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文将路西法牢牢地困在石椅上。
这是路西法的封印。
他已经快要忘了这封印困了他多少年了。
路西法湛蓝的双眸在红光的照射下有些发紫，一头卷曲的金发也映成了橙黄色。
战袍上的盔甲早已卸掉，看着像是个普通的白袍，领口被他扯得很松，半遮半掩中露出健硕的胸肌。放浪形骸没有半点神之子本该有的模样。
许多天使都很不满他这一点，不过他从来不在意。
路西法能感知到上面那位信徒灵魂充斥着喜悦的圣光，这样的人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应到了。
父亲的信众竟然投身他的怀抱？
这可真是稀奇了。
“……眼见为实……”
听到信徒周围的声音后，他想起这是前不久那个新转化的小恶魔，转化速度破纪录的那个。
他原想继续沉睡，以度过漫长的无聊时光。现在看来……好像不必了。他没看错，那只小恶魔的灵魂中就透着不安分，要有好戏看了。
唐灵一顿忽悠诈骗后，还顺走了理查德家的一部最新款手机。原本是理查德给他们家大儿子新买的。
还承诺在人间时会接收来自他们家的讯息，大言不惭地说这算是给露西夫妇的专属特殊福利。
离开理查德家，唐灵将猪狗送回地狱，立刻用手机查起了自己上次在人间发出的消息。
发出去的那些都是在老家蓝国的论坛。大多都被删除了。留存下来的那些评论区也是极尽嘲讽。
【编的吧。那些鬼画符也能召唤恶魔？】
【有人要试试吗。】
【不会真有人信吧。】
【为什么会有数字666啊。】
【不知道了吧，666是代表恶魔崇拜。】
【好蠢……】
蠢？看到这些言论的唐灵心中斗志飙升，立誓早晚有一天，要让666这个数字传遍大小社交网络！悄无声息地让所有人都在无意间呼唤她们地狱之名，为滋养壮大地狱贡献一份力量。
看着网络上嘈杂的言论，她立刻想到了对应的办法。
她打了一个响指，更多熟睡中普通人的手机出现了在她手里。
她一人分饰多角，用许多不同的账号发帖：
【是真的是假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你怎么不去试！年轻人就是不信邪，绝对不要尝试这种东西！】
【我是不敢。有敢的吗？哪里有勇士想要尝试，记得@我。】
【我试过了！你们千万别试！千万别试！千万别试！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也别问我发生了什么！千万别试就对了！】
【所以……你怎么知道的？】
【反正别试就对了！出了事别怪我没提醒。】
唐灵的手指飞速点动，没有人知道，所有不同立场的声音，全是来自她一个人。不停带节奏，等好事的人被吸引。
许多熟睡的人，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的手机在枕边悄悄消失了一段时间，在朝着异国他乡发送宣扬地狱的讯息。
由于打字太认真，她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几条街外的贫民区。
街上的流浪汉们除了睡着的那些，剩下的全部都好奇地盯着她看，不知道大半夜这里为什么会出现一个穿着正装的女人。
她一直用不同人的手机与网友针对恶魔召唤的仪式疯狂对线，试图挑拨其他人的情绪。还在认真构思等她着手建设地狱时，一定要专门设立一个地狱运营部门。最最重要的是，wifi必须早日通进地狱！
直到察觉到周围人打量的视线，这才想起来，她忙着在网上对线，还没有隐匿身形。
星国街头上的流浪汉们大多吃药太多神志不清，浑浊的灵魂有些暗灰。
某个纸壳子下方覆盖的灵魂，吸引了唐灵的全部注意，让唐灵收起了手机。
众多深灰色的灵魂中，有一个纯白色的灵魂格外显眼，像是迷雾中的一盏明灯。
纯白的灵魂？露西是个虔诚的信徒，可灵魂只比普通人浅白洁净一些。
这里为什么会有纯白的灵魂？
纯白的灵魂为什么会流落到这里？
评判灵魂的标准是什么？又是由谁设定的？
唐灵先前的猜想好像有些不太对，现在有一肚子的问号得不到解答。
前方不远处的纯白灵魂极具吸引力，勾着她，让她忍不住上前探查。
靠近后，她察觉到这纯白灵魂里蕴含的力量十分充沛，完全不是那些普通人可比。
她更好奇了。
体内拥有这般能量的人，为什么会流落街头？
她将纸壳子拾起，发现纸壳子下面躺着一位老人，看起来已经六七十岁了。一头花白的头发并不算整洁，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胸前背着一个包，哪怕睡觉时也紧紧抱在怀里，似乎是他最重要的家当。
“嘿，先生。”
埃里克听到声音后条件反射紧紧抱住自己的包，迅速睁开眼，警惕地环视四周。
这是在街头生存的必要技能。在街头上混，一个不小心就会失去本就不富余的全部家当。
见到喊他的是个衣着整齐的女孩，埃里克坐了起来，“你是……找我？”
