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暮春的阳光和煦, 少年正伏案认真书写,白纸之上,墨色跃然而上:
“学生谨答, 目前此案之犯人张三犯罪动机尚不明确,是以不可轻易定案,需从犯人张三的犯罪动机而论。
倘若犯人张三是临时起意,应以我大盛律□□罪论处,且因其造成严重后果,应重判其流三百里,徒五年至十年, 并给予受害者家属一定金银做以安抚, 以正法绩。
倘若犯人张三是故意为之, 也需要审其动机, 是为美色计,则与上文同判。
若是其包藏祸心, □□在前, 利用风言风语杀人再后,也应该以其杀人罪论处, 鉴于其人性情歹毒, 为国法民情计, 应判处其凌迟处死之刑。
此案种种,皆不明晰,故学生仅以此推测……”
徐瑾瑜认真起来便不再理会周围的动静, 等到他将手下所有想到的可能性一一列举出来后, 方才搁笔检查。
而这其中, 前二者不管是临时起意还是贪图美色,其实都还好说, 可最后一种以流言做无形之刀杀人的法子实在是太过歹毒,若不严惩,于民风民情不利。
徐瑾瑜一一将缘由与顾虑描述清楚,随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等他再度抬头,两位主考官正一眼不错的盯着他瞧,徐瑾瑜立刻绷紧了脸,随后缓缓低下头,装作认真检查试卷的模样。
今日无论如何,他可不能再当那搞人心态的人了!
徐瑾瑜这一低头,林少尹和苏少尹眼中都闪过了一丝诧异,苏少尹都不由奇怪,今日这小子怎么转了性儿了?
他们哪里知道,前头是徐瑾瑜自个被看的受不了这才提前交卷了。
徐瑾瑜顶着两位主考官的注视,做的那叫一个稳如泰山。
只要我不对视,就可以假装我没有看到!
林,苏两位少尹见没有什么结果,这才缓缓挪开了眼睛,徐瑾瑜不易察觉的松了一口气。
这回,他抗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标志着本场科举结束的钟声才响了起来,徐瑾瑜立刻大松一口气,霍然站了起来,连忙朝外走去。
这一考,诸学子都已经是精疲力竭,实在是这里头考的有些杂事律实在是太过细琐,倘若没有对杂事律倒背如流的话,那么并不能作出完美的判断。
而在这一场上,若是有人有胆敢乱写的,便会直接被学政直接叉出科举名单,此生永不录用!
无他,这一考本就是在考国法之森严,以及考生对于案件的慎重,乱写一通既是对国法的轻蔑,更是对案件、受害人的不尊重。
徐瑾瑜一出去,就看到宋真正垂头丧气,一脸郁郁:
“真兄,你怎么了?这一考我可是在考场坐足了时候的。”
宋真看了徐瑾瑜一眼,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师信与宋真离的并不远,他用拳抵唇,轻咳一声:
“宋真对面的那位学子取墨的时候,不慎打翻了清水,弄湿的鞋子,便脱下鞋子在一旁晾干,但……”
“我单知道有些人会足臭,可是我没有想到会这么臭!瑾瑜,你看我眼睛红吗?这都是被熏的!”
宋真欲哭无泪的哀嚎一声,徐瑾瑜一时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替宋真可惜。
不过,宋真前两场考的还是不错的,所以就算最后一场失利,那也一定会榜上有名。
所以宋真只是郁闷了一会儿,便和徐瑾瑜、师信朝别院而去,还不忘碎碎念道:
“那最后的杀人案究竟应该怎么判啊?也是这案子没有落在我手里,不然我也要完!
你说那张三没有杀人吧,李四娘因他而死,你说若是他杀人吧,李四娘是自尽,这简直无解嘛!”
