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奇怪
听到要分红,容昭脸上并未露出不满,反而是一脸纠结——
“王叔们,我们的《股份欠条》上写着, 福禄轩的收入会再次投放到开新店当中,这些钱是很多,可都会变成采买的食材、以及人工费,而且会员费相当于押金, 也不好给人存着的钱分掉……”
荣亲王急切道:“不能先分一部分吗?”
他是真缺钱, 亲王们除了俸禄以外,便是年节收入, 也因此,府上的银钱并不是每段时间都能完全覆盖花销。
赶上节庆,赶上府上有喜事,自然能一次性收不少钱, 可一样都没遇上时, 府上就要贴些钱。
过去有钱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 横竖府上积蓄在上涨。
可当所有积蓄都“没了”后, 一旦“入不敷出”,就会非常明显,他们名下也有产业, 但一整个王府上下,日常开销极大。
再加上裴承诀、裴关山这些小辈最近好像也需要钱,支取了些,导致府上越发捉襟见肘,直接反映到日常生活。
换言之——
亲王们穷了。
荣亲王想要钱, 愉亲王禄亲王更想要,当初凑四万两, 禄亲王还当了些东西,如今还没把那些东西赎回来呢。
容昭想了想,点头:“倒是也能,不过,我那边正在让人着手准备青州府城和扬州府城的福禄轩,先停一停,我们分些钱,等福禄轩赚些钱那边再动工,如何?”
三大亲王一愣。
容昭说到这里,已是非常兴奋,搓搓手:“正好我最近也颇为缺钱,福禄庄分庄的改建花钱如流水,还是先发一次分红吧!”
“等等——”荣亲王下意识阻止。
他突然想起来,他要分红,另外三人就要分红,他拿走几千两,另外三人也是几千两,容昭甚至还要分得更多些……
他只拿走几千两,福禄轩却会少几万两!
开业初期便如此,他们的“天下第一酒楼”计划,就得推迟很久才能实现。
而现在,夺嫡越发激烈,随时可能分出胜负。
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他们了。
荣亲王刚刚想到这里,便听愉亲王道:“还是算了,我愉亲王府不缺钱,当初拿出四万两轻松,如今也不着急分红。”
荣亲王:“?”
他想到几人之间的不对付,立刻黑脸:“我荣亲王府更不会缺钱,我是怕你们三家缺钱,既然你们不缺,那便不分了,横竖我是不缺。”
禄亲王:“……”
他沉默半晌,也道:“二哥三哥不缺钱,我也不缺钱。”
容昭眨巴眨巴眼睛:“真的不分吗?”
“不分!”这一声十分坚定。
他们只要想到自己拿走多少分红,身边人就要拿走多少,拿个几千两,福禄轩扩张计划许要晚个半年才能完全实现。
这怎么可以!!
不就是几千两吗?
他们家大业大,不过是暂时缺缺钱而已,不分,坚决不分。
她一脸遗憾地抬了抬手,“好吧,那就先不分,来人,将这些钱抬走收起来。”
谢洪立刻让人上前抬走钱。
三位亲王忍着心疼,目光始终追逐着这些钱。
但是很快,他们想到福禄轩会更快扩张,也会越来越好,嘴角重新扬了起来。
容昭叹口气,还是道:“不分红其实也好,等过段时间,福禄轩扩张稍缓时,只要有钱,我们便分红,届时,我们分的便是数家福禄轩一起为我们挣的钱。”
连锁店生意扩张期,便是现代也没有提前分钱的道理,都是要立刻滚进去继续投资,钱生钱。
而在大雁朝,头顶闸刀,越是危险,容昭就越是不会给他们分钱。
——只有她欠的足够多,牵动的利益足够大,才能让人不敢动她。
想想福禄轩的好生意,再想想数家福禄轩都是如此……亲王们心满意足,没分到钱的遗憾也全都消失。
“我们的福禄轩生意可很好啊。”
“日进斗金,不过如此,哈哈哈哈。”
“贤侄高才,真是点石成金,做什么都能赚钱,本王很期待贤侄的第二家福禄庄。”
……
因着心中怀有希望与期待,所以便是没分到钱,便是现在日子苦了一些,四大亲王也都很高兴,心满意足地返回京城。
而京中,因着临府福禄轩同样生意兴隆,再次刮起了“安庆王世子”之风。
兵部尚书家。
兵部尚书十分欣赏容昭,真心实意感叹:“之前还担心那容昭应付不了四大亲王,还不上钱,没想到这才多久,福禄庄、福禄轩问世,尤其是那福禄轩,若是真开遍大雁朝,每日的收入都令人眼红。”
夫人忍不住点头:“可不是,那容世子是真有本事,目前所有的生意都成功了,而且极大成功。”
她好奇:“之前不是说他可能会有麻烦,皇子们会拉拢她,逼她站队吗?”
兵部尚书:“麻烦还在,只是有四大亲王转圜,皇子们又暂时顾不上他,才得了轻松。今日早朝,三位皇子的势力掐得很厉害,但看皇上的意思,立储还要再议。”
也就是说,三位皇子后面还会拉拢容昭,逼她站队,所以麻烦只是稍缓。
夫人摇摇头,叹气:“这夺嫡之争真是麻烦,容世子这样大的经商本事,竟也得被迫搅入其中……”
兵部尚书:“他越是本事大,才越是容易搅合进去。”夺嫡不能缺钱,容世子就是个招财童子,怎么可能完全放过?
他像是想到什么,又羡慕道:“不过,他确实有本事啊,竟还带着四大亲王创下如此大的产业,当初借钱,他怎么就不找我?我也能凑出两万两啊!”
夫人无奈:“这样的好事,他肯定是更愿意和亲王们合作。”
坐在屋内里面安静听着的兵部尚书家公子,不住点头。
——果然,他与容昭合作是对的!
大理寺少卿府。
关梦生和他爹凑在一起数钱。
大理寺少卿、关梦生他爹:“那容昭是个会做生意的,但他也说了,你们这什么团团计划,开始并不怎么赚钱。”
关梦生:“但是赚名声呀。”
他眼睛一瞪:“而且,这是个非常庞大的计划,我也想要认真创下一翻事业。”
这群不缺钱的二代们,相较于赚多少钱,还是更期待做一件又大又有影响力的事情。
他爹点点头:“也行吧,反正投入的钱不算太多,而且容世子也说了,后面会很赚钱,你熬一熬到后面。”
关梦生重重点头,继续数钱,数完十分遗憾:“可惜其他人不肯放弃,我只能拿到这么点股份。爹你知道吗?有些人偷偷打听到这个计划,竟然也想加入其中,哼哼,我们才不会同意,再加人,岂不是股份就更加稀少了?”
他爹赞同地点点头。
与此同时,某家茶楼。
张长言忍不住抱怨:“怎么都说福禄轩,没人讨论我们福禄庄呢?”
张长行倒是理解,吃了两块赠送的糕点,感叹:“谁让另一家福禄庄还没开呢?京城中人也不知那家福禄庄到底是何模样,等到对外开放,肯定就能引起大家兴趣,赚到的钱也能更多。”
张长言叹口气:“好吧,我就想福禄庄赶紧多赚钱,让我们将亏空补上。”
往容昭那边追加了两万两,钱已经送过去。
而这钱是怎么来的?
首先,还掉高利贷,让欠款不至于利滚利,导致他们的债务越来越多。
其次,将张长行所有积蓄收刮干净,房间里面,如同张长言一样,卖了个干干净净。
最后,有张三的二哥带着,他们联手从丞相府账房挪走大几千两,勉强凑齐。
现在他们要还张长言欠狐朋狗友的钱,还要不断填府上账房的账,不能被张丞相发现。
这日子,和张三领分红前几乎一模一样。
张三看向张长行,不得不说,有了个伴儿就是不一样,两人互相慰藉着,感觉现在的日子也没那么难过了。
张长行:“熬过这个月,等月底分红之后就好了。”
张三重重点头,眼中充满了期待。
——新的一个月,他们又能分到多少钱呢?
也正是有这样的期待,才会觉得现在的日子并不难过,只可惜,为什么现在才月初?
——月底啊月底,你到底什么来!
张长行像是想到什么,突然问道:“对了,容昭说城西福禄庄什么时候正式对外开放?”
张长言咽下糕点,“他说月中,不过再过几天,我们就能去新福禄庄验收,看一看改建如何,他最近很忙,让我们盯着些。”
张长行点点头。
容昭不说,他们两个也是要盯着的。
砸了那么些钱进去,还冒着被爹打断腿的风险与容昭合作,他们怎么可能不上心?
“希望那容昭尽心一些,将福禄庄分庄办好,若是不如前一个,我可是要找他算账的。”-
容昭在马车上吃饭。
马车很晃,若是不停下很难安稳吃饭,所以此时马车靠边,停在路上,容昭便让无名他们也都各自用午膳。
自从上次吃过无名带的饭后,每日厨房都会为无名准备午饭带上。
偶尔容昭自己也会带。
在马车里面吃东西气味不好,容昭将帘子全都掀开,在马车门口处吃着,无名也抱着他的提盒,安静吃饭。
谢洪一边吃,一边心疼:“世子,你最近都忙瘦了。”
他跟着容昭跑了一段时间,只觉容昭实在是辛苦。
每日里早出晚归,手上“项目”就是好几个,个个都要她操心、做主,四大亲王要联系,张家公子要安抚,京城其他公子要鼓动……简直忙成陀螺。
如今便是午饭都在车上吃,怎能不心疼?
也是因为他跟着,知道了容昭的辛苦,导致最近回府,安庆王都不像之前似的总挑容昭的刺,而是让她赶紧去睡觉。
都觉得容昭辛苦,容昭自己倒是不觉得。
创业嘛,她当初可比现在苦多了。
现在也就是危险了些,一旦翻车,随时可能丧命。
但单从生意上来说,那确定是非常顺利,毕竟“安庆王世子”这种官二代,本身就站在食物链上头。
容昭吃着饭,随口应了句:“没办法,得赶紧将摊子铺开,那日我与五皇子不欢而散,并非是没有影响。”
麻烦暂缓也是麻烦,便是没有五皇子,她也得抓紧时间,随着年岁变大,永明帝随时可能想起了,给她赐婚。
——那就真麻烦了。
谢洪闻言,叹口气,不再说话。
无名全程安静听着,到这时才缓缓开口:“你如此辛苦,却又将利润分给其他人,我不太明白。”
容昭很急,这点他不明白。
容昭分出许多利益,这点他也不明白。
照他看来,容昭如此辛苦,那所有赚来的钱都当是自己的,又为什么要分出那么多?
无论是福禄庄还是福禄轩,每月的收益都是极其巨大。
而安庆王府并非保不住。
他总觉得,这里面缺少关键的一环,恐怕有个原因能将这一切都联系上。
谢洪呵斥:“世子做事,岂是你能多嘴?你一个下人,少管主人的事!”
无名闻言,微微垂眸,不再说话,只继续吃着饭。
谢洪狠狠瞪着他。
他早就发现了,这无名很是有些傲气,虽然经常不说话,让做什么便做什么,但丝毫没有做下人的自觉,也没有毕恭毕敬的姿态。
——这人就没把自己当成下人。
容昭抬头,轻笑了声:“谢叔,我倒是觉得他挺有自觉的,作为一个车夫,很是称职。”
无名确实不像个下人,像是平等地位的司机。
不过,他本职工作做得非常好,容昭喜欢工作做得好的员工。
就比如,那天与五皇子见面,她甩下五皇子离开,无名便能立刻领会,将她塞进马车,迅速转身离开。
若是换成其他车夫,恐怕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五皇子追上了。
谢洪却是不理解,他继续瞪眼:“世子,你莫要太宠着他,该教训时就要教训。”
容昭笑道:“好,那我教训他。”
说完,容昭朝着无名抬了抬下巴:“我吃完了,作为惩罚,提盒你来收走吧。”
无名:“是。”
他嘴角扬了扬。
谢洪跺脚:“世子!”
容昭抽出手帕擦了擦嘴角,摆摆手:“走吧,福禄庄分庄就快改建好,该造的势要提前造好,还有些帖子该送出去……”
闻言,谢洪回归“特助”本质工作,一脸严肃认真地应下:“是。”-
两日后。
赵御史家收到了一个帖子。
当家夫人在晚饭时拿出来,对着老太太和赵御史道:“母亲,相公,今日福禄庄送来了一个帖子……”
赵御史皱眉:“做什么?莫不是我们的预定被人抢了?”
老太太立刻放下碗筷,急了:“这怎么行!我们早早便定了福禄庄,我的生辰也不能改,怎么能退掉?”
赵御史:“我记得交钱时可说了,若是退便要双倍退还定金。”
他冷笑一声:“退便退了。”
至于容昭敢不敢赖账?
他可是御史,今日容昭敢赖账,明日金銮殿立刻弹劾他!
老太太狠狠瞪他一眼,骂道:“你个不孝的东西,旁的老太爷、老夫人都在福禄庄举办寿宴,我怎么能不去?”
赵御史向来威严,但被自家老娘骂了,也只能委委屈屈忍了。
夫人这时笑道:“母亲误会,福禄庄的帖子是说,福禄庄又开了一家分庄,在城西,与现在的福禄庄完全不一样,我们随时可以去看看。若是喜欢新的风格,也可改成新福禄庄举办宴席。福禄庄给我们三天思考时间,三天后就要对外开放,我们也不能再更改。”
赵御史板着一张脸,再次皱眉,“什么新福禄庄?现在的福禄庄不也是新的吗?而且现在福禄庄很好,谁知道新的怎么样?改什么改。”
他最不喜欢折腾这些幺蛾子,在他看来,让他们改一个地方承办宴席,与将他们的预定挤走没有什么区别。
老太太直接将碗筷放在桌上,面无表情:“看都没看,你怎知道新福禄庄不好?我的寿宴一年只有一次,你竟然如此不上心……”
再说就要不孝了……
“娘——”赵御史无奈,“看看看,娘想要去看看,明日休沐,我便让人备车,我们去仔细对比。”
老太太哼了一声:“不敢麻烦你。”
说完,她看向儿媳妇,露出满脸笑容:“玉娘,明儿咱们自己去看看,别管他,那福禄轩也着实不错,明晚我们便在福禄轩吃。”
赵御史:“福禄轩需要提前预定。”
老太太微微笑:“我早就已经定好,明晚我与玉娘去,你在家让厨房自己做吧。”
说完,她站起来,由着丫鬟搀扶离开。
赵御史:“……”
张丞相府。
张丞相黑着脸,满脸不快:“那容昭近日怎如此多动静?又是福禄轩分店,又是福禄庄分庄……”
张长知叹气:“是呀,近日京中依旧每日都议论着安庆王世子容昭。”
从容昭突然出现在大众视线开始,京城每日的热门话题都是她,早前是借钱,后来是悬赏,又是宴席,再到福禄庄、福禄轩……
本以为福禄轩开业后能稍微消停些,结果依旧如初。
那容昭,动作实在是太多。
张丞相不高兴:“五皇子的事情让他暂时躲了过去,福禄轩又有四位亲王压阵,想要阻拦他一二,恐怕还是只能从福禄庄——”
“父亲!”张长行眼睛一瞪,突然开口打断,“我们现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开什么玩笑,怎么能对他的福禄庄动手?!
钱都给过去了,也就与容昭绑在一条船上,四万两啊,怎么可能就打了水漂?
张长言点头赞同。
张丞相眉头皱紧,这话若是老三说的,他肯定立刻开骂,可这是老二,他问:“为什么?”
张长行一脸认真:“之前对福禄庄出手都没成功,如今福禄庄已经成熟,恐怕再动手也没什么用,一点点小打小闹,根本影响不到福禄庄的生意。”
张长言配合:“对,而且就算真的破坏了福禄庄,他还有福禄轩啊,那才是根基。”
张丞相虽然不满他们拦着自己,但终归知道,两人说的有道理。
他冷哼一声:“你们看着容昭如此大动静,便不生气?”
张长行:“生气。”
张长言:“非常生气。”
张长行一脸认真:“但是,他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等五皇子能脱开手,我们就安排他们见个面……届时再将之前的事情引出来。”
张长言:“没错,甚至可以将郑妃这次的事与容昭联系起来,让五皇子生气。”
张丞相缓缓点头。
这也在理,现在是因为五皇子有麻烦,容昭的事情才被搁置,等解决后,容昭的麻烦恐怕又要回来。
于是,他想了想才道:“那便先将容昭的事情放一放,近来朝上……”
他说起了朝中大事,便是张长知与他的主场,张长言自觉缩了,过去还会参与的张长行这一次也没怎么参加。
他与张三缩在一旁,眼神交流。
等到结束,两人迫不及待离开书房,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二哥,你干嘛出主意对付容昭?若是容昭倒霉,我们的钱怎么拿回来?我们的分红怎么办?”
“我只是那么说,到时候约不约他们见面、见面的情况,还不都是我们两个安排?”
“倒也是……那容昭有本事,却也真能惹麻烦。”
……
又过了一会儿,张丞相从外面回来,找三兄弟。
张长知:“老二、老三拿钱出去吃了。”
张丞相立刻皱眉:“这两人最近怎么回事?怎么总是在外面吃?”
张长知摇摇头,他也觉得奇怪:“之前老三爱在外面吃,现在老二竟然也喜欢在外面吃。”
顿了顿,他补充:“可能是为了看着老三吧。”
张丞相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张长知摸了摸下巴,喃喃:“这两人……最近真是奇怪,看来还得分点心神盯着他们。”
而“奇怪”的两人正在赶往城西福禄庄。
马车上,张长言将窝窝头递给张长行:“二哥,吃吗?”
张长行一脸无语:“我们打着出来吃饭的旗号,虽说这钱可以省下来,但不至于吃这个吧?”
张长言叼着窝窝头,声音含糊:“这挺好的呀,几乎把饭钱全都省下来了,也能吃饱。”
张长行:“……”
张长言:“二哥拿着呗,先垫垫,晚上我们在家吃,多吃点。”
张长行叹口气:“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你一到吃饭时候,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说着,他接过窝窝头,咬了一口,他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将窝窝头丢在茶几上,“难吃,不想吃。”
张二还没受过这种苦,实在是吃不下去。
再看张三,这会儿一个窝窝头也啃得认真,一口口咽下去。
在他的记忆中,他这个弟弟也是个挑食的,不好吃,甚至不好看,都不会吃,直接让撤下去丢了。
如今这干巴巴的窝窝头……
张二:“老三,你这段时间是真受苦了。”
张长言咽下窝窝头,倒了杯水喝着,声音含糊:“是吃了些苦,但想着福禄庄总能好受些,现在的苦是为了之后福禄庄的分红。”
没拿分红之前他都能撑下来,现在“拿过”一次分红,见到了分红有多少钱,当然更容易撑下来,只要熬到月底——天天顿顿福禄轩不是梦!
张长行看着窝窝头,又看看老三,长叹口气。
他觉得他现在都快熬不下去,这窝窝头,根本不是人吃的!
张长行皱着眉掀开车帘,语气嫌弃:“怎么还没到?福禄庄分庄拿了我们那么多钱,怎开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若是建得不好,不如原本那福禄庄,我肯定要找他容昭!”
张三啃着窝窝头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张二:吃不下去,完全吃不下去!
过段时间:再给我一个。
第42章 兄弟
就在说话间,马车终于到了地方。
福禄庄分庄与原本的福禄庄在京城一东一西,两个极致的位置,因着东边更好, 所以福禄庄不算太偏,但西边这个确实有些偏了。
张长行一看就皱眉。
这样的地方,便是与福禄庄一样好,真的会有人愿意来吗?
带着这样的疑惑, 两人走下马车, 立刻有福禄庄的侍者迎了上来。
张长行面无表情,压抑着怒气。
想想他们节衣缩食的钱若是被那容昭坑去, 他定是要发火的。
福禄庄的大门与城东一模一样,一样的大门,一样的琉璃灯盏,只是,在福禄庄三个字后面, 又跟了五个字——
福禄庄之琉璃梦境。
张长行微愣, 张长言同样露出困惑的表情。
侍者这几日专门接待来看的人, 见此笑着解释:“两个福禄庄都已经改了名,城东为【福禄庄之四季锦园】,城西便为【福禄庄之琉璃梦境】。”
张长言愣愣地点了点头:“我前几天去福禄庄, 好像是看到他们在改建大门,看来是改了名字,也不知是何意?”
张长行:“四季锦园是囊括四季,极有特色,那这个琉璃梦境又是什么意思?有很多琉璃吗?”
张长言撇嘴:“只是琉璃灯盏多些, 也没什么特点吧?”
说话间,侍者笑着将他们引入门中。
乍然间踏入,两人皆是眼睛一闪,直接愣在原地,神情呆滞。
张长言更是嘴巴大张,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琉璃!
琉璃!
还是琉璃!
琉璃山、琉璃树、琉璃花、琉璃雕塑!
琉璃的颜色各异,大多带着点浑浊,虽品质差些,但架不住这是琉璃啊。
这么大的琉璃造成这么别致的景观,实在是让人震撼。
大雁朝琉璃价格没有前面几朝那么夸张,可也是绝对的高价产品。
一个瓶子就值不少银子。
可在这里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看到了琉璃雕花、雕成树啊!
还有最最前面,那是什么?那是——琉璃屋?!
张长行与张长言脑海中同时产生一个念头:他们一定在做梦。
这时,侍者的声音带笑:“这一个福禄庄如梦似幻,宛如梦境一般,所以便称为琉璃梦境,目前只有前院建好,园子的其他地方还在搭建当中,数十位府中老匠人专心雕刻,等到真正开始承办宴席那一天,会有更多的琉璃制品。”
张二、张三:“嘶——”
他们发出了好没见识的倒吸气声。
真是太豪横了。
两人自诩丞相家公子,金尊玉贵长大,极有见识,压根儿不觉得福禄庄还能建得多有特色,但此刻,他们必须承认——他们真是好没见识!
侍者一点也不意外他们的惊讶,示意他们跟着往旁边走,两人愣愣跟上,脚步微微踉跄。
侍者继续介绍:“这只是白日的景象,白日里琉璃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匠人们在这里种了很多树木,也稍微遮挡一下琉璃的光。”
两人下意识点头,眼睛牢牢粘在那些琉璃上,移不开视线。
张三甚至想——
若不然偷偷凿下一块拿去卖,定能卖得不少钱财。
张二也在想,这样的一个琉璃园子,容昭要花多少钱?想想那个数目,便觉这美景完全是用钱砸出来的!
满园琉璃,便是满地黄金。
侍者还在继续介绍:“夜景会更加好看,琉璃里面都有灯芯,到了黄昏时候,我们就会点亮所有灯芯,让整个【琉璃梦境】亮起来,宛如梦中世界。”
张二咽了咽口水。
张三喃喃:“还没见到那等场景,便已经觉得极美了……”
侍者引着两人走了不远,又走到一个湖旁边,湖上有一座小桥,看起来颇为精致,两人跟着走近。
然而走到桥旁边,两人却是瞳孔一缩,瞪大了眼睛。
——这是桥?!
桥两头都是石头,但中间镶嵌了很大一块琉璃,琉璃并非完全透明,却可以直接看到下面的水,从他们这个角度,甚至觉得那块是空荡荡的!
侍者微笑:“请二位公子与我上桥。”
张二、张三:“!!!”
