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拾的眼神有些犀利,饶是他长相没有攻击性,可眼珠子实在亮,被那黝黑眼睛一直盯着的薛仲棠也实在是感觉发毛,更何况他身边坐着的宋庭玉更吓人,那眼神好像薛仲棠对温拾图谋不轨一样。
天地良心,薛二爷可不喜欢这温温柔柔细皮嫩肉的款,就算是天生喜欢男人,他也喜欢更爷们一点的。
好在这种气氛下的齐乐和钟之择也坐不住了,开腔借口家里有事,纷纷起身要走。
薛仲棠忙不迭叫他们载自己一程,要放在从前,他高低要跟宋庭玉耍耍赖皮,借走宋家的司机。
但今天,薛仲棠觉得自己跟这对‘夫妻’犯冲,还是赶紧走为妙。
宋庭玉也没有留他们,淡淡道:“不送。”
谁敢叫他送?
三个人手拉手赶忙滚了。
温拾这才往旁边挪了挪屁股,将两人贴近的手臂拉开些距离。
谁知道宋庭玉直起了身追过来,又挨上了。
嘶——挨着就挨着吧,怪舒服的。
温拾也不客气,继续跟宋五爷贴着坐。
“你认识薛仲棠?”宋庭玉问。
“第一次见。”不是说谎,温拾表现的很坦荡。
“你好像不喜欢他。”
“有一点。”温拾就是不喜欢渣攻,除非他追妻火葬场。
没等五爷细问原因,客厅的门又一次被拉开了,这次进来的是宋念琴,双胞胎跟在她身后。
周斯年挤眉弄眼冲温拾招手,“小舅舅,我们去院子里喂鸟,一起吗?”
这明晃晃是要把温拾支开。
宋庭玉倒是没有拦,他也有话要跟宋念琴说。
果不其然,门一关上,宋大小姐就开始发作了,“你是怎么想的,现在就让他出门露脸,你就不怕明天一早,这京市是个人都知道你要娶男妻?”
“本来也是娶男妻,迟早都要让他们知道,早晚有区别吗?”宋庭玉天天说点大实话,给大小姐气的直跺脚,“你正事可还没做呢!”
“他不是已经搬进来了吗?”
“这和我说的是一回事吗?我让你做正事!”宋念琴觉着宋庭玉搁这儿跟她装傻呢。
见宋念琴又要母老虎发威,宋庭玉叹气,“我知道了,会做的。”
宋念琴这才缓和下神色。
只见宋庭玉低头从西裤兜里掏出一张纸,放在了桌面上,示意宋念琴打开。
“这是什么?”大小姐接过,一打开是一整页的人名,林林总总有一百来号。
“宾客名单,暂时想到这些。”这仅仅是宋庭玉在京市有交情的,说得上话的,在京城有头有脸的,“至于本家亲戚,港湾那些,你愿意请就请来,不愿意就算了,等到结婚后,我怎么也要带他回一趟本家。”
“婚礼的场地我也已经叫宋武去看了,合适的话,就定在世纪酒店。”
宋念琴捏着薄薄的名单,头一次感到她这神经病弟弟竟然这样恨‘嫁’,从前真是半点没发现。
“婚礼的日子你不要着急,我总要请师傅来算一算,不然他要是出个三长两短,怎么办?”自己弟弟克妻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克夫不克夫就不知道了,还得请大师来看一看。
一直对自己‘克妻’体质不以为意,且对这些玄之又玄的命理之事并不听信的宋五爷沉默了,半晌道:“好,照你说的,请他来看一看吧。”
先前为宋五爷批命的师傅被宋念琴用了些手段留在了京市,为此,宋家送了一座茶楼给他,算是给他一个能够在京城安身立命的保证。
自此之后,那老师傅没少上门为宋家看风水,随传随到,毕竟那可是实打实一座茶楼,价格不菲的。
但宋庭玉极少和这人碰面,原因无他,宋五爷不信命。
虽然那看相的没少说宋庭玉的好话,五爷在他嘴里简直像貔貅转世,活生生的吞金兽。
可宋庭玉的钱到底是怎么赚到的,只有宋庭玉自己清楚,外人见他赚钱如流水般滔滔不绝唾手可得,却见不得他在其中付出的心血。
将这些统统归功于‘命’,宋庭玉只觉得可笑。
一听又是要看五爷的姻缘,老师傅有点坐不住了,不是他不想看,是真的没什么可看的,就是那永世孤鸾的天煞孤星命呗!
架不住宋念琴的恳求,老师傅硬着头皮接过了温拾的生辰八字。
老师傅这些年更上年纪,戴了老花镜,忍不住推推镜子,凑近打量,手指还拢在一起捻个不停。
越算下去,老师傅的脸色越不好,原本就沟壑丛生的老脸,更是皱的像朵大菊花,“这真是新娘子的生辰?”