“没错，我从这里路过，想为您提供一些帮助。”
埃里克抱着包爬了起来，“真的吗？哦，善良的姑娘，我只要一些食物就行。”
街头偶尔会有好心人来发放食物，也有人驱赶他们欺负他们，埃里克原以为要饿肚子到天明了，没想到自己今天这样幸运遇到了好心人。
埃里克看到周围其他流浪者们警惕地盯着唐灵这个小姑娘，立刻提醒她，“这里对你来说并不安全，我们去那边更安全的街区吧。”
星国哪怕是相邻的街区都天差地别，一步之遥的距离，一边是繁华的商业街，有着完善的安保，另一边满是流浪汉的帐篷与纸箱房。
唐灵在一家快餐店为埃里克买了满满一大兜食物。
“我叫唐灵，请问您怎么称呼？”
“埃里克。”
“您在街上流浪多久了？”
“已经十五六年了。”
说到流浪的话题，埃里克有些难堪，“我……我失业后交不起房产税，房子被收走了。”
“您的家人呢？”
“都死了。”
埃里克大口地吃着食物，囫囵地说着：“有时候，我都怀疑我自己是不是被诅咒了。从小就被同学们欺负嘲笑，好不容易长大工作，又被同事们欺负，辛辛苦苦工作，贷款买房子组建家庭，可孩子还不到成年就药物过量致死，妻子也出车祸死了，公司又把我开了，仅剩的房子也没了，我甚至拿不到退休金。就这么……失去了一切。”
“您……”信息量太大，唐灵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这样密集的悲剧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真的是巧合吗？随便拿出一个，都能称得上是人间惨案了吧。
“您真的很坚强。如果是其他人，肯定早就无法承受了。”
埃里克喝着饮料，尽情享用着这顿从天而降的美餐，“我一开始也无法接受，不过现在已经整理好心态了。既然我们无法决定命运如何对待我们，那不如珍惜生活中的每一刻美好。比如你今天提供给我的这餐食物。这一刻就很美好。我很感恩。”
感恩个毛线啊！
唐灵听得浑身发毛。或许是从小抗争心理就比较强，她完全没有办法共情他的想法。
命运劈头盖脸打你一顿，打得你粉身碎骨几近瘫痪，然后给你一块，不，是一粒糖，连冰糖都不是，是一小粒白砂糖、就这还能感恩得下去？
唐灵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双眼上。之前觉得闪耀的灵魂白光，都仿似变得刺眼了起来。
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圣父的光辉灼瞎了！
“先生，您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可以提供给你更多，比如一套房子，金钱。”
埃里克咽下口中的食物连连摆手，“不，我不需要这些。我在街头挺好的，有更多比我需要帮助的人，你可以去帮助那些人。我现在拥有的已经够多了。”
唐灵挠了挠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好不容易碰到了这么高质量的灵魂，但是根本无法签订交易，对方压根没有什么想要的。
这样高质量的纯白灵魂，真的是因为他善良无私到甚至有些圣父吗？
对方不愿意交易，唐灵并没有强迫他，而是给他留了些零钱然后离开。
距离天亮越来越近，为了防止自己留在人类世界后会出现什么特殊情况，伤害到普通人，唐灵给自己找了个无人的森林。
随着时间的推移，森林中悦耳的虫鸣在她听来越来越吵闹。
她能感受到自己灵魂变得越来越躁动，极其的焦虑，满脑子都是怎么改革地狱怎么爬上去。直到她之前残余的人性被欲望彻底吞噬，唐灵无法再考虑普通人的立场，满脑子都是交易与变强，想的全都是自己的利益。
*
唐灵一个闪身，出现在了医院旁的无人小巷。打了个响指，整理好自己的套装，顺便将附近某辆车里的公文包拿到自己的手里，带上墨镜，大摇大摆走进医院。
与上次进入医院时不同，这次的她没有半分对人类的怜悯，兴奋的灵魂都开始战栗。
看那一张张绝望痛苦的脸，全都是她飞升的业绩。
站在重病住院区的唐灵没忍住嘿嘿笑出了声。
笑声过于突兀，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甚至打断了不远处一位病人家属的低泣。
她一下子就引起了护士的注意：“女士，女士，请问您是要找哪位病人？”
“每一个人。”唐灵对护士耳语：“你太忙了，不会注意到我。去吧，去做你自己的事。”
护士小姐原本有些责备的目光瞬间转变，变得有些茫然，自顾自地重复着：“我太忙了，我太忙了……做自己的事……”
唐灵毫不忌讳地在人类身上用上了恶魔的蛊惑技能，转身走进了一间重症病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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