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浅将她跟奶奶的房子挂到了网上,立刻就有中介找到了她。
苏梨浅了解了一下市场行情,说了一个大概的价格,然后又将钥匙给了中介。
因为她要在医院照顾奶奶,所以没有办法顾及房子。
她的要求是尽快将房子卖出去。
苏梨浅的房子虽然有些年头了,但因为地段还不错,所以也不算难卖。
苏梨浅要求全款优先。
她提着东西,挂断跟中介的电话,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吸烟区抽烟的张雪美。
张雪美打扮的很漂亮,烫了头发,换了衣服,还背着价值不菲的包包。
“你这包多少钱?”
苏梨浅突然出声,将正在抽烟的张雪美吓了一跳。
“包啊?不贵,十几万吧。”
苏梨浅攥着手里的书包带子,她神色冷静的询问,“钱是哪里来的?”
张雪美脸上僵了僵,然后继续笑,“我自己赚的呀。”
“怎么赚的?拿我赚的?”
张雪美一开始还想狡辩,可看到苏梨浅的脸色,终于意识到,苏梨浅应该是知道了实情。
“你知道了?浅浅,你有一个这么有钱的男朋友怎么也不告诉妈妈呢?妈妈可不在乎早恋不早恋这种事情,你早告诉妈妈,你就不用跟着妈妈吃苦了。你看,我还给你买了一个金镯子呢,好看吗?”
张雪美从那个十几万的包包里掏出一个金镯子就要给苏梨浅套上。
苏梨浅咬牙,红着眼猛地一挥手,那个金镯子摔在地上,滚到了吸烟区外面。
张雪美赶紧跑过去捡,“你这个孩子干什么呢?这可是金子!”
金镯子滚进了草丛里,张雪美蹲在地上趴着找了半天,才终于将金镯子找回来。
苏梨浅看着她的丑态,手里的书包带子越攥越紧。
她好恨,恨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母亲。
“张雪美,你为什么要生我?”苏梨浅声音嘶哑,仿佛幼兽最后的哀嚎。
张雪美拿着金镯子回来,听到苏梨浅的话,不甚在意道:“生就生了,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年纪小的时候,苏梨浅还会纠结爱不爱这种事情。
不爱孩子,为什么会生孩子呢?
天底下怎么会有妈妈不爱自己的女儿呢?
后来,苏梨浅终于知道,天底下就是有妈妈不爱自己的女儿。
“你要了多少钱?”
“不多,才一百万。你放心,我第一次不会要太多的,不然怎么去要第二次呢。对了,你跟那个少爷还在谈吧?浅浅啊,好好谈,他可是咱们的摇钱树……”
张雪美说着话,神色激动不已,她双手按住苏梨浅的肩膀,看着苏梨浅这张脸,忍不住又笑了,“你看,多亏我给了你这张脸,不然你怎么能钓到那样的一个有钱少爷?我们家浅浅可真了不起啊。”
“唉,可惜啊,我就是没明白,如果早知道,我也不至于嫁给你爸,过这种苦日子。”
“钱呢?”苏梨浅一把攥住张雪美的胳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指尖都嵌进了张雪美的皮肉里。
“钱?不是给你奶奶交医药费了吗?”张雪美好不容易挣脱,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满脸无辜地看着苏梨浅道:“浅浅,我是你的妈妈,我不会不管你的,放心,我这里还剩下十万呢,你都拿去给奶奶交医药费。”
“不够用的话,我再去要。”
苏梨浅被气得眼前发晕,头脑涨疼,一股又一股晕眩感包裹着她,她就像是被推进了冷水里,刚刚爬起来之后,又被人架在了火上烤。
所谓的吸烟区,不过就是一个四处漏风的亭子。
苏梨浅被风吹着,整个人的晕眩感更重了。
怪不得,怪不得张雪美会这么痛快的给奶奶花钱。
她就是要将她也拖下水去。
可即使她不给奶奶花钱,但凭张雪美是她苏梨浅母亲这件事,就能影响到她一辈子。
眼泪决堤,苏梨浅几乎看不清张雪美的脸。
“钱真的那么重要吗?”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声音哽咽而颤抖。
张雪美语重心长地抓住苏梨浅的手,“浅浅啊,你还小,你不知道钱到底有多重要,在这个世界上,人是不能离开钱的。”张雪美提到钱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苏梨浅的心彻底死了。
她慢吞吞地抽开张雪美的手,道:“我知道了。”
张雪美却不肯放过她。
“浅浅,我是你妈妈,我一辈子都会跟你绑在一起的。”
张雪美是笑着的,她的瞳孔里印出苏梨浅那双哭红的眼,可里头却没有半分悲悯和心疼,有的只是算计和疯狂。
“你甩不开我的,你知道的。”
-
最近的苏梨浅过分的安静。
她每天跟陆妄聊天,去医院照顾奶奶,与中介介绍的买方见面。
因为卖得急,所以价钱被压了几万块,不过对方表示能全款支付,这对于苏梨浅来说是一件好事。
奶奶从icu转入普通病房,因为海市医疗资源十分紧张,所以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之后,医生建议可以回家修养。
“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有条件的话找个安静的地方疗养一下。”
“好的,谢谢医生。”
苏梨浅暂时没有将奶奶从医院接出来,她找到了上次见面的那位管家,将卖房拿到的钱里抽了一百万出来还给他。
“替我转交给老爷子。”
苏梨浅看着眼前熟悉的黑色宾利,她微微鞠躬,然后转身离开。
房子的交割已经完成,苏梨浅站在熟悉的小区门口,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棵梅花树下。
她望着满树凌寒独开的腊梅,想到了跟陆妄的那些往事。
苏梨浅忍着到框的眼泪,掏出手机,给陆妄打了一个微信电话。
“浅浅。”那边接通,传来陆妄慵懒的嗓音。
她还是记不住他那里的时间。
“我马上就回来了。”
陆妄似乎正在参加什么宴会,她能听到一些嘈杂的背景音,是字正腔圆的纯正外国腔。
“嗯。”苏梨浅发出一个音,淡淡的,带着一点鼻腔的闷哼声。
陆妄那里实在太过吵闹,还有人从二楼跳进了泳池里,并叫他,“妄!下来玩!”
