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俩打擂台,却可能连累自己,林幼萱心里憋得慌,有种人算不如天算的无力感。
“我要去祥福居!”
但她不会就此坐以待毙!
好不容易有能逃离祖母控制的机会,哪里能够轻易放弃。
冯妈妈见她挣扎着坐起来,疼得额头直冒冷汗,心疼道:“还是老奴找个借口去瞧瞧,如若那高太太是个聪明人,肯定只会把事情都推到岳氏身上。只要她推的够果断,就不会引起老夫人起疑,姑娘去了反倒更容易暴露。”
林幼萱拧着眉头思索,冯妈妈说的有道理。
此时的祥福居内,岳氏铁青着脸,脊背挺得笔直,倒有那么一丝坦荡无所畏惧的姿态。院子里的刘妈妈就没有主子那么硬的骨头,一顿板子被打得皮开肉绽,趴在地上疼得连哼唧的力气都没有了。
高太太被请来坐在林老夫人右下手,一会看看和婆母对峙的岳氏,一会又瞥瞥奄奄一息的刘妈妈,越看越心慌,越看越是脊背发凉。
早就听说过高门大户里的主母都是有手段的,可把人打得半死都不曾眨眼,委实又太冷酷了些。
她这会子被吓得真的快六神无主了!
“岳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林老夫人抿了一口茶,悠悠开口,因为稳操胜券而不急不缓。
岳氏又挺了挺胸,越发站得笔直,冷声道:“您要屈打成招,媳妇还能说什么!”
儿媳的嘴硬叫林老夫人发笑:“如此说来,你收买柳儿打探婆母的行踪,也是我臆想的了?”
“母亲身边的人,我哪里指使得动。”岳氏嘴硬到底。
林老夫人气极反笑,连说了三个好字:“既然如此,那我就无所谓家丑外扬不外扬,也少不得对不起高太太了!拿我名帖,去报官,就说高家人居然要联合我的好儿媳,算计我那孤苦的孙女。等人进了大理寺,是不是清白的自然就有分辨了!”
岳氏不曾想到婆母居然阴毒至此,慌了神地去看高太太,果然见高太太直接跪倒在地上,朝婆母磕头哭道:“老夫人明察啊,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们高家也不敢算计您的孙女啊!全是大太太说想把侄女许给我们家,说侄女外家有银子,足够供我们哥儿读书的!”
这事闹到官府去,她儿子的前程就都毁了!
哪怕知道林老夫人就是拿捏着高家这个命脉,高太太也只有求饶的份。
岳氏恨得咬牙,浑身都在颤抖,可依旧死死咬着牙关,不承认一个字。
林老夫人余光扫一眼浑身都是反骨的长媳,忽地一笑,慈眉善目地看向高太太:“听闻不止是我这儿媳妇见过高太太,我那孙女亦跟高太太见过面……”
高太太被她说得又一哆嗦,下意识就是先摇头:“不曾见过!真的不曾见过!”
她确实没见过林二姑娘,只见过她的奶娘,再有就是……一个拿刀架她脖子上,让她假装答应见林二姑娘一面的年轻公子!
那个年轻公子警告过她,想要儿子前程就闭紧嘴巴,不能对任何人透露此事。还要求,如若有人问起他们高家是不是想要和林家定亲,含糊带过,让人有遐想就可以。
“真不曾见过?那你们高家可真有想娶我萱丫头的意思?!”
高太太脑袋里正乱成一锅粥,被一问,点头的动作比脑袋转得快,点完头对上林老夫人那像要吃人的眼神,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怎么,祖母这又要着急把我许给哪家人?”
正是高太太哆嗦着快抖出真相的时候,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林幼萱一拐一拐地扶着冯妈妈的手进屋来,无视祖母投来的不满,继续道:“祖母,我今儿在马车上可是说得不够明白?”
原本她亦觉得自己不该来,可在外头听见高太太那毫无底气的声音,就明白高太太的嘴靠不住。
她祖母的厉害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再多说两句,高太太肯定就得暴露,她不得不现身挡一挡。
不得不说,林老夫人今儿在陆家丢的脸后劲太大,被林幼萱再一威胁,臊意就从脚底板直冲涌到天灵盖,羞恼得一时没能多去深想其他可能性,只想叫林幼萱闭上嘴!
