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不敢 > 43、绵延不绝
    走廊长而寂静,捂在李穗苗眼睛上的手掌没有移开,那些从指缝间零星透过的手电筒光芒移走,李穗苗听到了祁复礼的呼吸声。


    很轻,轻得令她想到童年时趴在长了青苔的池塘边听到的暗涌。


    “她磕到腿了,”祁复礼说,“怎么停电了?”


    他的手松开,缓缓移走对她视线的遮蔽。


    感官的短暂丧失,让如今映衬在眼前的景色有着片刻的失焦,叶扬书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t恤,安静地站在两人的对面。他背后窗子大开,冷凉的风如夜晚的海,翻涌着,一阵又一阵的浪潮,缓慢而有力地向室内推进植物的清香。


    他手中拿着的手电筒是唯一的人工光源,李穗苗看不清他的脸。


    她克制着自己的呼吸,尽量将它们放得平缓,平缓,更平缓。


    叶扬书没有动,简单解释:“可能是落闸了,老板说一会儿就好。”


    祁复礼扶着李穗苗,没什么感触,点了点头,仍旧往前走。经过叶扬书时,叶扬书侧开身体,让出平地,祁复礼经过他时,一声笑:“别悄无声息地站在这边,吓我一跳。”


    叶扬书不同他分辩,只微微低头,轻声问李穗苗:“膝盖很疼吗?”


    李穗苗小声:“还好,一点点。”


    叶扬书说:“我来的时候看了看,附近有个小诊所,我送你过去。”


    李穗苗说:“会不会太麻烦了?”


    叶扬书用手电照她的膝盖,熹微的光中,李穗苗看到他专注的侧脸,下颌线干净分明,像漂亮的画。


    他说:“都流血了。”


    他好像在暗处会更标志,似乎夜晚才是适合他的主场。


    “不麻烦,”叶扬书说,“我是你们班助。”


    祁复礼说:“是啊,负责任的班助。”


    没什么情绪,这句话里的笑声似乎也淡了,不知是风雨太大,还是温度太低。


    李穗苗的膝盖没什么问题,只是擦破了一层皮,擦擦就好。叶扬书去交钱的时候,李穗苗认真地向祁复礼道歉——为自己认错人的事。


    祁复礼笑吟吟,无所谓的模样,半开玩笑:“晚上认错人不要紧,表白时可别认错了人。”


    李穗苗叫:“学长。”


    祁复礼俯身,专注看她:“现在算不算扯平?”


    李穗苗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说,上次“他骗她没读过侦探小说”的事情。


    李穗苗试探:“可以扯平吗?不是说要我骗你吗?今天晚上认错人也算吗?”


    “不一样么?”祁复礼起身,垂眼看她,“能不能自己走?还是要我扶你回去?”


    李穗苗果断拒绝了后面那个选项。


    现在有好多同学一块儿吃饭,饭店老板也找到了停电的原因,现在灯火通明,到处一片光彩。


    她知道班上有女生喜欢叶扬书,也知道祁复礼受人欢迎,在这种状况下,她……


    还是不合适。


    李穗苗微微低着头,一瘸一拐地走回去。


    聚餐过后,李穗苗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叶扬书和祁复礼。


    他们和祁复礼的课程没什么重叠的部分,叶扬书也有一阵时间没来——班长说他在参加什么比赛,再加上班级最终还是要班长管理的,因而叶扬书开始渐渐放权。


    下一次再见,就是例行的每周一次班会上,叶扬书代开,穿白色的、没有任何污垢的衬衫,衣领和袖口略微起了一层毛边,他低头说话的时候,头顶的灯落下,背后黑板是一道沉重的阴影。