师信却摇摇头:
“出题人肯定不会给出无解的题目,这道题应该是考验学子对于量刑的定性。”
而这两位少尹,一严厉,一温和,只能看他们如何去选了。
一考完,三人照旧睡了一个昏天黑地。
而府试的名次会出来的稍晚一些,也就是三日后。
而这三日,林、苏两位少尹却是忙的脚打后脑勺,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
因为本场考试并未有提前交卷的考生,所以所有考卷全都被集合起来,统一糊名批改。
这会儿,苏少尹面前摆放着三份考卷,一位讲究轻判,一位则是重判,而中间那份却十分巧妙的以犯人的犯案动机出发,以此决定量刑轻重,是可谓刚柔并济,令人叹服。
“林大人,你且看看这份答卷吧。”
苏少尹按了按眼睛,唤了一声,林少尹不疑有他,走过来拿起考卷细细阅览起来,等他将答卷全部看完之后,沉默许久,这才低声道:
“苏大人,节哀。”
“倘若,当初家妹之案遇到的判官能如这位考生这般判案细致,只恐也不会有我今日。”
苏少尹眼圈微微泛红,他飞快的眨了两下,这才偏头看向林少尹,含笑道:
“林大人说是不是?”
林少尹与苏少尹共事多年,虽然两人性格并不相同,但也正因为两人的性格并不相同,一刚一柔辅佐在京兆尹身旁才相得益彰。
而两人也因为这段时日的朝夕相处,对彼此了解颇深,这会儿林少尹见到苏少尹这般强颜欢笑的模样,只是沉默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世间安得双全事。”
倘若当初那判官能够认认真真的有事件的前情后续调查清楚再行判案,也就不会有景庆一十四年那场声势浩大的琼林宴平冤大案。
当初这桩大案的主角,便是如今安安静静坐在这里的苏少尹。
而苏少尹也正是因为当初那异于常人的气魄,被圣上所赏识。
苏少尹乃北地人士,父母具在,邻里和睦,另有一同胞妹妹,苏家男儿聪颖过人,不过十六岁便考取了秀才。
而苏家的女儿亦是娇俏可人,街头巷尾的人家打小都喜欢逗弄兄妹二人。
而长在这样美好的家庭环境中的苏少尹与其妹自然是幸福美好的,然而好景不长。
直到一日,苏家小妹被一人入室奸污,而对面人家的女儿也发现的犯案之人,大声呼救,惊走了贼子,但也让苏家小妹彻底坏了名声。
于是,在某一日,苏家小妹投缳自尽,苏家人悲愤不堪,告上公堂。
然而,那县令对此并不作为,只草草判其□□罪,徒两年,可这区区徒两年对于苏家来说完全无法平息他们内心的悲痛。
所以,苏少尹拼命的求学,并在景庆十四年时,成功考取状元。
红袍加身,打马游街的喜悦无法平息他失去妹妹的悲痛,所以琼林宴上,状元郎亲自跪请圣上重审当初之案,为妹妹讨个公道。
圣上与长公主相依为命,对苏氏兄妹的感情产生共情,于是特意命大理寺、刑狱司两部联手重查。
这一查不要紧,原来当初那案犯是因为要替自己的心上人出一口气,故意光天化日之下侮辱了苏家小妹,并在侮辱之时便想要置其于死地,却因为听过一些关于律法的闲言碎语,所以直接在光天化日之下从苏家离开。
他只想要用流言逼死苏家小妹!
那所谓的出一口气的根本原因也只是因为苏家小妹太过出色,是别人家的姑娘,就这样被人记恨。
而这些,乃是那犯人亲自所言。
为的是将当初那巧言令色,却并未等他的心上人拖下水。
公堂之上,那两人为了自己的脱罪,互泼污水,吵的不可开交,当初那个可以为了心上人而去杀人害命的男子早就只有满腔怨气。
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荒唐的又不堪,唯有一直静静坐在角落的苏少尹,看到眼前这一幕,只觉得胸口疼的厉害。
他如珠如宝的妹妹,就是因为这两个小肚鸡肠的人渣,就这么永远的离开了这个美丽多彩的世界。
后来,圣上亲自下令严惩此案涉事两人和县令,两人全都以故意杀人罪论处,最终被处以极刑,而县令也以渎职罪被免职。
而这桩案件也因此被尘封了起来,只不过却在十年后的今日,被抽中成为府试中的一道题。
苏少尹垂眸认真的审视着徐瑾瑜的答案,这个一贯性子温和,除去十年前当众请求圣上申冤外,再无其他出格行事的苏少尹,沉吟片刻后,提起来朱笔郑重其事的画了一个红圈。
作为这件事的亲历者,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位考生的答案有多么的全面,又有多么的在为受害者考虑了。
他值得自己的认可,即便他的处置或许看起来有些严苛,可苏少尹却只觉得大快人心!
