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屹忱他们的民宿套间里面有一个很大的客厅,楼下一间房是两个女孩子的,其他四个男生都住楼上,两人一间房。
林舒宇用软件叫了三箱啤酒,颇有种不醉不归的架势,他说反正还要在这呆几天,喝不完的囤着之后再喝也行。
客厅的茶几是椭圆形,沙发太高,坐不了几个人,赵颖瑶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一沓软垫,让大家围成一圈直接坐在地上。
张余戈问:“有人想吃羊棒吗?我叫个外卖。”
众人纷纷起哄应好,林舒宇把啤酒放出来堆在桌面,又取了两副扑克牌:“咱先打两把。”
座位排布基本上还是和在餐馆时候一样。
谢屹忱去楼上拿蓝牙音响,靠门那块空着,林舒宇就压低声音和沈擎商量:“兄弟,方便跟我换个座位?离门近点儿我好拿外卖。”
沈擎愣了一下,点点头,礼貌地站起来和他换了个位置。
张余戈在一旁看得门清儿——这狗就是想挨着宁岁坐,但怎么说也是兄弟,就没戳穿。
宁岁正低着头和夏芳卉报备,没察觉到林舒宇在旁边想要攀谈的表情。
收起手机抬头,倒是看见谢屹忱沿着楼梯下来了,长腿踱着步过来,手上揣了个白色的东西。
蓝牙音箱是张余戈带的,这玩意儿混响很足,又带自动炫彩灯光,把天花板的大灯关了,只留壁灯,真的让人有种置身ktv的感觉。
开始播放节拍动感的歌曲之后,室内气氛也隐隐躁动,谢屹忱走到林舒宇旁边,看沈擎一个人夹在孙昊和张余戈之间。
他用腿轻磕了下林舒宇的背,居高临下:“怎么是这搭配。”
“踹我干嘛。”林舒宇夸张地叫了声,“这不靠门口近吗?拿外卖!”
谢屹忱垂眸看他:“你一个人坐两个垫子,好意思?”
赵颖瑶和邹笑本来在说笑,这时也望过来,林舒宇赶紧麻溜地往宁岁边上靠了下,将屁股底下的另一块垫子分了出来,还作势拍拍灰:“行,爷您请坐。”
茶几不大,大家围坐一圈显得空间逼仄,谢屹忱腿又长,没坐那软垫,而是从犄角旮旯里找了把矮凳,才勉强安放自己。
林舒宇把扑克牌给他,谢屹忱拿过来,相当熟练地拆了封。
要玩的是一种德扑的变体,他们六个人之前玩过几次,再加上许卓和沈擎也都接触过,谢屹忱就简单跟宁岁和胡珂尔介绍规则。
“……可以跟也可以弃,弃牌叫fold,跟的话有call和raise,我们这儿没有筹码,就用小程序替代。”
谢屹忱讲得简扼又清晰,规则也不难理解,但胡珂尔还是没听懂,许卓说:“没事,你跟着玩一把就好了。要不第一轮我俩算一个。”
宁岁也没玩过,林舒宇顿时找到新思路,自告奋勇地看着她:“那咱俩也一起,行吗?我带你。”
宁岁觉得这种玩法应该和数学有点关系,挺有意思的,不过也可以先观摩两轮。
她若有所思地抬起眼,视线却不经意错开一些,看到谢屹忱正垂着眸在洗牌。
他的手掌骨节修长,腕间戴了一只深黑色的机械表,衬得肤色冷白。小臂上浅浅迭着筋脉,肌理紧实分明。
只不过浅色的唇没什么弧度,看上去表情就比较淡。
宁岁抿了下唇,点头:“哦,好啊。”
于是试玩了一下。
前几轮大家都难分伯仲,不过可以看出,谢屹忱确实很会玩,筹码也越赢越多。尤其是作为林舒宇的下家,每次都不跟平他,还要加注,非常搞心态。
又来一局,按照逆时针顺序来,转了几轮大家差不多都弃牌了,选择在旁观战,最后场上只剩下赵颖瑶,宁岁和林舒宇,还有谢屹忱。
林舒宇这轮其实也有点充胖子,但德扑嘛,就是要演戏,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他豪情万丈地推了三百出去:“加!”
