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淑女27
第二天,朗伯恩的小姐们用过早餐之后,就和柯林斯先生一起出发,去梅里顿找菲利普斯夫妇一起用晚餐。
莉迪亚和凯瑟琳对即将到来的聚会表现得非常期待,甚至在马车上都在相互装扮。
到了姨母家里的时候,军官们还没来,几位小姐多少有些无聊。
可是柯林斯先生却显得很自在,他跟菲利普斯太太侃侃而谈,说伦敦,说凯瑟琳夫人,说他在亨斯福德的家和小花园,又不厌其烦地赞美菲利普斯太太厨房布置得多么不落俗套。
玛丽坐在壁炉架前,对着架上的一束花在画画。
班纳特太太的父亲生前是一名秘书,菲利普斯先生原本是他的秘书,后来娶了班纳特太太的妹妹,菲利普斯先生就继承了班纳特太太父亲的事务,定居在梅里顿。
菲利普斯夫妇没有孩子,对几位外甥女特别钟爱。当然,他们的财务状况也不如班纳特先生,几位小姐到了菲利普斯家里之后,不能弹琴唱歌解闷,又不想跟柯林斯先生聊天,于是一起围在壁炉架前看玛丽画画。
伊丽莎白看着画布上的那束花,惊讶于玛丽画画进步神速。
“玛丽,你进步得真快,是怎么做到的?”
玛丽手中画笔不停,嘴角噙着笑,“多练就好了。我每次到梅里顿,都会买一些画具回朗伯恩。再说——”
玛丽露出两个小梨涡,侧头看向伊丽莎白,问道:“莉齐,你还记得上一次看我画画是什么时候吗?”
伊丽莎白一愣,她上一次看玛丽画画的时候,玛丽都还只能对着壁炉上的画临摹呢,临摹的画作还十分蹩脚。
那是什么时候?
半年前?
还是一年前?
伊丽莎白有些汗颜,她虽然时常看到玛丽在家里摆弄画具,但是并没有去看她到底画了什么。
玛丽抿着唇笑,低声咕哝,“人是会进步的。莉齐,你不能总是以自己过去的记忆,来判断一个人的现在和未来。”
伊丽莎白:“……”
她转头看向简,简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姿优雅端庄得挑不出一丝毛病。
简正在看玛丽画画,脸上是她一贯温柔的笑容。
伊丽莎白的目光又落在玛丽身上,这时玛丽已经落下最后一笔,大功告成之后,她特别高兴。
玛丽扭头跟简说:“是不是画得还不错?这是我今年以来最满意的一幅画了,我要将画带回朗伯恩。”
简对此毫无意见,笑着说:“你开心就好。”
玛丽又笑了,笑得像个小太阳似的。
伊丽莎白眨了眨眼,自从简在内瑟菲尔德生病之后,跟玛丽之间也亲近了许多。
简分在玛丽身上的注意比以前多,并且不时陪她一起弹钢琴唱歌。
伊丽莎白并不嫉妒玛丽,也不会因为简跟玛丽感情亲近而心生不满,她只是忽然觉得,简在内瑟菲尔德时说的话很对。
她想起昨晚在休息室看到的背影,娇小而孤独。
过去有多少个深夜,她就是那样默默地趴在窗边,一个人发呆,无人跟她分享心事,也无人为她排遣孤独。
简说的对,过去她们都太忽视玛丽了。
伊丽莎白心里忽然就涌起一股怜爱之情,她伸手揉了揉玛丽的脑袋。
玛丽一怔,回头看向她。
伊丽莎白朝她露出一个笑容,说:“以后你在家里画画的时候,我会过去看的。”
玛丽也笑了起来,说:“好呀。你还可以当我的模特,莉齐,我可以画你。”
莉迪亚和凯瑟琳听见了,挤过来问:“那我呢那我呢?我也可以当模特!”
莉迪亚说着,人靠在壁炉架旁摆了一个姿势,“玛丽你看,我这样是不是刚好将身上的优点表现出来了?画出来肯定特别好看!”
“还有我!”凯瑟琳靠在另一边,她向玛丽搔首弄姿,“我也能像莉迪亚那样的!”
