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多微雨,突然就下起了雨,幸好今天早上临走前,奶奶让苏梨浅带了伞。
她撑着手里的灰色雨伞,往家的方向走去。
苏梨浅住的小区距离学校很近,走路大概十分钟的样子,从巷子里穿过去的话能更近一些。
只是因为今天下雨,巷子里砖块老旧,踩下去难免会被藏在里面的积水溅到,所以苏梨浅选择了走大路。
女子纤细柔软的身影被巨大的灰色雨伞遮挡住一半,她拎着一个白色帆布包,脚上穿着小白鞋,慢吞吞的走,时不时避开路上的小水坑。
放学高峰期已经过去了,路上的车流明显少了很多。
苏梨浅走进小区,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那辆黑色宾利,一路不远不近的跟着,直到她走进小区,才慢吞吞的在路边停下。
窗外细雨,车窗被打开一半,簌簌吹进来,落在男人眉眼之间,凝聚在眼睫之上。
男人垂眸,转了转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然后吩咐秘书周江道:“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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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梨浅回到家时,奶奶已经煮好饭了。
奶奶有个老人机,苏梨浅提前跟她打过招呼,说自己今天放学后不能准时回来,要处理一些事情。
“来,吃饭了。”奶奶将碗筷洗好,放到苏梨浅面前,连饭也盛好了。
“我自己来就好了,奶奶。”苏梨浅无奈叹息一声。
“快点吃吧,我等一下还要去跳广场舞呢。”
苏梨浅:……
奶奶最近迷上了广场舞,跟着一帮子老姐妹跳的很起劲。
“早点回来。”苏梨浅一边吃饭,一边叮嘱奶奶。
“知道了。”奶奶早就吃完了,拎着自己的小布包出去跳广场舞了。
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苏梨浅拿出手机,无意识地滑着。
寂静弥漫,男人的容貌再次出现在苏梨浅脑中。
她的喉咙有些哽咽,双耳嗡鸣,指尖有些情绪化的麻木,差点连筷子都抓不稳。
苏梨浅嘴里塞着饭,感觉到唇角有些濡湿的水痕,她伸手一抹,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泪流满面。
此时的苏梨浅万分庆幸奶奶出去了。
饭也没吃多久,苏梨浅踉跄着回到卧室,闷头将被子盖到脸上,纤细的身体蜷缩起来,细细的抽噎声从春被之中溢出。
陆妄结婚了,连孩子都有了。
是啊,都十年了。
被窝里,苏梨浅的手触摸到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小金锁,指腹摩挲这那根红绳,眼泪流的更凶。
他的妻子是什么模样,他们很相爱吗?
定然是很相爱的,像他这样怕麻烦的人,还戴着戒指,甚至亲自来处理陆承清的事。
陆妄,你幸福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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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哭睡睡,苏梨浅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奶奶回来了。
她摸到手机,才晚上九点多。
手机屏幕上面跳出一个软件app通知,苏梨浅视线下意识停留。
【陆氏集团掌权人确定,五年前回国的陆氏集团少爷于今日十点正式接管陆氏集团,成为陆氏总裁……】
苏梨浅神色微怔,然后颤抖着指尖,点开了这条链接。
十年了,苏梨浅不敢去搜索陆妄的消息,她原本以为时间能冲淡一切,可事实证明,是她天真了。
当看到陆妄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时,苏梨浅的心就像是硬生生被人挖了一块下来似得,淅淅沥沥淌着血,从四肢百骸里涌出来,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她努力不让自己去想他,不去看有关于他的消息。
她已经将自己修筑的跟城墙堡垒一般坚不可摧,可有些人,只要一出现,就能将她十年的努力,在一瞬间摧毁殆尽。
这条新闻链接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内容,甚至连新任陆氏总裁的脸都没有拍到。
里面的新闻内容也没有什么含金量,都是一些陈词滥调,可苏梨浅还是看了一遍又一遍。
【陆氏总裁……未婚妻……恩爱……】
身价千亿的总裁却没有任何花边新闻,一心守着那个还没结婚的未婚妻。
这是新任陆氏总裁陆妄,唯一的一条八卦新闻。
直到双眸泛酸,支撑不住,苏梨浅才终于放下手机,重新当起了缩头乌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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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小学管理严格,放学时都需要家长一一确认签字,才能将孩子领回家。
苏梨浅站在三班门口,看着独自一人坐在班级里的陆承清,再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最近天气不好,总是阴沉沉的,比如此刻,天际处黑压压地堆着几簇乌云,压得半丝光色都无,连带着人的心情也压抑了起来。
大概率是又要下雨了。
苏梨浅走进教室,看着呆呆坐在课桌前的陆承清,低头柔声询问,“陆承清,你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吧,让他们快点来接你,好不好?”