宁岁观察到谢屹忱在看手里的牌,知道他在算概率。
过了会儿,他慢条斯理地勾了下唇:“那我加个倍。”
“不是吧阿sir。”林舒宇看了眼池中的牌,很沉不住气,“你有同花?”
谢屹忱耸耸肩,吊儿郎当道:“谁知道呢。”
“……”
前面已经压了太多筹码出去,林舒宇有点心疼沉没成本。宁岁觉得其实胜算不大,还没出声,就见他咬了咬牙:“那我跟!”
赵颖瑶一看这擦枪叠火的架势,立马投降:“你们玩吧。”
最后一轮,可以直接看牌。
林舒宇觉得谢屹忱肯定是骗人的,因为之前和他玩,这爷就喜欢演戏,把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
结果这摊开一看——好家伙,人家不仅是同花,还是个同花顺,林舒宇拿着一个悲伤的三条,心想这谁他妈打得过。
小程序哔的一声响,钱币哗啦啦全都落在赢家袋子里,还发出那种清脆的音效,众人哄笑闹成一团。
张余戈直接开了瓶啤酒,不怀好意地怼到林舒宇面前:“酷哥愿赌服输啊。”
“当然,说话算话。”林舒宇拿起酒瓶就往嘴里灌。
真的是一点也没含糊,一整瓶啤酒顷刻之间下肚,他砰地往桌上一放,张着嘴喘粗气。
正要歇一会儿,邹笑忽然说:“既然宁岁和舒宇哥一队的,那是不是得两个人的份儿啊。”
她是弯着唇说的,状似无意中单纯提醒。
音乐声吵,这话倒不显得突兀,宁岁也听到了。
她觉得吹一瓶已经很多了,斟酌了一下,跟林舒宇商量:“那剩下的我来吧。”
“你不是酒精过敏吗?”
宁岁说:“喝一点没事。”
林舒宇直接拒绝:“不行不行。”
刚才下注的时候他做决定比较多,本来就该一个人接受惩罚,怎么能带她一个女生。
林舒宇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转头冲张余戈说:“再开一瓶。”
“靠,来真的啊?”张余戈迟疑,林舒宇见状,直接伸手去拿第二瓶。
“行了,悠着点。”谢屹忱蓦地按住瓶身。
林舒宇偏头看过去。
谈不上僵持,因为谢屹忱分毫没让,用了点力气,径直把酒瓶扯在掌心里:“我来。”
林舒宇知道兄弟是体贴他,但哪有赢了还喝的道理,不爽道:“你干什么?”
“谁不知道你能喝。”谢屹忱挑眉笑了下,散漫道,“就当我想试试吹瓶是什么滋味,行不行?”
