明也并不太关心，继续念叨着他的徒步和海边。
程西重新收回心思，看向电脑文档里的几个选题，刚准备查资料，微信消息弹出来。
Beam：【我们放假去露营吧】
晨曦：【啊？】
陈慕也直接给她发来一个链接，是地标，程西点进去查看，这个地点距离沪市不远，应该算是郊区。景点这座山似乎不怎么被开发过，风景秀丽，山里有露营地，图片满是绿意葱葱，让人心旷神怡。
晨曦：【怎么突然想去露营】
Beam：【没有突然】
Beam：【准备好多天了】
Beam：【你在节目里第一次外出约会，就是露营】
晨曦：【…………】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一茬。
对比一下两人那次约会，她和季禾野在海边星空下，浪漫弹吉他。
他和苏惟英，气氛低沉采摘，后期节目播出，镜头同框一度进行不下去。
不过，这和她并没有太多关系对吧。他自己选的。
她才是受伤那个。
想明白这点，程西方才本能涌起的那一丝心虚，顿时荡然无存。
晨曦：【所以？】
她发过去这样一句。
陈慕也很快回。
Beam：【弥补一下当初的遗憾】
程西为自己方才的恶意揣度感到无比愧疚。
她只能发过去一个好，外加一颗，小小的爱心。
长假第二天，早上十点，陈慕也车子就等候在了她楼下。
程西只带了基本洗漱用品，但是准备了不少吃的，便当、水果、零食……适合野餐。
车子一路往城外驶去，两边山林越来越多，高楼大厦逐渐被取代，仿佛从城市重归自然，心神不知不觉放松。
直到驶入上山道，森林出现，窗外便是连绵不断的大片植被，绿意在风里涌动，构成一片林海。
陈慕也车里在放着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旋律轻快浪漫，他侧脸专注，灌进窗户的风里，带着山里特有的清新潮湿。
程西不禁伸出手，去感受风的温度，陈慕也分神看了眼，提醒，“注意手。”
“没关系，外面很安全。”
她趴在窗户上，闭眼细细感受，陈慕也无奈，叫了她一声，“西西。”
“嗯？”程西一下睁开眼，偏头，反应过来，“为什么突然这么叫我？”
从节目认识自我介绍到现在，他和别人不同，一直连名带姓叫她，程西。
程西早已习惯，甚至，每次听他叫她名字时，都会涌起一阵隐秘的欣喜。
从前的奢望留了下来，她喜欢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从前的称呼，太不近人情。”陈慕也其实就是那一瞬间，突然改了口，没有太多复杂思绪。
但他还是想了个理由解释，很快看她一眼，又问，“你不喜欢吗？”
她摇了摇头，马上想起另个问题：“那我叫你会觉得不近人情吗？”
“陈慕也。”
“不会。”他回答。
“为什么？”程西睁着眼好奇。
“因为我双标。”
“…………”
程西无话可说。
陈慕也攻略做得很足，他们抵达的这片露营地，几乎没有其他人。
前面是草地，远处山林，有条小路通往外面，不远处有个不大不小的湖泊，里面水质清澈见底，还能看到透明的小鱼在里头游动。
陈慕也把车子停在了不远处，拿了帐篷过来，他动作有条不絮，找平坦地势，敲钉子，搭建帐篷。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生手。
程西不由问：“你之前搭过帐篷吗？”
“没有。”他埋头整理，直接回。
“？”程西面露诧异，“那你怎么第一次这么熟练？”
前面忙碌的人终于抬起头，陈慕也手里拿着帐篷角，脸色无奈，“我看过你和季禾野露营那一期。”
“所以？”程西蹙眉困惑。
“所以我提前找攻略看了好几遍。”陈慕也平静道，“我总不能输给他。”
“………………”
他甚至，还在家里阳台提前练习了。
程西对这一切毫无所知，她只是受到冲击。