陆妄摆摆手,然后侧身靠到二楼栏杆上,继续跟苏梨浅打电话。
“想不想我?”
那边传来少女软绵绵的声音,“想的。”
陆妄不自禁勾起了唇角。
苏梨浅攥着手机,鼻尖触碰到落梅上的凝霜,被冻得鼻尖一红。
那边陆妄柔声安慰她,“等我回来。”
苏梨浅这里安静极了,只偶尔有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和簌簌而过的风声。
她说,“好。”
电话挂断,苏梨浅却没有放下手机,她呢喃出声,“陆妄,我好喜欢你。”
-
苏梨浅办理了转学手续,她选了一座南方的小城市。
天气好,宜居,房价便宜,物价也不高。
奶奶对此没有意见,只是在听说张雪美做出来的那些事情后,气得拿起扫把将人赶了出去。
苏梨浅安抚完奶奶,走出门去看正站在外面清理身上灰尘的张雪美。
张雪美手里的底片已经被陆家那边处理干净了。
“苏梨浅,你以为自己能摆脱我吗?我是你妈妈,你永远都没有办法摆脱我!”
苏梨浅终于看清楚张雪美的脸,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却如此的面目可憎。
“妈。”这么多年了,苏梨浅终于开口第一次喊张雪美。
她安静地看着张雪美,少女分明瘦弱,可眼神清明坚韧,带着一股清冷到极致的冷淡,“我没有要逃。”
-
七天时间一过,陆妄就准备回国。
“我的护照呢?”他冲进陆老爷子的办公室,眉头紧拧,整个人状态都不好。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联系上苏梨浅了。
“我已经帮你办好转学了,以后你就在这里读书。”陆老爷子风轻云淡的说完,就继续去看手边的合同。
陆妄霍然瞪大眼,他上前一步,猛地将那合同撕扯过来扔在地上。
他俯身低头,眼神凶戾,一字一顿道:“你干了什么?”
如果面前坐着的人不是他爷爷,陆妄的拳头早就挥上去了。
陆老爷子不慌不忙地拄着拐棍起身。
他走到窗边,看着下面的车水马龙,“陆妄,你以为这个世界是你想怎么样,你能怎么样的吗?”
“你干了什么!”陆妄哪里还能听进去陆老爷子的话,他抬手抓起陆老爷子办公桌上的镇纸就砸到了地上。
价值不菲的镇纸被砸破了一个角,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我什么都没干,”陆老爷子转头看向站在那里,胸膛上下起伏,情绪极度不稳定的陆妄,“我这样说,你一定不相信,可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苏梨浅自己的选择呢?她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陆老爷子的脸上露出叹息之色,不过也表现出了对苏梨浅处理事情如此果断决绝的欣赏。
“我不相信,你到底做了什么?”陆妄通红着眼眶,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
“这是她留给你的信。”陆老爷子抬手指了指自己办公桌下面的抽屉。
陆妄踉跄着跑过去打开抽屉,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个红色的信封。
【陆妄,对不起,忘了我。】
寥寥几句,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陆妄拿着信,转头看向陆老爷子。
今天国天气不好,陆妄站在办公桌前,灯色昏暗,陆老爷子看到他通红的眼眶,有眼泪顺着他的眼眶往下滑,凌厉的眉眼染上了红色。
“陆妄,你们不合适,起码现在不合适。”陆老爷子叹息一声,让了一步,“我可以让你回国去找找她。”
-
陆妄回国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小区找苏梨浅。
熟悉的小区,熟悉的屋子,可住在里面的人却不再是她。
“这房子已经卖给我们了,我们是全款交易的,房产证都在呢。”
被打扰到的人家看到陆妄凶戾的眉眼,心里惴惴。
房门在眼前被关上,陆妄盯着门,抬手去摸口袋,继续打苏梨浅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还是这样。
陆妄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薄荷糖,全部倒进了嘴里。
薄荷的凉气直冲出来,陆妄被呛得咳嗽了一声,冷气进入口腔,他咳嗽的更厉害,甚至连眼泪都被咳出来了。
陆妄抹了一把脸,又去学校找苏梨浅,被告知她已经退学了。
还没开学,学校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人。
只有政务处的人被陆妄临时叫过来开电脑查苏梨浅的资料。
“已经退学了。”
“能查到她在哪里吗?”
那人被陆妄苍白冷戾的面孔吓到,摇头道:“这查不到的。”
一切都是徒劳。
苏梨浅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哪里都找不到人。
海市的冬天太冷了,陆妄望着突然开始下雪的天气,他站在学校门口,任凭雪花夹杂着雨水落在他脸上。
他被抛弃了。
一辆黑色宾利停到陆妄面前,中年管家撑着伞出来,走到陆妄身边。
“少爷,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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