中心小学的孩子每个人都配备了一个儿童电话手表,能拨打电话。
陆承清点头,熟练的使用儿童电话手表,给陆妄打了过去。
“喂?”那边传来男人懒洋洋的声音。
苏梨浅站在一边,下意识心脏跟着一跳。
“舅舅,你来接我吗?”
舅舅?
不是爸爸吗?
苏梨浅神色一怔,忍着这个疑问,直到陆承清将电话挂断。
“昨天来接你的人,不是你的爸爸吗?”苏梨浅呐呐开口。
“不是的,是我舅舅。”
是舅舅……是舅舅又怎么样呢?
陆妄结婚了。
十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也能发生很多事情。
-
十分钟后,穿着黑色西装像是刚刚从会议室内赶过来的男人在表格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领着陆承清往外走。
苏梨浅背着自己的帆布包,锁好教室的门。
只耽搁了几分钟,外面就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雨势极大,大雾弥漫一般,短短一瞬,路边就多了两道积水痕迹。
行人、轿车堵在一起,因为雨势太大,所以视线受限,时不时有行人被汽车开过溅起的水洼浇了满头满脸。
苏梨浅看了一眼手机,决定还是等一等再出去。
这样大的雨,应该也不会一直下吧?
她站在教学楼底层的屋檐下,耳边是激烈的雨声,面前是遮盖了视线的雨幕。
在她身边,牵着陆承清的陆妄也并没有离开,他靠在墙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香烟。
“啪嗒”一声,打火机的声音引起了苏梨浅的注意。
她转头,正对上叼着烟的陆妄。
香烟还未点燃,男人单手拿着手里的打火机,微小的火苗在昏暗的天色中忽闪忽现,将男人的面部轮廓线条变得更加立体。
那一瞬间,苏梨浅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陆妄的时候。
少年穿着白色短袖,就站在巷子里,手上沾着血,正在打火抽烟。
黑色的碎发遮盖住眉眼,比起现在的锋利,有过之而无不及。
男人突然抬头,“苏老师介意吗?”
“不介意。”苏梨浅偏头,继续盯着雨幕看,“不过小孩子抽二手烟不太好。”
陆妄已经点燃的香烟飘出一缕白烟,他动作一顿,单手拧住香烟,直接用指腹将其掐灭,然后随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香烟的味道转瞬即逝,被雨水冲散。
苏梨浅低低呼吸了几口,她从帆布包里掏出那把灰色雨伞,顶着雨幕,走了出去。
她身上穿了件单薄的杏色衬衫,下面是条黑色西装裤,头发扎起,露出柔软纤细的脖颈。
大大的帆布包压在肩头,里面似乎装了什么沉重的东西。
陆妄靠在那里,指腹处拧灭烟头时被烫到的肌肤还在隐隐作痛。
“舅舅,老师知道你是我舅舅了。”陆承清稚气的声音传过来,“我的游戏机你什么时候给我买?”
“明天。”随口敷衍了陆承清一句,陆妄取下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一道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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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雨确实有点大,回家之后,苏梨浅就觉得有些头疼,睡了一觉,那股疼痛感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严重了。
吃了一颗感冒药,苏梨浅伸手揉了揉自己昏沉沉的额头,然后起身去上课。
折腾了一天,想到明天是周末,能好好休息,苏梨浅那股子疲惫也跟着放松下来。
回到家时,奶奶已经不在了,桌上还留着给她的晚饭,应该是刚走没多久。
听说是跟一起跳广场舞的几个老太太说好去隔壁省的一个小镇游玩,一个星期以后回来。
苏梨浅没什么胃口,她将菜封好放进冰箱,然后揉着额头去洗漱。
卫生间的灯闪了闪,然后突然就灭了。
坏了?