侍者说完,大概知道他们不敢走,便率先走了上去,他到了琉璃的位置停下来,转身朝着他们微笑:“请上桥。”
张三下意识摇头。
他总觉得这个请上桥,似乎是在说——请上路。
张二也不敢,甚至还后退一步。
侍者在上面走来走去,微笑着鼓励他们:“请上桥,真的没有危险,这一块是我们反复试过的,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
侍者似乎已经习惯质疑,再三保证。
两人用怀疑的眼神看过去,迟疑了很久。
侍者一直走来走去,并且鼓励他们。
终于,两人鼓起勇气踏上这座桥,前面石头还好,两人腿虽有些软,却还是敢走上来。
然而,等两人靠近侍者后,却是怎么都不敢了。
侍者微笑伸手:“我拉着客人,莫要害怕。”
张三咽了咽口水,发出没有见识的吸气声,想着如果现在离开,实在是又有些丢人,这福禄庄可有他一部分。
想到这里,他到底咬牙,拉住侍者的手,走到那一块区域去。
一只脚踏上去,另一只脚就软了,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正好看到自己“悬浮”在水面,直接腿一软,栽了。
“啊——”张三尖叫。
“啊——”张二也只会尖叫。
张三以为自己会落入水中,没想到竟然砸在琉璃上,两股战战,确实并未落入水中,他龇牙咧嘴。
张长行见此,终于确定这东西是可以站人的。
他神情严肃起来,嫌弃道:“老三别叫了,你没事,别在外面丢张家的脸,快站起来。”
张长言也发现自己没摔下去,在侍者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被侍者拉着,几步便走过,等脚踩在石头桥上,他才终于长出一口气,心却还是怦怦直跳,似乎要跳出来。
勉强缓过来,他回头,瞪了一眼:“二哥你说我胆小,有本事你走呀。”
张二:“……”
他咽了咽口水,咬牙:“我走便我走。”
说完,他小心翼翼踏上那块区域,像是害怕踩坏了,动作特别轻、特别小心,手脚都有些不知道怎么放。
但他嘴上还是嘴硬着:“看见没?我可不害怕。”
张三可不会被他欺骗,面无表情:“哦,那你的腿别抖啊。”
张二:“……”
两人勉强走过这桥,皆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再回头看,那座桥依旧稳稳立在那里,而桥的另一边,其他侍者领着一些人在参观。
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齐发出“没有见识”的惊呼声。
张长言撇嘴:“大惊小怪。”
侍者微微笑:“三公子,可以放开我的手吗?”
张长言:“……”
他立刻尴尬地松开手。
张长行倒是有不一样的见解,在喘过气后,他不住点头:“容世子有些本事,竟然能造出这样的东西,这【琉璃梦境】定能在京中一炮而红。”
侍者微笑:“世子说,四季锦园与琉璃梦境各有风格,有些人喜欢低调些,愿意选四季锦园,有些人喜欢热闹,又愿意选琉璃梦境,不管选哪一个,都好。”
这倒是,不管选哪一个都是他们的钱。
张长言与张长行同时露出笑容。
侍者引着他们继续往后看,园中以琉璃为主题,便处处都是琉璃,走累了喝杯水,用的也是琉璃茶盏。
看得张长言与张长行同时发出没见识的吸气声。
还有那远远便让他们惊讶的“琉璃屋”也见到了,由琉璃铸成,只是一个模型,并不能住人,但摆放在这座庄园中还是极其震撼。
等到彻底逛完,天渐渐暗了,侍者开始给琉璃梦境点灯,一盏盏点亮,白日里能看到所有景致,夜晚都看到了。
不,更美。
入目璀璨,灯光微微摇曳,让这美景多了一份活泛。
立于园中,便如同立于梦境之中。
这一场“灯光秀”当然不如现代绚烂,甚至很多地方都是差强人意,可也足够给这个世界的人巨大冲击。
张长言见到灯光点燃,下意识便握住张长行的手,激动道:“这个地方肯定能赚钱,赚很多很多钱!”
话音落地,他们便听到园中同样看夜景的人惊呼之声——
“太美了,真像是在做梦。”
“仙境也不过如此,我喜欢这里,快给我将日子改到这个园中。”
“啊——我的宴席已经办过了,这可怎么办?”
“那只能等明年了。”
……
借着光,张长言与张长行对视一眼,同时笑出一排大白牙,眼中映照着琉璃灯光,闪闪发光。
离开福禄庄时,两人还难以抑制激动,神情兴奋。
张长行再次问:“我们的钱已经给出去了,是要占福禄庄四成股份吧?这建园子不够的钱,不用我们贴吧?”
张长言笑得晕乎乎的,“之前去换欠条时,容昭说了,我们只管分红,成本也只扣除运营成本和食材成本等,园子除外。”
“嘶——”张二倒吸一口冷气,“这园子别说四万两,怕是十万两都造不出来!”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上马车。
张长言点点头:“其他倒还好,主要是这琉璃太贵了,这么多琉璃,这得多少钱呀。”
张长行庆幸:“幸好容昭不找我们要钱,我原以为张容两家有仇,他可能是想坑我们的钱,现在看来,他是给我们送钱啊!”
张长言:“二哥,我都说了,容昭是我兄弟。”
张长行快要感动哭了,一脸满足:“真是好兄弟啊,以后我一定对他好些,将他当成亲兄弟!”
马车前行,张长言探头去看后面明亮的福禄庄,拿了个窝窝头,一边啃着,一边心满意足——
“再有这一家福禄庄,加上四季锦园,这么好的两个园子,再加上烟花,定能日进斗金,钱多到花都花不完……”
张长行点点头,也伸手看了个窝窝头,趴在马车的另一边看,眼神充满了幸福,“这么好的福禄庄、这么奢华的地方,是我的。”
张长言:“也是我的。”
张长行啃了口窝窝头,幸福感依旧——
“真好吃。”
他们的兄弟容昭斥巨资建这么好的福禄庄,竟然只要他们四万两投资,这钱他们必须得出,再少就不像样了,简直宛如白拿。
而为了出钱,现在日子苦些,吃点窝窝头,那又算什么呢?
——光明灿烂、钱途无量的未来在等着他们啊!
——有好兄弟的帮忙,好日子指日可待。
与此同时,安庆王府后山的一个隐秘小院里面。
荀道长十分激动:“容世子,真是没想到,琉璃竟然用这些东西就能烧出来,成本竟如此便宜!”
容昭也很满意,笑着点头:“所以参与研发的道长都发一百两赏银,所有道童、学徒也都发五十两赏银,其他协助工匠,同样五十两赏银。”
“嘶——”
“谢世子!!”
先是倒吸一口冷气,随即便是狂喜的感谢之声。
容世子对他们这么好,他们当要继续努力,继续研发各种东西,而这本也是他们的兴趣所在。
容屏咽了咽口水,问道:“可要制作琉璃售卖?这么低的成本,卖出去定能大赚特赚。”
容昭摇摇头,十分冷静:“不着急,琉璃还得保持价格,用在我名下的产业才能更加惊人,达到更好的效果。目前我们主要目的不是赚钱,还是应该扩大产业,网住更多的达官贵人。”
就从目前来说,捏着“玻璃”方子,会比制作售卖更加有价值。
容昭一样可以用“琉璃”赚钱,还能赚得更加漂亮,让更多的顾客和投资人满意,这比放开售卖更有价值。
容屏闻言,也就不再干涉。
他转头问谢洪:“对了,福禄庄之琉璃梦境,成本是多少?”
谢洪还有些恍惚,回答的声音却很兴奋:“只有原来福禄庄一半的成本!”
谁能想到,那个新的、更大的福禄庄,成本竟然只有原来“四季锦园”的一半?
容屏:“那这回坑了张家两兄弟不少钱……”-
福禄庄又火了。
原本因为福禄轩而稍稍淡去的热度再次回归,谁能想到,那新开的福禄庄竟然全都是琉璃?!
坊间百姓在议论——
“天啦,真的有一个庄园都用琉璃建成吗?!”
“我表叔邻居家的兄弟的姑姑的婆婆是某位官太太身边的嬷嬷,她可说了,她亲眼所见,传言不是假的,福禄庄真的皆是琉璃。”
“嘶——”
“那福禄轩攒一攒钱还能去尝尝,可传得神乎其乎的福禄庄,却是没可能去。”
“听说福禄庄要放开,都可以预定。”
“那也定不起,太贵了。”
“陈员外预定了福禄庄,广发请帖,据说备了礼就让进。”
“真的?那岂不是能吃垮他?”
“你怕是不知道陈员外是谁哟,他家有金山银山,根本吃不垮,这次能预定到福禄庄,听说十分高兴,要大办宴席,摆上百桌!”
……
除开百姓们,便是一些朝臣们也在下朝时候讨论过。
如今前朝斗争激烈,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一些敏感话题不敢在公开场合提到,于是,人人见面便只会提一些“热门”消息。
比如说,福禄轩,福禄庄。
兵部侍郎:“听说你家没有更改,还是在四季锦园举办宴席?”
章御史:“是呀,我娘说琉璃梦境太晃了,而且许多人都改了琉璃梦境,我们正好在四季锦园,换个景色,四季锦园也有了改变,比之前更好。”
兵部侍郎就叹气:“我也觉得四季锦园挺好,那琉璃梦境还是太过奢华,可我爹不行,他非要在琉璃梦境举办,说晚上放烟花好看。”
大学士突然插了句:“琉璃梦境是不错,但终归还是粗糙了些,你们去过福禄轩四楼九天揽月没?”
两人齐齐摇头。
大学士;“那可真是遗憾,应当去一次,若是去了,你们便会知道,那九天揽月才是这世间最美的地方,尤其是夜里。”
两人眼神怀疑,还能有比琉璃梦境更好的地方?
大学士摇摇头,一脸回味:“你们知道九天揽月的盛景吗?你们知道脚踏星河的感受吗?那便是福禄轩四楼。”
“钱大学士是什么时候去的?”有一道声音响起。
“七日前。”
那同僚手揣在袖子里,摇摇头:“那你便不知,那福禄轩四楼又有了变化,星河更迭,今日是真九天揽月。”
大学士与两人都是一惊,眼神好奇。
同僚抄着手,神秘兮兮:“等定到位置,你们便可知晓,百闻不如一见,去了方才知晓。”
大学士:“我倒是想去,没位置呀。那福禄轩四楼可以提前一个月预定,这一月早就已经约满!可惜了,四楼竟然只有四个雅间,根本接待不了多少人。”
同僚笑了:“这你们便不知了吧?福禄轩四楼还可当日酉时预定,若是运气好,也能预定到。”
三人:“!!!”
大学士惊讶:“为何?”
“那福禄轩雅间是极其要紧的地方,实际每日都只开放三个雅间预定,还留了一个,若是有某些大人物需要,每日都能订到。若是无人订,一直到酉时才放出来,消息也没公布出去,没人预定便空着。”
“那到底是给谁留的?怎我们不配吗?容世子是何意思?”
“我只能说,四大亲王也不够。”
“嘶——”
议论声的背后,张丞相黑着脸,愉亲王却是挂着满脸的笑容。
张丞相看了眼愉亲王,到底将要说的话忍下去。
那福禄轩福禄庄如此奢靡,又如此无度,早就该被人弹劾!
可偏偏,福禄轩是四大亲王的产业,有他们在,便没有一个人弹劾,任由那容昭继续猖狂。当然,也可能是那些官员们都去福禄轩吃过,甚至还有不少人是“金卡会员”的缘故。
——容昭这竖子拉着四大亲王开店,当真是好算计!
另一边,面色有些憔悴的五皇子也听到议论之声。
他的旁边,随从压低声音:“那容昭近日名声越传越广,二皇子和三皇子这次没能彻底将我们打压下去,会不会去拉拢他?”
他们没空去打听容昭,但架不住对方名声太大,到处都是议论之声。
裴钦眉头一皱:“我们现在被所有人盯着,不能轻举妄动,容昭那边且放一放,还是得想办法见到母妃。”
顿了顿,他的眼神越发深沉:“至于二哥和三哥,先随他们拉拢吧,等我腾出手,自有办法。”
说完,他便匆匆离开。
前朝焦灼,三股势力争来斗去,你死我活,裴钦已经好久没睡个整觉。
有更重要的麻烦要处理,他暂时没空去找容昭-
福禄庄成功后,福禄轩又成功了。
福禄轩开分店成功,福禄庄开分店也成功!
“容昭”这个名字伴随着夸赞之声,在京中流传着,声名鹊起,热度丝毫不减。
“容昭”这两个字,似乎已经等于无尽的财富。
而原本因为她扬名不高兴的那一群世家公子们,又聚在一起。
辛源是刑部尚书之子,年岁虽不大,在京中二代的圈子里面却非常吃得开,偏偏他爹管得严,总压着他在家读书。
尤其是当他爹听说容昭有多优秀后,便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不太行,关在家里教育,好久没放出。
也因此,辛源很久没有和其他人聚会了。
他刚被放出来便收到消息,裴承诀、裴关山等人再聚,京中许多世家子都去了。
没人邀请辛源,他也只当是他们还以为他关着禁闭,所以自个人乐颠颠跑来参加聚会。
他爹权势很大,其他人总要给他一个面子。
当然,辛源能猜到这个聚会主要的目的是什么——骂容昭。
这在他关禁闭之前十分常见,他参加了好几场聚会大骂容昭,又不小心在家也贬低容昭,这才被他爹嘲讽,压在家里读书。
容昭越是表现优秀,他爹便越是折腾他,不放他出来。
如今好不容易放出来,辛公子不仅没有反省自己,反而对容昭怨气更甚。
——都是达官贵人之子,怎你就那么会折腾?
你少折腾一下会死啊?
整个京城的风头全都被你一个人抢光了!你好意思?
于是,辛源和他们刚在茶楼聚上,便迫不及待道:“我关在家里不短时间了,怎么外面还传着容昭的名声?你们没做什么吗?这容昭也不怕名声太大,将自己压垮?”
他一拍桌子,求认同:“他做的不过是商人小道,一切都是为了俗银,你们说,他这样做丢不丢人?!”——
作者有话要说:
张二张三:容昭是我们兄弟,好兄弟呀!
容昭:是的,好兄弟呢。
第43章 期待
辛源说完,以为会听到迫不及待的应和之声,却万万没想到,全场皆静, 压根儿没有一道回应。
辛源一怔。
他茫然问道:“怎么都不说话?”
以前不是骂得挺开心吗?
那容昭扬名,完全是侵犯他们这些年轻一代世家公子的利益啊。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关梦生才缓缓开口:“辛兄这话就不对了, 容昭名声大, 那是因为他做的事情多。”
做生意丢人,那他们这些人呢?
这话像是星火燎原,又是几道声音响起——
“可不是,那福禄庄与福禄轩,谁看不了不说容昭一句有本事?”
“善财童子,不过如此。”
“商人也不一定是小道, 也不一定都是为了银两, 辛兄这话委实夸大了。”
……
张长言更是幽幽道:“辛兄这是妒忌容昭了吧?”
是的,张长言今日也在。
蹭吃蹭喝,他从不缺席!
辛源:“???”
——这才一段时间没见,怎么这些人都疯了吗?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喂, 你们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帮那容昭说话,你们可听到外面说什么,说他是京城三杰!”
他们混了这么久都没和裴承诀裴关山齐名,这容昭才出来多久,已经是京城三杰了, 这些人都不生气??
“他倒是当得……”有人缓缓道。
辛源:“……”
他的呼吸都已屏住,实在是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在人群当中寻找裴承诀与裴关山的身影, 他想,其他人或许可能倒戈,但那真正的“京城双杰”肯定会生气吧!
刚刚这样想着,便听身后传来动静。
裴承诀笑容温和,声音温柔:“容弟,你怎么如此多主意?真是让愚兄羡慕。”
裴关山虽面无表情,眼神却颇为友善,“你今日可总算有时间见我们。”
辛源:“???”
——他关禁闭也没多久啊,怎么世界都变了?!
关梦生等人见容昭进来,顿时激动地站起来,迫不及待给他们让出位置,在人群最核心的位置,那里有三个空位。
关梦生:“容世子,你可算来了,让我们好等。”
容昭笑着抱拳:“是容昭的错,但福禄庄与福禄轩都有太多事情,我也是没有办法,还希望各位兄长原谅阿昭。”
“哈哈哈,我们知道容世子忙,怎会生气?”
“是呀,而且容世子早就告知我们。”
“容世子可要保重身体,你看你都瘦了。”
……
容昭很忙,也就导致容昭非常难约,去安庆王府都只能扑个空,一会儿在福禄庄,一会儿又在福禄轩,前几日还在青州为福禄轩开分店而忙碌。
他们这些人也是等了好久,才终于等到容昭来见他们。
也因此,这会儿大家都有些压抑的热情。
容昭越忙,越是展现自己的本事,大家就越想薅住她,等她把关。
三人落座,裴承诀与裴关山自然而然坐在容昭两侧。
张三看了眼,没说话。
现如今倒是比之前好很多,裴承诀与裴关山不对付,每次他们共同出现时,两人总是坐得很远,也就导致两边各围着一堆人。
如今有了容昭,隔着容昭,他们倒是能坐在一起。
而张长言照例坐在角落吃东西。
——哪怕有人招呼他去核心位置,他也不会搭理,专心蹭吃。
容昭哪怕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也没有丝毫高傲,始终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她笑着端起茶盏,声音含笑:“容昭谢过各位关心,虽是忙了些,但也始终惦记着各位,知晓便是没有我,各位也会做好团团计划。”
裴承诀挨着他,举止亲昵,“没有阿昭,终归是不太放心。”
裴关山不像裴承诀这么没脸没皮挨着容昭,他只是淡淡道:“团团计划是你提出,当还是交给你来安排,我们只做了些前期准备。”
辛源:“?”
什么团团计划?他听得一头雾水,可又实在是没给他插话的机会!
这团团计划不赚钱,也不是容昭手上最重要的项目,只能是个副业,所以确实没有过多关注,而且,她做得多了,这些创业的合作伙伴,岂不是没了事情?
于是,她问道:“哦?前期准备已经做好?那各位都做了什么?”
裴承诀:“我们已经将团团计划该投入的钱收齐,现就在我与裴世子手上,回头送给阿昭?”
容昭却立刻摇头:“还是继续由承诀兄和关山兄管理,你们也是团团三大股东之一,且能力及其出众,容昭放心。”
高帽子一戴,谁人不爱?
果然,便是裴承诀与裴关山神情都越发柔和下来,眼中也带着自信。
裴承诀桃花眼带笑,“阿昭竟然如此信任我,我决不会辜负阿昭……”
裴关山面无表情:“钱在我这里,一文不会少。”
容昭又问:“还有呢?”
关梦生:“我们已经在京中敲定了四个配送点,分别位于东南西北最热闹的四个坊,还有一南一北两个挨着城门的庄子做仓库,便是南来北往之人,也会路过,方便收些东西。”
容昭笑容不变:“这个安排极好,各位真是用了心思。”
“东坊的铺子是我家的,原本是不赚钱的一门生意,我便与家人商量,将那铺子租给我们,租金比市价低两成。”有人又说。
“西坊铺子是我家的,虽说租金贵了些,但是那边挨着……”
……
众人一言一语说着安排,容昭听得十分认真,还会及时给予回馈,让众人越发激动。
一手建好福禄庄与福禄轩的容世子都说他们做得好,那肯定是做得相当好啊!
等到所有人都说完,容昭惊讶:“你们的安排已经如此之好,还需要我做什么?”
她一脸真心实意的感叹:“各位可真是思虑周全,远比我想的还要周到,便是我来安排,恐怕也不会想得如此完善。”
有人不好意思了,咳嗽一声:“我们人多,而且多是裴世子与裴二公子的主意。”
话是这么说,嘴角却疯狂上扬。
容昭一本正经摇头:“这是大家的生意,自然是大家的功劳,他日团团外送员跑遍京城,团团开遍天下,皆是诸位之功。”
说到这里,她突然话音一转,拍了下脑袋:“我虽然提出团团计划,却是没有做出帮助……这可如何是好?”
关梦生:“容世子提出团团计划,已经是最大的功劳了!”
容昭却依旧觉得愧疚,像是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之前我福禄庄、福禄轩招人的摊子还在,若不然招聘外送员的事情便交给我吧。”
“容世子这么忙,会不会太麻烦?”有人迟疑。
容昭摇摇头:“倒也并不太麻烦,只是后面培训需得费些精力,比如说如何记账,如何配送东西,又如何收、卖东西,还需得好好培训。”
这倒确实是个麻烦事。
关梦生立刻道:“那就辛苦容世子了,需要我们怎么配合,随时差人来说。”
容昭微笑点头。
有人便忍不住夸赞:“容世子已经出了主意,竟还将最复杂的一桩大事揽在身上,实在是仗义。”
顿时,夸赞声四起。
倒是裴承诀与裴关山看了容昭一眼,没说话。
两人都是聪明人,显然猜到容昭是故意将这件事揽在身上,但他们都没说出来,只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容昭挺直脊背坐在那,毫不心虚。
——她今日就是为人事权来的!
任由他们胡乱招人,将团团计划折腾黄还是一桩小事,最主要是可能会损害到许多人的利益。
团购对小买卖人一直都是桩打击,所以她要招聘的,就是原本那些走街串巷的小买卖人!
这个计划刚刚出来,她要将其中的条条框框设置好,与这个时代适应,将道给划明白了,往后定了型,才不会胡乱发展。
她不为赚多少钱,也不为挤压小生意人的生存空间,那么,制度出来的那一刻,便要掌握好这其中的度量,只有她自己来,她才放心。
而且,这人事远比众人想象中重要,她还有一桩安排。
容昭轻轻笑:“我做的很少,往后还要依仗各位,我们团团计划是一个长远且极有意义的事情,本就不为争夺那些蝇头小利。我们要看的,是久远发展,是对这个世道的影响,既各位是团团计划股东,便要与我一道记得——便民惠民不夺利,长远久远方为安。”
与刚刚不同,此时此刻,容昭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众人一怔,神情也不自觉严肃起来。
容昭端起茶盏:“诸位,我们皆是还未能入朝为官的年轻人,于家中长辈而言,尚且稚嫩,恐无治国惠民之本领,但我想告诉各位——施展抱负并非一定在朝野,惠民利民也可在民。庙堂之上,治国平天下,庙堂之下,力所能及,光阴不可负。”
“我敬诸位。”
便民惠民不夺利,长远久远方为安。
施展抱负并非一定在朝野,惠民利民也可在民间。
庙堂之上,治国平天下,庙堂之下,力所能及,光阴不可负。
三句话,说得所有人热血沸腾。
为什么要参与“团团计划”?
归根结底,是梦想,是抱负,也是容昭那一句“盘活大雁朝城池”。
他们尚且年轻,尚未进入朝为官,还有一腔热情无处放。
他们为什么想要名声?不就是想要名声大些,早日入朝,入朝后,官位又能高些。
但现在,容昭告诉他们——
便是不在朝野,他们未必不能施展抱负,未必不能惠民利民!
光阴不可负,总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是何等的展望?
不仅热血沸腾,甚至有人还红了眼睛。
“好!”
“容世子说得好!”
“敬容世子!”
顿时,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响起,便是裴关山与裴承诀,此时也都认真了起来。
张三想:我天天惦记着我那点银两,似乎没他们高义?可是这团团计划……我也没钱参与啊!
辛源想:这般好的团团计划,我还能不能加入一个?!