陆家发生的事,绝对不能让长媳知道!
“萱丫头在胡说什么,祖母怎么会随便给你定下亲事,你还有外祖家,怎么着也得两家坐下来商议才是。这不是岳氏,差点伙同外人要害你!”
林老夫人死死压着怒火安抚林幼萱。
林幼萱对自己发狠的那一簪子,委实是震慑到林老夫人了,若真让她寻了短见,林老夫人知道那才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更何况,如今陆家那边还能有转机!
此时,泪眼模糊的高太太愣愣说了句:“你就是林二姑娘。”
确实是个美人胚子,不怪那个年轻公子千方百计要见她!
一句话,误打误撞的起了大作用。
林老夫人见过许多人,高太太此时说的是真话还是作假,她自然能分辨,当即便明白高太太确实不曾见过孙女。
如此一来,没有什么其他好担心的,露出笑容让人把高太太扶起来。
“不是我老婆子仗着诰命在身欺负你,委实是这事可大可小。当然我林家也有错在,有这么个吃里扒外的媳妇,搅得一家子都不安稳。这事,出了这个门,高太太这一辈子都不要再提起了,不然叫外人知道你们高家有过什么打算,令公子品行有失,恐怕一辈子都和官场无缘了。”
威胁加安抚,假惺惺得让林幼萱想做呕。高太太到底是心虚,虽然不经事,但好歹听出了自己能离开的意思,当即又跪下说老夫人是心善的菩萨,连磕三个响头又发毒誓作保,终于被林老夫人放回家去了。
林幼萱说完那些话后就浑身都紧绷着,一颗心提得高高的,哪怕高太太顺利离开,也不曾放松。
她板着脸,无比严肃,一副不好惹的表情反倒让林老夫人误会了,思索片刻说道:“你大伯母想要推你进火坑,那高家不是什么好货色,想来你也看见了。这些年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交到岳氏手上的铺子,从今日起就归回你自个打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更何况那些铺子本来就是林幼萱的,如今为了安抚这个孙女,给回去就给回去了。
岳氏没想到婆母居然会讨好林幼萱,当即眼睛瞪得老大。
林幼萱也是一愣。
原来她冷着一张脸还有这样的好处,早知道她就早点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不比忍气吞声来的痛快?!
“那我就谢谢祖母了!”她假模假样的福一礼道谢,“我身子不舒服,先告退。”
话落,她扶上冯妈妈的手就走,干脆利落得很。
林老夫人却望着她背影咬了牙,原本岳氏手上的铺子是准备自己收回来的,如今白白便宜了那小蹄子。是以,早要布局收拾岳氏的林老夫人,怒火都撒到了儿媳身上。
“你今日就给我滚出林家,我自会给你爹娘去信,告诉他们你在林家如何嚣张跋扈,居然还敢在婆母身边插眼线!你这样的儿媳妇,我林家不敢要!”
忍了那么多天,林老夫人等的就是这一刻。
当初能让岳氏进林家,就是看中岳家也能帮衬长子,结果这么多年岳家人鬼精鬼精的,钱也不出,力也不出。那就别怪她来强硬的了,长子马上就又该到考核的时候了,她怎么着都要逼得岳家出力扶持!
岳氏顿时白了脸,张嘴要说什么,可她婆母早就有打算,一个眼神丫鬟婆子就涌上去堵住她嘴,给她扭着送上马车直冲岳家去。
冯妈妈目光担忧地在林幼萱裙面上扫视:“姑娘伤口是不是裂开了,疼得脸都白了。”
林幼萱脚一碰地,伤口就拉扯得作疼,她强忍着说:“就这点路,忍一下就好。”
“好在姑娘还是来了,不然那高太太恐怕就被老夫人诈出来合作的事,还拿回了岳氏手上的铺子,总算是有值得高兴的事。”
相比于冯妈妈的庆幸,林幼萱却是无奈地笑笑:“我祖母可是狐狸成了精,那几个铺子怎么可能就简简单单交回给我,肯定后续还有算计。”
“那姑娘当时怎么就应下了。”冯妈妈一想林老夫人满身的心眼子,懊恼起来。
“我娘亲留下的东西,没道理归他们。现在撕破脸了,我也不怕她了,大不了我继续装傻充愣,我一没出阁的姑娘,哪里懂得什么生意来往和家务事。”
她怂怂肩,无赖地皱鼻头。
光脚不怕穿鞋的,其实她祖母也不是无懈可击,那就较量较量吧!