“你们男人好胜心这么强吗？”
“还好吧。”陈慕也低头下去，随意道，“我只是不想让你的男朋友比其他人差。”
程西默然几秒，“那你真的很认真。”
不远处，陈慕也抬头看她一眼，没再说话。程西主动过去，帮他搭把手，“我们一起吧。”
两个人的力量，帐篷很快搭完。
空阔草地上，多出两顶帐篷。
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格外有成就感，程西里里外外转了好几圈，心满意足。
“你真厉害陈慕也，第一次就做得这么成功。”她不忘特意夸赞，略显刻意，陈慕也扶额。
“谢谢你。”
忙完，程西拿出准备好的便当水果，在草地铺上桌布，简单吃过一顿。
两人在附近逛了逛，散步，山里的风景独特漂亮，小路上两旁都是树木，青草偶尔拂过裤脚，路边树枝横探过来，挡住闯入山林的不速之客。
陈慕也在前面，牵着她的手，抬臂把树枝隔开，护着她过来。
前几天刚下过雨，路边还有蘑菇，圆滚滚从草里探出头，红的、白的，程西不禁多看了几眼，随口好奇能不能吃，陈慕也闻言掏出手机拍照查了下。
“白的可以，红的不行。”他很严谨，做出判断，“还是都不要吃了，万一有事这边急救不方便。”
“…………”程西突然对他说，“陈慕也，你之前看节目开弹幕吗？”
“没有。”他抬眸问，“怎么了？”
“就是，你先前和其他女嘉宾约会时，上面有条观众评论让我印象特别深刻。”
“嗯？”他垂下视线。
程西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陈慕也我服了，第一次看到这种款式的男嘉宾，竟然有种清新脱俗的扫兴。”
陈慕也：“…………”
“程西，你是不是在指桑骂槐。”他说。
“不是，我就是在骂槐。”
他抿唇不语，牵着她自顾往前走，程西在后头觑了觑他脸色，试探问：“生气啦？”
“没有。”他回答。
“那你怎么……”不说话。
“我只是在思考。”
“比如？”
“如何不清新脱俗的扫兴。”他特意回头睨她一眼，说。
程西：“…………”
两人这趟林间踏青，倒是完全没有情侣间你侬我侬，反而你一言我一语，惊扰了林中鸟雀。
程西觉得这样也很自在开心，于是情不自禁晃了晃他们牵着的手，像是个小孩，脚步轻盈。
她不自觉在林子中蹦蹦跳跳起来，这份快乐仿佛传染给了陈慕也，他不由舒展眉眼，笑看她，“西西，你走路小心一点。”
“你牵紧我就好。”
“好。”他话音刚落，仿佛是乐极生悲般，程西一脚下去，踩中了旁边一个小水坑，鞋子顿时湿了大半。
水坑藏在路边，被杂草挡着，淤泥浸透鞋面。
程西“啊”了声，低头一看，脸色瞬间糟糕。
湿湿凉凉的触感缠上来，鞋里面都是泥巴。她垮着脸，欲哭无泪，“我错了，应该听你的。”
“先把鞋子脱下来吧。”陈慕也打量一圈，让程西扶着她。旁边有个更干净的小水池。
两人过去，程西把脚洗干净，看着湿掉的鞋子发愁。
“我背你吧。”陈慕也在一旁提议。
这边距离露营地大概有十多分钟路程，都是林中小路，碎石杂草交错。
程西没有扭捏，只是上去时，开玩笑问了一句，“我会不会有点重？”
“还好。”他话里有淡淡笑意。
“还好？”程西一听，立马质问，“正常不都应该回你一点也不重吗？！”
“会不会有点太假了？”陈慕也仔细思索。
“…………”
他们不再说话了，安静的林子里，只剩下脚步声，和陈慕也浅浅的呼吸。
均匀起伏，合着他的体温一起，闯进程西的感知中。
她轻轻圈着他脖颈，趴在他背上，垂落下去的脚踝，偶尔被草叶划过，细细麻麻的痒。
林中清幽，隐约响起飞鸟展翅的动静，程西静静感受着这一刻，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叫他的名字。
“陈慕也。”声音很轻。
“嗯？”他很快回应。
“背着我累吗？”
“不累。”