容昭微垂眼眸,遮住眼中笑意。
——很好,如此只要不亏钱,这团团计划便能继续下去。
——这群人反正无事,去利民惠民吧-
“听说了没?那容世子与京城双杰,还有京中一些世家公子一起联手,说要做一个什么叫团团的生意。”
“那是什么?”
“不知。”
“这么些世家公子,又是容世子牵头,想来也是桩大生意。”
“那又如何?与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没那么多银两,花不起。”
……
对百姓而言,没有特别有噱头的消息,便只是议论过后也就罢了。
毕竟,无论是福禄庄还是福禄轩,与他们都不是息息相关。
这什么团团计划,想来和他们也没关系。
要赚钱,还是要赚那些豪门大族的钱,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消费不起。
对一些世家子而言——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怎么这么多人都与容昭合作?”
“说是做门小生意,好像与外送福禄轩甜点有关。”
“这能是什么生意?听起来就没有钱途。”
“我也没有参与,商人小道,委实丢人,看着吧,恐怕会影响他们入朝为官。”
“哈哈哈,这才好呢,正好给我们让道。”
“清流才是正道,做生意什么的,俗气,那些人真是魔障了,跟着容昭迟早后悔!”
……
这些人听个热闹,而有些人却是关乎身家性命。
郑柱子是个走街串巷的小货郎,他每日东奔西走,买些小东西,再卖出去,从中间赚取薄薄的一点利润,勉强糊口。
小货郎其实并不好做,他们拿货很少,所以价格也不会太低,但卖出去时,又不敢加价太多,但凡贵个一文,都是要被人嫌弃的,说他们逐利。
郑柱子做货郎其实没赚多少钱,但那些买他东西的人,许多都觉得他赚走了不少钱,很是会给他几个白眼。
可做小买卖的,哪敢得罪客人,也只能忍下。
但凡他有点其他本事,或者是有几亩薄田,也不会做这生意。
走街串巷不仅不被人尊重,还极为辛苦,若是买的货物卖不出去,那更是绝望。
这一日,郑柱子卖完东西挑着担子,往城东的一个坊走去,货郎之间消息传递快,有人说,容世子想要招一批货郎,让所有货郎不要错过机会,都去看看。
郑柱子只会卖东西,他不知道容世子招货郎做什么。
但那是容世子,他还是准备去看看。
这段时间,他走街串巷没少听容世子的名声,福禄轩开业时他只抽到一个谢谢惠顾,但福禄庄的烟火,他却是偶尔会与其他人结伴去看。
——容世子在他们眼中,便是天上的人物般,极有本事。
他们只是小买卖人,容世子的生意却是做到了临府去!
如何不崇拜?
而且,敢做货郎的,性子还是有些活泛,哪怕不知道容世子招货郎做什么,他们也都愿意去看看。
万一有好事呢?
这一日,整个京城货郎都去看了。
郑柱子挑着担子,走到目的地。
那是一家十分空荡的店面,里面也没什么东西,只有几个巨大的货架,店铺门口甚至还没个招牌,若不是挤满了挑担的货郎,郑柱子都找不到地方。
他凑近了,发现前面贴了许多张告示,上面的字写得很大,认识字的人都围着,议论纷纷。
也有许多不认识字的人,又围着一个管事。
那管事不厌其烦,一遍遍回答着他们的问题——
“是的,我们准备做一门新的生意,需要许多货郎做外送员,依旧是做走街串巷的活计,不过卖什么东西、送什么东西,都由我们定。”
“对,月银八钱银子保底,还有分红,这便要看你售卖了多少东西,又收购了多少东西,还有配送了多少东西等等,细则在这里。”
郑柱子听到“保底”,便拼命往里面挤。
而这时,正好有人问:“八钱银子吗?那什么分红大概能多少?”
八钱银子不多不少,让人心动,又不至于不顾一切。
管事耐心解释:“我们账房进行过详细计算,如果踏踏实实跑一天,分红大抵能有五十至一百文。”
郑柱子一惊,拔高声音:“当真?!”
在他问出的瞬间,还有数道同样的震惊之声。
如果按照最低分红来看,每日多五十文,一月便有一两五钱,再加上八钱保底,便是二两三钱!
这还是最低,如果是每日一百文……那便是近四两!
这可比他们现在收入高很多。
或许一年当中某月会有超过二两银子,但还有只有几百文收入的时候,甚至还有赔过钱的时候!
八钱银子的旱涝保收,就已经很让人心动了。
管事认真笑道:“是的,因着做外送员有些累,有些还需要驾车,且货郎与货郎不同,所以月银是保底加分红模式,详细细则与计算方式都在这张纸上,你们可拿一张回去慢慢看。”
有一个黢黑汉子已经迫不及待追问:“要招多少人?我们回去看时,会不会已经招满?”
管事:“不会,我们需要的货郎非常多,只你们还不够,得招些其他人。”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也有人问道:“若是不愿意加入你们,会被你们挤得做不了生意吗?”
这个担心很有道理,当然,对方是权贵,便是真让他们没法做生意,他们也没处说理。
只是见管事很好说话,就问了出来。
管事认真摇头:“不会,容世子他们说了,我们不会售卖所有产品,只会卖部分,通常也是布匹等大件,不卖小零碎,与你们不会重叠,便是有几样重复了,你们的生意应是不会受影响。”
不仅不会受影响,还会变得更好!
因为许多货郎都被容昭他们招走了,就算有几样因为容昭他们不能售卖,他们却能有更多的客人,更多可以售卖的地方。
管事十分温和:“加入与不加入,诸位可以慢慢考虑,我们不强求,这些抄录的信息都可拿走一份,上面有大致工作内容,工作区域不同,工作的月银也不相同。”
郑柱子抓着一张,已是迫不及待追问:“乡下的货郎要吗?”
“要!还需要不少。”
“哈哈哈!”郑柱子大笑着往外跑去,他挑着的担子几乎飞了起来,显示着主人的好心情。
那双露出脚趾的破烂布鞋,踩在大雁朝京城的土路上,踏实而安稳。
他要赶在天黑之前回乡下,他还有个有些愚笨的弟弟,城里的货郎活计做不来,在乡下做货郎,每日里走得又远又累,起早贪黑,还没有二钱银子。
——他要快快将这桩好事告诉弟弟。
与此同时。
“我为什么不可以?”木小子梗着脖子,眼睛瞪圆。
之前福禄轩开业赚了些,前些日子福禄庄分庄开业又让他们吆喝了几天,又赚了些,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容世子这次招人,他又立刻前来。
木小子非常信任容世子,他说过的,会有一门营生给他们。
然而,管事摇摇头:“不行,这次我们不找十八岁以下的,这活计辛苦,年纪小的做不了,伤身体。”
“我不怕。”
“听话。”管事不是第一次和他打交道,这时便严厉了些。
木小子也不想为难管事,这管事人挺好的,只能委委屈屈离开。
而这时,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有人对着他招了招手。
木小子一怔,待看清楚那张风光霁月的脸时,他眼睛一亮,猛地跑过去。
“容世子!”
喊完才想起要行礼,腰一弯,朗声道:“木小子见过容世子。”
见完礼,容昭笑着递给他一盘子点心。
木小子摇摇头,不接。
他只是看着车上的人,欲言又止。
显然,他有话又说,但是看着那张宛如仙人的脸,他又开不了口。
容昭轻笑:“拿着吧,我知道你想问活计的事,答应你的,我不会忘。”
木小子眼睛一亮。
容昭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外送员这个活计确实不适合你们这些孩子,太累了,无异于揠苗助长,你们且再等等,我有更好的活计给你们。”
木小子眼眶突然就红了,猛地点头:“谢、谢容世子……”
容昭无奈地叹口气,又道:“近日若是无事,就去团团帮些小忙,团团筹备期间是有些杂事,先说好没有报酬,只管饭顺便让账房教你们认些字,我会给管事说。”
木小子眼泪“哗啦”便落了下来。
没有报酬,但管饭已经是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合适的报酬,更何况还要教他们认字……那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有的待遇?
木小子紧紧抓着盘子,眼泪“啪嗒啪嗒”。
容昭再次无奈叹息,声音轻轻:“回去吧,等我消息。”
“好!”
木小子将盘子里面的糕点取出来,小心翼翼将盘子递给谢洪,而后转身便跑。
但是,等马车离开后,他却是又停下脚步,面向马车方向,跪下重重磕了个头,十分虔诚且认真。
像是知道主人心思,马车行驶很慢。
容昭放下布帘,收回视线,她穿着男衣端坐在马车内,目光看着前方,明明无波无澜,却又仿佛带着一股坚毅。
车外,无名轻声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容昭闻言,勾唇一笑,侧脸线条却隐带锋芒,声音沙哑而平静:“我且要看看,我究竟能在这个世道掀起多大的浪潮。”
无名手微顿,随即一抖缰绳,马车速度变快。
哒哒的马蹄声中,马车渐行渐远-
团团计划的准备工作如火如荼,全京城都知容昭与一些世家公子要合作新项目,据说很快便能“上市”。
“上市”这词也是那些世家子说出的,倒是很好理解。
这是安庆王世子继福禄庄、福禄轩之后的又一产业,不少人颇为期待。
荣亲王府。
荣亲王很高兴:“虽说那容昭有些麻烦缠身,但确实很有本事,赚钱的能力也是一流。”
王妃点头赞同,真心感叹:“若是承诀能赚些钱回来,府上这段时间的节俭日子,便能过去。”
荣亲王挥挥手,声音笃定:“容昭的赚钱手段,不出半月,定能赚得不少钱。”
他与容昭是长期合作,钱又投了进去,所以才拿不回来。
承诀的新生意应当是能回来……
王妃露出笑容:“承诀聪慧,肯定是门好生意。”
愉亲王府。
王妃无奈:“这孩子神神秘秘的,竟然还不肯告诉我们是什么生意!”
愉亲王相当淡定,挑眉,“那么些京城世家子都不是蠢人,想来定是门日进斗金的生意,否则怎会那么多人参与?”
王妃点头:“是呀,希望快快拿回钱来,你投资四万两,关山又是好几千两,我们愉亲王府都快喝西北风了。”
愉亲王府还不如荣亲王府,自然更加捉襟见肘。
愉亲王有些不自在,瞪眼:“你懂什么,我那是长期投资!”
顿了顿,他喃喃:“不过,等关山那门生意开张,要让他早些分红,拿些盈利回来……”
……
“三郎,听说你与那容世子要合作,是什么生意?”
“秘密,父亲你且等着看,好生意。”
“瞧你那骄傲样,我倒要看看能不能赶上福禄轩赚得多。”
……
“儿子你放心吧,等你那生意开张后,为父一定大力支持。”
“谢谢爹!”
……
“你们那新生意需要办劳什子会员吗?我都把钱准备好了。”
“那倒是不需要。”
“那我把定金准备好了。”
“也不需要。”
“……你们那到底是门什么生意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荣亲王:我儿子肯定能发财!
渝亲王:新生意肯定大赚特赚,让我家日子好起来!
容昭:哦。!
第44章 团团
安庆王府。
容屏有些头疼, 他看向容昭,声音有气无力:“你这门生意闹得动静太大,听闻消息都传到了皇上与后宫中……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或是效果不好, 岂不是要被所有人嘲笑?”
前有福禄庄、福禄轩,后有团团计划,容昭的动静越来越大,容屏时常在府中胆战心惊, 生怕出点什么意外。
他本就是谨慎保守的人, 偏偏容昭胆大妄为,每日听到外面的消息, 什么容世子与京中世家子相谈甚欢,什么与四大亲王用膳,什么容世子亲自前往青州福禄轩……
这一个个消息,再想想容昭是女扮男装, 容屏真是愁的头发掉。
他感觉自己的丸药又要多配一些了。
容昭闻言, 神情不变:“嘲笑便嘲笑。”
容屏呼吸一滞。
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不会被嘲笑?还是可能会被嘲笑但她不在意?
他想问容昭有没有信心, 期望从容昭这里听到肯定的回答, 压一压胆战心惊的担忧,可偏偏,这是什么回答?!
容屏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捂着胸口:“药,我的药!”
下人赶忙给他送药,安庆王一阵折腾终于吃下去,而后他看向容昭,瞪眼:“你真是要把我气死。”
想到这里, 他便想到刚刚自己“发病”容昭都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这不孝女莫不是真不孝了?!
容昭面无表情:“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吃的药已经换成补药了,补药也要少吃。”
容屏:“……”
——谁走漏的消息?!
容昭微微笑:“上次太医们说过,你的身体恢复得非常好,生点气不打紧。”
容屏:“……”
——又是哪个庸医胡说八道!
容昭如今不仅将府外的事情把控得牢牢的,府中她没有多费心思,还依旧能牢牢把控,全府上下,如今世子的话似乎比王爷都更加重要。
也对,她虽然没有管王府内事,却时不时更改些规则,又从下人中选了些去后山道观,月银翻数倍,时不时发赏钱。
便是在府中做事,只要做得好,世子每月都有赏钱。
——有这样的主子,谁能不努力干活?
再加上王妃听世子的,侧妃是王妃管着,王爷管不住世子,老王妃不管事只念佛……世子地位已经摆那儿了,谁敢敷衍?
而在安庆王府做事,只要守着定下的规则,世子极好说话,待遇也好,连吃的都好了些,更别说月银。
多种因素,导致世子在王府的权威不可动摇,如今连王爷想瞒着世子搞些小动作,也是办不到。
容屏又是咬牙容昭权威,又是欣慰容昭手腕强,心情一时极为复杂。
这时,容昭站起来,“爹你在府上自己玩,我出去了。”
玩?
他又不是三岁孩童,这不孝女是什么语气?!
容屏因为生气愣了一下,容昭已经走远,他忙喊道:“喂——团团计划那边已经准备好,你还出去干嘛?”
容昭头也不回:“福禄轩有事。”
安庆王容屏:“……”
这儿子真是比他这个当爹的还忙。
京中许多人想见安庆王府世子见不到,他这个当爹的,也都快见不着了!!-
这次一起合作的人都是些世家子,因此,京中各家族十分热闹,甚至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有人觉得他们神神秘秘,或许搞不出来什么大动静。
有人准备钱,到时候要大力支持家中晚辈。
支持之声与反对之声都有不少,要知道,京中世家子并非只有自己一个,什么嫡庶兄弟,什么堂哥堂弟,十个手指都数不完。
容昭网了部分世家子参与,还有更多的人并未参加。
因此——
期盼着他们翻车、准备给他们添乱的人也有不少。
然而,等容世子与裴承诀、裴关山、京中其他世家子的新项目“团团”面世时,众人皆是一怔。
这这这……与他们想象中好像不太一样?
那是寻常的一天。
团团计划早就有不小动静,然而百姓们都认为那与自己没什么关系,所以也并不太放在心上,热闹过后,也就散了。
可是,这一天大街小巷突然出现一群穿着一模一样衣服的人。
他们拿着熟悉的“传单”,走街串巷。
“郑柱子?!”某条小巷中,有熟悉他们的人惊呼出声。
那人正是货郎郑柱子。
他身上的衣服是灰布镶蓝边,背后绣着蓝色“团团”二字,头上带着薄薄灰布帽,布帽正前面也绣着“团团”二字。
大概是衣服做工好的缘故,就算绣着字,也显得十分好看,新衣新气象,衬得郑柱子整个人气质都不同了。
“你这是什么衣服?”
“团团?莫不是你给容世子他们做工去了?”
“我就说好久没见到你,还当是发了财不做货郎。”
“哎呀,好多货郎都看不到了!”
……
街坊邻居说起来就很热闹,甚至忽视了郑柱子。
然而郑柱子没有丝毫不耐烦,依旧笑得十分灿烂,一团和气。
等大家笑过,郑柱子才道:“对,我如今在团团做外送员,以后这条街都归我负责,我每日都会穿梭于此,诸位需要什么,都可提前找我预定。”
众人面面相觑。
预定?团团又是作甚?
像是知道他们的疑惑,郑柱子分发宣传单,挨个介绍,声音带笑——
“上面是我们团团的业务范畴,我们团团不仅可以下单福禄轩甜品,免费送货上门,还能下单京中任何东西,跑腿费极低,收费标准与重量、大小有关,具体细节,都在传单最末。”
“同时,我们团团还接一些团购,喏,就比如这个,开业豪礼,有一批质量很好的麻布,团购价只要四文一尺,比市价少三成,还有粟米等物,价格都比平日里低了一到两成。”
“另外,若是你们有想买的其他货物可告诉外送员,等我们汇总信息后,数量足够便一起团购,大抵也能比市面价格低上一到两成。”
“团团业务种类很多,目前正在推广期,后续还会补充,有什么最新消息我都会尽快通知诸位。”
郑柱子带笑将这番话说完,他本就是货郎,虽说不是多会经商,但基本买卖交流没有问题,又“培训”了这么些时日,说起来话越发条理清晰。
话音落地,众人一怔。
随即,“嗡——”的一声,他们围住郑柱子,七嘴八舌。
“麻布四文?!在哪里?”
“品质会不会不好,是不是有瑕疵?”
“甚是团购,找你买真的能比市价便宜?”
……
百姓们不太关心什么帮着采买,更关心是不是能得到实惠。
“品质很好,只是一位布铺老板积压了货物,着急脱手卖出去,原本被其他布商盯上,想要压价买回去,再高价卖出,我们团团便买了来,低价出售。若是想要,登记了我们明日配送上门。”
郑柱子耐心一个个回复:“从明天开始售卖,今日登记大家所需商品数量。团购是团团集合大家的购买需求,找老板批发,便能压低价格。不过,很多商品我们并不接,能接的商品都在纸上写着。”
他虽然换了身新衣服,但依旧挑着担子,担子里面装着的是“宣传单”,以及一本厚厚的蓝色活页本子。
本子旁边还有几只包裹着的鹅毛笔,方便书写、记录。
大雁朝是有鹅毛笔的,只是不常被人使用,倒是也不用容昭去苏出来。
解释完,许多人还有些恍惚。
郑柱子笑了笑:“诸位莫要急切,我每日会沿着这条街道走数次,随时都可叫我,至于我们团团,等时日长了,诸位便都懂了。”
他担起担子:“若是想要什么东西,回头等我路过时,叫住我登记便可,我去前面继续介绍团团。”
说完,郑柱子晃晃悠悠离开,脚步轻快。
而原地炸开了锅。
“原来这‘团团’竟是与我们有关!”
“比市价便宜,这等好事,一定不能错过,我马上去买一些粗布。”
“错了错了,是去登记,等明日配送。”
“哎呀,送上门还比市价便宜,他们怎么赚钱哟。”
……
京中每条街都热闹了起来。
——只因像郑柱子这样的人有许多,他们此时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穿梭在各大街道当中,消息也送到了每户人家。
还有些熟悉的孩童在热闹的街上发着“宣传单”。
这些孩童们不是第一次帮容昭发传单,他们轻车熟路,京城中的百姓也轻车熟路接过,好奇打探。
孩童们的声音回荡在大雁朝京城的各个仿市中——
“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出家门,可买万物!”
“团团,你宅家的最好伙伴。”
……
宛如水溅入油锅,京城再次炸了。
福禄轩与福禄庄都很热闹,但团团更加热闹!
这是与京中百姓息息相关的存在,这是他们更加在意、能真实获得好处的生意。
这一日,每家都在议论着。
“这什么团团,当真能赚钱?”
“你没听外面的消息?与容世子合作团团的人可是说了,只要不赔太多,他们就能一直干下去,是想为我们百姓做点好事啊。”
……
“这团团靠谱吗?”
“容世子与京城双杰及许多世家子一起干的,当然靠谱呀。况且,容世子总会想着我们,福禄轩一楼、团团,皆是如此。”
……
“爹,你昨日说想买个陶翁,若不然我们先问问团团?不仅能便宜些许,还能送上门,省不少事呢。”
“真有这种好事啊?别是骗人钱财的。”
……
“王婶子,那麻布你们要买多少?”
“我家准备多买些,免得过了这村没这店,以后没有这样的好事。”
……
这一日,京城百姓家家户户都热闹了,反反复复研究“宣传单”,思考自己要买什么,什么划算。
也是这一日,京城的高门显贵们都茫然了。
——这这这,这什么团团好像和他们这些高门显贵没丝毫关系啊。
说好的大生意呢?
“哈哈哈哈!我还当是什么大生意,合着就是给人跑腿的蝇头小利。”有没参加团团计划的世家子笑了。
旁边,另一人也笑:“与庶民打交道,这些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丢人啊。”
“这样才好,有他们衬着,我们才能出众。”
“那京城双杰也不过如此。”
“被容昭忽悠着去做这生意,早晚得后悔。”
“终究是清流当道,没赚多少钱还丢了名声,愚不可及。”
……
许多世家中,嘲讽声一片。
在他们看来,那些世家子不要脸面去做“生意”,该是一门惊天动地、日进斗金的好生意才说得过去……
合着就这?与百姓打交道,计较那一文两文?
——丢人啊丢人。
看好戏者,已经忍不住笑出声,还有人放出嘲讽的言语。
京中某世家。
他们家公子跟着容世子与京城双杰做了“团团”,所以他们备着钱,等待着支持晚辈,但现在,他们有些茫然了。
这怎么支持?
麻布卖得比市面还要便宜三成,会不会他们买得越多,团团亏得越多?
或许,难不成——他们多买点福禄轩甜品?
可甜品是容昭与福禄轩的,也没团团多大的事儿。
团团,这显然不是什么大生意啊?
这家的掌权人懵逼一整天,又听了不少嘲讽之声,终于在晚上逮着儿子回来,忙问:“你这团团到底是什么生意?感觉像是要赔钱。”
“这倒也不至于赔钱,福禄轩给我们的甜品价格实惠,只要有人买,就能赚些。”他儿子认真道,还颇为高兴的样子。
老爹:“那些比市价更低的东西呢?”
他儿子:“也能赚点薄利,抵消每日人力物力支持。”
老爹茫然:“你们这么多世家子,结果就搞了个这东西出来?”
儿子激动:“这有什么不好?爹你看,如今团团在京中动静多大,我刚刚回来,一路上都听人在议论团团,比当初福禄轩动静还大呢!”
老爹:“可是这劳什子团团,也不怎么赚钱呀。”
虽然不指望像福禄轩一样日进斗金,但他们家也是期待着能有大动静、大收益的……
搞了半天,还得担心会不会赔钱?
儿子满脸嫌弃:“爹,你这就俗气了,怎么动不动就是钱?”
他爹:“?”
他面无表情:“不为钱,那你做生意为何?”
儿子:“当然是为了梦想!梦想爹知道吗?就是指做梦也想实现的愿望,团团就是我们实现梦想的途径,你莫要小看团团,它能来的影响是巨大的,不仅能盘活……”
他一脸激动,滔滔不绝,似乎那什么“团团”是一桩好的不能再好的事情。
而他正有一腔激情,准备为团团好好奉献。
末了,他总结:“爹,你就是太狭隘了,只能看到眼前的短期利益,只能看到银两那等俗物,唉,幸好我们家未来有我。”
他爹听得脑袋都炸了,终于深吸一口气,抬手指着门口——
“滚!”
大理寺少卿府。
关梦生小心翼翼看着他爹:“爹,你不生气吧?”
他爹微微笑:“我不生气,我之前就知道你要做什么,当然是支持。”
关梦生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吓死我了,听说好些人家里都不高兴,准备收拾他们,我还当爹你也要收拾我。”
他爹没收拾他,始终笑得和蔼。
于是,关梦生开开心心回屋睡觉去了,只觉老爹真是自己的知己。
关梦生的娘邓嫦南疑惑地看向丈夫,好奇:“你真不生气?”