    手机震动了一下,李穗苗心不在焉地拿出,看。


    叶扬书:「专心听」


    叶扬书:「这次讲奖学金的评定」


    李穗苗抬头,叶扬书目不斜视,从容不迫地继续讲课,完全看不出他刚才在借着讲台的掩盖给他发短信。


    李穗苗抿了抿唇。


    她已经提前从其他学姐那边了解到奖学金的具体细则,仍旧用手机给门卫大叔发短息,询问对方,什么时候能把装着上一个月全部进出录像的硬盘拷给她。


    她这边已经把辅导资料准备好啦,下课后就寄出去;大叔小女儿中考的事情也交给她了,寒假里李穗苗就把她带到自己家免费补课。


    门卫大叔说好,今天下午已经拿出来了,明天就发。


    ……


    给林珍宝的课后辅导一如既往,只是李穗苗察觉到,她这个辅导老师的确有些可有可无,以至于李穗苗感觉自己其实没什么东西可以教给她。


    林珍宝仍旧是无所谓的表情,和她说,所有的家教都和她一样。不过不要紧,林棋蓉给女儿请家教,也不是要她一定学到什么,只是想找人给她作伴,和她说说话罢了。


    说这话的时候,林珍宝在吹一个泡泡糖,吹得很大,嘭地一下破掉。林珍宝没什么表情,把粘在下巴上、头发上的泡泡糖皮揭下,塞进嘴巴里,吸吮了一下手指。


    这天课程结束后,李穗苗在离开时和林棋蓉有个短暂的照面,对方颇为好奇地多看了她几眼,夸赞她可爱又单纯。李穗苗内向地点头,说阿姨您还是那么漂亮。


    林棋蓉那张动人的脸在这瞬间展现出了细细的眼角纹路,她挑了挑秀气的眉,问:“你以前见过我?”


    李穗苗腼腆:“以前我在您厂子里做过暑假工。”


    林棋蓉若有所思,一声喔。


    她又说:“那你认不认识祁复礼?”


    李穗苗点头。


    林棋蓉说:“他以前也来做过兼职,挺上进一小伙子。和他爹——”


    她忽而噤声,笑着顺手拿了桌子上的水给她,玻璃瓶的依云。


    “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林棋蓉说,“可真乖啊,又乖又听话懂事,我要是有你这么乖的女儿就好了。”


    这样说着,林棋蓉转身,不悦地问林珍宝:“你又在看什么电影?嗯?我说过很多次了,这种不适合你看……”


    李穗苗离开。


    叶扬书在外面等着。


    他在下午发了消息,说晚上和祁复礼一块儿吃饭,要她也过来。到时候,叶扬书就说和她是路上偶遇。


    创造“偶遇”的机会。


    李穗苗不知叶扬书怎么想,她不能自作多情地以为叶扬书在喜欢她。但在排除掉所有选项,证据指向的事实如此不可思议——


    “再不思议的,也是真相”。


    这是福尔摩斯说过的话。


    她已经猜不透叶扬书的想法。


    ——如果、如果叶扬书真的喜欢她,那现在的叶扬书,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撮合她和祁复礼?


    祁复礼订的位置,是一家颇有名气的铜锅涮肉,吃鲜嫩嫩的小肥牛。


    李穗苗和叶扬书要挤地铁过去,下地铁的时候,挤到几乎走不动路,李穗苗挤不出去,到站的时候,还是叶扬书紧紧拉着她的手,往门口出。


    叶扬书的手力气很大,掐得李穗苗手腕也痛。她艰难下车,出了一身的汗,大口大口呼吸着,连声道谢。


    叶扬书问:“谢什么?”


    李穗苗说:“谢谢你拉我下车。”


    “这个啊,”叶扬书声音没什么起伏,他说,“我还以为你要谢我帮你和祁复礼牵线搭桥。”


    李穗苗微怔。


    “如果是后者的话,就先把感谢的话放心里,”叶扬书伸手,谨慎地摘下李穗苗头发上的一截线头,不知何时蹭上的,他垂下眼睛,慢慢地浮起一个笑,用清冷的声线,说着玩笑话,只是他过于正经,以至于这句话也像一种契约,“以后你记得好好回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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