“可是你这里红了。”程西伸出手指，轻碰了下他的耳根，底下的肩膀突然抖了下，陈慕也呼吸加重，别开头。
“别碰那里，程西。”
“噢。”程西乖乖收回手，过了会，在他逐渐沉重的呼吸和脚步声中，又开口，这次嗓音带着点笑意。
“你脖子也红了。”
作者有话说：
西：还以为你多能。
写这章山里的时候总是想起孟医生和时雨，为我的短暂出轨道歉TT
携空空如也和西西给大家发两百个小红包【爱心】
第40章 见过最漂亮的日出
陈慕也背着她， 回到露营地。
这段路程其实不远，却感觉走得尤为漫长。
程西被放到露营椅上后，她看到陈慕也走到一旁， 轻轻揉自己的脖颈，察觉她视线， 手又立马落下来，按着肩膀手臂。
“是不是很累？”程西立马关切问。
陈慕也沉默， 回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于是只能道：“还行。”
程西点头， 视线落在他身上，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后，煞有其事：“我觉得你体力可能不太行。”
这句在节目里好几次想说的话， 终于趁机说出口了。
“？”陈慕也手停住，扭头看她， 眼里有微愕。
“程西。”许久， 他声音沉重，“我觉得你对我的认知有点不清晰。”
程西缩了缩脑袋，看到自己脏兮兮的鞋子，立马转移换题， “那个，我先去洗一下鞋子。”
“我去吧。”
他们都没有带备用的鞋， 程西只能光着一只脚坐在椅子上，看着陈慕也提着她的鞋子去湖边洗干净，然后再折返回来， 带着她一起开了段车， 到远处的露营基地， 找吹风机帮她吹干。
程西终于重新双脚踩上地面，看着一旁情绪依然稳定的陈慕也，为自己搞出的乌龙事件道歉。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这么麻烦。”
“下次一定好好走路，不乱蹦乱跳了。”
“我是你男朋友。”陈慕也突然强调说。
程西茫然：“啊？”
“所以这是我应该做的。”他语调随和。
“不用道歉。”
“……好吧。”程西默默语塞两秒，夸赞道。
“你真是尽职尽责。”
一通折腾下来。
接近傍晚，先前还是阴天，快日暮时，天空竟然出现几丝晚霞，湖面波光粼粼。
他们开始生火煮东西，锅里咕噜噜，切好的食材一股脑放进去，鱼虾乱炖，加上面条蔬菜，就是一份简易版海鲜面。
程西和陈慕也捧着小锅，坐在椅子上，欣赏湖边景色，就着吹来的晚风，慢慢吃着面条。
自然松弛，仿佛两人已经在一起了很久很久。
这边的山顶，听说星星很美。
入夜时，陈慕也带着她去找星星。
他打着手电筒，一手牵着她，上山道路狭窄崎岖，两边杂草茂盛，又是夜里，除了手电筒的光，周围都是黑漆漆的。
程西心里莫名有点发憷，抓紧他的手，眼睛警惕打量四周。
“陈慕也……”她颤着声，担忧道，“这里不会有蛇吧？”
他脚步蓦地顿住，回头看她，身形微微僵硬：“应该不会吧。”
他也不敢确定了。
两人站在这漆黑山道上，左右为难，前面是未曾探索过的陌生山顶，底下是来时的露营地。
相比着前方黝黑的山路，显得格外充满安全感。
“要不，我们还是下次再来看……？”最终，程西试探提议。
这个提议没有得到任何阻碍，快速一致通过。
回去路上，紧张无形被缓解，得以分出心神去感受，才发现，夜里虫鸣声清晰，青草拂动，月光格外亮。
山里的夜晚，寂静难得。
原以为看不到的星星，在走下山到达露营那片草地时，头顶遮挡树木消失，豁然开朗，一片璀璨无暇的星空毫无征兆出现在眼前。
“好美啊……”程西怔怔感慨，眼中惊艳。
“我们今晚也看到了星星。”陈慕也心满意足。
………
他们是有几分好运在身上的。
回来没多久，乌云就遮蔽，挡住了方才的满片星空，不知何时，周围刮起了风，温度降下来。