关爹端起茶盏,喝口茶,悠哉悠哉开口:“生气的人都是担心儿子不务正业,我担心什么?这小子平日里就知道惹是生非,现在被那什么团团绊住,少惹麻烦讨人嫌,我就谢天谢地。”
邓嫦南:“……”
懂了,别人家儿子平时很出色,如今突然搞这一出,所以家里人生气。
但他们家儿子本来就爱惹是生非,如今这样,反而让他们轻松。
关爹搓搓手:“况且,梦生没什么本事,如今还能跟着容昭与京城双杰等人混一混,也是好事。”
邓嫦南只在心中默默道——
儿子,你以为你爹是支持你的知己,结果人根本不是那么想的!
张丞相府。
张长知笑出了声:“哈哈哈,这些人如今在京城有头有脸的家族中都丢尽了人,尤其是那容昭,竟然牵头这么一桩生意,偏偏其他人还都参与。如今,许多人都在嘲讽他们为了赚一文两文丢尽人。”
张丞相不说话。
张长知笑着笑着就不敢笑了,闭上嘴。
——因为,张丞相面无表情看着他。
张长知:“……爹?”
张丞相深吸一口气:“总觉得这门生意不简单……又一时半会,想不到他们这么做的目的。”
张长言:“他们是为了做出些利民惠民的事情,顺便赚点名声。”
张丞相一怔,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张长言茫然一瞬,随即理所当然回复:“我都听到了呀,他们商量时我也在场。”
只是他没钱参与,而且他缺钱太久,不太喜欢这种没有赚头生意。
张丞相:“???”
他深吸一口气,拔高声音:“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张长言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我忘了。”
掏了家里的钱,他心虚得很,哪敢主动出现在张丞相眼前?躲还来不及。
话音落地,张丞相抄起鸡毛掸子就冲了过来。
张三哀嚎:“爹——”
张丞相破口大骂:“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之前天天跟着那容昭,结果什么消息都没探听到,好不容易听到个有用的,竟也不告诉我,我打死你这个愚蠢的东西!”
张三:“爹!我真的错了!!”
张二缩了缩脖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害怕,还觉得腿有点抖。
——他们瞒着的事情,好像有点多?
与此同时,荣亲王府。
荣亲王妃递给荣亲王一杯茶,不住安慰:“王爷,莫要生气,先喝杯茶缓一缓。”
裴承陵在旁边说风凉话:“母亲,你是没听到京中望族怎么说承诀他们,说他们眼界太小,容昭有日进斗金的生意他们不掺和,去掺和与庶民打交道的生意,为个一文两文折腾,实在是没甚出息。”
荣亲王呼吸变得粗重。
王妃瞪了他一眼,到底不敢说什么。
于是,等裴承诀回来,荣亲王第一句便问:“你那六千两投资,大抵多久能收回?”
裴承诀想了想,回答:“三年五载?也许……收不回来。”
——毕竟,团团前期那是真赚不着什么钱。
裴承陵眼中的幸灾乐祸完全遮不住,嘴角压制着上扬的弧度,咳嗽一声,故意道:“唉,府上本就艰难,如今看来,又要蹉跎六千两了。”
好不容易给他逮着裴承诀出错,可不得好好打压一下?
荣亲王:“……”
他捂着胸口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愉亲王府。
愉亲王面无表情:“那投资能退吗?六千两能拿回来吗?”
王妃也是一脸心疼,要知道,凑出四万两后,这六千两凑得极其艰难,裴关山当时与愉亲王面对面坐时,可都是没钱状态。
裴关山摇摇头:“不能。”
愉亲王想打人。
但看着儿子那张有些冷峻的脸,忍了又忍。
——这是他儿子。
他们愉亲王府的世子,不能打死了。
忍啊忍,实在是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吼道:“你知道我们愉亲王府如今多么艰难吗?!我们府上开支一省再省,都快吃不上饭了!!”
他也有错,但他觉得自己的福禄轩生意可比团团靠谱。
福禄轩是日进斗金,团团却是倒贴钱啊。
裴关山见此,那张有些冷硬的脸上露出罕见的赧然,他看向愉亲王,试探道;“若不然明日我们府上团些粗粮和菜?团团明日会上一批菜蔬,很是实惠。”
愉亲王:“??”
愉亲王:“!!!”
——天杀的容昭!
——把他一身傲骨的“京城双杰之一”儿子,变成了什么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容昭:莫慌,都会变成这样,勿扰。
啊啊啊,不好意思,兔崽来迟了!
——好像也没什么人在意QAQ
第45章 嘲讽
那些儿子没有参与的府上都在看好戏, 而有儿子参与的府上,都在震惊与心情复杂中。
以荣亲王与愉亲王为最。
禄亲王与乐亲王很高兴,这一次, 他们府上没人参加。
两人难得凑在一起,笑得不怀好意。
禄亲王:“二哥和三哥平日里就仗着有‘京城双杰’的儿子,没少得意,如今你看, 哈哈哈,还是我们小辈懂事些,不瞎掺和。”
乐亲王:“可不是, 况且,那什么双杰也不过是个称号,也不知是谁封的?平日里看着还是有些出息,没想到啊没想到。”
禄亲王:“可惜二哥三哥今天没来, 否则我一定要好好问问。”
乐亲王:“哈哈哈, 来来来, 干杯。”
某间熟悉的茶楼。
“你们今日怎么都来了?”裴承诀挑眉。
在场所有人都蔫头耷脑, 有人有气无力回道:“因为在家被爹娘嫌弃,还被其他人嘲讽,待不住……”
其他人深以为然点点头。
有人感叹:“我就不明白, 我们明明是在做利民惠民的事情,怎么就那么多人嘲笑我们呢?怎么就觉得我们是为了一文两文的利益呢?”
要真是为了赚钱,他们干嘛做这门生意?
关梦生没这方面烦恼,但他还是看向裴关山,好奇:“裴世子,你似乎并不怎么担忧?”
裴关山在喝茶,相当淡定。
闻言, 他神情不变:“团团计划才刚开始,很多人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样惠民利民的生意,等以后团团走上正轨,他们就能看到影响力。”
“说得好!”门口,容昭扬声赞道。
容昭出现,众人一惊,顿时都站起来,惊讶道:“容世子怎来了?”
她一贯很忙,他们的聚会十次中她能来一两次便是不错。
所以她出现在这里,很让人惊讶。
容昭笑道:“怎么?不欢迎我吗?”
开什么玩笑,京城到底什么风向,她又不是聋了,怎么会听不到?
自然也知道“股东”们如今正是十分低落时期,她如果不来打鸡血,啊不,是鼓励,怎么让“股东”们继续出力呢?
裴承诀第一个笑了,摇摇头:“怎么会?我们最欢迎的便是容弟。”
他缓缓站起来,见容昭随意坐在一个空凳子上,便走到她的旁边坐下,裴关山原本正坐着,见此,也站起来走到另一边坐下。
于是,原本以他们为两个中心的两拨人,又围上了他们,以容昭为中心。
——哪怕她坐在最靠近门的位置,也是中心位。
容昭:“承诀兄客气了。”
有人见容昭笑容一如往常,皱眉:“容世子,你莫不是没听到京中风声?没听到其他高门显贵如何议论?”
容昭相当淡定,颔首:“我听到了,说我们不务正业,为着一两文丢人,小家子气等等,但是——那又如何?”
众人一怔。
容昭轻轻勾唇:“我们要的,本来就不是他们的看法,等百姓们对我们赞扬有加后,你们觉得,那些人还会唱反调吗?”
有人摇了摇头。
不会,没人会不顺着民心。
容昭笑容越发灿烂,她笑的时候格外豁然,眉目舒展,凤眼弯弯,有种轻轻巧巧便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感。
用现代的话来说,这叫——自信的松弛感。
裴关山看着她,愣了一下。
这容世子……
虽为男子,确实长得极好,也极讨喜。
容昭声音清朗:“我们要做的事本就与这世道许多人相悖,我们要惠民利民,却有许多人指责我们,难道这是我们的错?难道这世道容不得真正的清流之人?难道我们要在意他们这些狭隘之人的看法?若是如此,当是早日退股为好。”
三个“难道”,振聋发聩。
众人再次怔住,呆呆看着容昭,显然被这番话问懵。
“如今团团计划已经开始,现在收手,便只剩下挨骂,我们不仅要继续下去,还要做得非常好,告诉那些人——什么才是真正的狭隘。”
她扫过在场所有人,声音放轻:“所以,你们准备好与我一道迎着风雨与议论之声,做这世间清明之人吗?”
之前的声音振聋发聩,可此时却又和风细雨。
两种语气的对抗,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力量,让这些心中还有激情的年轻人们,止不住的心尖一颤,随即便是热血上涌。
他们愿意吗?
当然愿意!
若是不愿,他们就不会参加团团计划,若是不愿,他们就不会坐在这里,若是不愿,他们就不会如此憋闷。
容世子说得对,这世间昏庸而碌碌无为的人太多,这世间只看重权势与利益的人太多,他们不该为这些人的议论而恼怒。
他们做的事,本就是迎着风雨与议论,迎难而上。
他们要做这世间清明之人!
不知道是谁先开口,语气坚定:“准备好了!”
随即,一道道同样坚定的声音响起——
“准备好了。”
“我们要无惧非议,做这该做之事。”
容昭闻言,笑了:“诸位且放心,我们做的事情,百姓与历史自有评判,我们且耐心等着看。”
一席话,说的原本蔫头耷脑的人再次慷慨激昂,热血上涌,一个个满脸激动,重新燃起了斗志,一扫之前的阴霾。
裴承诀与裴关山被场上情绪带着,莫名也有些激动。两人视线碰触一瞬,又同时看向容昭,眼神复杂。
而其他人已经重燃斗志,讨论起团团,出谋划策——
“为了更好的惠民利民,我觉得售卖价格可以再低点。”
“再压价就要亏本了,可以不赚钱,但是亏就不好了,我不是亏不起钱,是不断亏钱,终有一日会撑不住啊,团团要从长远来看。”
“收购价其实还可以压一点点,那些大商贩进货价并没有很高,刨去中间的人力物力,还有不少利润,我们争取再讲讲价,压一点。”
“对,哪怕少个一文也好。”
……
听到这里容昭,容昭眼中笑意越浓,她看向自己的这群“投资人”们,脸上露出一点纠结,到底还是道:“这团团刚刚走上正轨,团团的管事与采买员、分配员、外送员,都还有些不适应,那些商户们也不太信任团团……”
她一说,原本激动讨论的人立刻收声,全都看向她。
关梦生担忧道:“那可怎么办?”
如今京中已经许多人嘲讽他们,现在停下,嘲讽声不会小,团团是他们翻身的根本,不容有失。
容昭再次纠结。
“容世子不妨直说,我们都是团团股东,都想团团越来越好。”
“是呀,如今这么多人不看好团团,甚至还嘲讽我们,我们一定要将团团做好,做给他们看!”
于是,容昭这才抬手,客气道:“我希望诸位股东可以加入团团的日常运营中,协助团团众人维持秩序,让团团早日走上正道,一切顺利。”
话音落地,现场沉默一瞬,许多人脸上露出迟疑。
出钱、出主意、选地方等等,这些都是在背后做的,他们当然无所谓,但加入日常“运营”中,那也就意味着,他们需要出现在人前,和团团一起运转。
——如今已有不少嘲讽之声,届时他们露面,只会更甚。
——而他们接受到的嘲讽也会盖到实处,颇为丢人。
比如说,他们只是说他们投资了团团,为了一两文薄利丢人。
那之后,那些人就会说,谁谁谁做了什么什么,真是丢人啊。
一下子就盖到实处。
于是,众人迟疑了。
容昭叹口气:“我容昭会加入其中,我既已有与团团共进退的想法,自然要走在前面,嘲讽便嘲讽,但百姓们也能看到我们所做的努力。”
咦?
对哦,他们在人前参与,落到实处,不仅那些嘲讽之人能看到,百姓们也能看到呀!
那他们所想要获得的“名声”,岂不是更容易达成?
况且,容昭容世子都愿意,他们又有什么呢?
想到这,许多人脸上露出坚定之色,七嘴八舌——
“好,我愿意。”
“那我便与团团共进退,协助团团尽快走入百姓生活。”
“还有我还有我!”
“别人说就说吧,反正现在也没少说我们!”
……
目的达成,容昭很满意。
她也不是要坑他们,走在人前是有好处,伴随着贵族嘲讽的,是百姓们的支持与喜欢,按照如今大雁朝的风气,怎么会没有好处?
而且,如今团团需要他们才能走上正轨也是真的。
他们愿意全力以赴,团团计划,应是能顺利进行了-
聊了一会儿,又叫来团团的几个管事询问过后,这些世家子们商量着分配任务,很快便散了席,今天是团团第一天正式工作。
管事们有很多事要做,他们也会有很多事要做。
一行人簇拥着容昭与裴承诀、裴关山几人离开茶楼,也是巧了,正好遇上张家三兄弟。
众人打个照面,皆是一怔。
唯有容昭十分淡定,笑着招呼:“张大公子,张二公子,张三公子,好久不见。”
张二、张三:“……”
其实也没有很久,前几天才在福禄庄偷偷见过。
张长行偷瞄了眼大哥,扯了扯嘴角:“呵,好久不见。”
容昭是他们兄弟,见到兄弟当然高兴。
可大哥在身边,他不敢表现得太过亲近,只能努力克制,但他偷偷对着容昭挤眼,示意她赶紧走。
而张三心情则有片刻复杂。
容昭又穿了身看起来低调却很贵的新衣服……
他承认容昭这个兄弟对他们很好,看福禄庄之琉璃梦境就知道,这是真兄弟呀。
可他除了月底时间,到底并不想见到容昭,他是这家伙债主,每次见对方比他吃得好、穿得好,春风得意的样子,他就很酸。
偏偏这是他异父异母的好“兄弟”,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憋着。
憋狠了,眼神就复杂了。
老大张长知见所有人簇拥着容昭,嘴角露出讥讽,“诸位的团团计划已经开始,今日聚在一起,莫不是因为京中各大家族的鄙夷?”
众人:“……”
确实是这样,但听着就不痛快。
关梦生咬了咬牙:“张大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嘲笑我们?”
张长知摊手,幽幽看了容昭一眼:“我可没有,我只是转述事实,据说你们一群人的行为已经传到宫中……皇后颇为不喜。”
众人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裴关山面无表情:“我们的事,张大公子还是莫要多管闲事。”
“你——”张大被讽刺,神情立刻冷了下来。
张长行与张长言赶紧一左一右拉住他,神情十分尴尬。
张长知到底是个理智人,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再次扫过众人,最后视线似有若无定格在容昭身上,淡淡挑拨——
“说是赚名声,结果名声还没赚到,竟然就先丢了世家大族中的名声,人家某人愿意折腾,那是因为人已经有日进斗金的生意,又是铁板钉钉的继承人。”
“你们其他人呢?出钱又出力,小心鸡飞蛋打,或者为他人作嫁衣。”
这一番挑拨的话说得在理又深刻,他们很多人虽然是嫡子,但不一定是嫡长子,也不一定是铁板钉钉的继承人,包括裴承诀。
甚至裴关山身后还有弟弟们虎视眈眈,只有容昭是独苗苗,盖棺定论的继承人,不可更改,她可以丢人,可以随便做什么,安庆王都不可能摘掉她的继承人之位。
可其他人不是呀。
万一真给容昭做了嫁衣……
听到这话反应最大的不是容昭,也不是她身后的人,而是张二和张三。
两人心中同时咯噔一下。
坏了!
他们大哥因为父亲对容昭很有怨言他们知道,但这直接挑拨、讽刺容昭,是不是不太好?
容昭可是他们异父异母的好兄弟啊。
——当然,最重要的是马上月底,该领分红,这时候怎么能得罪容昭?
张长言急得满头大汗,张长行也赶忙扯了扯张长知的衣袖,压低声音:“大哥,我们赶紧走吧,还有要事要办。”
容昭并未生气,她看着三人,目光焦点主要是张长知,嘴角微微扬起,声音平静:“团团计划刚刚开始,张大公子不了解,还是莫要评价,毕竟,隔行如隔山。”
她嘴角的笑容落下,声音越发冷淡:“至于团团到底如何,时间会证明。”
她不想和这人废话,扫了眼张二与张三,凉凉开口:“马上便是月底,团团这边又很忙,若是耽误时间,唉,也许就做不成其他事……”
什么意思?
其他事……难道指发钱?
不行!谁都不能耽误发钱!!
张长知没听明白,皱眉刚要开口,他的两个亲弟弟一左一右将他架起来,随即在他的懵逼当中,拖着人就走。
“诸位,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两人带着人消失不见,背影仓促。
原地,众人微微恍惚。
张长知的话有道理,自然就有人信。
这些容昭不在意,她只是看向身后众人,轻笑:“诸位不是准备走到人前,与团团共进退吗?怎会为我做嫁衣?”
众人一怔,随即一想也是,他们走到百姓面前,谁又能说他们不是团团股东?
又怎会被容昭抢走全部目光?
他们纷纷收起怀疑与担忧,只眼底越发坚定——
他们不仅要出现在团团人前,还要全力以赴,争取让百姓知道他们都做了什么。
绝对不能真灰头土脸结束,让那些人的嘲讽成真!
而且……
若是他们比身边人尽心,是不是还能夺走百姓对其他人关注度?更关注自己?
想到这里,越发摩拳擦掌。
见众人越来越激动,容昭收回视线。
张长知的这番讥讽话语,倒也不是完全无用。
另一边。
张长知挣脱两人,黑着脸,“你们到底做什么?”
张长行呼吸急促,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大哥,咱们出来是有要事在身,那不单单是容昭一个人,还有京城双杰以及其他人,咱们没必要都得罪啊。”
张长知面无表情,“他们都参加那什么团团,在京中贵族丢尽脸,得罪又如何?”
“万一那什么团团,真给他们赚到了名声呢?”张三不服气。
张长知冷笑出声:“呵,跑个腿,便宜一两文,能赚到什么名声?还不如在城外施粥、给寺庙捐些银两有用。”
两人:“……”
虽然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大哥说得对。
这也是如今京中许多贵族嘲讽他们的根本缘故,这么费尽周折,真不如给佛寺捐钱,毕竟,大雁朝厌恶道士,却极重佛教,最近这些年,佛教更是越发兴盛。
百姓们信仰,那捐个佛像、塑个金身,也能得到不少名声。
两人被堵得哑口无言,张长言嗫嚅半响,嘀咕一句:“那也没必要全都得罪呀,万一这些人身后的家族以为我们……”
张长知面无表情打断他:“老三,我们张家是坚定的保皇党,那些人都是三位皇子身后的势力,我们张家与他们本就不需有什么关系,和睦反而糟糕。你们也切忌,在外莫要与三位皇子身后的势力过于亲近,最好只与中立派结交。”
张长知不是蠢人,大庭广众敢嘲讽人自然是有依仗,那些话也是他能说的。
两人再次被堵得哑口无言,甚至还被教训,只能低着头挨训。
张长知却是深深看他们一眼,眼神狐疑:“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帮他们说话?”
他摸了摸下巴,越发狐疑:“总觉得你们俩最近奇奇怪怪,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张长行立刻眼睛一瞪,笃定道:“大哥你说什么呢?我们怎么会帮他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容昭,我这不是怕咱们张家得罪人嘛。”
张长言赶紧跟着点头。
张长知:“真的讨厌容昭?”
张长行:“真的!他仗着有些名气,整日里十分得意,看着就讨人厌。”
张长言:“看他穿着奢靡,据说又换了马车,行事作风毫无清流做派,哪里像是个欠着四大亲王分红的人?”
——兄弟,对不住了,我们不是诚心的。
张长知闻言,脸上的狐疑终于淡去些,收回视线,嫌弃道:“是呀,那容昭真是讨厌,一王府世子竟然行商人之事,做生意牟利,丢人现眼。”
两人:“……”
张长知:“你们不赞同?”
张长行面目狰狞:“赞同,我很赞同,行商人之事太丢人!”
张长言咬牙切齿:“做生意牟利,更是不要脸!”
——脸好疼啊。
张长知得到赞同,这才心满意足往前走。
两人对视一眼,垂头丧气跟上。
张长知余光注意到这一幕,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这两弟弟行事确实有些古怪,回头还是命人调查一二,若真是瞒着他们不好的事情,可要尽快扳回正途才好-
这一日京中发生了许多事情。
高门显贵嘲笑那些年轻世家子被糊弄去参与团团计划,丢人现眼。
而团团计划的股东们则打了鸡血,决定好好干,争取挽回脸面。
百姓们却没想这么多。
团团正式上市,昨日预定的东西,今日还真都送来了。
郑柱子今日“鸟枪换炮”,架着马车来到他负责的这条街上,刚刚驾车到街口,便吆喝道:“送货了!团团送货了!”
街口百姓立刻出来看热闹。
“我看看那麻布,快。”
“还有什么东西呀?”
“哎呀,这麻布质量可真好,早知道我就多订一些!”
“哎,这粟米也不错,给我来十斤。”
……
郑柱子笑道:“今日是送货,上面都有标签,若是昨日没有预定,今日便没有货物可拿,上面都贴了标签,别着急,我给大家分。”
“我们家的呢?”
“别着急,你们家的东西比较多,我等下驾车给你们送过去。”
“哎呀,我已经等不及了。”
“哎,这是谁的呀?这字我都不认识。”
郑柱子:“咳咳,我才刚刚学习认字,写得比较难看,我认识的,诸位莫要担心,我都知道是哪家,刚刚我可是一包包领过来的。”
“这些是我的,那我拿走了?”
“等一下,就在这里验下货,确定没问题签字或者按个指印就能拿走。”
“哎呀,真好,昨日我担心他们收钱跑路,没敢预定,没想到麻布与粟米质量都如此之好,真是错过了,那我预定明日的。”
“不着急,明日待会儿预定,下午还有一批货,都是瓜果,有大有小,但没有坏的,价格很便宜,数量有限,先到先得,下午便配送上门,种类有南瓜、番薯……”
“我要我要!”
“我要一个南瓜。”
“这价格可真实惠呀,就是种类太少,待会儿还要出去买其他的,在这里就买番薯吧。”
“郑柱子,赶紧登记我的,你过去在这里做生意,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你可别厚此薄彼。”
“对对,到时候还要拜托你帮我挑些好的。”
……
郑柱子爽朗应下,眉开眼笑。
——这些人过去与他做生意,总是要挑挑拣拣,甚至说他卖得太贵,钻钱眼里,哪有如今这般友好看重?
再看这些人拿着东西眉开眼笑的神情,郑柱子扬声道——
“诸位且放心,就算这批没赶上,还有下一次,容世子与京中其他公子们做这团团,本就是为了惠民,让大家都能得些实惠,团团只要还开着,时日还长。”
听到一片夸赞之声响起时,郑柱子笑容越发灿烂。
他不会忘记自己与弟弟能有今天是因为谁。
他这边一切顺利,想来弟弟那边也很不错吧?