苏梨浅在客厅找了一遍,没有找到备用的灯泡,无奈,她只好拿着手机出门去买电灯泡。
小区附近没有卖这种老式灯泡的地方,苏梨浅步行去一千米外的五金店。
风有些大,苏梨浅穿得单薄了点,她紧了紧身上的衣物,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果然是感冒了,说不定还有点低烧。
苏梨浅感觉自己头重脚轻的很,她买好灯泡,又去了一趟药店,买了退烧药,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外面又下起了雨。
今天已经是连续下雨的第三天了。
出门的时候苏梨浅想着,也就那么一点路,便没有带伞,没有想到居然还是碰上了。
不过目测是场急雨,等一会儿应该就停了。
药店在路边,隔着一条人行横道,一辆黑色宾利缓慢行驶过来,然后停在了她面前。
车窗落下一半,露出陆妄那张冷淡无表情的脸。
“上车。”
苏梨浅攥紧手里的塑料袋,抿着唇,声音从雨幕中穿过去,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不用了。”
男人大概是没有听到她的拒绝。
车门被打开,陆妄撑着一柄黑色雨伞,走到她面前。
冷淡的烟味再次袭来,夹杂着一股薄荷香气,男人高大的身形笼罩下来,与身后蛰伏在黑暗中的宾利一般,优雅又锐利。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谢谢。”
两人面对面站着,苏梨浅始终没有抬头。
陆妄站在台阶下面,隔着五级台阶,他的视线落到她微红湿润的眼眶上,还有那带上了一点沙哑的旎侬嗓子。
初春的天,晚风依旧带着几许寒凉。
下一刻,苏梨浅身上就被披上了一件黑色西装。
温暖的热度,带着属于男人身上的味道,将她罩在里面。
“不用了!”苏梨浅的伪装在此刻终于破功,她惊慌失措地伸手拽着那件西装外套想将它拿下来,被陆妄攥住了手腕。
男人右手撑伞,左手攥着她的手腕。
苏梨浅看到他空荡荡的左手无名指。
“披着吧。”
陆妄松开她,然后侧身,踩着石阶走了上来,站到她身边。
男人确实很高,比高中时期又高了一些,身体宽阔,完全是个大人模样。
再看苏梨浅,除了装扮之外,似乎跟高中时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距。
“衣服还给你,不太好。”身边传来女人的声音。
“哪里不太好?”男人嗓音低哑,没有去接苏梨浅手里的外套。
“你不是……有未婚妻?”苏梨浅声音干涩,后面那三个字,硬生生从嗓子眼里挤出来,混着一股子铁锈味。
她舔了舔唇,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嘴唇破了。
“哦。”
男人冷淡应了一声,随手接过那件外套挂在臂弯处,“她还没答应,现在只是女朋友。”
苏梨浅的心一瞬沉到谷底,她喃喃出声,“希望你,心想事成。”
苏梨浅想逃,可雨势不停。
她恨不能化作雨水,随着地势流走,也比跟陆妄站在这里,与他一起谈论他的未婚妻好。
“借苏老师吉言。”
两人又再次陷入沉默。
苏梨浅捏着塑料袋的指尖微微泛白。
突然,男人再次开口,“退学以后,去了哪里?”
熟稔的叙旧,苏梨浅手里的塑料袋掉到了地上,她弯腰去捡,陆妄比她更快。
男人单手勾住那个塑料袋,拿在手里,视线下垂,落到她脸上。
苏梨浅避无可避,与他对视。
男人黑眸深谙,瞳孔深处照出她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他认出她了。
苏梨浅接过塑料袋,回答,“退学以后,来了南城。”
“然后呢?”陆妄捻了捻指尖,有些濡湿的雨水痕迹。
“休息了一年后重新进了南城高中,然后参加了高考,念了师范大学,回到南城考老师。”
“谈男朋友了吗?”
“……没有。”
“结婚了?”
“没有。”
“哦。”雨势渐渐小了,男人抬头望向面前的天幕,迷迷蒙蒙,“我结婚的时候请你。”
苏梨浅呼吸一窒。
坐前女友那桌吗?
好吧,她大概连他的前女友都算不上。
“有空的话。”苏梨浅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谁会去啊!
“嗯,”男人咽了咽喉结,视线落到女人气得微微发抖的唇瓣上,“加个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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