在林幼萱离开后,林老夫人并没有闲下来,而是安排单独见闵氏一面的事。过了两日,单独出门去的林老夫人满面春风归来,是得到闵氏的准话,算是得偿夙愿了。
林幼萱在养伤,也在暗中打听着陆家的事,先是吴掌柜送来信,说高公子想约个时间跟她见一面。只是她现在不好出府,正想让转告过几日,吴掌柜又带来一个消息,说有人上书说陆少渊按规矩该继承其父亲爵位一事,皇帝一开始不曾表态,今日却直言说会再慎重考虑陆少渊是否有能力继承爵位。
而陆少渊给皇帝上书请罪,说无功绩在身,不敢奢望。
至于皇帝最后怎么决定,还没有定数,但起码可以肯定陆少渊近期肯定没心思成亲了。皇帝刚苛责过,扭头就欢欢喜喜的娶妻,那真是没把皇帝放眼里,这个爵位定然不保。
陆少渊不会蠢到这个地步。
“所以……高秀才说的,就是指这事吗?”林幼萱得知消息后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
冯妈妈喜笑颜开:“那老虔婆的打算是彻底落空了,再等舅老爷到了,姑娘就万事不怕了,那高家不就更无所谓!”
话是这么说,可林幼萱心里还是有自己的打算。
她靠着迎枕,倒也是很想念舅舅,双眼亮晶晶的:“许久不曾见舅舅了,舅舅还有几天到?正好可以先和高秀才见一面,再去接舅舅!”
冯妈妈掐着手指算时间:“差不多两日。”
“那就约高秀才两日后见个面,不管如何,他确实做到了所说的。对朝廷的局势分析得如此到位,往后这个高秀才非池中物啊,先来往着,指不定往后还有别的事要拜托人的。”
林幼萱言语中的夸赞和钦佩叫冯妈妈捂嘴直笑:“听说高秀才一表人才,要不姑娘也叫舅老爷一块瞧瞧?!”
她正要点头,下刻反应过来冯妈妈是在取笑自己,拽着冯妈妈袖子就扑上去撒泼:“你肯定给岳氏收买了,我这就把你交给祖母,说你要把我拐高家去!”
冯妈妈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心里想着,高家还是配不上他们姑娘,到底没有宋家来得亲近。
不过这些话冯妈妈不敢直说,总之舅老爷就快到了,到时候自有人劝他们姑娘。
陆少渊在家里等林幼萱回信等了几日,等得心烦意乱,终于在这日等来应约的答复。
他再三确认吴掌柜给到的日期,目光扫过连叶子都耷拉下去了的紫花地丁,眉宇间尽是落寞。
“大哥!后日我们什么时辰出发!”房门被推开,陆少清一张脸笑开了花,快步朝他走去。
陆少渊忙将信收进袖子里,猛然想起来后日他和陆少清有约。
他沉默了片刻:“……后日有别的事,改日吧。”
陆少清瞪大了眼睛,声音高了八个调:“大哥!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你上次把我丢在阁楼,天都黑了才想起我来,你再晚点,我都要被蚊虫吃了!你答应和我去赛马的!你整日呆在府里,哪里有什么事!总不能是要去见嫂嫂,又把我丢下了吧,你见色忘义!”
陆少渊:……
还真被猜中了。
当然,陆少渊不会承认,甚至神色不变淡声寻了个借口,再用陆少清看重许久的一匹宝马作为赔礼,把此事直接翻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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