某个乡间小路上。
一个穿着灰蓝衣服,带着写了“团团”二字帽子的男人正架着牛车,朝着前面的那个村子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剧情比较多,下一章团团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第46章 缺钱
这条路郑栓子过去用脚丈量了无数次, 但这是他第一次架着牛车走这条路。
牛车是团团配备。
倒是也不怕他们跑了,如今户籍管理严格,而且选人培训时, 便已经筛选过了一次,留下的这些人都是团团可以放心之人。
郑栓子摸了摸放在旁边的粗糙提盒,憨厚的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
这是他的午饭。
这年头很多人为了省钱都是不吃午饭的,郑栓子过去也是。
本以为团团给的钱已经很多, 却没想到, 他们招了两个厨娘,竟还给他们管午饭吃, 每人自备一个提盒,早上从仓库或者配送点离开时,就会带走提盒,路上饿了可以吃。
菜色一般,但分量很大。
他想, 中午少吃点,晚饭也是有了。
不过——
如今在团团上工, 若是底薪加分红数量不少,他倒是可以吃些好的。
不,还是攒些钱以后娶个媳妇, 再生两个娃娃。
想到这里,郑栓子咧开嘴,哼起不成调的曲子。
岭村是京城周边一个很普通的村子,他们与京城的距离很尴尬,有个大半日的时间, 若是走路,恐要一整天才能走到京城。
这也导致若非必要, 他们是不会进京的,东西也鲜少送到京城去卖,都是卖给一些跑商之人,他们有些厚道,有些却很心黑。
近日,岭村百姓家的萝卜成熟,卖不大出去。
萝卜这种东西价格本就不高,他们若是租车运到京城去卖,不仅麻烦,当日卖不完,还不知道要折损多少。
挑担子进京城卖菜蔬,都是当日能打个来回的京郊村落,他们岭村不方便。
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卖给来收货的商户。
今年天气好,萝卜产量很高,岭村人都很高兴,一直盼着商户赶紧来收购。
可是,等到萝卜都快烂了,他们也急得不行之时,商户才慢悠悠到来。
而这商户一来便道:“今年萝卜产量都很高,京郊的百姓已经将萝卜销往京城,京城要不了这么多萝卜,我便是收了你们的,也没处卖去。”
岭村人还指望着这茬萝卜钱过活,一听就急了——
“那可怎么办?”
“不能运到外地去卖吗?”
“哎呀,大不了便宜一些嘛。”
……
那商户闻言,这才道:“怎么可能运到外地去?那不是亏更多钱吗?从前朝开始,萝卜、番薯都是产量极高的作物,大雁朝到处都有,卖不上价的。”
顿了顿,他这才幽幽道:“不过,若是价格便宜,也是可以。”
听到这话,有萝卜快坏掉的农人急切道:“往年都是一文钱五斤,今年产量高,便一文钱八斤,如何?”
然而,商户摇摇头,缓缓吐出一句:“一文二十斤。”
话音落地,当即便炸开了锅——
“一文二十斤?!”
“那可不行,若是这个价格,都回不了本啊!”
“対,不可以不可以,一文二十斤,这些萝卜都白种了,还要亏些种子钱和税钱。”
“不可不可。”
……
商户十分淡定,今年他故意晚来,不单单是其他地方萝卜产量高,还正是为了压价,如今这个时候,不卖给他又能如何?
所以他冷漠道:“那若是不卖就算了,烂在地里吧。”
说完商户便要离开,背影冷漠。
其他人赶忙拉住他,七嘴八舌——
“一文钱二十斤真的不行,这个价格真要亏钱。”
“若不然一文钱十斤吧?”
“刘大,你也行行好,加一些。”
……
被称为刘大的人就是商户,他常年跑商,知道如何压价,这一只只粗糙的手、一张张皱巴巴的脸都没能引起他的动容。
只因他知道,面前这些人只有他一个选择。
若是今日他离开,按照现在这个市场,便是萝卜烂了,他们也找不到什么买家。
就算能在地窖放些时日,可萝卜这种东西,谁能指望着只吃这个?
这些农户需要钱。
秋天一过就是冬天,若是不攒钱,过不了冬的。
因此,刘大还是冷漠地咬死这个价格。
岭村的人都慌了,他们的脸上带着无助,一双双茫然地眼睛看向其他人,像是试图找到其他解决办法。
今年萝卜增产是一件好事,岭村人很高兴,可他们枯黄脸上的笑容终究没能维持太久,收购价対农人而言,是能不能活下去的根本。
村长颤颤巍巍出来说话,也是带着哀求:“刘大,十五斤吧……”
十五斤勉强能回本,这便是他们如今最坏的打算。
刘大摇头:“不行,二十斤。”
有一个年轻小伙子将锄头扔在地上,猩红着眼睛,“那就不卖了!”
萝卜是他种下,手上的一个个水泡是他拔萝卜时勒出来的,今年天气好,萝卜长得好,可他们也都晒得更黑,累得更狠。
若是贱卖,竟还要亏不少。
如何能够?
这就是农民,在他们许多人的眼中,他们不会考虑时间与人力成本,只要能收回成本,再赚一点点钱,那这活就不亏。
——人力许多时候,是最廉价的东西。
刘大转身便走,“既然不卖,那就算了,反正今年萝卜多,不缺货源。”
村长巍巍颤颤伸出手,拉住他,也有一些眼神麻木的老农拉住他,他们年岁大了,见过了不少事情,这样的损失……也不是没有过。
村长:“总是要卖了买其他东西……日子还得过,二十便二……”
“哒哒哒——”
这时,牛蹄声响起,一辆牛车缓缓走来。
众人下意识看过去,随即便是一怔。
“那不是郑栓子吗?他怎有了牛车,又换了这么身衣服?”
“是有好久没见到他。”
“我还当是他去别的地方做货郎了。”
……
说话间,郑栓子便已走近,他比村人们上次见他时胖了点,而且精神气很不一样,整个人都变得让他们不敢认。
郑栓子:“哎呀,今日人怎这么齐?”
有人便好奇问道:“郑栓子?你不做货郎了?怎换了这身衣服?”
郑栓子下巴一抬,咧嘴傻笑,“我如今是团团的一员,不再是货郎,而是乡野送货员与采购员,专门负责卖东西与买东西。”
——那还是货郎。
有人虽然没太听懂,但还是如此理解。
村长收回视线,看向刘大,货郎不重要,他们还没卖到钱,怎么买东西?而且按照这个价格,今年也不敢添置什么东西了。
他已经决定卖。
然而他们当中那个扔掉锄头的年轻男人问郑栓子:“你收什么东西?收萝卜吗?”
这本只是绝望一问。
然而郑栓子立刻点头,依旧是一脸憨厚,“我们团团的股东们说,如今乡下很有些果蔬滞销,我们团团要尽量想办法帮忙解决。我今日的任务主要便是收萝卜,今年萝卜产量高,所以价格得压一压,是一文钱八斤,你们要卖吗?”
“多少?!”
“一文钱八斤!!”
“天啦,卖卖卖,我们全都卖。”
“栓子啊,你说的可是真的?”
……
刘大黑了脸,阴嗖嗖道:“萝卜可有不少,你们真要一文钱八斤收,我这边可是一文钱二十斤。”
这话就有些阴毒了。
若是其他商人听到,肯定也是要压价的。
农人们神情立刻不好看,村长咬牙:“一文钱二十斤我们是不卖的,栓子你若是要,我们就一文钱十五斤如何?”
郑栓子摇头。
众人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原本脸上的欣喜立刻淡去。
看来今年只能卖一文二十斤了……
哪知道郑栓子翻开手上的册子,一板一眼说道:“团团今日给的收购价就是一文钱八斤,我没办法给加价,也没办法压价,我得按照册子来。”
咦?
还有加价的?!
顿时,这些农人们不再围着刘大,全都围着郑栓子,满脸激动,伸出手拉住他,似乎害怕他跑掉。
“太好了,一文钱八斤,我们全都卖。”
“可要给你送到哪里?你这牛车也拉不完呀。”
“栓子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走走走,去我家吃点东西。”
……
然而郑栓子一本正经摇头,“不行的,团团给我们发了饭,不能在外随便吃饭,否则就算是收贿赂。不是我人好,是团团人好。”
有人这时问:“团团究竟是什么?”
郑栓子给他们详细解释了团团,他的眼神十分感激,村人们听完,自也是十分感激。
“我听说过容世子名声,还曾经去福禄庄外面看过烟花。”
“我上次进京看过福禄轩的热闹,那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也是个很好的人,还有那些世家公子们,这个团团的目标竟然是便民惠民,真是些好人啊。”
“也是呀,他们费时费力做这么一门不赚钱的生意,自然是为了做好事,这可真是救了我们的命。”
……
郑栓子这时又道:“我们不单单收购萝卜,鸡鸭鱼瓜果菜蔬,我们全都要。只要团团还在,以后有类似于萝卜这种滞销菜蔬,我们团团都会收购。从京城带来的东西,价格也都很实惠,不会比货郎的价格高。”
闻言,有老人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激动感谢:“太好了,太好了,谢谢……呜呜呜。”
辛辛苦苦种出的东西可能卖不上价、一年的辛苦打了水漂,这是这些农人们最害怕发生的事情。
如今出现一个团团,愿意如同这萝卜一样,收购他们卖不出去的作物。
这对于他们这些老农而言,无异于天大的好事。
也是最大的功德。
郑栓子吓了一跳,赶紧扶他起来。
他理解这些人,因为他曾经也是这其中一个。
只是收购萝卜吗?
不,那是给了这些性命不值钱的农人们一条活路。
郑栓子红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扬声道:“萝卜全都收购,但我需要几人与我一起送到京城,虽然没办法给多少铜板,但管吃管住,等萝卜全部送过去,在一人给五文钱辛苦费。”
村长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你们肯一文八斤买走,我们本就要帮忙送货,况且你们已经管了饭,也不担心今晚宵禁在京城没地方住,明日他们结伴便回来了,哪里还要什么钱?”
郑栓子:“这是团团的安排,我们执行便可,到时还需要大家帮忙卸货。”
顿了顿,他补充:“最好去的人都是愿意在团团上工的,表现好,也有可能被团团留下,团团待遇极好。”
顿时,许多人眼睛都亮了。
“我我我。”
“我要去,带上我。”
“我力气大,一定带我。”
……
看着那些年轻力壮的人争先恐后,村长笑眯了眼,转头対其他同样满脸笑容的村人道:“还是快快去给萝卜过称,大家都帮帮忙。”
至于刘大,早就已经偷偷离开了。
几日后。
京城团团外送员喊道:“领货了。”
“来了来了。”
“今日可以预定什么?有没有好东西?”
“対,快给我们念一念名录。”
……
那外送员打开册子,扬声念,其他人一边听,一边注意价格,顺便思考自己要购买的东西。
外送员:“……近日团团进了一批萝卜,一文钱七斤,若是要赶紧预定,若是不要,大半就要做成萝卜干。这是团团工坊自产萝卜干,诸位可以先品尝,若是喜欢可以预定,价格实惠。”
“粗布今日有些贵,先不买,陶罐价格实惠,我看看多大。”
“竟然还有石榴,而且这么便宜,我先来五斤!”
“萝卜倒是和城中来的农户价格差不多,农户那边可以挑,团团这边方便,我想想到底买哪儿……”
“这个萝卜干味道好,好辣,可以下饭,价格也实惠,给我预定一些。”
……
街口热闹了起来,众人交头接耳,又热闹又高兴。
荣亲王府。
王府管事将账本送到王妃那里,压低声音:“今日团团送了不少菜蔬过来,价格极为实惠,这是那萝卜干,团团外送员留下一碟品尝。”
王妃尝了尝,点头,“多买些,这个可以放,价格又实惠。”
管事认真应下:“好。”
随即,她真心感叹:“自从有了团团,府上开支省了一大截!”
原本他们是看不上什么团团的,但奈何府上银两捉襟见肘……
又一日。
外送员送完货后,一边走街等预定,一边拉着板车喊道:“收旧衣服,旧家具,旧锅碗瓢盆啰——”
“哎呀,这些东西可以卖钱呀?”
“我家有要卖的,之前买的那些麻布不错,原来的麻布衣服就用不上了。”
“我家要卖!”
……
愉亲王府。
嬷嬷压低声音:“今日团团还回收旧东西,包括旧衣服等。”
拿着账本,已经抠得不能再抠的王妃眼睛一亮,立刻站起来,压低声音:“快去搜罗些主人们废弃的衣服,还有要丢掉的东西都问问团团收不收,悄悄卖给他们。”
“好嘞。”
王妃露出笑容,“团团能省钱,还能有笔进项,着实不错。”
张府。
张长言与张长行对视一眼,都看向了対方的衣服。
随即,又一齐看向屋内的家具……
第三日,各个村中。
“卖旧衣服、旧家具、旧锅碗瓢盆啰——价格实惠,已经检查浆洗过——”
“多便宜?”
“哎呀,竟然这么便宜。”
“到底是旧的……”
“拆下来重新做呀,不比买新的划算吗?”
“哎哟,竟然还有绸缎?这价格多少?”
“这么便宜?!我要买,回去多洗洗做衣服,这可是麻布价格的绸缎呀。”
……
同时,京城中。
团团外送员:“招临时工啰,浆洗衣物、打理家具、处理回收物……每日二十至四十文,日结!”
“哎呀,这伙计可以。”
“大娘,快来,他们也招女人。”
“我我我,我要去。”
“要做多少日活计?”
……
又一日。
团团外送员在京中各坊喊道:“今日有一批手工活派发,快来看看自己能做什么,接活了!”
“来了!”
“天呀,竟然还要收荷包呀?价格还不错哎。”
“这是什么?怎么做?可以教一下吗?”
“鞋底也要呀,竟然还有教做法?!”
……
团团外送员在各个村中喊道:“今日有一批手工活派发,收购箩筐,收购草鞋,收购……”
“哎呀,来了来了。”
“团团,等等我爹,我爹箩筐编得最好。”
“要多少要多少?”
……
团团在最短的时间,以一个极其可怕的速度,渗入了京城以及周边各村百姓的生活。
这才多久?
许多人竟已经离不开团团,许多人竟越发理解团团的好。
某个巷子当中。
烛光下,一个年轻妇人正在纳鞋底,一小娘子走了进来,压低声音:“阿娘,天已经晚了,你快别做了。”
她娘仰起头笑了笑,“我把这个做完就好。”
小娘子叹口气,上前去帮她阿娘。
她娘一边做鞋底,一边说道:“等鞋底交给团团,领到了手工费,我便给你做身新衣裳。”
“阿娘,我穿麻布就可以,阿娘还是给自己买些东西。”
“你莫要操心,如今日子越来越好过,你阿爹也当上团团搬货员,最近虽是夜班,却是还有夜班补贴,咱们家日子会越来越好过的。”
“阿娘,团团真好。”
“是容世子、裴世子、裴二公子他们这些人好。”
“能想到我们百姓的贵人们,都好。”
……
百姓们在笑,农人们在笑,经济流通,商户们也在笑,唯有世家公子们要哭了。
关梦生:“你再少个三文钱,如何?”
商户苦着脸,猛摇头:“不行不行,不能再少了,这价格已经是薄利。”
关梦生:“薄利多销,哎呀,你还有利,再让一点嘛,再少两文钱如何?”
商户:“……不行。”
关梦生:“那一文?”
商户:“……”
另一个商户也遇到了“难题”。
“好了,你们团团这批货备好,一共是一百五十六两二钱五十文。”
一世家公子:“哎呀,佟掌柜我们都是老熟人了,抹掉零头嘛。”
商户:“那便抹掉五十文。”
世家子:“要不,把那个二钱也抹了?”
商户:“……”
世家子:“佟掌柜你知道的,我们团团几乎没有利润,真的太难了,你就把二两抹掉吧。”
商户:“……”
世家子:“这是我们团团自产的萝卜干,佟掌柜拿着吧,就给咱抹了零。”
商户:“……要两罐。”
一开始,他们面对世家子也很是忐忑。
后来……
双方的脸皮都在拉扯中逐渐变厚,且有越来越厚的趋势-
钱到用时方恨少,这团团一旦开始,这群世家子们就知道什么叫做无底洞。
他们若是不掰扯这一文两文,这一钱二钱,就会亏本。
而一旦亏本,他们就要贴钱。
也因此,这群世家子们简直抛掉了脸皮,疯狂拉扯,努力节约那一文两文的钱。
可看到团团发展——真是痛并快乐。
裴承诀面无表情合上本子,吩咐:“那点剩下的、不新鲜的菜蔬也不要丢掉,人能吃的就三到五折卖出去,人不能吃的就一折卖给养猪户。”
他身边的小厮:“……”
——小厮亲眼见证他们家裴二公子,从风光霁月、不沾俗物,变成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盘算着坏掉的货物处理方式,甚至淡定说出“养猪户”三个字。
他们裴二公子能知道这个,就很神奇!!
还有一个人有同样的感受,那便是裴关山身边的小厮。
裴关山在团团工厂走来走去,皱眉——
“小心点,这些辣椒不要撒在地上,那就浪费了,接着些。”
“这果干怎么回事?果核还没剃干净啊,上面明明还能削下一片。”
“还有这,你们看看……”
……
小厮:“……”-
这一日辛苦结束,容昭与裴承诀、裴关山会面。
新晋“京城三杰”坐在一家极为普通的面馆中,简直让这家面馆都亮了起来。
裴关山面无表情,“容世子,你就请我们吃这?”
裴承诀也露出一脸无奈,“你明明有福禄轩,为何不带我们去福禄轩吃?”
容昭一脸淡定笑道:“倒不是我舍不得,而是福禄轩需要提前定位置,咱们这次见面约的急,没有位置呀。你们别小瞧这家面馆,很好吃的。”
主要是便宜,主要是福禄轩贵。
两人叹口气,到底还是饿了,纷纷拿起筷子。
裴关山:“总要有个菜吧?”这是他最后的倔强了。
容昭:“放心,我带了。”
说着,她掏出一罐子萝卜干。
两人:“……”
商量完正事,吃饱了,三人各自打道回府。
裴关山吩咐:“给我送一份夜宵到房中来。”
过了一会儿,丫鬟端来一碗清粥、一个馒头,以及……一叠萝卜干。
裴关山:“……”
萝卜干,萝卜干,萝卜干,真是走哪儿都是萝卜干!
尤其是他还负责生产萝卜干的团团工坊,他发誓,他真的再也不想看到萝卜干。
——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作者有话要说:
……没太控制住,下一章才能结束这个剧情点QAQ
第47章 赞扬
团团其实还是有点赚头的, 虽然很少。
可这点赚头压根儿不起多大的作用,前期是铺货期,很多货物都还积压着, 根本没办法全部销售出去,导致团团特别缺钱。
尤其这段时间解决了京城周边村子果蔬滞销问题,差点让团团破产。
没得办法,团团“股东”们只能硬着头皮又追加了一点投资。
若是不想再继续追加, 那么, 他们势必要节约用钱,除了想尽办法销货外, 便是想尽办法和商户讨价还价。
那些商户一开始卖他们面子,后来发现他们并不以势压人,也就恢复商人本性,非要多赚点, 各种拉扯。
为了节约, 有些世家子甚至还亲自上手搬东西。
无论是为了一文两文讨价还价, 还是上手搬东西, 在京城许多人看来,实在是毫无世家子形象,很是丢人。
百姓们是感激, 但豪门贵族中,嘲讽的声音却更大了。
敌对派、没参与团团的世家子的家族、自诩清流的官员……都在各个场合表达着不满。
尤其是某位迂腐的大儒路过,正好看到一个世家子穿着锦服,与一个商人拉拉扯扯就为讲价,压低成本。
那大儒当即黑了脸,大声呵斥:“有辱斯文!”
于是,京中对他们的嘲讽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几乎家家户户都在议论此时,据说,还有御史写折子,准备弹劾他们。
一群看好戏的世家子——
“哈哈哈,这回真是丢人丢大了!”
“笑死,我哥以前总是自诩风流人物,如今竟然在团团搬货,实在是丢人啊。”
“活该,让他们非要搞什么团团。”
“我们府上反正是不会用团团,等御史弹劾之后,这团团就该消失了。”
“届时我要好好看看他们那群人的表情,哈哈哈。”
……
一群当官的长辈——
“胡闹!简直是胡闹。”
“必须想办法阻止,这些人真是丢脸丢到外面去了。”
“我那儿子不听话,我最近都没脸见人。”
“我今晚非要打断那小子的腿,将他好好关在家中!”
……
于是,各府当晚热闹了,全都是打孩子的声音。
这一日,京中各府都在打儿子。
“你到底要不要退出?”
“不要!我都坚持到如今,退出岂不是前功尽弃?”
……
“下来!我打死你个臭小子。”
“爹,你没听到外面怎么说我们团团吗?那些百姓很感谢我们啊。”
……
“胡说八道!我只听到都在嘲笑你们团团丢人,给老子丢人了。”
“爹,我真的不能退出。”
……
“从明天开始,你不许出门,我们清流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容世子和裴世子、裴二公子,他们也都一样啊。”
……
“你们这一群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丢人,也不知道容昭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你们做出这等事!”
“爹,你不懂我们。”
……
“退!必须给我退出团团!”
……
当官就为一个脸,甭管这件事是好是坏,大家排斥、嫌弃,那就是坏,不被人接受的坏事。为了儿子未来入朝为官,他们当然要逼着儿子们不要逆流而上。
便是荣亲王府与愉亲王也都有动静。
裴承陵在旁幸灾乐祸。
荣亲王咬牙切齿:“明日我去找那容昭,给你将股份退出来,将钱拿回来!”
裴承诀眉头一皱,摇头,“不,我不会同意,而且,这是投资,盈亏自负,拿不回钱的。”
“你到底被容昭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一毛钱都拿不回来的生意,你怎么就非要参与?让我们府上都变穷了。”
“父亲,福禄轩的钱你也没拿回来。”
裴承诀知道,他充其量算是雪上加霜,根本问题在荣亲王身上呀。
四万两和六千两,一目了然。
荣亲王:“……你还狡辩,退股!”
愉亲王府。
愉亲王黑着脸,呼吸急促,“你怎么就非要去搞团团计划,你可知道现如今旁人都怎么说你吗?你与裴承诀那京城双杰的称号都没了!”
裴关山:“虚名,不重要。”
“……”愉亲王脸更黑了,“那容昭明明是个有才的,怎么就带你们做这门生意?若不是他自己也参与其中,我还当是我们得罪了他,他在故意折腾!”
裴关山不说话。
愉亲王继续骂道:“你知道乐亲王和禄亲王正在看我们笑话吗?你竟然还天天去那什么团团工坊待着,还嫌不够丢人?明日不许出门,给我退出团团!”
还嫌不够,他又补了句:“以后不许与团团有任何接触!”
裴关山这才不咸不淡回道:“府上如今吃的用的,没少从团团买。”
顿了顿,补充:“今晚的萝卜干就是团团工坊生产。”
愉亲王:“……”
安庆王府。
容昭偏头:“我吩咐的事情做了吗?”
谢洪恭敬点头:“做了,消息已经放出去,世子且放心。”
容屏手背在背后,在屋中走来走去,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见容昭还有心情喝茶,瞪眼:“你到底看懂现在这个局势没?虽说在百姓中风评很不错,可朝中大臣们都很是不满,你的处境很糟糕。”
那些世家子们都在挨骂,而牵头带他们做这门生意的容昭,自然也要被骂。
在这门生意之前,容昭还有福禄庄与福禄轩,之前做这两门生意都被她找到了理由,让人没办法从“经商”这点攻击她。
可现在团团四面楚歌,风评极差,这就会牵连到福禄庄与福禄轩,给容昭盖上“商人夺利”的帽子。
哦,在其他达官贵族眼中,团团还不单单是夺利,而是单纯的丢人现眼。
百姓们很支持团团,可世家大族们反对声实在是太多又太急,那些御史们很快便要弹劾,容昭很可能被当今斥责。
况且,那些世家们嫌弃丢人,逼着世家子退出团团,这团团也就黄了。
综上,各种不利因素都叠满。
容屏是真觉得容昭现在处境非常糟糕,甚至已经在翻车的边缘。
可她竟然还不着急!!
