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死亡消息，宋空山愣了好几秒，反复跟对方确认后，又下意识抬头，望向黎越方向。
不远处的演播厅，黎越在台上和主持人沟通彩排，在准备今天的直播访谈。
黎越一身西装，随行化妆师拿着化妆包在旁边，随时跟妆。
虽然只是一次彩排，不过观众席也有团队安排的人，会拍摄一些彩排路透。
等到彩排结束，黎越一转身，看到宋空山过来了。
宋空山脸色有些怪异，递过来一瓶水，犹豫片刻，还是跟黎越说了这是：“池念死了。”
黎越拧开瓶盖，似乎没注意宋空山说了什么。
“精神病院那边起火了，池念没跑出来，死了。”宋空山想到自己刚刚听到的消息，池念死在火灾里。
黎越动作停了下来，问：“死了？”
“我查了，网上都有消息了。”宋空山在网上都查过了，已经有火灾的消息传出来，情况确实属实，“池董已经去那边认尸了。”
黎越点点头，没再接话，似乎不感兴趣。
也不知道是对火灾没兴趣，还是对池念所有相关不感兴趣。
就好像只不过是听见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漠不关心。
水瓶被放在桌上，黎越看着瓶子里的液体，脑海中不知不觉浮现出池念的面孔。
而他记忆里对池念停留的最后一个印象，是池念被按在地上，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
火灾是凌晨突然发生的。
精神病院都是老房子，已经很久没有维护，有很多安全隐患。
凌晨四点时，住宿部突然燃起大火，迅速蔓延。
住在低楼层的病人都没什么事，只是高楼层的医护人员有一些伤亡，还有院长也没逃出来。
救援人员赶到现场后扑灭大火，进行人员清点。
精神病院的病人很好认，穿着病服，站在空地上一句接一句讨论起火灾的事情。
“我有超能力！起火是因为我召唤了我的能力！”
“是我先发现起火的，把他们都喊起来！但是楼上没来得及。”
“我们都住一层楼，都一起跑出来了。”
“疯狗住楼上，不知道怎么样了。”
“还有恋爱脑，他们两个住一间的，天天待一起……”
病人之间都是用外号互称，不记得名字。又因为疯狗的特殊性，他是单独住在楼上的宿舍，和医护人员一层楼。
后来恋爱脑搬进来了，和疯狗一个房间。他们两个人住在楼上，没有和大部队一起行动，也不知道逃出来没有。
一大群病人聚在一起，互相看了一下，没有找到疯狗和恋爱脑的踪迹。
救援人员暂时将病人安置好，回到火灾现场清点时，在三楼的一间宿舍里找到了两具烧焦的尸体。
根据房间位置辨认，这间宿舍就是疯狗和恋爱脑的病房。
警方通知家属过来认尸，可在查阅病人名单时，发现查不到疯狗的真实信息，家属联系人一栏的号码也打不通。
另一个恋爱脑的身份很好确认，池家人已经赶来了。
池关笙过来时，一眼就看到了烧焦的大楼。
“我堂弟呢？他怎么样了？”池关笙过来看了一眼，在现场看到了两具烧焦尸体。
只是两具尸体都烧得辨不出面孔，衣服也都烧光了。
不过有一具遗体身材微胖，池关笙想到上次他见池念的模样，于是认领了那具瘦点的遗体。
警方提醒：“可以做dna鉴定。”
“算了，懒得弄。”池关笙摆手拒绝，对于池念死亡的事情没有太大感受。
只是听到警方说院长也死在火灾里的消息时，稍微松了一口气。
现场一片忙碌，警方还要去确认其他死者信息，发现医护人员名单里有很多可疑人员。
池关笙就过来认了下尸体，没了其他事，不想再浪费时间在这里。
就在池关笙准备离开时，余光不经意扫过，在路边看见了一辆迈巴赫。
池关笙认识车牌，是贺家的车，于是在附近找了下，在围观人群里看到一个和四周格格不入的西装男人，认出来是贺家的秘书。
自从贺家去年出了绑架案之后，贺家上下变得低调起来。
贺家三小姐因病去世，大少爷去了国外发展，目前掌家的是二少爷。
平时难得见贺二爷一面，今天刚好碰上，于是池关笙过去搭话。
“方秘怎么也来看热闹了？贺董也来了？”池关笙笑眯眯询问。
按辈分算的话，二爷算是池关笙的长辈了。
“池董。”方秘书礼貌回应，“说来也不太好意思，贺董不在，我顺路过来看个热闹。”
方秘书神情平静，望向精神病院，滴水不漏：“刚好在旁边看地皮，听说这边出事了，回头告诉贺董，说不定能做个慈善什么的。”
贺家一直很注重慈善方面，给火灾过后的精神病院捐款也很正常。
“贺董之前不是在看城西那边地吗？什么时候对城东也感兴趣了？”池关笙有意无意打探。
“您又不是不知道贺董那点小癖好，盖个房子养点小宠物什么的。我看这边也没什么事了，等下还要再去看地，挑个好地方养宠物。”
方秘书语气随意，似乎只是真的随便过来看一眼。
贺二爷出了名的两个特点，一个是养宠物，再一个是护妹妹。
后来出了绑架案，三小姐唯一的儿子不知所踪。贺二爷到处搜寻也没能找回小外甥，到最后连自己的妹妹也没能护住。
方秘书没有多聊，看完热闹后，回到车上便离开了。
漆黑的迈巴赫车窗一直都是紧闭着，也不知道后座到底有没有人。
*
下午三点，警方出了通报，公布了火灾的事情。
不过这场火灾似乎没有什么关注度，前排依旧是各种明星的热搜。
新剧官宣、红毯造型、综艺路透……
明星热搜一个接一个，倒是论坛上有帖子提起火灾的事。