程西去湖边洗漱完，抱着毛巾杯子回帐篷，里头亮着灯，两盏帐篷在这黑夜里，散发着微光，像是两只晶莹的萤火虫，
另一边里人影在晃动，陈慕也身影映在上头，似乎在整理东西。
她只匆匆看了眼，就飞快收回，钻进了自己的帐篷里。
“你洗好了吗？”陈慕也隔着帐篷，问了她一声，程西飞快应，“好了。”
程西收拾一下，钻进睡袋，不一会，她看到陈慕也拿着洗漱用品出来。
脚步声远去，周围忽然变得安静，程西莫名觉得有几分不自在，好像，单独在外面这样过夜，是第一次。
两顶帐篷挨得很近，开着灯，能清晰看到里头人影，仿佛面对面。
之前和季禾野虽然也是一起露营，但是外面围着节目组的人，还有摄像机，根本没有任何的旖旎心思。
此时此刻，在真正的野外，除了他们，就只剩下安静的森林，草地，湖水，还有漫无边际的夜空。
陈慕也脚步声重新响起了，很轻，压在草上，发出咯吱细响。
他身影停在了她帐篷前，紧接着，屈起指节敲了敲，“睡了吗？”
“没有。”程西自睡袋中坐起，看向门口。
他拉开帐篷门，递过来一支驱蚊水，“忘记把这个给你了，山里蚊子多。”
“哦好。”程西伸手接过，他视线在她帐篷里打量一圈，最后叮嘱道，“晚上有事情叫我。”
“好的。”她点头。
“晚安。”陈慕也颔首，轻声。
“晚安。”程西说。
互相道完晚安，程西看到他回帐篷，没多久，里面灯光熄灭。
整片黑夜中只剩下她这里亮着灯，程西也很快抬手，揿灭。
光源全部消失，整片草地寂寂，夜晚陷入无尽的黑暗，白天的秀丽风景，瞬间被深不见底的黑夜取代。
外面的风悄无声息刮了起来，树影投落在帐篷上，张牙舞爪，像是不知名的庞大怪物。
程西飞快闭上眼，让自己尽快入睡。
哗啦哗啦……风一阵又一阵，丝毫没有停歇的架势，甚至刮动着树林，发出巨大声响。
在这寂静夜里清晰可闻，难以忽视。
程西紧紧闭着眼，拉高睡袋捂住了耳朵，旁边静悄悄，没有任何声响，陈慕也不知道是不是睡了。
她脑子胡乱想着，难以入睡，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听到帐篷外传来窸窣响声时，恐惧一瞬间达到顶峰，程西猛地坐起，打开手电筒往外一看，只有几丛青草，在风里刮动着帐篷。
“怎么了？”旁边帐篷灯被随即点亮，陈慕也声音响起，“西西？”
……
夜里，两盏灯都亮着之后，方才黑暗中的诡谲怪影消失殆尽，陈慕也坐在她身前，面含担忧：“没事吧？”
“没事……”程西自己也觉得挺尴尬的，这么大个人，竟然被风吓到，虽然这里是野外，但旁边就睡着人。
她很想说让陈慕也回去，只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几次欲言又止，似乎让他看出了端倪，陈慕也主动问：“你是不是害怕？”
“…………”程西僵持过后，还是承认，垂下头妥协，“是。”
她不要面子了。
“有一点点。”她无意识抓了抓手下睡袋，解释，“外面风有点大，黑漆漆的，山里有点吓人。”
“是我的问题。”陈慕也很快说。
“晚上不开灯确实有点吓人，这样吧，”他想了想，提议，“你先睡，我在旁边守着，两个人应该会好点。”
程西犹豫几秒，心中对山里夜晚的恐惧还是打败了矜持，她闻言点点头躺下，帐篷里填满温暖光芒，陈慕也坐在旁边，身影静静投在帐篷壁上，莫名给人安全感。
她闭上眼，努力睡着，过去漫长一段时间，还是难以忍受睁目看向他，痛苦道：“你在这里我睡不着。”
帐篷外，草地上，升起一堆火堆。
陈慕也捡来不少干柴，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面，拔掉周围野草。
程西披着外套，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热水。
