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不敢 > 26、雪
    我不太擅长开玩笑。


    是不是吓到你了?


    抱歉。


    我在认真地向你道歉。


    小麦穗,我没有办法想象那种场景——


    我绞尽脑汁想出一句轻松幽默的话,自以为是地讲出,你却露出害怕的表情。


    对不起。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请你相信我,这绝非我本意。


    我需要学习很多东西,以避免这种可怕事情的发生。


    比如,原来生命不可以用来开玩笑,爱需要忍耐而非掠夺,我对你应该做到最基本的尊重。


    希望我能够以正常人的面貌出现在你的面前。


    认真讲,小麦穗。


    如果你知道,我花费如此多力气才能做到你眼中的“普通学长”,你是否会认定我迟钝?


    我不想将自己可怜兮兮地剖开给你看。


    我只能遗憾地、不含任何情绪地告诉你,在我眼中,和那么多事物建立起感情的确十分困难。


    就像我的母亲。


    我那可怜的、因为爱而被耽误的母亲。


    我不能理解她年轻时候为何会为了爱而孤注一掷,也不明白她为何会因为爱我——爱我这样一个连生命都没有的胚胎——将我生下。


    我甚至都不是她所期待的那种、和心上人的孩子,我只是她遭受婚内强,暴的血淋淋证据。


    我用了很长时间去确认另一个同类,我的朋友。


    我确认他是同我一样的伪善者,尽管他对此矢口否认——最终,他也承认了这点。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小麦穗。


    有印象吗?


    高一的寒假中,有一场铺天盖地的雪,全世界都被遮成蓬松的白。我去你母亲在的医院中购买烫伤膏,看到你在院子里和另一个医生的孩子堆雪人。那个孩子哭闹起来很烦人,你必须按照他的意愿堆才能关掉他的嗓音。


    你太善良,这样迁就他。


    我会换另一种方式来解决,比如,缝上他的嘴巴。


    笑。


    读到这里,你一定又会露出惊讶的表情吧。


    这也是玩笑话,逗你的。


    对了。


    那个小男孩还在读小学五年级,有一双很大的黑色眼睛,叫蓝秉耀,你们都叫他耀耀。


    二十分钟后,他会趁你去卫生间的时间,跑去偷走你妈妈放在桌子上的那五百块钱。


    真是个坏透了的家伙。


    我撑着伞,从你面前经过,去前面的楼拿药。


    你似乎没有看到我。


    所以我不得不再度走了一遍。


    那天的病人不多,雪地上只有我来回走时留下的脚印。她终于抬起头,我感觉到她看了我一眼,下一刻,她郑重地对着那个坏小孩小声说:“看,真的有人会在下雪天打伞。”


    坏小孩说:“哇。”


    哇——


    收起你那和小孩同样张开的嘴巴,我的小麦穗。


    你不许“哇——”


    我不仅会在下雪天打伞,还会在暑假的每一个夜晚看着你回家。


    嗯,我是怪胎。


    现在你可以用任何可怕的字眼来形容我——但我想说的是,我对你的爱是干净的。


    也是那天,我的朋友撞破了他父亲和林棋蓉的偷情。


    意料之外吗?


    小麦穗?


    他竭力维护着他那早就已经腐烂的家庭,并尝试瞒过所有人。


    从他决定维护好父亲“好名声”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的朋友已经变了。


    他需要心理上的那个完美父亲,需要父亲在他心中永远伟岸、高大。


    只有死人才会永远在记忆中留下完美的印象。


    就像我们读一本后半截不知所云的小说,有时候,我们会宁愿让作者不去写那后半截,宁愿故事在最精彩的时刻停住,也不想看那后半截的乱七八糟和全盘崩溃,不是吗?


    我的朋友会希望作者在写出高,潮时死去。


    那样大约能令读者的爱得到永生。


    扯远了。


    小麦穗。


    我没有那样极端。


    看着我,转过脸,看着我。


    听我讲。


    即使我们的未来并不能尽如人意,即使我需要戴着这个面具几十年、死去,我也愿意为和你的相处付出加倍的努力。


    我希望我们能够有美好的结局,可若是它并不完美,我也会尽力保持你的舒适和愉悦。


    还记得吗?


    “爱是慈悲”。


    这一点,是你教我的。


    可惜现在的朋友并不如此认为。


    他认为的慈悲,就是保全一个人的名声。


    如那血淋淋的“烈女”,他也需要赐给父亲一尺白绫,成全他的“贞洁烈父”。


    这样很好理解。


    小麦穗,我知你读过许多反封建、反压迫的书,我也知你作为女性,能够更深刻、比我更能感受到同性的悲泣。


    所以你会理解我的朋友。


    我也能理解他。


    但唯独不能理解的,是他从“我的朋友”变成“我的敌人”。


    在此之前,我们并没有相同的运动喜好,也没有更多的偏好。


    无论是穿衣风格,还是食物的口味,我们截然不同。


    而你,小麦穗。


    我们近乎同时爱上你。


    还记得吗?


    时间倒退,倒退,倒退到积雪的那个傍晚。


    你的妈妈丢了钱包,里面有打算给你报辅导班的五百块钱,到处找不到。办公室内没有监控,你妈妈焦急万分,但她的同事、却淡定地牵着那个坏小孩耀耀,准备回家。


    耀耀说肚子痛,去上厕所。


    我就在卫生间。


    我有一些不太体面的办法,让那个小孩交出他刚偷窃的钱。


    喔,给我留一些面子,小麦穗,告诉我,你一定忘记了那天耀耀尿裤子的事,对吗?


    无论如何,那五百块钱,我不能亲自交给你。


    我那时候还没有练习好除笑容外的情绪。


    所以我将“归还钱”这件事,委托给我的朋友。


    他在走廊上捡到一只钱包,里面有五百块,这很正常。


    朋友主动还钱的时候,我就撑着伞站在外面,隔着窗玻璃往里看。


    你的妈妈十分感激,还要请他吃东西,被我朋友婉言拒绝。


    你一直在说谢谢,看着我的朋友。


    他戴着口罩,你应该认不出他。


    我朋友记住了你。


    他第一次看到那么漂亮的眼睛,第一次感受到你那样不夹杂欲望的感激,也是第一次,看清你的脸,记住你的名字。


    后来。


    我的朋友告诉我,他就是在那个时刻爱上你。


    小麦穗。


    他真是个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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