【海城有家精神病院起火，大家知道吗？这家精神病院好像有问题，账本对不上，还有假证什么的，听说已经在查了】
【火灾新闻看到了，没仔细看】
【海城本地人，这家精神病院还挺有名的，之前家里人生病，还打算送过去来着……】
账本的事情还没有被媒体爆出来，目前就只有火灾的信息。
不过论坛对火灾也没太多关注，又继续讨论明星的话题。
【黎哥五点有直播采访！已经蹲点等好了！】
【看热闹，我知道某明星下午也有直播活动，这是要打擂台的意思？】
【对家粉别装路人哈，别来沾我家黎哥】
论坛吵吵闹闹，一直到五点，黎越的直播采访准时播出。
演播厅后台，宋空山实时关注网上的舆论，大粉也配合工作室，带话题配文字配图宣传。
直播采访刚结束，“黎越”这个名字就登上热搜前排。
可热搜还没待几个小时，前排突然被另一个男星名字给占据。
“又是他！”宋空山气得不行。
抢热搜的这人算得上是黎越对家，两人又是同类型风格，营销号也经常拿两人对比。
刚好对方今天也有直播活动，和观众互动的时候造了个直播名场面，热度一下子就上去了。
“赶紧买热搜！话题不要带错了！”宋空山拿着手机，一个一个电话打过去安排，“场照拍了那么多，修好了再发！”
休息室里，黎越一边听着宋空山的声音，一边拿来手机，点开热搜。
热搜前排都是娱乐明星，滑动屏幕往下翻热搜，最底下是火灾的新闻。
点进这个话题，黎越看到了火灾通报——
【……两位病人身亡……】
黎越盯着这一行字，许久没有动作。
身后，宋空山已经打完了电话，嘴里骂骂咧咧，回到黎越身边的时候，不经意扫到黎越手机，发现屏幕停在火灾通报。
宋空山盯着这个通报，灵光一闪，拿起手机，再次打电话给团队其他人。
“动作都先停一下，今天换个方向！文案组准备新文案！”
一道又一道命令传下去，宋空山登上黎越的微博大号，开始编辑新内容。
*
晚上八点，黎越的微博有了新动态。
先是转发了一条火灾新闻，之后又发了一条新微博——
【黎越：关于池先生，很遗憾看到这样的消息……希望病人们能早日康复……】
粉丝都还记得前几个月私生粉的事情，池家丑闻闹得沸沸扬扬。后来听说池念被送进精神病院，超话里还小范围庆祝了一下。
直到今天看到黎越的新微博，这才发现原来这个私生粉死在火灾里了。
【黎哥！我最爱的黎哥还是这么善良！】
【天啊，这跟黎哥有什么关系？明明是那个神经病跟踪黎哥，骚扰黎哥。他死了活该，那个神经病有错！黎哥不要自责！】
【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当黎哥粉丝，黎哥真的很好了】
池念私生粉的事情再次被提起，甚至不需要团队过多推动，热度就源源不断。
【黎哥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欺负……这要是换成我，仇人死了那我高低放个鞭炮庆祝一下】
【没办法啦，人都死了，黎哥还能怎么办？还好我没素质，只能说死得好！】
超话开始了庆祝，甚至有粉丝翻出了前几个月的微博，当时有人做了一张池念的黑白遗照。
【笑死，前几个月给池念做的遗照，没想到现在用上了】
【恭喜黎哥永久摆脱私生粉！开香槟！】
【太好了，先是摆脱废物公司，又是摆脱私生粉！祝黎哥蒸蒸日上！】
热搜榜一换成了黎越的名字，连带着池家车祸的事也重新进入公众视野。
【这么一看，池家人好惨哦，爸妈和大哥都死了，仅剩的太子还是个私生粉精神病，结果也死了】
【是有点可怜，要是太子是个正常人就好了，偏偏是个精神病，还骚扰别人】
【算咯，私生粉不心疼】
……
从八点发微博，一直到凌晨，网上的讨论度就没停下来过。
黎越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公寓，从酒柜拿了一瓶酒出来。
倒了一杯酒，黎越握着酒杯来到落地窗边。
窗户外，繁华的不夜城亮着各种各样的灯光，流光溢彩。
哪怕是夜晚，也不影响这座城市的夜生活。
黎越喝了一口酒，酒味在舌尖扩散。
从窗户上，黎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身上还穿着西装没有换下。
可能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平时黎越不怎么喝酒，今天却一杯又一杯倒酒。
酒劲慢慢上涌，黎越身子向后靠在沙发上，俯瞰这座不夜城，不知不觉想到了很多事。
想到五年前的地下酒吧，想到舞台上的聚光灯，又想到演唱会的粉丝呼喊声。
思绪变得纷乱起来，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玻璃酒杯被重重放在桌上，黎越摸到烟盒，点了烟。
一切似乎和平常一样，又好像有些不一样。
死亡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触动，哪怕是五年恋人的死亡。
这座不夜城依旧热闹，大明星也依旧风光无限。
是流量，是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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