……
外卖送到之后,众人进入贤者时间,大快朵颐。
啤酒配羊棒,简直是世上无二美味。
赵颖瑶这会儿正抓着胡珂尔在聊天,问她平常喜欢做什么。许卓夹在她俩中间,坐的位置稍往后退了点,偶尔掺和两句。
沈擎和孙昊也在闲聊,张余戈搬来楼上的两个懒人沙发,很没正形地瘫在里头,一手抓一个羊腿欢快地啃。
谢屹忱就坐他旁边,也不吃东西,在看手机。
刚才谢镇麟给他发了条消息,仿佛这么多天终于想起,他还有个儿子漂泊在外:【玩得怎么样?】
谢屹忱回:【挺好的】
他发了几张照片过去,谢镇麟称赞一番风景不错,又说:【这些天一直在忙公司d轮融资的事情,在国内到处跑,见了一部分投资者。等你回来,我带你去公司转转。】
像是在解释这段时间的了无音信。
但谢屹忱现在没什么表达欲:【嗯】
其实他挺习惯了的,他爸就这样,工作狂一个,忙起来跟不要命似的,什么都抛之脑后。
谢镇麟:【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谢屹忱:【不确定,看心情】
谢镇麟也很习惯他这混不吝的性格:【行啊,记得回来就行。别忘了准备去大学的东西。】
谢屹忱回复说知道了。
他没有提电脑的事情,更没有说下午的短信,谢镇麟也没提。
两个人像是颇有默契地翻过这一篇。谢屹忱把手机倒扣在腿上,靠着沙发,整个人放空发了会儿呆。
再抬头的时候,原来的圆形阵型早就溃散,大家在客厅里到处坐,三三俩俩的谈天说地。
近处传来一声低呼,谢屹忱眼神聚焦了下,看过去。
宁岁还在研究刚才的德扑,饶有兴致地复盘每一轮的情况,结果手臂不小心碰到旁边桌面的另一副牌,整个搞撒在地上。
外面夜色深暗,室内灯火摇曳,她双腿半跪在软垫上,垂着睫捡牌,白皙细腻的脸庞显得更加温软。
谢屹忱站了起来,走过去,在她身边单膝蹲下,将离自己最近的一张黑桃a拾了起来。
宁岁看到是他,直起上身:“谢屹忱。”
谢屹忱嗯了声,帮她把地上的牌归拢到一块,低着头问:“刚才玩德扑感觉怎么样?”
“还挺有意思的。”宁岁顿了顿,她觉得林舒宇人挺好的,就是技术菜鸡了点,但没好意思说,结果谢屹忱瞥了她一眼,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慢悠悠道,“想换队友吧?”
“……”
灯光稍微有一点昏昧,那双眉眼轮廓分明,鼻梁挺拔。
壁灯晃了须臾,宁岁的指尖不由自主地在牌面攥了下,说:“你酒量挺好的。”
“还行。”谢屹忱漫不经心地答。
宁岁观察到他今晚一共喝了三瓶,虽然身上沾染了些许酒味,但此刻眼神还保留着清明,并不显醉态。
“以前家里来客人,我爸给我喝的是白酒。”就是那时候这么练出来的。
说着,谢屹忱看向她:“你酒精过敏?”
宁岁蓦然有种说不太上来的感觉。
看他这表情,好像知道不是一样。
宁岁迟疑一瞬,摇摇头:“不是,是我妈不想我喝。”
“那你自己呢?”
“我自己?”她歪了下头,老实道,“感觉也不怎么好喝。”
谢屹忱在旁边坐了下来,宁岁听到他嗓音低沉地笑了声,呼吸不由自主屏息一瞬。
——觉得不好喝而选择不去喝,和完全不被允许尝试是两码事。宁岁心想,他应该能明白的吧?