连一向讲究刑法温和的苏少尹都已经认可了这份答卷,林少尹自然也当然不让的在后面坠上了自己的红圈。
自此,本场考试中的优胜者已经决出。
接下来,主考官们则要综合这三场的整体成绩,来为所有考生重新拟定排名。
徐瑾瑜并不知道自己从方方面面详细考虑的处事方式,深得苏少尹的心,以至于在两位主考官手下全圈通过,而此刻他正在魏思武的院子里听着魏思武这段时日的调查报告。
“瑾瑜,你那张画像果然是神了!在没有你那张画像前,我曾让人在王记布庄私下打听过当初那掌柜可,是周边的百姓们都说没有印象。
可没想到我将你那张画像一亮出来后,便立刻有人认出了那掌柜的身份,现在我已经按照这个线索让人继续追查下去了!”
“既然有眉目,那就极好。所有案件,都会有案由,顺着这儿抽丝剥茧,迟早可以发现真相。”
徐瑾瑜亦是替魏思武高兴,魏思武也激动的脸颊通红:
“对了,我还没有说,长姐这两日精神渐渐好了起来,太医说若是以后好好调养,补足了身体元气,或会有转机!”
对于魏思武来说,他如今的亲人除了舅舅,就是长姐了,长姐身体好转,他简直都快高兴疯了!
徐瑾瑜听了这话,也有些惊讶:
“竟是如此?看来郡主现在的求生欲已经被激起了,伯府不缺好药,定能让郡主早日康健起来。”
“这都要多亏了瑾瑜你,瑾瑜你不过寥寥几句,便能让我长姐重拾自我,简直是天生的医者!”
魏思武一想起这件事,就觉得宫里那些太医也太过没用了些,长姐的病症若不是瑾瑜出言,只怕真要郁郁而终。
那些人只会说些油尽灯枯,心病还须心药医之类的话,可怎么也不知道想办法把这心药怎么造出来呢?
徐瑾瑜听了魏思武的话,连连摆手:
“思武兄谬赞了,我哪里能比得上那些悬壶济世的医师呢?”
他只不过是善察人心,通过和长宁郡主的聊天后,发现长宁郡主并非是心死如灯灭,一派死气沉沉之人。
她还有向外界倾诉的欲望,她还有自救的潜意识!
而徐瑾瑜只是顺势而为,郡主想向外界倾诉?好,他直接将郡主的真实想法再度深入。
洗刷了那些污名后的郡主,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他编织了一个梦,一个对长宁郡主来说,如今触手可及,又曾经遥不可及的梦。
魏思武是知道徐瑾瑜的性子的,并未在就着这件事纠缠下去,总之,瑾瑜的情他放在心里了。
“好了,我不瞎捧,瑾瑜也别自谦了!今日长姐还问我前些日子,那个漂亮的小女娘怎么不过来看她了呢?”
魏思武眼中满是揶揄,徐瑾瑜一脸无奈:
“思武兄就莫要打趣我了!对了,还有一事,想要询问思武兄一二。”
“瑾瑜且说吧。”
魏思武坐的端端正正,那副严肃的模样让徐瑾瑜有些哭笑不得,他连忙拍了拍魏思武的肩膀:
“思武兄,放轻松,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此事说起来也与郡主有关,郡主曾对我所言,她曾经经历那件事时,所嗅闻到的施暴者的气息,似乎与那名掌柜有所不同。”
徐瑾瑜顿了顿,随后好奇的问道:
“郡主说,她嗅到了棠梨香的气息,不知这棠梨香究竟是何物?”
“棠梨香?!”
魏思武一掌拍在了桌子上,脸色颇为冷寒:
“棠梨香的气息绵远,清幽微甜,宜男宜女,但因为棠梨花难得,所以出产并不多,一向只做贡品之用,向来是舅舅赏给勋贵和宠臣所用。”
魏思武说着,闭了闭眼:
“而正因为棠梨香难得,所以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以前舅舅常常会赏赐给长姐一些,但长姐总是用其做人情,好让府里小娘不要刁难我们……”
珍贵难得的棠梨香,长宁郡主不舍得用,可那对长宁郡主施暴的暴徒却身带其香,何其滑稽!何其可笑!