然而容屏急成这样,容昭却只是淡淡道:“我知道,但是没关系,不影响大局。”
容屏:“……”
这还叫不影响大局?!
他捂着胸口,呻。吟着。
怎么办?
总觉得不孝女这么时不时刺激一下,他的身体可能坚持不了多久……
不行——
他得坚持,他得活着,否则安庆王府就真的完蛋了!-
那些与团团共进退的世家子今晚都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能和裴关山、裴承诀混的世家子都是家里比较优秀的那一个,如今到这种局面,不仅被长辈教训,还被族中许多人笑话……
委实让人咬紧后槽牙。
在家中长辈面前,他们咬紧牙关,一定坚持不退股,与团团共进退。
可当被关在房间后,他们却又忍不住深思。
这样折腾……
将原本自己的好名声折了进去,真的值得吗?
有人觉得值,他们坚信这样做是有意义的。
有人心中却也隐隐后悔,团团没什么利润,是典型的出力不讨好,现在又被人嫌弃、嘲笑,好像真有些不值。
也有人已经没办法判断值得不值得,局面已经如此,只能咬牙坚持。
可无论哪种思想的人,他们都被关了起来,不肯放出去。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
这团团,当真是要黄了。
然而没人知道,第二日一早,一个消息便在百姓中流传。
“什么?团团可能倒闭?”
“那些大人们觉得容世子等人做的这个团团丢人?呸,怎么会丢人?分明是做了大好事,便民惠民。”
“怪不得我今日没见到赵家公子,往日都能看到他与商户谈价,他很会压价,也让我们的拿货价低了不少。”
“不行,不能这样。”
……
团团倒闭,不单单是他们买东西时可能会多花钱,且不再如此方便。
更重要的是——
与团团相关的产业链全都要埋进去。
这也与容昭一开始给团团的定位有关,团团不单单是买、卖东西,还会提供一些岗位,派发一些手工活计……
而这些,都是对百姓们十分有利的一件事。
许多家庭刚刚欣欣向荣,这时若是团团倒闭,岂不是他们的希望全都跟着消失?
经济是个很神奇的东西,这也是容昭一开始便决定用资本撬动阶级的根本原因,资本与经济的能量,十分强大。
举个例子。
原本京中是一潭死水,那团团便是盘活这潭死水的存在。
因为团团,百姓们买部分东西时能够节约银钱,还有些不用的东西也能卖出去,这是节流,而团团制造的岗位和工作,就是开源。
开源加节流,势必让原本没钱的家里有了些银钱,而有了银钱,就会有需求。
需求会带动消费,会制造更多的岗位和工作需求。
这是一个很好的良性循环,而这个循环一旦开启,处于中间调度的“团团”就至关重要,不仅仅是对京中百姓,也包括乡下农人。
消息传到乡下。
岭村已经沸腾。
因着萝卜买了好价格,每日里的菜蔬、鸡蛋价格也都很不错,还能接些手工活,农人们在农闲时还可去团团兼职、打零工。
这段时间,岭村人生活好过了许多。
甚至有些家里已经置办上从团团处买的便宜大件,还有许多家里放着团团要收购的箩筐、草鞋等物。
现在你说——团团要倒闭了?
“不行!团团这么好的存在,为什么要倒闭?”
“那些当官的真是糊涂。”
“住口,不许胡说。”
“我说的是实话呀,天子脚下,朗朗乾坤,我还不信这么好的团团不能存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
……
百姓的议论达官显贵们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但无一例外,都不太在意。
毕竟,那些议论之声没办法伤到他们的根本。
也就是第二日。
朝上有御史弹劾安庆王、愉亲王、荣亲王、大理寺少卿等人教子无方。
致使安庆王世子容昭、愉亲王世子裴关山、荣亲王嫡次子裴承诀,及大理寺少卿之子关梦生等团团计划所有“股东”,行经商之事,全无世家大族风范。
在御史出列那一刻,所有人心中是同一个念头——
来了。
张丞相嘴角扬了扬,微微垂眸,遮住眼中的幸灾乐祸。
有人弹劾,也有人辩驳,朝上一片混乱。
但嗓门最大的还是不支持之声,毕竟,很多官员没为儿子据理力争,他们并不怎么认可团团。
永明帝并未当场处理。
但所有大臣都理解,总要给皇帝了解情况、思考处理方式的时间?
他们都以为处理结果第二日就能出来,所以当日散朝回去的人分成两种。
一种是晚辈没有参与,幸灾乐祸看好戏,一种则是愤怒至极,把关着的儿子再骂一顿,顺便想办法怎么摘出来。
可还没等他们想到办法,午时,皇帝急招一些大臣入宫,看起来似乎有急事。
这是永明帝打听清楚之后,十分生气,所以迫不及待便要处理那些胡作非为的小辈?
“临时会议”安排在御花园,皇帝已经坐在那里等他们。
等他们一到,行礼过后,便被赐座。
永明帝面前放着三个折子,他们不知道是什么,也没敢多看,全都垂着脑袋,一脸沉稳。
永明帝并未一开口就说什么处罚,只问:“那些小辈与劳什子团团,你们怎么看?”
多年皇帝,积威很重,他的话带着极大压迫,却又让人猜不出他的想法。
许多人都没说话,面面相觑。
永明帝拿起一块点心,一边吃着,一边淡淡道:“现下不是朝会,爱卿可以畅所欲言,便是说错了也不打紧。”
他这边显得很轻松,朝臣们也就轻松下来。
话音落地,终于有人开口:“此事早朝御史已经弹劾,实在是丢人,给我们大雁朝的官宦子弟抹黑。”
这人刚直,说话也难听。
张丞相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但他知道,若无意外,容昭他们就要倒霉了。
荣亲王与愉亲王当即就黑了脸。
虽然他们也觉得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很丢人,可那毕竟是他们的儿子,儿子丢人,老子的脸就在地上踩着。
——这一刻,他们无比羡慕安庆王不用上朝。
容昭明明是最丢人的一个,安庆王却不用在这里尴尬。
荣亲王半晌才抿了抿唇,尴尬道:“他们年岁还小,都没成婚,做事只凭一腔热血,确实有些不当……”
愉亲王赶紧点头,附和:“是呀,他们的本意是好的,现在也已经知错就改。”
乐亲王突然插话:“二哥、三哥,话不能这么说,他们一贯是京中年轻公子们的榜样,如今却是带着那么多人一起给我们抹黑,不该用年纪小搪塞吧?”
禄亲王摸着胡须,笑得和善,“还是太有主见了,之前他们也曾邀请过犬子,犬子蠢笨,也非双杰,不敢轻易掺和。”
乐亲王:“犬子也是。”
像是想到什么,他故作诧异:“三哥说已经知错就改,可我刚刚进宫之前还看到团团外送员在街上跑着,似乎并未知错就改……”
嘲讽!
这两人绝对在嘲讽!!
荣亲王和愉亲王气得磨牙,脸色也十分难看。
这两人一唱一和,分明是将他们的短全都揭出来,在皇帝面前抹黑裴关山与裴承诀,为他们儿子未来扫清前路。
太龌龊了!
可偏偏,他们完全不知如何反驳。
荣亲王与愉亲王黑着的脸,与旁边乐亲王与禄亲王带笑的脸形成鲜明对比,其他朝臣心思各异,但前面有亲王顶着,他们都没开口说话。
而正在这时,上首一直没说话的皇帝突然道:“朕这里收到了两道折子,都来自京城府尹,你们先看看。”
说着,他伸出有些苍老的手,将最上面的两个折子拿起来,往前推了推。
这是示意他们可以看。
众人皆是一怔。
他们首先就被两道折子怔住,京城府尹为什么要一口气上两道折子?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刚刚这样想着,便见荣亲王与愉亲王一人拿起一份,打开。
视线一扫,当即便变了脸,神情极为复杂。
乐亲王与禄亲王疑惑,忙探头去看,也是一怔。
皇帝这时淡淡解释:“第一道是万民书,是由京中百姓与京城周边村子一起签字的万民书,百姓们感激容昭、裴关山、裴承诀、关梦生等团团股东对他们的帮助,也希望朝廷不要怪罪他们,不要打击团团存在。”
闻言,许多人瞳孔一缩,满脸震惊。
竟然是万民书!
皇帝还在继续:“收到万民书后,京城府尹赵丰立刻放在折子里递上来,同时写了另一道折子,阐述团团对京城及周边百姓的帮助,包括收购农人卖不出去的作物,以及雇佣京城百姓,改变他们的生活。赵丰大赞容昭等人,称他们为有用之才,国之栋梁,一腔爱国之心令人动容。”
众人:“……”
相较于前一道折子,这一道就委实不要脸了!
若是他们早知道有万民书,也是要将容昭他们夸上天的。
谁这么和百姓对着干?
上头还有皇帝,和百姓公开对着干,那就是找死啊。
一开始没有万民书,只是百姓们议论,那边没有把柄,可万民书就是落在皇帝手上的把柄,随时可以因此处置他们!
挑起民愤这口锅,谁都不敢背。
顿时,在场许多人面色都变得难看,尤其是那名称容昭等人丢人的官员,此刻他的脸已经白了,整个人都精神恍惚。
太快了。
他们就算知道百姓很看重团团,也没想到这么快万民书就送上来。
百姓们天生害怕当官的,能拉动百姓写万民书,且在这么快时间送上来,必然是所有百姓自愿,且十分积极。
一个团团,竟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在场许多人都沉默了。
荣亲王在愣神过后,很快反应过来,他儿子是三大股东之一!
当即脸上就露出笑容,将万民书的折子铺开放在茶几上,声音带着压制不住的兴奋:“哎,真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做出这般大的动静,看来百姓们很喜欢团团。”
愉亲王嘴角一扬,眼睛弯了起来,“是呀,团团对百姓的帮助竟如此之大,哎呀,我家那小子也真是的,竟然不告诉我。”
荣亲王:“我家那个臭小子也是,什么都不说。也对,他从来不是个爱钱之人,一直想着为国为民效力,原来整日里不顾体面都是为了百姓。”
愉亲王:“有这样一份心,他们竟然还不愿意说出来,让旁人误解嘲讽,唉,真是愚钝啊。”
又是一唱一和!
不过这是换成是荣亲王与愉亲王一唱一和了,乐亲王与禄亲王脸色越来越难看。
完全的两级反转。
张丞相彻底垮了脸,脸上的难看几乎掩饰不住。
——他真没想到团团影响力竟然这么大!
——容昭那家伙,看来这次又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不,不仅不会受到影响,恐怕……
刚刚这样想着,便见皇帝果然露出一脸赞赏,为这件事盖棺定论——
“近日你们许多人上蹿下跳,连利国利民的好事也觉丢人,朕觉得,你们才是真丢人。”
“团团惠民利民,是桩好事,当值得大力支持,朕便为团团免了商税,让他们更好的利国利民。容昭、裴关山、裴承诀等人,也都年少有为,实乃我朝未来,大雁朝有如此多青年才俊,何愁不兴?”
张丞相心中一沉。
这评价……
实在是有些高了。
荣亲王与愉亲王喜形于色,而禄亲王与乐亲王则脸越来越黑。
那些“上蹿下跳”的官员们,脸越来越白,几乎坐不稳。
团团之事就此解决,有万民书,有京城百姓的保驾护航,他们实在是没办法刁难,而且皇帝也给这件事做了总结,再无异议。
从今天开始,团团便是官方和百姓认定的——利国利民。
而团团那些股东们,则也是盖了章的——青年才俊。
走出御花园。
荣亲王扬起满脸笑,声音洪亮:“哎呀,那容昭确实有些本事,不赚钱的生意就赚名声,看来本王还没我家承诀想的长远,不能入朝为官,他们做的事情,却不亚于入朝为官。”
愉亲王立刻大声附和:“对,本王知道关山与容世子、裴二公子都是青年才俊,他们一起做的生意,啊不,现在不能说生意,而该是壮举,他们一起做的壮举,当是十分有意义。”
荣亲王转头看向两个弟弟,“对了,我记得他们也曾经邀请过四弟五弟家的晚辈,怎么?他们是为什么不参与来着?莫不是不愿利民惠民?”
他故意的!
乐亲王和禄亲王脸都绿了。
张丞相面无表情往前走,心中将三个不成器的儿子大骂一顿。
今晚,大概京中各府又要响起打儿子的动静了。
御花园内。
能想到团团这样的好“生意”,又能带着京中世家子们一起干,那容昭或许有一颗爱民之心,但也确实很聪明。
永明帝垂眸,手指扣在第三份折子上,遮住眼中情绪。
——那容昭远比想象中聪慧。
第三道折子来自容昭,并未申诉,也未表功。
这是团团所有走街串巷外送员的名录,清楚罗列着他们的来历以及身家信息,甚至还有他们的简单介绍。
——容昭这是将一条信息渠道送给了皇帝。
今日无论有没有万民书,有没有赵丰的折子,就为这个,结局已定——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朝臣:不说了,回家打儿子!
本文即将进入高潮单元,给你们看看什么叫做——终极营销。
第48章 分钱
近日朝中本就有些乱象, 因团团而弹劾的那些人,其实本质是在攻击裴关山等人身后的势力,也顺道将青年才俊一网打尽, 给自家后辈入朝时削减难度。
三位皇子党、中立党、浑水党……朝中党派太多,平日里争吵、互相弹劾也很多。
皇帝一开始没回应,后来又引导许多人表达不支持态度,最后再祭出“万民书”, 可以说直接将那群公开表示团团“丢人”的官员攥在手上。
将跳得最厉害、他最不喜欢的官员处置了, 再给类似于张丞相这样从头到尾没说话、却推波助澜的官员一个警告。
这件事以皇帝很满意的结果收尾。
那些之前表达不满的官员,也包括乐亲王与禄亲王, 垂头丧气回府。
乐亲王府。
乐亲王世子裴律正在等着他爹回来,远远看到,立刻迎上去,迫不及待问道:“父亲, 怎么样?皇上如何斥责他们?”
他的眼中带着兴奋的光芒。
作为同龄人, 又同为亲王之子, 他可以说一直被裴关山裴承诀压着打, 哦不,现在还得加上一个容昭。
能看他们的好戏,他如何不兴奋?
乐亲王闻言, 缓缓扭头看向他,面无表情,“你当时是为什么不参加团团计划来着?”
裴律一愣,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因为没有赚头啊,而且这样折腾, 实在是——”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乐亲王举起了鸡毛掸子。
裴律大惊:“爹!!”
怎么回事?
之前他爹不是还夸他吗?
好不容易在“双杰”衬托下还能被夸赞, 怎没过多久,竟然又揍他?
禄亲王府。
他们家几个儿子同样被老爹追得上蹿下跳,昨日在“团团股东”府上发生的事情,今日立刻重现。
昨天打儿子的是一波,今日打儿子的是另一波。
“爹!我错了!”
“我以后一定和容世子搞好关系,争取——哎!爹你干嘛还打我?!”
……
张丞相府。
与乐亲王、禄亲王一样,回府看到张三“贼眉鼠眼”,张丞相立刻抄起棍子便要打人,满脸怒气。
“爹!你干嘛又打我?!”张三不服。
张丞相喘着粗气,骂道:“你个不成器的东西,之前天天跟着容昭,消息打听到了不回禀,好事儿你也赶不上趟,真是没出息!”
张三委委屈屈:“我……”
——他明明赶上了,他那么大一个福禄庄啊!
然而张丞相觉得他是狡辩,继续要揍他,老大在旁边看着,老二赶紧让人去叫丞相夫人救场。
没办法,谁让他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难兄难弟”。
果然,丞相夫人来了立刻拦着,对着张丞相瞪眼,“长言最近长进了许多,还帮着府上做事,你莫要再随意打他。”
张丞相一怔,狐疑:“他帮着府上做什么?”
他怎么不知道他家老三愿意帮府上做事?那还是他家老三吗?
丞相夫人:“采买的活计。”
完蛋了!
张长言心里咯噔一下,转头就跑,健步如飞。
张丞相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举着棍子去追,咆哮:“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你要气死老子啊!!你竟然还敢用团团,我打死你!”
与挨打的各府不同。
原本关着不让家中晚辈出去的各府,不仅将人放出来,还态度大变,与昨天完全是两个态度。
比如说赵家公子,就是那个被大儒撞见的世家公子。
当他从房间浑浑噩噩被放出来时,还以为老爹又要打自己,当即便缩了缩脖子。
他很难受,又很委屈。
为什么明明是件好事,却要被如此谴责呢?
面子真的有那么重要?
然而——
“什么?!百姓上了万民书,团团被皇上夸了?!”
他爹笑得十分和蔼,语气温柔:“不仅团团被夸,你也被皇上记住名字,亲口夸赞,那团团,你们还可以继续做下去,好好做。”
赵公子愣了好久,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呜呜呜,果然,团团是好的。”
“容世子说得对,我们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百姓会看到。”
“哇呜呜呜,我以后一定好好干团团,为百姓牟利呜呜呜……”
……
值得了。
他们做的事情,真的值得。
有万民书才有后来的夸赞,他们做的事情,百姓看在眼里,那些辛苦,也就都是值得。
——容昭果然说得对。
杨家公子属于隐隐有些后悔那一派。
他内心的热血比其他人少一些,而且,他在府中的处境也不是很好,如今不仅被关起来挨骂,还连累母亲……
杨公子就有些后悔了。
做这个团团,明明什么也没有得到,为什么要被如此批判?
他是帮助了百姓,可朝中许多官员都不认可。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呢?他帮了百姓,可百姓除了私下夸他几句,还能为他做什么?
父亲说过,混迹官场,最重要的是圆滑,随波逐流,是要看到实际利益,而不是年轻人的冲动与莽撞……
杨公子想,等他爹回头,他就告诉他爹,他同意退出团团。
心中有了决定,可却又止不住的心情低落。
他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眼神有些空洞。
杨公子想到那日帮着搬货时,那些外送员脸上洋溢的笑容。
也想到每日从街口路过,看着百姓们交货、买东西满脸笑时,心中升起的满足感……
明明退股才是最正确且最适合未来朝廷官员的抉择,为什么他心中酸涩难耐?
刚刚这样想着,便看到大门被打开,他爹带着人进来,他娘也跟在身后。
杨公子立刻站起来,他想说出自己的选择,却在开口的瞬间,眼眶一红,心中难受。
然而,没等他开口,他爹扬声道:“出去吧,那团团虽然没什么利益,但有万民书,有皇上的认可,你们继续下去,也能得许多好处,便于未来入朝……”
后面的话杨公子都没听清了。
他愣愣站在原地,脑海中回响着刚刚他爹的话:万民书、皇上的认可……
他爹是个官迷,也是个十分会做官的人。
虽然官位不高,但很聪明,未来不管三位皇子谁上位,他爹应当都能继续在朝中生活下去。
所以,他爹哪怕依旧不认可团团,却因为百姓的态度、皇帝的态度,意识到团团对他们的好处,让他继续下去。
杨公子却不在意他爹的态度。
他突然就红了眼睛,僵硬而郑重地点头。
他做的事情,怎么会没用呢?
百姓记得他们做过的事情,感激他们,愿意为他们送上万民书……
帮助百姓、经营团团,都不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而是为国为民,惠民利民,这天下,终究还是清明,这朝堂,终究不是一团浑浊。
原本一直动摇的心突然就坚定下来。
不仅仅是现在,哪怕未来入朝为官,也当记得——为百姓做的事情,从来不是没有意义。
这世间,并非只容得下随波逐流的圆滑官员。
若想朝廷不再浑浊,天下清明,当要做更多的努力!-
安庆王府。
容屏古怪地看着容昭,眼神狐疑:“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团团有万民书保驾护航,皇帝做了决定,当然要第一时间将消息告知百姓,向他们传达——天子爱民。
也因此,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团团计划已经不容置喙。而团团计划的股东们,都是皇帝盖章的青年才俊。
再联想容昭之前的淡定,容屏很难不怀疑她是不是提前就做好准备。
容昭端起茶盏,云淡风轻,“我不是说过吗?不用担心。”
容屏:“……”谁知道你这么稳?!
他缓缓在旁边坐下,明显是还有些没回过神。
容昭见此,想到这是自己爹,便给他解释:“团团计划注定赚不了什么钱,那便干脆将其定位为服务百姓,而不是牟利。”
钱和名,总得赚一个,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后者。
所以,她拉来的投资来自一腔热情的世家公子,而不是想要赚钱的人。
制造就业岗位、压低价格、解决滞销农产品、派发手工……这些都赚不到钱,但能形成一个产业链,将全部百姓与团**在一起的产业链。
就像是四大亲王、张三他们,只要上了她的船,成为“利益共同体”,他们就会殊途同归,站在同一个阵营。
当然,这是从利益的角度分析。
事实上,他们为百姓做的事情,百姓们也都看到,并且十分感激,这是情意。
利益加情意,事情当如预想中发展。
况且,她那最后一道保险,也能保证团团与自己,万无一失。
只恐怕……
她要彻底进入皇帝的视线了。
容屏有些恍然,他缓缓点头,思索着。
他这不孝女,确实有些手段,似乎不单单在经商上面?
半晌,他又道:“既然能赚许多名声,那你为何不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只要名声够大,百姓支持你,他日身份暴露……”
容昭看向他,摇头:“不行,名声过大,这不是招皇帝忌讳吗?届时直接悄悄将我处理,谁能知道?”
她的目的是当一个让人无可奈何,却又绝对不能杀的存在,而不是皇帝忌讳的存在!
容屏承认,容昭说的很有道理。
不过,他还是睨了容昭一眼,“当今宽和,不拘小节,不会因为你的名声太大就处理你的。”
然而容昭沉默片刻,突然道:“那也未必。”
容屏一愣,疑惑地看向她。
容昭却不再说话-
郑柱子架着马车,在巷口扬声喊道:“送货了,今日有一批麻布,数量少,先到先得,还有各种大小的陶罐,价格实惠,要的快来预定!”
喊声响起,无数人放下手上的东西,轻车熟路走向马车,脸上带着笑意。
“麻布我要,陶罐也要,再给我看看目录,还有何物?”
“手工做完了,你检查一下。”
“咦?今日菜蔬价格怎么又降了?你们找到更低价的货源了?”
……
郑柱子摇摇头:“并未,是因为商税免了,股东们商量,便将这税钱当成给诸位的实惠,价格就降了点。”
“真好呀,团团果然不为赚钱,利民惠民。”
“是呀,今日我又看到赵公子他们,皇上体谅我们,量那些人也不敢再说什么。”
“可不是,容世子他们都是好人,宵小之辈,怎可能轻易伤害他们?”
“那我们可是不干。”
……
郑柱子这时笑着掏出一大包东西,眉开眼笑:“容世子说,这次多亏诸位签万民书解救他们,无以为报,便让团团工坊制了些豆干,来,一人一包。”
“哎呀,太客气了,这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可不是,若不是昨日我在上工,定也要签字的。”
“嘿嘿,我签了。”
“你都不会写字!”
