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谣看着她的眼睛,里面闪着星星一样的亮光,悄悄藏了几分期待。
她在期待什么?
人来人往的花街上,一人如火烈焰,一人清雅脱俗,对立而站,姜谣莫名伸手,碰了碰宋暮云的眼尾。
心中怪异的情绪翻涌,半晌,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声音都轻了两个度,“嗯,是有些心疼你。”
她低着头,没看见宋暮云在她承认的一瞬间有多高兴,眼睛都眯起来了,唇角不自觉高高扬起,片刻,又有些控制般往回收敛,侧头看向别处,灯笼的手杆很长,她握着手杆,视线正好能落在精巧漂亮的灯笼上,于是软声开口,“谢谢你送的灯笼,很漂亮,我很喜欢。”语里带着温和笑意。
前头还在不高兴,快要哭了的姑娘现在莫名又高兴起来了,只是因为她说心疼。
姜谣猜测,大抵是宋家出事,苦了这样久,都没什么人心疼她,才会因她一句话就如此。
心里有隐隐约约的心疼涌出来,宋暮云一只手握着灯笼,一只手被姜谣握着,耳边仿佛是自己如鼓的心跳声,夜风吹过女子发鬓,两缕青丝随风而起,轻刮着女子无暇的面孔。
她忽而欺身上前,环住宋暮云的腰身,将人往自己怀里塞了塞,一手抵着她后头毛茸茸的发髻,语中哄道,“以后都有我心疼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直到为你挑选一个好夫婿,将你嫁与他,直到有人替我护着你。
姜谣在心中默默补完了这句话。
宋暮云猝不及防被抱住,心里因这句话不停跳动,很快很快,从来没人承诺过,会一直在她身边,也很少有人会心疼她。
宋家家风严谨,无论是她父亲还是母亲,都是严父,严母,这般话自然不可能出自他们口中。
“多谢你,护着我。”
身穿白色长裙的小仙子眼里情绪似有些复杂。
姜谣看不明白,也就不去细想,侧脸贴了贴宋暮云还有些微湿润的脸颊,将那些水汽尽数蹭去,美人落泪虽然极美,但如果可以选择,她还是希望宋暮云能高兴点,不要哭,这般如雪魄碎玉般的人,哭起来格外叫人怜惜,她光看着便觉不忍。
姜谣握着宋暮云的手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问她,“方才为何突然哭了?”
宋暮云后知后觉,羞红了脸颊,“我,我哭了吗?”
她深深埋着头,似乎不想认。
姜谣没看明白,且肯定道,“哭了,我还给你擦眼泪呢,吓死我了!”
宋暮云脸更红,手指都绞在了一块儿,到底是个小姑娘,第一回在旁人面前哭,很不好意思。
“我只是觉得你对我太好了,从来没人对我这样好过。”
宋暮云低头,黑夜很好的掩藏住她脸上的红晕,眼里的羞怯。
即使她有意躲藏,叫人看不清神色,单从那句话里,姜谣也能听出与往常不一样的韵味。
平日里清清冷冷的美人,这一刻似冰雪消融般,只带着软糯。
姜谣心尖一软,握着宋暮云的手更紧了紧,安抚般道,“你放心,日后除了我,还会有别人待你好的。”
她定会给宋暮云找一个最最好的男子,日日都待她好,哄她高兴。
宋暮云闻言,嘴角的笑意却一点一点落下去,沉默不语。
直到姜谣将其送到月上坊大门外,对着她语气柔软,“你回去好生歇歇,明日我再过来看你,嗯?”
宋暮云虽因她前头的话心中莫名生出不悦,却也不会给她脸色看,她待姜谣是不同的,姜谣待她好,她便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温柔都送与姜谣,不舍得对她冷脸一点儿。
压下闷闷不乐的情绪,宋暮云点头,关切道,“你路上小心些。”
姜谣把人推进去,才转身离开。
宋暮云站在门里,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里是自己也不知晓的柔情,待她身影越走越远,逐渐看不见了,宋暮云才低头,准备回去。
然才走到后院,面前就出现一双银白的靴子。
宋暮云站着没动,神色间倒也并不意外。
“暮云参见七皇子。”
七皇子这种碰上了就甩不掉的毒蛇,什么时候出现她都不会觉得意外。
“是你叫姜谣来救你的?想不到啊宋暮云,都变成这样了,还能搭上别人!”