也难怪魏思武能暴怒至此。
徐瑾瑜听罢,也是不由沉默片刻,随后他才正色道:
“正是因为棠梨香难得,所以这也是一条可以探查的明线。”
魏思武脸上的讽笑收敛起来,他思索片刻:
“好,我会去找舅舅,调阅当年棠梨香的去向。棠梨香制好后只可保存一年,这也缩小了范围。”
魏思武冷静下来后,也顺着徐瑾瑜的话思索起来,他更了解这些物什,所有调查起来也更为便宜。
“长姐之事上,瑾瑜对我助益颇多,我虽有调查之心,可却能力不足,实在是……”
魏思武不由微低了头,他本来只是想请瑾瑜在别院小住好去考科举的,却没有想到瑾瑜在别院住了这么几日,便给他带来了这么多的信息点。
而也正是因为这些信息点的存在,他才能继续顺畅的调查讲解当年之事……魏思武一时不知该如何感谢。
徐瑾瑜闻言,想了想,含笑道:
“我既然唤思武兄一声兄长,为兄长出出主意,又何妨?”
徐瑾瑜巧妙的用魏思武当日劝他来别院的话回了,魏思武一时哭笑不得,随后站起身:
“罢罢罢,我是说不过你了,不过既然瑾瑜都这么说了,那便去随我看看你的“阿姐”吧,你“阿姐”这几日念叨的我耳朵都快生出茧了!”
魏思武故意将“阿姐”二字咬的极重,那促狭之意毫不掩饰,徐瑾瑜顿时耳根赤红。
想他堂堂男子汉,竟然被一个姑娘家当成了小女娘!
“我还是不……”
徐瑾瑜正欲推拒,魏思武却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不容许瑾瑜拒绝的说道:
“不什么不?瑾瑜方才不是还说我是你的兄长,那我的长姐是你的阿姐也是正常的。
而且,我观长姐似乎与你颇为投缘,棠梨香之事长姐可是连我都未曾告知!
瑾瑜今日在与长姐好好聊聊,看看可还能有其他新的发现?”
魏思武话都说到这里,事关长宁郡主,徐瑾瑜一时也不好拒绝,只能叹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点了点头。
“好,我去就是。”
魏思武见状也不由笑道:
“以前我也不曾想到,瑾瑜这相貌,不管是郎君还是女娘,那可都是一顶一呢,还是长姐眼光好。”
徐瑾瑜:“……”
你们姐弟两个真的是够了?
姐姐说弟弟眼光好,弟弟说姐姐眼光好,偏偏讨论的都是自己一个人,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魏思武顶着徐瑾瑜那幽怨的目光哈哈大笑,随后二人并肩朝后院走去。
平常魏思武不在别院的时候,徐瑾瑜等人,绝对不会朝后院走一步。
这会儿,徐瑾瑜跟着魏思武的脚步,难得有闲心打量一下后院沿途的景色。
与前院的古朴大气相比,后院则多了一些绮丽精致之色。
比如,后院这会儿沿途除了各色的名贵花草之外,更多的便是春日里颇为绚丽多彩的蔷薇花。
二人走走停停,还未走到长宁郡主居住的正院,便先看到了花园的秋千架上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娘?”
“长姐?”
徐瑾瑜和魏思武。几乎一口同声的同时呼喊出声,而徐母听到声音后连忙回过身,用手指竖在唇边,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徐瑾瑜连忙闭口不言,随后便发现一旁的魏思武有些不对劲,这会儿魏思武眼眶通红,鼻翼翕动,看着眼前的一幕像是受到了深深的触动。
“思武兄?”