“我让人代签,随后盖了手印啊。”
……
郑柱子看着这一幕,心满意足。
自从有了团团,他的收入上升,收入更加稳定,且更加受百姓喜欢,每日路过街道,都会有人热情与他招呼。
郑柱子非常喜欢这样的日子。
所以,他不喜欢团团出事,也祈祷着——容世子他们能一帆风顺。
团团在一片赞扬与期待中恢复,那些世家子们再出来时,像是打了鸡血,个个都是一身干劲,为团团挥洒汗水。
于是,容昭便从中解放出来。
已是九月底,又到了一月一度的福禄庄分红日。
张三昨日虽然被打得屁滚尿流,但今日想着领钱,又兴奋地从床上爬起来,在二哥掩护下,偷偷摸摸出府,前往福禄庄。
福禄庄依旧爆满。
两人今日来的是“福禄庄之琉璃梦境”,有人正在大宴宾客,所以十分热闹,外面也挤满了马车,他们的马车夹在后面,一点也不显眼。
两人偷偷摸摸往后门走,准备去寻容昭。
张长言被张丞相打过一顿,此时依旧鼻青脸肿,伤口还没消下去。
张长行忍不住抱怨:“你说你,干嘛非要接过府上采买活计,虽然用团团可以省钱,但只是买些菜,也没省下多少银子啊,还白白挨顿打……”
从张三这么做开始,就注定张丞相可能会发现。
而一旦发现,就是一顿暴揍。
张长言瞪眼,嘴角一痛,他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冷气,声音含糊:“嘶——什么没多少银子?咱们最近出去吃面还能点个萝卜干,难道不是这些银子的功劳?”
这倒也是,但说起这个,张长行:“……萝卜干味道确实不错,但吃太久,有点吃吐了。”
如果兜里没钱,那最近走哪儿都是萝卜干。
张长言:“团团外送员说,主要是为了处理京城周边滞销萝卜,你不知道,听说京城萝卜价格不错,竟然还有临府农人挑着萝卜来卖,可不得多做萝卜干?”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据说剩下的萝卜不多了,萝卜干也要储存着慢慢卖,接下来团团工坊主要制作黄瓜相关吃食。”
萝卜之后……黄瓜又滞销了。
当然,就算不是滞销,被团团这么一搞,黄瓜价格就要上去,农人们就能多赚些钱。
张三倒还有些期待。
萝卜配窝窝头吃烦了,但黄瓜还没开吃。
也不知道团团工坊会怎么做?
那容昭也是有些本事,卖不出去的果蔬也能制作成极为好吃的小菜,风靡京城。
张三想到这里,突然道:“容昭那十万两的悬赏花得挺值的,府上一大帮厉害的厨子,随随便便就能搞出些好吃的,我若是有钱……”
话音一转:“那我也舍不得,十万两,太多了,还是等着团团工坊的东西吧,黄瓜之后还有花生与番薯,想来都是美味。”
他吧唧吧唧嘴,很是期待。
张长行十分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眨了眨眼睛,心情复杂,“你接过府上采买活计也不是什么坏事,现在竟然连农事都头头是道。”
“和外送员接触多了,知道的就多。”张长言随意道,没放在心上。
张长行却是颇为感慨。
他们家老三以前是典型的五谷不勤,花钱也没个数,要不然也不会一口气与容昭合作两万两的生意。
可自从缺钱后,他不再混迹于青楼赌坊,不仅知道如何节省,还知道了更多百姓们的事,以前张二觉得张三不成器,哦,现在张丞相也觉得张三不成器。
但对比以往……张三真的变了许多。
张二沉默一瞬。
——他自己好像也变了些?
刚刚这样想着,便听见前方庄园传来热闹的嬉笑声,整个福禄庄都热热闹闹,流水一样的东西往前面的宴席送去。
两人虽然很馋,但又同时一喜。
——他们这么大一个福禄庄,生意真好呀。
——生意好,便是钱多。
张长言一脸骄傲:“爹还说我没赶上好事,我这么大一个福禄庄就摆在这里,还能不是好事?!”
只可惜,不能随随便便拿出去炫耀。
张长行:“……等以后张容两家和缓,我们的股东身份就能透露出去。”
张长言重重点头,期盼着那一天。
在两人说话间,他们走到福禄庄会客堂。
容昭坐在书桌前,正在写写画画,两人立刻抬脚,快步走进去。
容昭头也不抬:“来了?”
张长行露出笑容:“来了,我们来领这个月分红。”
张长言眼睛一眯,狐疑:“你不会是不想给我们吧?”
前面的分红他好像都没落在手上,过了这么小半年的苦日子,他总觉得容昭不会爽快给他们分红……
奇怪的错觉。
容昭抬头,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声音淡淡:“你哪看出来我不想给你了?拿着钱去找团团多买点核桃。”
——他猜对了,她确实有点不想给。
不过,现在给出去,未来也不是不能再想办法弄回来。
张长言:“?”
他一怔,茫然开口:“为什么?”
“补脑。”容昭将旁边的收据拿起,从桌面推给他们,“你太蠢了。”
张长言:“!!!”
他好气哦。
张长言想发火,然而张长行已经激动上前,扫过收据,随即一脸兴奋,眼睛瞪大,搓搓手——
“这一个月就有六千多两?!太好了!”
上一次是八千多两,可那是将近两个月的。
这一个月本以为会下降很多,毕竟很多人都提前预定,没想到竟还有六千多两。
容昭云淡风轻回了句:“因为福禄庄又开了分庄,所以能接待更多客人,这个月分红才会多,账本在这里,要看吗?”
她倒是不昧这些钱财,零头都结算给他们。
张长行拿起笔就签字,猛地摇头:“不用,我们相信容世子。”
主要是一个月分红六千多两太多了,不用担心被人昧下,况且,他们每次缺钱至极时,就会来福禄庄看账本,知道不会出错。
张长言始终狐疑地看着容昭。
这钱……
拿得这么爽快吗?
一直到签完字,张长言都有种十分不真实的感觉。
等到容昭让人将银两给他们,又让人将他们“送”出去,他反反复复摸了摸银两,终于确定——
容昭爽快给他们结算分红了。
上一个月结算时也很爽快,只有一开始那个月不爽快,不过,那时候容昭太忙,而且不是月底不好算账,也理解。
张长言:“我以前真是误会阿昭了,他确实不是那种人,第一个月没给我分红,真不是故意,你看后面,他分红给的多爽快。”
张长行重重点头:“可不是,容世子是爽快人,真把我们当兄弟。而且,琉璃梦境肯定不止花费两万两,四万两、五万两都有可能,他却依旧按照比例给我们分红……”
张长言:“好兄弟啊!”
张长行:“好兄弟!”
感叹完,两人看着怀中的银两,顿时眉开眼笑,脚步雀跃回府。
“有钱了。”
“这回终于有钱了!”
“哈哈哈,我们的苦日子彻底结束。”
一直到回到张府,两人心情都很雀跃,对视一眼,直奔张长言的院中,准备开始分钱,背影都透着喜悦与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们没注意到——
张大张长知疑惑地看着他们背影,狐疑道:“这两人真是越来越奇怪,怎么心情又变得这般好?”
他转头问下人:“查得怎么样?”
下人:“还没查出来,但应当是快了。”
张长知点点头:“一定要盯紧,尽快查出他们有什么秘密。”
“是。”
张长言房内。
关上门,点上蜡烛,两人对坐,美滋滋分钱。
张长行严肃起来,“得把外面借的钱都还了,免得给父亲查到,走漏消息也不好。”
张长言:“那还,最近他们确实催我,卢家那小子的钱得赶紧还,五百两,还有孙家四少,一百两,周家六公子……”
他一笔笔将要还的钱数出去,面对的堆头越来越少。
张长行:“我们还挪用了府上几千两,随时都可能被发现,至少得先还三千两,这样欠得就不多,比较好蒙混过去。”
张长言:“那再扣掉三千两,还剩下……咦?五两?!”
两人:“……”
他们对视一眼,突然就沉默了。
分完钱——
咋就又没钱了?!
他们不是才刚刚领到分红吗?!
张三震惊了,反反复复看着面前的银两。
张二思索半晌,痛苦道:“为了还账,这一次的分红确实留不下,我们……又没钱了。”
晴天霹雳!
想象过去的苦日子还要再过一个月……张三痛苦面具。
张二沉默片刻,只能安慰:“下月,下月就好,下月的分红到手,我们没多少外债,就能留下大半,过上有钱日子。”
张三:“二哥,下月分红拿到,我要包福禄轩一个月!”
老二没有阻止,反而看着桌上那孤零零的五两银子,咬牙切齿:“包四楼。”
张长言跟着磨牙:“好,我们包四楼!”——
作者有话要说:
张三:艹,我那么一大堆钱呢?!
张二:QAQ
兔崽:虽迟但到的更新……QAQ
第49章 好穷
张家两位公子只能靠着对未来的美好幻想, 撑过眼前的“苦日子”。
苦尽甘来。
撑过苦日子,好日子就来了!
届时,福禄庄、福禄轩,他们全都吃得起。
当夜,张二与张三“抵足而眠”,分红就放在他俩中间,这么好的待遇, 除了这笔分红, 大抵也只有“安庆王世子容昭”的那张欠条。
两人抱着分红睡觉,毕竟,这样的快乐……只能持续到明天。
明天过后,他们便只剩下五两银子。
——又得窝窝头配萝卜干。
福禄庄。
容昭送走两人后,处理完福禄庄的事情,见天色已晚, 便赶忙坐上马车, 往安庆王府赶去。
依旧是无名驾车, 谢洪与石头陪同。
谢洪好奇:“世子, 真要将这么多分红给他们吗?”
跟着容昭时日久了,又是安庆王府的心腹,什么都知道, 自然也了解到容昭是想要“欠”许多人钱。
爽快将银两结算,能达到目的吗?
容昭平静道:“要马儿干活,总得给马儿吃些草,我言而有信,不可能赖账不还钱。”
如今不过是她的计划刚刚铺开, 此时怎能损害名声?
福禄轩与福禄庄告诉全京城人,跟着她容昭能日进斗金。
团团又告诉全京城达官显贵, 跟着容昭能赚得百姓中的名声。
利与名都能得到,这个印象才刚刚铺开,怎么可能自己给自己拆台?故意拖欠人分红?
容昭意味深长:“再说,就像是放风筝,我手中握着的线也得时松时紧,才能让风筝分得更高,达成自己的目的。”
谢洪恍然大悟。
石头一脸崇拜:“世子英明。”
谢洪也赶忙点头,一脸骄傲:“我们安庆王府世子虽……但绝不比京城任何一位公子差,什么张家、亲王的,都在世子掌握当中。而且,不过是区区六千多两,与世子的财富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他舍掉的内容是——虽为女子,却比其他男子强了数倍。
谢洪是个有分寸的人,甭管府上他们内部怎么说,在外面,哪怕就是马车内,也绝对不会提敏感词,泄露容昭身份。
谢洪跟着容昭越久,就越是为他们家世子而骄傲。
然而,他话音刚落——
容昭原本淡定的神情垮下,一脸心疼:“六千多两,好心疼。”
大抵是“资本家”的通病,从兜里拿钱给别人,太痛苦了。
尤其是来到这个世界,确定“欠钱”的目标后,每次给人分钱,她便觉得十分肉疼。
谢洪:“???”
容昭折扇敲着虎口,不住叹气:“那张大公子张长知,怎么还没发现两个弟弟的异常?我都快等的不耐烦了,六千多两,心疼啊心疼。”
要不——
她想办法给张大透露些信息?
谢洪:“……”
外面驾车的无名手一抖,嘴角抽了抽-
还完大半欠债的张长言与张长知再次穷了,揣着兜里仅剩的五两银子,两人都觉得空荡荡的。
张三叹气:“我都把钱还了,他们竟然没想请我们吃顿饭,太抠门了。”
张二:“……”
虽然他是亲哥,但也觉得张三这话有些不讲道理了。
借钱这么久才还上,没有利息也就罢了,竟然还指望债主请客?
没把他们打出来就算好的。
不过,他们兜里只有五两银子,如今请客首选福禄轩,其次德顺轩,哪个都不是他们请得起的,还不如……假装无事发生。
两人说话间路过福禄轩。
张长行不敢多看,他怕自己看几眼就想进去吃,匆匆往前走。
张长言却停下脚步。
张二皱眉:“你干嘛?”
张三咽了咽口水,突然道:“二哥,你说我们去一楼怎么样?五两银子,够了。”
张二:“……”
是够了。
但是——
张二拍了他一下,骂骂咧咧:“且不说你能不能订到位置,张丞相的公子在一楼吃饭,消息传出去会被笑死的!”
这年头人都好面子,要不然团团也不会被攻击成那个样子。
他们去一楼与贩夫走卒一起抢菜,那就意味着丢人,是绝对不可以的。
张三闻言,垂头丧气。
张二:“走吧。”
张三还是没懂,继续提出建议:“用爹的金卡会员?”
张二微笑:“福禄轩要登记,爹下次来要是看到,能把你抽死。”
张三:“……”
他还是不死心,继续提议:“若不然我们等一等,看能不能等到其他世家公子,咱们是张家人,肯定有人请我们!”
张二微顿,有些迟疑。
他没这么干过……总觉得有失体统。
张三急了,忙道:“二哥,你想想福禄轩里面多少好东西?咱们也许久没有去吃过了。”
他咽了咽口水,继续卖力诱惑:“红烧肉、东坡肉、烤鸭、炸酱面、葱油拌面、蛋糕……”
张二:“等,我们等等!”
然后——
他们等啊等,等了至少一刻钟,愣是没等到一个相熟的世家子!
只有一些小世家的公子进去,但那些人级别太低,平日与他们没交集,也不太敢邀请他们,他们更是不好主动去蹭。
这就麻爪了。
张三:“怎么回事?以前爱请客的那些人呢?怎么现在一个都不出现?他们已经不在福禄轩吃饭了?”
没道理呀,福禄轩的位置还是要靠抢订,明明还很热门。
张二沉默片刻,突然道:“好像都是团团股东,去经营团团了……难道是最近很忙?”
话音落地。
两个熟悉的人影出现——裴承诀与裴关山。
这两人以前不对付,鲜少能凑到一起,但自从一起经营团团后,倒是偶尔能看到他们还算“和平”的走在一起。
张二和张三看过去。
张三一喜:“他们要去福禄轩吃饭?”
张二赶忙拉住他,相当无语:“我们与他们关系不好,你别凑过去,上次大哥还与他们针锋相对,嘲讽过团团。”
也正是因为张长知之前嘲讽过团团,如今皇上盖棺定论,他只能在家躲一段时间,没敢出来。
张大最近脾气不太好,他们都不敢回家被他骂。
张长言脚步迟疑。
而这时,正在“讨论”谁请客的裴承诀与裴关山见到二人站在福禄轩不远处,微微一怔,随即满脸带笑,自然而然上前招呼。
裴承诀:“是张二公子与张三公子啊?好久不见。”他十分热情。
裴关山没说话,但也扯了扯嘴角,态度客气。
这可太罕见了!
张长行愣了愣,却还是客气道:“长行见过裴世子,裴二公子。”
裴承诀赶紧扶着他们,笑得越发温柔,“二位是要去福禄轩用膳吗?正好我二人也没吃,可以结伴。”
张长行一喜。
——好事啊。
——虽然不知道裴承诀与裴关山为什么要请客,但有饭吃!
张长行正要答应,这回反而是张长言上前一步,突然插话:“裴二公子想邀请我们兄弟吃饭?”
缺钱太久,张三对花钱有种特别的敏感直觉,他隐隐觉得不对劲。
有种钱包要遭殃的感觉。
况且,他曾经被容昭坑过一次!
果然,裴承诀笑得无懈可击,态度自然,语气轻柔:“我二人今日没带福禄轩会员金卡,恐需要……”
——他们才是蹭饭的!
张长言心头一跳,一把抓住张长行,扯了扯嘴角,直接打断裴承诀的话:“我们也没带,没有会员,恐怕进不去福禄轩的大门。”
裴关山面无表情补充:“德顺轩也可。”
张长行:“……”
张长言差点跳脚,瞪着裴承诀与裴关山的眼神像是在说:你们竟然想让我请客?还是人吗?!
张长言拉着张长行就走,只留下一句:“我二人还有约,你们自便。”
说完,背影匆匆,很快消失在福禄轩外面。
裴承诀与裴关山对视一眼,裴关山:“我就说这招没用吧?”
裴承诀感叹:“我哪里想到,团团股东没钱变得抠门,非团团股东的张家公子,也这么抠门。啧啧,以前都说挥金如土的张家公子,现在看来,不过如此啊。”
太抠门了。
以前谁说张三公子豪爽来着?如今看来,也抠得很。
然而他们不知道,张家兄弟比他们还穷。
“原来裴世子与裴二公子是想我们请客,幸好跑得快,否则都付不了钱。”张二叹口气,“去吃面吧。”
张三视线看着前面路过的团团板车,咽了咽口水。
那团团板车上拉着许多福禄轩甜品,现在显然是甜品配送时间,诱惑的他现在都想去——拦路打劫。
到底克制住。
张三抬手摸了摸下巴,想到刚刚的裴关山与裴承诀……
怎么现在京城世家公子越来越穷呢?
以前他们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若不是为了面子,恐怕在付钱时还会争抢起来,谁都想做主家请客。
怎现在都这么穷?
世家子的聚会……似乎也好久没开了,他连免费的糕点都蹭不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全京城怎么就穷了呢?分明大家都拥有不少东西啊?
他与二哥拥有福禄庄,穷。
四大亲王拥有福禄轩,也穷。
京城世家子们拥有团团,还是穷!
——这不都是好生意吗?怎么拥有越多就越穷?
张三不理解!!
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张二:“喂,你在想什么?”
张长言猛地摇头:“没什么,去吃面吧。”
算了,不想了,他还是继续等好兄弟容昭下个月给他分红吧!
届时,他就能富起来-
京城公子们都穷了,容昭此时也遇到点麻烦。
——有人上门说媒。
当然,京城的世家子用不着媒婆上门,都是互相之间相看,看上了就来透露信息,若是两家一拍即合,就可以正式说亲。
也因此,今日有位官家老太太亲自上门。
这位身份挺高,是三皇子裴钰生母刘淑妃的母亲,刘家是京城响当当的世家,便是皇上也要给些面子。
老王妃带着王妃亲自接见。
这是女眷之间的交流,容屏在书房急得团团转。
转头一看,容昭在亲手泡茶,他当即就黑了脸,阴嗖嗖道:“刘家上门,这是三皇子拉拢你的信号,你怎么还这么淡定?”
之前因为五皇子生母出事,三位皇子顾不上容昭。
等后来他们顾得上,容昭又带着京城世家子搞什么团团,名声堪忧,三位皇子便都没有动静,静观其变。
现在事情解决,且他们看到容昭的能力,又开始行动了。
三皇子之前一直没动静,这次一出手就是大动静。
——联姻。
容昭给她爹倒杯茶,心平气和,“爹,你着急也没用啊,这件事需得祖母与母亲应对,她们肯定不会答应。”
废话,她是女扮男装,赵氏和林氏除非是想死,否则怎么可能答应?
容屏端起茶盏,一口将茶水闷下去,眉头一皱:“烫,你这泡的什么茶?”
他放下茶盏,说正事:“拒绝三皇子的联姻,就与当初拒绝五皇子一样,你这是倒向大皇子?”
容昭摇头。
容屏也知道她不会选择站队,并不意外,继续:“那你还得拒绝大皇子一次,这样的话,你就完全将自己架了起来,一口气得罪三个皇子!”
容昭:“也不一定,也许是都不得罪?”
容屏摇头:“中立派不接纳你,三位皇子就会一直拉拢,你又没有明确站位,他们还会忌惮你、不信任你。”
顿了顿,他道:“而且,你得罪五皇子时场面不好看,如今直接拒绝三皇子联姻,也不会好看。”
之前他们商量过,破局的办法是——
不得罪三位皇子的拒绝。
可现在,摆明是得罪人的拒绝啊。
就算有四大亲王转圜,恐怕也不大好,而且,三位皇子就算不针对他,也不会多亲近他。
可别忘了,他们当中还有一个未来皇帝。
容昭吹了吹茶盏,喝两口,这才道:“可是,没有其他选择。”
她之前的方案是游走三人之间,都不得罪,她也相信自己的手段能与三人都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可裴钦打乱她的原定计划。
裴钦能看穿她的身份,她不能与裴钦太近,那就不能与大皇子、三皇子太近。
如今三皇子的手段是联姻,更没办法都不得罪了。
——方案要变。
容屏听的脑袋都炸了。
他眉头紧锁,几步走到容昭旁边坐下,偏头看向她,“这还只是一重危机,你如今名声大,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今日只是三皇子,他日还有京中无数贵女,这怎么办?”
容昭眨了眨眼睛:“要不说我克妻?”
容屏:“……那也得先有个妻给你克。”
容昭:“说我身体有恙,不举?”
容屏:“……”
他简直听不下去,瞪她一眼:“你住口,想丢人丢到全天下啊。”
容屏头疼欲裂。
这些理由都不行,他们这边拖着,也怕皇帝突然赐婚。
而且……六娘女扮男装,便是到了年龄也不能婚配,容屏心中还是隐隐心疼。
容昭听到这个理由不能用,有些失望,收回视线,放下茶盏,摇摇头:“那便走一步看一步,如今还没到山穷水尽,不着急。”
容屏:“……”
他都要急死了!!
容屏说不出话,熟练地从兜里掏出一瓶药丸,给自己喂了两颗,嚼吧嚼吧吃了,这才道:“幸好有药,不要我得被你气死。”
容昭:“……爹,那是补药。”
容屏瞪她:“你管我?!”
容昭:“行,你高兴就好,吃完了让人再给你配。”
容屏还想说什么,老王妃身边的丫鬟偷偷过来,神色有些焦急。
容屏赶紧站起来,几步上前:“有什么消息?”
容昭也看了过去。
那丫鬟迅速说道:“刘家说亲的女郎是——刘家长房嫡女,刘婉君。”
容屏倒吸一口冷气。
容昭也微微皱眉。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她知道了不少消息,对京城的人物也有了解。
如果裴承诀、裴关山是京城公子中最出众的,那刘婉君就是京城小姐当中最出众的,这些年刘婉君名声很响亮,才貌双全,京中许多公子都梦想着娶刘婉君为妻。
但刘家一直没有透出口风。
容屏之前说过,刘家这位嫡女可能是为三皇子夺嫡而准备,如今正是关键时候,刘家的目标可能是裴关山与张家公子,拉拢中立派。
——没想到如今竟然说亲容昭!
这可是三皇子嫡亲的表妹,年少时被太后养过,皇帝也颇为满意,如果不是刘家与三皇子为了利益最大化,刘婉君与三皇子又差了九岁,她如今就是三皇子妃。
京中女孩议亲早,刘家将最好的刘婉君养到十七才准备说亲,可见刘婉君亲事的重要。
容昭想,这果然是古代。
刘家、三皇子裴钰都只讲究利益最大化,才没人去管刘婉君的想法。
谁合适,谁有利于夺嫡,谁就是她未来的夫君。
在这样的封建王朝,女子身份,天生就受到许多束缚。
容昭这具身体若不是一早就“女扮男装”,她来到这个世界,恐怕也不太能施展开手段,可见女子被约束多严重。
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容屏揉着脑袋:“将刘婉君都给拒绝了,那就是告诉三皇子——容家不与他一道,妥妥得罪人!”