他话里透着十足的阴冷。
宋暮云行礼,但没有说话,不同于在姜谣身边的温柔婉转,在慕容清面前,她素来冷清淡漠。
慕容清绕着宋暮云转了两圈,用令人不适的眼神上下打量她,眼里怨毒越来越深,忽而嗤笑,“你不会真以为姜谣喜欢你吧?她的性子最是喜新厌旧,如今不过是看你新鲜,才百般维护,待日后她腻味了,便会像扔旧衣服一样扔掉你,到时,你说你该怎么办?”
慕容清凑近宋暮云耳边说话,嘴角勾出邪肆的弧度。
宋暮云只觉令人作呕,神色愈发冷,连看也不愿看慕容清一眼,“这是我与姜谣的事,就不劳七皇子费心了。”
“姜谣?你叫的倒是亲近,她碰过你了?”
慕容清生长在皇室,见过太多阴私,凡事都喜欢往最阴暗处想去,若不是碰过宋暮云了,她怎会宁愿和自己作对也要护着宋暮云?想必是被伺候的很好!
越是猜测,他心中怒意越盛,恨不得立刻杀了敢染指他东西的姜谣!
宋暮云心尖颤了颤,却依旧不想理他,“与七皇子您无关。”
没有否认……
她的种种行为,无一不在表达对姜谣的亲近以及对他的疏远陌生!慕容清眼里燃着熊熊怒火恨不得立刻拿鞭子发泄出来!
“宋暮云,我会让你为你的选择后悔的。”
他眼里满是阴鸷,心中越难受,嘴上一字一句就说的越狠。
慕容清自恃身份,又是男子,宋暮云跟着姜谣连个身份都不能有,他以为他才是现在跌落泥潭的宋暮云最好的选择,却不想对方宁愿对姜谣温柔婉转,也要对他不假辞色!
他不知道是哪出了问题,只能想着,等他当上太子,等姜家倒台,宋暮云就会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有多可笑了。
她会回来求他的,他会让她回来求他的。
宋暮云根本不理会他暗自发疯,只是屈身行了一礼,便道,“七皇子若无事,暮云就先走了。”
说着,宋暮云直起身子,一步一步,坚定的远离他,连头也不曾回一下。
她能察觉到身后阴暗的视线,如影随形地盯着她,所以一回到自己房间,她便赶紧将门窗都拴好,免得被慕容清破门而入。
至于慕容清说的那些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姜谣不是那种人,慕容清知道什么,他根本没跟姜谣相处过,姜谣讨厌他,他便想用话来诋毁姜谣,真是小人行径!
无耻恶心!
宋暮云好好骂了慕容清一通,有些累了,才回到床上,连澡都没洗只去了外衣盖上被子便沉沉睡去。
夜幕笼罩了月上坊的后院,不需要接待客人的姑娘小倌早已歇下,四处静籁。
“慕容清!你欺我伤我骗我,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黑漆漆的地牢里,女子被绑在桩上,满身鞭痕,吼出的声音满是绝望。
她抬起头,一张倾城绝色的脸上是从未出现过的浓烈恨意,那是……我?
视线里出现一角明黄的衣摆,往上看去,竟是身着龙袍的慕容清,他神色愈加狠辣,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拿鞭子来。”
宋暮云吓了一跳,从梦中惊醒,心剧烈的跳动着,眼睛无意识瞠到最大。
梦里滴着水的地牢,阴暗潮湿又压抑的地牢,让她喘不过气来。
梦里绝望的情绪笼在她心间,让她无端端也觉得绝望。
可分明……她没有进过地牢,慕容清更不可能穿着龙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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