魏思武眼神清明了一下,冲着徐瑾瑜做了一个手势,二人朝一旁的亭子走去。
虽然是暮春,阳光温暖,但是徐母还是招手让人给长宁郡主披上了一层薄薄的披风,而长宁郡主这会儿正将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轻轻的枕在徐母的腿上,恬然入睡。
而二人所在的亭子既可以看到长宁郡主和徐母,又不会因为谈话声惊扰着他们,魏思武愣愣的看了许久,才声音微哑道:
“以前娘亲在的时候,长姐最喜欢的就是和娘亲一起坐在秋千上,吹风、看云、赏花。
后来,娘亲不在了以后,长姐虽然也不会坐在秋千上发呆,可是脸上却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笑颜。
这别院的花园,其实是完全复刻当初娘亲还在时伯府的花园,便是为了让长姐有朝一日,还能感受到家的存在。”
那是只有长公主和姐弟俩的家。
“而今日,婶子和长姐同坐在秋千上的模样,让我一时想起了当初娘亲还在时的样子。”
此时此刻,长宁郡主还是当初那个可以在娘亲身边撒娇弄痴的小女娘。
徐瑾瑜只静静的听着,魏思武自己说着就已经濡湿的眼眶,但是他唇角却还带着一丝喜悦的笑容,这次喜悦是替自己的长姐欢喜。
欢喜,她此刻能够找到短暂的心灵栖息之地。
二人就这样静静的坐了两刻钟,长宁郡主便悠然醒转,她看到自己身旁的徐母时,惊讶的不由瞪大了双眼:
“婶子您怎么也不叫我,腿麻不麻,疼不疼,我,我……”
长宁郡主像是一个无错的孩子一样,徐母天性爽利,听了这话只拉着长宁郡主的手拍了拍,一脸的温和的说道:
“说什么呢,郡主既然叫我一声婶子,枕着我睡一会儿怎么了?方才咱们还说晚上吃什么呢,府里的厨子郡主吃腻了,那今个我给郡主做!郡主想吃什么?樱桃肉怎么样?”
徐母那自然而然透着一种亲近之意的声音,感染了长宁郡主,长宁郡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听婶子的,可是太医不让我吃太油腻的……”
“那婶子给你做个清淡的,你啊,好好的养好身子,思武说你喜欢酸甜口的,跟我家瑾瑜一样,等你好了以后,婶子做一桌子的酸甜口的菜!”
徐母动作夸张的用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让长宁郡主不由笑了出来,然后徐母便准备去张罗饭菜,并指了指亭子的位置:
“那两个孩子在哪儿等了好一会儿了,估摸着就是来寻郡主的。”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没事才不会随意来后院,生怕冒犯人家姑娘呢。
长宁郡主这才发现二人,连忙和徐母说了一声,便让侍女扶着往亭子走了。
从秋千架到亭子也不过五十步的距离,可就是这五十步的距离,却让长宁郡主走的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魏思武看在眼里,痛在心中,可他却不能上前将长宁郡主背过来,太医说适当的锻炼,才有助于长宁郡主的身体康复。
等长宁郡主到亭子的时候,侍女连忙将披风给长宁郡主披上,免得长宁郡主受了风寒,长宁郡主这才柔柔一笑:
“瑜娘子来了?”
魏思武抿唇咬着颊上的软肉不让自己笑出来,徐瑾瑜胡乱的点了点头:
“郡,咳,见过阿姐。”
徐瑾瑜起身行了一礼,只是行完后,他才顿住,自己是该行郎君间的拱手礼还是女娘间的福身礼呢?
所幸,长宁郡主见到徐瑾瑜后便很开心,并没有计较这些礼节上的不对劲。
三人沐浴着午后的阳光,吃着茶水,闲话几句。
在徐瑾瑜的暗示下,魏思武说起了案件进度,他本来生怕自己提起案件,会让长姐情绪激动,可是没有想到短短数日间,长宁郡主听到案件信息后,脸上十分镇定且喜悦,并没有丝毫被影响。
也是,当初那个用自己柔弱臂膀为弟弟撑起一片的姐姐,怎么会那么轻易倒下呢?
魏思武看到这一幕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而长宁郡主回到这里后,没有那些贬低的话语,异样的眼神,思绪也渐渐镇定下来后,对于当初想要回避的记忆,也越来越勇于接受。
于是乎,就在长宁郡主端着一碗香茗抿了一口后,她突然抬起头道:
“我又想到了一件事,其实当初我之所以只带着银红去王氏布庄,是因为银红说那王氏布庄的云霞锦颇为难得,要是被杜姨娘知道了,只怕要给五娘抢去,所以我才准备悄悄的去。思武,这段时日你将银红审的如何了?”
长宁郡主的心结渐渐解开,今日徐母的抚慰更是激起了她那柔弱的躯壳之下的坚韧。
“倘若你审不出,那就让我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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