她拿了一个干净的空玻璃杯,把啤酒倒在里面。
抿了一小口,感受跃动的气泡在舌尖慢慢化开,听他说:“其实我也觉得不好喝,但有时候和大家在一起,感觉不喝不行。”
宁岁愣了下,不由得弯唇:“我爸也说这个喝的是气氛。”
谢屹忱笑了,顺势就接过剩下的半瓶,和她碰了下杯。
他姿态随意,空气中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宁岁倏忽有了种和他共享着什么秘密的心理。
正说着,窗外响起几声隐约的蝉鸣。
阳台半边窗没有关,室内风扇呼啦啦地吹着,蓝牙音箱闪着五颜六色的灯。
大家都瘫在客厅里,那种又闷热又潮湿的夏夜好像在此刻偷偷溜了进来,愈发熙攘。
宁岁觉得热,环顾四周须臾,摸出口袋里那一小瓶风油精。
清清凉凉的液体涂着太阳穴,好像又回到某个不小心睡着的晚自习,揉着眼惺忪醒来,脸颊贴着微凉的桌面,柔软的蓝色窗帘轻缓拂过。
老师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地板书,讲题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她恍惚了一瞬。
林舒宇原本已经耷拉着眼皮在一旁将睡未睡,这时又突然坐起,兴奋地提议:“休息够了没?起来起来,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
刚才为了捡牌,谢屹忱正好和宁岁挨在一起,闻言动也没动。
一听这话,一个两个都慢慢爬起来,也不管茶几上堆着羊腿的“尸骨”如山,特不讲究地重新围坐成一圈。
很快就找到小程序,里面有真心话和大冒险的问题合集。
林舒宇说为了追求仪式感,不要小程序抽签,特地搞了个空酒瓶,放在桌面上转动。
第一转指定被惩罚的人,第二转则指定问问题或者下达任务的人。
当啷一声,酒瓶和玻璃台面摩擦出脆响,胡珂尔成了这喜洋洋的开天辟地第一炮。
她夸张地长吁短叹几声:“真心话吧。”
林舒宇又转酒瓶,几圈摇摆后,瓶口悠悠地指向张余戈。
“诶哟。”张余戈啧了声,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胡珂尔暗暗瞪他一眼,意思是注意点,好好问。
张余戈佯装思考了下,说:“说一件你从小到大做过很离谱的事情。”
林舒宇心里觉得不够劲爆,但是想着是第一轮,又是女孩子,倒也没什么。
反而是宁岁听到问题就笑了,她觉得张余戈真是问对人了,这位萝卜头从小到大干过的奇葩事能叠出一本纪念册,都不知道要先挑哪个去讲。
胡珂尔寂静两秒,一言难尽地回答:“我把防狼喷雾当成过保湿水。”
“卧槽?!”
这个画面有点太生动,生动到难以想象,大家一边笑一边问:“怎么回事啊?”
胡珂尔面无表情:“就是防狼喷雾不小心放梳妆柜上,拿错了。刚喷后几秒钟,就感觉整张脸特别辣,眼睛也睁不开,然后我跑到镜子面前努力一看,红得跟辣椒一样。最后我去浴室里冲了半小时的冷水澡。”
宁岁对此事印象深刻,她记得那次大概有半天都没消掉,对着脸冲了冷水之后,那些辣椒分子就从脸上转移到了脖子上,胡珂尔来她家的时候,整个上半身都是红的。
宁德彦开门看到都愣了愣:“你这是现出原形了还是怎么?”
要说为什么胡珂尔会把防狼喷雾放卧室里,原因就是因为胡爸胡妈经常离家,就再上买了一堆蜂鸣报警器、辣椒水等小东西。
后来她亲身体验后证实,这玩意儿是有效果的。
……
大家都乐得不行,一边喝酒一边下一轮。
这次抽到林舒宇,他选了大冒险。指定的人则是孙昊。
因为还是前几轮,先温和点。于是孙昊翻了下题库,随便抽了一个。
【手机输入法打“hxn”测试你擅不擅长当备胎。】
张余戈一拍大腿:“草哈哈哈哈,这个好这个好,这题就是为咱酷哥林准备的啊!”
林舒宇很不客气地敲了他肩膀一拳:“滚。”
众人炯炯有神盯着林舒宇的屏幕,他略有预感,挣扎着为待会儿的结果作铺垫:“谁说经常打‘好想你’就是备胎的,你平常不想家人不想朋友吗?有些机型内置的自动联想就是那样——”
张余戈乐得捶他:“愿赌服输,快打。”
屈于淫威,林舒宇只能掏出手机,十道目光聚精会神,只见他缓缓敲出来一个——
【还想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妈的!”
“草,为什么会这样啊?”
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一圈人张牙舞爪爆笑。
林舒宇:“不是等等!你们听我解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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