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官宦后代,如何得来一个几百两的白玉花盆,即便拥有,也不可能用来种一株随处可见的药材,更何况说请她照看的时候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总不能是那高公子不识货,把白玉当白瓷吧!
林幼萱一张脸白得如同宋迦辰手里的花盆,狠狠打了个寒颤。
“小萱儿?”正把玩白玉花盆的宋迦辰一抬头,就瞧见外甥女摇摇欲坠,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他三两步上前扶着她,发现她浑身都在颤抖。
“哪里不舒服?!吴大!”宋迦辰把手里的花盆朝吴大一抛,忙将外甥女背起来,快步从后门进到宋记的小院。
宋迦辰把林幼萱安置在椅子里,蹲身仔细打量她,发现她脸色依旧难看,但好歹不抖了。
“你在害怕什么?”
宋迦辰有着厉害的洞察力,一句话点破了林幼萱此刻的状态。
少女猛地又是一抖,眼眶红了。
就当宋迦辰以为她要哭出来的时候,她却咬紧牙关,将在眼眶打转的泪珠逼了回去,随后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没事,只是忽然想起爹爹娘亲。”
要强的姑娘,睁开眼就说瞎话。
宋迦辰心里明白得很,不满地皱起剑眉,可到嘴边的追问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罢了,小丫头看着软得跟面团似的,却是个嘴硬的主。不愿意说的,根本不会开口,更何况连把他已故的姐姐都拿出来当挡箭牌了。
这是她的挡箭牌,也是她不愿意被人窥探难堪的遮羞布。
宋迦辰撑着膝盖慢慢站起身,大掌往林幼萱脑袋一盖,一通乱揉,揉得她头发都乱了。
“我还会在京城留个三四日,想见我了就让吴大他们把小旗子挂上。”
这是他和林幼萱自小就用的暗号,只要他在京城,那面小旗子挂到在了宋记门口,他就会偷偷摸进林家去看她。
垂着脑袋的少女乖巧地点头。
“这会子倒是听话得很!”宋迦辰气笑了,“真是姑娘大了不由舅了……”
听着他的埋怨,林幼萱慌乱地一颗心反倒渐渐平静下来了,小声道:“您也不是整日违背外祖父的话。”
“还学会顶嘴了!”
宋迦辰瞪大眼,不过对林幼萱来说毫无威胁,情绪低落的少女终于抬头,挤出一抹笑容道:“大舅舅说差不多这个时辰会到,您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你个小丫头怎么不早说!”
一提起兄长,宋迦辰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浑身皮都紧了,拔脚就朝院墙冲过去。
跑了两步,他忽然刹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吴大放到桌上的白玉盆,冷声道:“被人欺负了就告诉舅舅,舅舅扒了他的皮!”
这边说着,他耳尖听到了有马车进了后巷,汗毛倒竖,蹬上墙头跑得比兔子都快。
林幼萱望着宋迦辰消失的墙头,低头抬手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再站起来除了眼睛微微泛红,已经看不出其他情绪。
“应该是大舅舅到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唇角扬起,来到后门。
宋迦辰听见的马车声响果然是他兄长驾到,林幼萱刚探出半个身子,宋迦齐已经从马车下来,见到外甥女顿时就爽朗大笑。
“我们萱儿又长高了!”
林幼萱正要喊舅舅,马车上又下来一个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站稳,转过身朝着林幼萱便拱手一礼:“许久不见表妹了。”
林幼萱:……
冯妈妈没说大表哥也会来啊!
望着长身玉立的大表哥,林幼萱无奈地蹲身福礼,喊了声舅舅和表哥。
她表现得很是生分,宋敬云无声和父亲交换了一个眼神,明白冯妈妈那边已经透漏宋家的打算,而林幼萱的回应是……不愿意。
不愿意的根本原因他们再明白不过,全在于与她无法割裂的林家。
虽然早就预料到她的反应,宋迦齐心里仍旧不是滋味,不管如何……他们都不能再把她放在林家了。
“一路赶来,可要颠散我这把老骨头了。”宋迦齐装模作样的活动胳膊,又是一笑冲散刚见面就涌上来的严肃气氛,率先迈进了宋记,“快先让我歇歇。”
长辈在缓和气氛,林幼萱不忍刚见面就伤了大舅舅的心,只能先软下来,重新露出笑容请两人进屋休息。
不想宋迦齐到她回府都没有提及一句此次前来的主要目的,仿佛就是单纯来探望她这个外甥女,林幼萱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先回了林家。
心想大舅舅或许会直接去见祖母,在那之前,她还是得说服大舅舅。
只是现在她还能够说服大舅舅吗,原本……高家是最好的借口。
林幼萱在马车上苦恼,余光正好扫到身侧的白玉花盆,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她抬手,想要把那花盆狠狠摔到地上,摔它个稀巴烂,最终却又把手收了回去。
她抱住了双腿,身子蜷缩成一团,把脸埋进膝盖,无助得连害怕的力气都没有了。
——肯定还有其他办法能不再连累宋家,一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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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最后的余晖被夜幕吞没,陆少渊的马车终于回到伯爵府,一路到前院,陆少渊才从马车下来。
他身姿挺拔,步伐缓慢,直到进了自己的屋子,才坚持不住靠着门板大口大口的喘气。
陆淮朝愣着的明方急声道:“去把郝嬷嬷请来,然后守好院门,谁也别放进来!”
明方看一眼脸色惨白得跟纸一样的主子,拔腿就往跑,陆淮架着连走路都吃力的陆少渊进了内室,将他放平躺后扯开了他衣襟。
在深色锦袍遮盖下是一个正冒着血水的伤口,伤口上赫然还扎着一枚箭头。
“世子爷根本不必以身去挡这支箭的,当时世子爷到底看见了什么,要这样以身试险!”
陆淮是上过战场的老将,哪里看不出来方才和人交手的时候,陆少渊故意撞到了箭上!
即便是为了护那位主子的万无一失,也无需拿血肉之躯去拼!在那之前,他瞧见陆少渊往身后另一个地方看了一眼,他再跟着看过去的时候,发现有人影一闪而过。
陆少渊感到神智都快脱离□□了,倒不是伤疼的原因,中了一箭也只是皮肉伤,不曾伤及要害。是箭头有致人昏睡一类的药物,让他开始失力。
他咬了一下舌尖,保持着清醒说道:“我以为那个地方还藏了他们的人,所以挡在了前头,怕他们用阴招再伤人。”
陆淮一个字也不信,沉着脸没有说话,用布巾按着他肩膀上的伤口。
陆少渊当然知道自己的话不会被轻易相信,确实是情急之下无计可施,才拿身体挡了一下,然后……他握紧了手心里的小小一片碎玉。
他是为了能顺利把某样会让宋家惹上麻烦的‘罪证’藏起来。
原来前世指证宋迦辰的东西是落在那一处被拾走的。
屋内安静无比,只有陆少渊时不时响起的一声咳嗽,齐嬷嬷和明方还不见身影,一道大大咧咧的声音直穿透墙壁传到屋内。
“大哥!你怎么还有心情在外头逛一天!你还没见到淮叔吗?!”
陆少清嘹亮的嗓音让陆淮顿时黑了脸,陆少渊被魔音穿耳,脑袋更混沌了,正想让陆淮去把人打发走,就听到陆淮说:“午间二公子找到末将,说林二姑娘今日在大街上和一个年轻的男子……私会,那人还上了林二姑娘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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