能用刘婉君说亲,三皇子是拿出最大诚意。
他急得在屋里团团转,答案只有一个,可带来的后果很难收场。
他看向面无表情坐在那里的容昭,问她:“现在怎么办?”
容昭放下茶盏,神情平静,声音却有几分锐利:“偷偷告诉祖母,直接拒婚,不要留任何机会。”
容屏再次倒吸一口冷气。
与五皇子不欢而散,与三皇子又要“直接拒”,再来一个二皇子,这是要一口气得罪三位皇子。
——还活不活了?!
可是,这两次都是没有其他选择,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他们只能这么选。
老王妃借口更衣出去见了小丫鬟,回来依旧保持着笑容与刘老夫人客气,她年纪更大,刘老夫人态度很是客气。
刘老夫人是淑妃生母,赵氏也很客气。
两人都没有说得太明白,刘老夫人是暗示,老王妃一直在推诿。
她知道不可能答应,所以算是暗示着拒绝。
可刘老夫人像是没懂她的意思,继续夸容昭,说可为良配等等。
老王妃说高僧断言容昭不能早婚,要二十以后。
刘老夫人就说可以先定亲,否则好姑娘都定了人,就错过了。
老王妃又说恐怕定亲也不好。
刘老夫人就说,可以先交换庚帖。
搞得老王妃赵氏也十分无奈。
直到见过丫鬟后,赵氏突然叹气,语气温和:“昭儿的婚事王爷恐怕已有安排,况且,昭儿性格柔和,又是独子,未来恐需要定门第低的女郎,再纳几门妾室,传宗接代,让我容家人丁兴盛。”
赵氏一脸迂腐老太太模样,似乎这话就是她心中所想。
她不想去抹黑王爷与世子,就只能抹黑自己,将自己扮成一个一门心思只想孙子开枝散叶的迂腐老太太。
容家人丁单薄,她会是这个态度也能理解。
刘老夫人当即倒吸一口冷气,满脸不可置信。
——这不仅仅是直接拒了刘家,还言明以后要多纳妾。
——还没定亲就这般说,哪家高门敢把女郎嫁过来?!
刘老夫人离开时不太高兴。
于是,京中高门很快便流传一个小道消息——
安庆王府的世子还未定亲,家中祖母便盘算着以后给世子纳妾,开枝散叶,让安庆王府人丁兴盛起来。
许多人乍然间听闻,简直惊呆了。
有这么说话的吗?
就算真的想,也得成了亲再说啊!
张三摸着下巴,眉梢一挑:“他们家老祖母怎么回事?这是让容昭别想结亲了……”
张二:“也不一定,毕竟只是老王妃一人的话,容昭这人还是挺好的,看起来也不怎么风流,不好女色,我若是有妹妹,还是愿意嫁给这样的人。”
容昭出府已有半年多,从未去过青楼,也没有任何风流韵事,确实不好女色。
张三嘴角抽了抽。
他想到容昭那张脸,忍不住喃喃:“他长得比女郎还好看,也许能靠脸让京城贵女芳心暗许。”
就那张脸拿出去,还真能迷得女郎们非君不嫁。
况且,他有名有利,如今更是京城三杰。
张二看向他:“说起这个,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婚事也该提上日程。”
张三直接跳起来,拔高声音:“不要!”
张二皱眉:“年纪到了,怎会不想娶亲?你喜欢什么样的女郎?回头让母亲给挑选一二。”
张三比容昭年纪还大点,容昭都要考虑结亲,张三更是如此。
张三下意识道:“什么样的妻子?容昭……那样好看的。”他脑海中闪过那张脸,莫名有些脸红。
张二:“……你在做梦。”
他面无表情:“这话别被容昭听到,否则打死你。等等,你脸红作甚?莫不是喜欢男子?”
说到后面,张二瞪大了眼睛,谨慎地盯着张三,眼神狐疑。
张三猛地摇摇头,气急败坏,原地跳脚,“胡说八道!我只是不想成亲,怎么可能喜欢男子?而且容昭是我兄弟,还一肚子坏水,我怎么可能喜欢他?二哥你莫要胡说!”
张二见他生气,这才收回放心地收回视线。
——不喜欢男子就好,否则张家就要丢脸了。
京中的消息只是表面。
那些真正消息灵通的一小撮人,已经知道这些流言附带含义——
容家拒了刘家亲事,拒绝三皇子的拉拢。
这一条才是最重要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张三:原来大家都好穷啊!
第50章 女郎
收到密报,各家反应各不相同。
作为当事人三皇子裴钰当即便有些不悦,眉头一皱,很是不高兴:“容昭是什么意思?这是绝对不愿帮本皇子?”
禄亲王坐在旁边, 对这个结果倒不是很失望。
容昭选择三皇子对他有好处,不选择也有好处,至少福禄轩不会出事,还能好好存在, 帮他们日进斗金。
哦, 虽然分红还欠着他们,但等福禄轩扩张告一段落时, 容昭就会给他们分钱。
——等同于他们还是日进斗金。
于是,此时禄亲王便宽慰道:“他对三皇子还算客气,当初与五皇子可是不欢而散。”
裴钰神情有些冰冷:“婉君表妹的婚事他也能拒之门外,这态度是不与我合作,恐怕是要站在老二那边去了。”
刘婉君可以说是京城郎君都想娶回家的女郎, 容昭如果不是心有所属, 还拒绝刘婉君, 那就是坚定拒绝二皇子。
坚定到都不愿意娶刘婉君。
三位皇子中,威胁最大的就是二皇子。
好在贵妃病重,父皇也不是最喜欢二皇子, 才没被他拔得头筹。
禄亲王想了会儿,理智地摇头,“不对,容昭若是旗帜鲜明站在二皇子那边,不可能到现在还没行动,他与二皇子还未接触过。”
裴钰闻言,微微皱眉,神情好看了些。
但心中不悦依旧在,他的声音冷淡:“容家与张家不和,人尽皆知,容昭与五皇子不欢而散,也不肯站在我这阵营,同样没有倒向二皇兄,安庆王世子托大了。”
禄亲王无声叹口气。
其实他还挺欣赏容昭的,可这回容昭确实得罪了三皇子。
若是以后三皇子登基,容家恐怕没什么好下场。
像是想到什么,禄亲王突然道:“三皇子,容昭虽与五皇子不欢而散,但到如今为此,五皇子还一直在说容昭好话,之前团团被非议时,五皇子竟还帮着团团说过话。”
裴钰一怔,随即皱眉,“莫不是不欢而散是假象?他们私下合作了?”
禄亲王摇头:“若是容昭答应与五皇子合作,做出不和假象,那他就不会拒绝刘家的婚事,他与五皇子不欢而散,又拒绝三皇子招揽,恐怕真是不愿参与夺嫡之争。”
裴钰不说话了。
禄亲王看向他,劝道:“容昭很有本事,五皇子与他不欢而散也没撕破脸,甚至当众说好话,恐怕就是为了让其他人误会,或者不想得罪安庆王府。如今正是关键时候,小不忍则乱大谋,三皇子,切莫做错事,一动不如一静。”
裴钰明白,禄亲王这是劝他不要将容昭推到敌方阵营。
便是不喜,也最好先忍忍,来日方长。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
——暂时不对容昭动手,不代表不会记恨,也不代表不会防备。
五皇子府。
幕僚有些疑惑:“五皇子,容昭这是何意?他要站在二皇子那边?”
五皇子裴钦与其他人想象中反应都不一样,他那张俊俏的脸上带着笑容,眉梢微挑:“容昭是个聪明人,谁都不会站,三皇子的联姻……哈哈哈。”
说到后面,他竟然笑了出来。
幕僚们一脸疑惑。
笑够了,裴钦才道:“先不用防备容昭站在哪个阵营,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让母妃复位。”
说到这里,他眉头微蹙。
郑妃的事情他早就打听出来了,是郑妃早前做过的事情暴露。
五皇子并不是皇帝最后一个儿子,当年郑妃受宠时,也有其他妃子怀孕,甚至有一小宫妃生下六皇子。
是郑妃下手让那六皇子刚刚出生便夭折,保住五皇子“小儿子”地位。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被挖了出来,永明帝大怒,将郑妃一撸到底,也是看在曾经的宠爱与五皇子面子上,否则郑妃就不止被降位。
也幸好永明帝疼爱他,将消息压下,否则……他那两个哥哥能将他生吞活剥。
五皇子的注意力转到了夺嫡上面。
而幕僚还有人在迟疑,皱了皱眉,忍不住疑惑道:“五皇子,容昭与你不欢而散,为何你还在外面说他好话?甚至表达欣赏之意。”
裴钦看向他:“因为,我确实很欣赏容昭啊。”
幕僚一怔-
流言让京城许多女郎失望,甚至有人红了眼睛。
裴关山与裴承诀这两“京城双杰”许多女郎喜欢,容昭这位新晋“第三杰”,自然也有许多女郎爱慕。
她们聚在一起时,便忍不住小声说起——
“容世子尚未娶妻,竟就有纳妾之言,日后哪位女郎加入安庆王府,恐怕都要受些委屈。”
“容世子本人很出众,可这老太太之言……”
“你也说了是他们家老太太的话,容世子可是不好女色。”
“可他也不能拦着自家祖母啊,以后还是得家中长辈做主。”
……
这就是这个年代的风气,孝道十分重要。
嫁人不单单要看人品,还要看家风,家中长辈,否则,那便是一辈子吃不完的苦。
情爱转瞬消失。
而压在头顶的长辈却一直都在。
还有女郎不死心,低声道:“老王妃已有八十高寿,恐怕……”
后面的话就不能说了,再说下去就是不敬。
在场都是闺中好友,否则这种话是断断不能说。
其他人都理解了她的意思,一位成熟些的女郎冷静反问:“老王妃年岁大了,王妃年纪可还轻,若是王妃也如此态度,你当如何?”
霎时间,许多女郎白了脸。
尤其是刚刚说话那位,更是眼眶通红。
成熟些的女郎叹口气,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莫要再想容世子了,那般比我们还好看的脸,生来便会招蜂引蝶,后宅难安。”
其余几位女郎全都沉默。
容昭不知道自己还惹得一些小娘子掉了眼泪,她此时正在前往福禄庄的路上。
虽然福禄庄与福禄轩的事情都安排出去,可还总有些大事需要她去决断。
一日都不得闲。
谢洪汇报京中流言,有些忧愁:“世子,不知情之人都误你名声,知情之人又看好戏,这可怎么办?”
不知情是听流言那些人,知情是知道容昭拒了三皇子拉拢。
容昭随意道:“无所谓,都不重要。”
她手握折扇,在虎口处轻轻敲打着,颇为无奈。
——古代的交通太不方便。
——每日出门大半时间都要花在路上,实在是恼火。
但直接改良交通工具,恐怕又需要不少时间。
谢洪闻言,微微一滞。
好像也是。
他家世子是女郎,这些名声对她而言也没什么要紧。
若是有一日世子能恢复女身,这些流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谢洪正在再说什么,马车突然急刹,两人身体一晃。
谢洪当即皱眉,又要开骂。
外面,无名压低声音:“前路被一辆马车堵了。”
容昭挑眉。
听这语气,似乎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堵路?
她示意谢洪掀开车帘,看向外面。
那辆马车十分低调,像是平常人家的马车,可仔细看就会发现马车做工十分精致,材料也很是昂贵。
显然,乘车之人选择这辆马车只是为了不起眼。
马车横在路上,挡住他们的路,车夫没有任何要避开的意思。
无名偏头,一双被碎发遮住的眉眼犀利,声音平静而冷漠:“冲过去吗?”
他是有些驾车本领的,哪怕别人挡着,也有办法冲过去。
容昭摇头:“看看来意。”
谢洪神情有些恼怒,故意扬声道:“是谁挡路?这可是安庆王府的马车!”
并未让他们久等,在话音落地瞬间,前面马车上下来一个小丫鬟,几人微微一怔。
——女眷?
小丫鬟走到容昭马车前,看了容昭一眼,仓皇低下头,恭敬行礼:“见过容世子,我家女郎想与容世子一见,不知可否?”
容昭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眉梢一挑:“刘家小姐?”
她到这个世界以来,一直女扮男装,接触的京城世家子比较多,女郎却几乎没有接触,最近唯一有过接触的,大概便是被拒婚的刘婉君。
果然,马车上下来一人,戴着帷帽,缓缓走过来。
看不清楚脸,只能看到身形苗条,如弱柳扶风,但脊背挺直,一步一步十分坚定,走动间,帷帽几乎没动。
——仪态完美。
她走到马车旁边,俯身见礼,声音悦耳清脆:“刘家婉君见过容昭世子。”
明明是她拦住马车,但语气却非常冷静,既没有愧疚,也没有高傲,更没有矫揉造作,一片自然。
光看这行事就已十分讨喜。
容昭笑了笑,从马车上跳下去。
在跳下马车时,无名伸手搀扶一下,而后扫了眼刘婉君,面无表情。
容昭站在她面前,两人保持着近一丈的距离,任谁看了都挑不出毛病。
她行了男儿礼,笑道:“不知刘家小姐找容昭有何事?”
刘婉君抬头看向她,隔着帷帽,看不清楚神色。
她的声音轻轻:“婉君想问容世子一句,可是不喜婉君?”
依旧是非常客气的语气,没有质问,也没有委屈,像是只想要一个答案般爽朗。
容昭握着折扇,摇摇头。
刘婉君的语气这才有了一丝变化,急切道:“那容世子为何要拒婚?可是婉君哪里不当?”
容昭看着她,隔着帷帽,只能看个大概。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没能结亲,为何刘家小姐要从自身寻找问题?就不能是我容昭有问题?”
刘婉君一愣,显然没想到容昭会这么回答。
容昭叹口气,摇摇头:“刘小姐了解容昭吗?”
刘婉君沉默片刻,缓缓摇摇头。
不了解。
这个时代的女郎,除了自家父兄,对其他男子的了解都在几面之间,或者传言当中。
容昭嘴角笑容越发无奈,轻言细语:“我知道你今日为何寻我,你了解自己,也当知道自己的好,你不了解的容家拒绝你,只会是容家与我的问题。”
许多不好的教育,导致很多人遇到不好的事情,都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总在反省自己。
这些古人尤甚。
刘婉君今日找她,就是想问——她是因为什么拒绝她?
话里话外,也都是想问自己有什么地方不讨喜。
没什么地方不讨喜。
自己了解自己,却不了解别人,自己当知道自己的好,也当知道别人的不好。
刘婉君好久都没说话,一动不动,只有微风带动帷帽。
容昭见此,眨了眨眼睛,语气带着笑意开个玩笑:“你应当想,容昭竟会拒绝刘家小姐,若不是眼光不好,那便是身体有恙。”
刘婉君“扑哧”一笑。
被拒婚她确实有些难过,这十几年一点点打磨自己,将自己练成完美的世家小姐、最合适的妻子人选,却还是被容家拒绝,如何能没有一点情绪?
也是刘婉君本性爽朗,否则绝不会前来询问。
拒婚这种事情,本就会让两家从此再无瓜葛,两人也再没有交集。
可刘婉君找了容昭,而容昭简单几句话,又让她们之间该有的嫌隙淡去。
刘婉君轻声道:“我竟不知道,容世子是这样的人……”
这话似褒似贬,让人很难区分。
容昭一笑:“我就是这样的人啊。”
说完,她抬手行礼,笑了笑:“容昭告辞。”
问题已经解决,可以离开了。
“等等!”刘婉君上前一步。
容昭停下,十分耐心:“刘小姐还有何事?”
刘婉君顿了顿,手指轻轻掐着掌心,恢复平静,“容世子,我想与你单独说几句。”
谢洪以及刘婉君身边的丫鬟同时皱眉。
——他们都在担心自家小姐。
容昭回头看向她,刘婉君十分坚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帷帽遮住脸,看不清楚神色,但仔细看她的手指,就会发现在微微颤抖。
语气听起来平静又大气,可其实很是紧张。
容昭抬手:“退开些。”
世子发话,其他人哪怕担忧,还是纷纷退开。
刘婉君那边自然也是。
于是,马车旁只剩下两人,其他人保持着一个能看到他们却听不到的距离,两人之间依旧距离近一丈远。
容昭问她:“刘小姐,还有何事?”
单独说话,肯定是还有些事情要说的,她直奔主题。
刘婉君抿了抿唇,帷帽下的神情让人看不清,但声音依旧悦耳动听:“我知安庆王府为何拒绝刘家婚事,世子志向高远,无意朝中斗争,所以不会答应三皇子的招揽。”
这番话其实不该她说,但她还是说了。
容昭看着她,折扇在虎口处轻轻敲着,等待着她后面的话。
刘婉君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若是婉君支持容世子,不干涉安庆王府选择,也不为三皇子、刘家牟利呢?”
容昭眉头一皱,紧紧盯着她:“刘小姐这是何意?”
刘婉君:“若是婉君非刘家人,也不涉及朝堂党羽之争,世子会觉得婉君是良配吗?”
“你一直都是。”容昭神情平静,回答,“但不是我的良配。”
她很优秀。
可偏偏容昭是个假的。
刘婉君突然抬手,取下帷幔,一张惊艳的脸露了出来。
她咬住唇,唇瓣有些苍白,显然今日这件事对她而言很挑战自己,唇瓣在微微颤抖,但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容昭。
刘婉君确实长得很好看,京中的评价并非虚言。
她和容昭是两个类型的长相,容昭凤眼、五官精致漂亮,刘婉君是大气,用现代的话来说,她长着一张——国泰民安脸。
但此时被这样的美人盯着,容昭有些头疼。
抬手揉了揉眉心,容昭:“刘小姐,容家与刘家不能结亲的,我们更不会。”
这刘家和三皇子是还不放弃吗?
刘婉君上前一步,眼眶微红,声音依旧沉稳大气,却隐隐带着点颤音:“容世子,你刚刚说过,自己了解自己,不了解别人,你还没了解婉君,如何便拒绝婉君?”
容昭:“!”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中突然响起西游记,响起女儿国王那句经典台词——要是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相信你两眼空空。
美人计……
但是对她一个女扮男装的人使用美人计?
容昭神情十分古怪。
刘婉君见此,声音里面的颤抖越发明显:“容世子为何如此看我?是觉得婉君不要脸吗?”
时下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重,但刘婉君这种教育出来的世家女郎,都很要脸面,这种事情确实有些唐突,也算是抛下女子的矜持。
“不不——”容昭立刻摇头。
刘婉君紧紧盯着她,不说话。
容昭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刘小姐,那你是真的愿意吗?还是为了刘家,为了三皇子?刘家培养你的目的、刘家说亲的目的,可是你内心的答案?”
大雁朝很多女子都是因为“身份”而存在,刘家培养刘婉君,一切名声的造势,一直就是为了夺嫡。
一开始他们的目的是裴关山与张家公子,后来说改成容昭,也就改成容昭。
现在容昭问——
这是刘婉君心里的答案吗?
容昭不觉得会是。
然而,话音落地,刘婉君微微红了脸,声音轻轻:“若是旁人,不是。但容世子是。”
容昭:“?”
话都说到这里,胆子也大了起来,而且,刘婉君有种直觉——她说什么容昭都不会笑话她,也不会出去抹黑她。
因此,刘婉君红着脸直接道:“那日福禄庄宴席,世子一袭白衣,于福禄庄外弯腰行礼,身后烟花盛开,婉君一见倾心,故有今日一见,想要告诉世子,婉君若嫁,便是郎君之妻,不与朝堂党派有关。”
她的手攥紧帷帽,声音在颤抖,手指也在颤抖。
那一日烟花下一见,容昭让京中无数女郎红了脸,少年慕艾,便是如此。
原本已经有些倾心,今日与容昭几句话,更是心动。
刘婉君知道,容昭与其他儿郎都不同。
容昭:“……”
这姑娘显然说的是真心话,而不是为了刘家和三皇子故意而为……
这他妈问题就严重了!
——姑娘,你眼神不太好哟。
容昭更没想到,她在大雁朝的第一朵桃花,来自一个女子。
哦不,前面还有五皇子那一朵见色起意的“烂桃花”。
三位皇子的拉拢、商业版图出现的问题,都没这一刻让容昭头疼。
非常头疼,甚至是难以处理。
刘婉君说完,拿着帷帽,屈身行礼,“婉君告退。”
她当然不会逼迫容昭,说完自己要说的,女孩子的勇气也在这一刻全部消耗掉,便该离开,后续容昭如何选择,她都不会再说什么。
“等等。”这回容昭叫住刘婉君。
不能让人就这么走了!
容家和刘家不可能联姻,刘婉君话都说到这里,要是回去等到一个不好的答案,可不得自己把自己为难死?
刘婉君惊喜回头,看向她,眼神带着期待:“容世子……”
容昭越发头疼。
脑海中各种思绪翻飞,脑子在这一刻转得飞快,疯狂思索着解决办法。
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折扇在虎口敲了敲,微微一笑:“刘小姐,容昭此生恐怕都不会结亲。”
刘婉君一怔。
片刻后,眼眶彻底红了,“世子若是拒绝,直言便是,为何如此说?”
容昭摇摇头,神情很是认真:“我没有诓你,人本自由,随心所欲,这世间能做的事情太多,容昭已有目标,婚姻、男女之事,都不如目标重要。”
她嘴角的笑容越发深了,凤眼含笑:“没有人能十全十美,心有理想,来到世间一遭,便要竭尽全力一生。”
她捏着折扇,抬手行告别礼:“昭心有理想,旁的一切,过眼云烟,皆不重要。”
刘婉君疑惑:“我不能与你一道吗?”
若是她嫁给容昭为妻,无论容昭想做什么,她都会支持,甚至竭尽全力去帮助。
——这是妻子的责任。
容昭摇头,眼神温和:“那是容昭的理想,不是刘小姐的。”
刘婉君彻底怔住。
容昭轻声道:“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当该做一些真正想做的事情。抛开刘家嫡女、三皇子表妹身份,抛开谁的女儿、谁的妻子、谁的母亲这个身份,婉君,你想做什么吗?”
她第一次叫她“婉君”,却让她越发呆愣。
刘婉君没有因为这个称呼而害羞,反而越发深思起来,目光空了。
容昭的这些话于她而言,无异于当头棒喝,是从未听过的言语。
乍一听只想说——荒唐。
可却又字字入心,让她再难忘记。
容昭已经行了告别礼,转身离开,背影潇洒而从容,她这个人就如同她刚刚说的话——生来自由。
刘婉君依旧呆呆站在原地。
这一瞬间,她循规蹈矩的世界好像开启了一道新的门,门外,是她从未见过的风光与色彩-
刘家马车已经移开,这一次,容昭顺利前行。
马车“哒哒哒”走远。
容昭长出一口气,用折扇敲了敲肩膀,嘀咕:“还好我及时想到理想这一画饼大招,第一朵桃花,完美解决。”
谢洪没听明白,疑惑:“世子?”
容昭摇头:“没事,今日与刘小姐见面之事,全都封口,不许向任何人提起。”
她的神情严肃起来。
谢洪立刻应下:“是。”
马车很快回到安庆王府,车子停下,容昭掀开帘子时一怔。
随即,脸黑了。
今天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
要不然,她怎么会遇到自己在大雁朝最不正常的两朵“桃花”?
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帘子掀开,里面一张熟悉的脸对她笑得十分灿烂,还抬手招了招。
——分明是上次不欢而散的五皇子裴钦!
——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容昭脑袋都要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容昭:给小娘子们画个精致的饼。
一段时间后。
京城儿郎:靠!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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