她看着陈慕也忙碌，弄完后，洗干净手坐到她旁边，偏头问：“饿不饿？”
她摇摇脑袋。
“你困吗？”程西关心。
“不困。”陈慕也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去拨弄着火柴，让火堆烧得更旺。
“我们就这么坐一晚上吗？”程西苦恼发愁，无奈叹气。
“你可以睡会。”他低眸，看了看自己肩膀，犹豫着，“……不介意的话。”
程西默默从他肩膀上移开眼，望天：“星星也没有了。”
“嗯，黑漆漆的。”
“不过还好，虽然有风，但是没有那么冷。”
“明天说不定还可以看日出。”他突然说了一句。
程西诧异，飞快抬起手表，估算时间：“现在快一点，还有三四个小时。”
“但是明天会出太阳吗？”程西望着深黑不见底的夜空发愁，现在这个风还刮得不停歇，感觉阴天的概率很大。
“天亮就知道了。”
柴火哔剥，身边的风也变得不那么猛烈，两人在这个别具一格的夜晚，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不知何时，程西打了个哈欠，思绪开始迟缓，困意慢慢涌上来。
记忆最后，是她靠在陈慕也肩头，无意识睡去。
再次醒来，有人在耳边轻声叫着她的名字，“西西，西西……”
程西自睡梦中睁开眼，近在咫尺的是陈慕也的脸，眉眼如故，面孔清晰得不真实。
她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怔怔看着他，直到在那双漆黑的眸中，倒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陈慕也？”她不确定的，再度叫了遍他的名字。
“是我。”他的声音真切，温柔响在她耳侧。
“西西，太阳出来了。”
程西转过脸，在湖边看到一抹日光刺破云层，橙色光辉笼罩天际，世间万物重新复苏，美丽的草地湖泊经过漫长的黑夜重现。
她被这一刻的景色惊艳，久久没有动作。
两人靠在一起，静静看着这场盛大绚烂的日出。
太阳逐渐上升，光芒落在脸上的那刻，程西情不自禁转头，陈慕也的脸也同样沐浴在金色中，似乎是心有所感，他看向她。
他们的距离近到，能察觉到彼此的呼吸，他的睫毛，沾染着点点碎光，一动不动，目光凝在她脸上。
程西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晨间微凉的温度在一个呼吸的起伏间，悄然变了质，谁也分不清，是谁的气息先乱了。
就像在这个模糊又深刻的早晨，她和陈慕也都分不清，是谁先动的。
近在咫尺的两张脸，在绚丽的日出光晕中，无意识靠近，她微仰着面容，他垂眸低下头，一寸、两寸……直到某一刻，他终于碰到了她的唇。
程西心跳忽然停滞，手脚发颤，脑中顷刻空白。
只剩下唇上的柔软触感和温度，不容忽视传来，抵达大脑，心脏重新恢复跳动，激烈得，仿佛要冲破胸腔。
程西肩膀下意识轻缩，惊醒到他，陈慕也回过神，拉开一丝距离，黑眸凝视她两秒，抬起头，慢慢坐直身子。
“程西。”他突然攥紧她的手，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金色光芒，开口说。
“我觉得，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日出。”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以后更新时间挪到晚十点前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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