“是。”宋念琴点头,这是从温成头那要来的,温成头跟她千般保证不会出错。
“不应该啊。”老师傅摘下老花镜,混沌的眼珠透出一丝困惑,他算了好几遍,绝对不能出错,但,“这生辰八字是个男人啊。”
宋念琴瞬间坐正,偏头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宋庭玉。
看见没,什么叫大师,这就叫大师!
宋五爷道:“就是男人。”
老师傅大惊继而恍然大悟,还得是有钱人会玩!
但还有件事,“你们这是要做冥婚?”
宋念琴当即虎了脸,“什么冥婚!哪门子的冥婚!师傅,话可不能乱说。”她弟弟这还活生生的呢,冥婚个屁,简直晦气。
“宋小姐,你给我的这个生辰八字,就是死人的,一个活人要跟死人结婚,可不就是冥婚吗?”老师傅的专业能力一直在线,他方才算了三遍,这八字的主人就是个已经死掉的年轻男人。他还觉得宋庭玉这煞星命是找活媳妇儿无望,转头想着结个冥婚压一压煞气了。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的,生前没老婆,死后有个作伴的也不错。
而这死人的生辰八字,和宋五爷还算是相合。
“他还活着。”宋五爷的脸冷的能滴出水。
“还活着?”老师傅从业三十余年,也是第一次撞见这种邪门事,偏偏那生辰八字的人真已经死透了,“我能见见他吗?”
宋念琴想点头,宋庭玉却不耐打断:“不能。”
莫名的,有关他身上那些玄之又玄的流言蜚语,宋庭玉不想叫温拾知道。
蹲在院子里跟周家兄弟一起喂鸟的温拾狠狠打了个喷嚏。
周斯年讲:“小舅舅,一想二骂三念叨,你家里人肯定想你了。”
“没人会想我的。”温拾缩缩脖子,站起来离那奔跑过来吃东西的孔雀远了些。
别说他根本没亲人,退一万步,这个世界的亲戚是他的至亲,他也不觉得温成头会想他,有那一万块聘礼已经够温成头乐开花了。
“那你不想家吗?”周斯年凑过来,他私心里觉得温拾挺可怜的,自己在温拾这个年纪要离家上大学住宿,还难过了好久。
温拾靠着花池,低头看拖条大尾巴的孔雀在地上啄食。
想家?
他是怀念温家村,可是那里也不是他的家。
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家呢?
温拾没有多大的宏图志向,他现在只想还清宋庭玉的钱,离开宋家,找一个风景宜人不缺吃少喝的地方,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日子久一点,可能会遇到一个相爱的人,就此在一起,组成一个家庭,让他活的更像寻常人一般。
能过一次普通人的一生,温拾就知足了。
当晚,宋家的餐桌上莫名有些低气压,宋庭玉尤其像是块冰坨坨,虽然五爷素日里都没什么表情,但正常冰块脸和不高兴的冰块脸之间还是有点微妙的差别。
方才那老师傅为了证明自己没错,可是将毕生绝学都拿出来了,隔着老远给温拾看相,看完顶着宋五爷的低气压,仍笃定说这是个本该死掉的人,但为什么“死人”能活蹦乱跳,他也说不清。
不过,既然能撑得住一个死人的命格,宋庭玉身上的‘煞’说不定也不在话下。
只不过也要当心,因为温拾这样的,算‘苟且偷生’,要小心被天上发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收回去了。
从不迷信的五爷竟然主动开口问那老师傅,“这有什么化解的办法吗?”
做法事也好,跳大神也行,宋庭玉让步了。
老师傅摇摇头,“没有,这样的人,全国也出不来几个,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只能说,珍惜眼前人吧。”
于是好不容易对这算命老登和颜悦色一次的五爷,差点直接叫人拿麻袋进来,把这妖言惑众的老东西扔河里去。
他不信。
坏的不信,好的信。
宋念琴和老师傅合计着选了个‘黄道吉日’,下月初十,黄历上大大一个凶,诸事不宜,谁叫宋庭玉和温拾两人体质双双异于常人,只能和正常人反着选。
婚期总算提上日程,宋念琴晚饭后找来了温拾细谈。
她的意思是,若非必要,温拾那边的亲戚,就不请了,娶个男妻已经丢人,再来一窝山沟沟里的亲戚,宋家的脸面彻底没的救了。
温拾没意见,他没将这次的婚事当成自己的人生大事,这只是配合宋庭玉的一出戏而已。
只有旁听的宋五爷很认真,“不行,要请。”
不止要请,他还要提前见一见,到底是谁将温拾许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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