玛丽被两个妹妹逗得笑起来。
——其实她们有时候也很可爱。
几个姐妹一起玩闹,时间就过得快一些。
玛丽感觉没过多久,菲利普斯先生就带着相邀的军官到家里来。
在此之前,玛丽已经听莉迪亚和凯瑟琳说过很多次,说这次驻在梅里顿的军团,里面的士兵都是十分出色体面的青年,英俊帅气,风度翩翩。
现在一见,玛丽忽然就理解了制服控。
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只要长得不丑,穿上了红色的制服都会显得很精神。
当然,如果那个人本身就长得好看,体态优雅,穿上了红色制服之后,只会比平时迷人一万倍。
菲利普斯先生为了让外甥女们玩得尽兴,邀请的军官都是军团最出挑的军官。
而维克哈姆先生因为长得清秀好看,气质也非同凡响,在一群军官中,显得出类拔萃。
他一进门,莉迪亚和凯瑟琳就忍不住想要尖叫。
玛丽也觉得惊艳。
如果没有过硬的颜值和风度伪装,维克哈姆先生不可能会赢得达西小姐的钟情,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令伊丽莎白对他像是着了迷似的。
有的错误,总是显得情有可原。
玛丽由于在几个姐妹当中长得最不起眼,军官们自然而然就冷落了她。
她没有想要强行融入这些人的意图,所以安静地坐在菲利普斯太太身边。
同时被冷落的还有柯林斯先生。
由于柯林斯先生对菲利普斯太太恭维得十分到位,菲利普斯太太全程在照顾他,不是给他添咖啡就是给他加松饼,十分疲累。
这时,莉迪亚她们正吆喝着军官们玩牌。
菲利普斯太太很想休息一会儿,于是问柯林斯先生:“柯林斯先生,你一起去玩牌吗?”
柯林斯先生正襟危坐,“我不会玩牌。”
菲利普斯太太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抬手揉了揉额头。
柯林斯先生大概也觉得自己一晚上这样喝咖啡吃松饼显得格格不入,为了让主人家开心,他想了想,跟菲利普斯太太说:“我可以学的。”
菲利普斯太太:“……”
她张罗了一晚上,又照顾了柯林斯先生这么久,这时已经不想教柯林斯先生玩牌了。
这时,坐在旁边的玛丽体贴地帮姨母分担,她笑着跟柯林斯先生说:“我来教你,好不好呀?”
菲利普斯太太感激地看向玛丽。
于是,很会记牌算牌的玛丽小姐这天晚上带着柯林斯先生在牌桌上大杀四方。
从桥牌到扑克牌,从二十一点到惠斯特,所有人都被玛丽小姐杀得片甲不留。
军官们惊呆了。
柯林斯先生也惊呆了,他看看玛丽,又看看自己怀里的一堆筹码,觉得自己已经到达这辈子在牌桌上的巅峰。
一向自诩很会玩牌的莉迪亚目瞪口呆,然后抱着玛丽高兴地尖叫,缠着玛丽回朗伯恩之后一定要教她玩牌。
而伊丽莎白和维克哈姆先生坐在牌桌一角,两人相谈甚欢,听到莉迪亚的尖叫,两人不约而同地抬眼看向热闹的人群。
伊丽莎白跟维克哈姆先生解释,“莉迪亚还小,不太稳重。”
维克哈姆先生微微一笑,体贴说道:“这个年龄的女孩总是活泼开朗,可以理解的。”
伊丽莎白脸上也露出愉快的笑容,这是她经历过最美好的晚上。
而简和菲利普斯太太站在窗户边上,两人看了看起哄的牌桌,又继续低声说话。
这个夜晚,宾主尽欢。
回去路上,莉迪亚兴奋地抓着玛丽的手,跟她说一定要教她怎么玩牌,她也想要那样出色的牌技,这样她跟军官们玩牌的时候,就可以大杀四方。到那时,肯定所有的军官都会看她,拜倒在她的裙下。
玛丽听傻了,牌玩得好就能俘虏军官们的心?
她不信。
但是玛丽没有打击莉迪亚,只是笑着说:“你想大杀四方,就得先赢我。想要赢我,对现在的你来说可能有点难。”
莉迪亚不服气,她从小觉得自己什么都比别人强,绝对不能忍受自己不如玛丽。
因为在她眼里,几个姐姐当中,玛丽是最不好看最无趣的。
可是今晚玛丽居然在牌桌上抢了她的风头。
莉迪亚不能忍,她必要要赢玛丽。
一时好胜心起,莉迪亚说:“我不可能赢不了你。”
“如果你赢不了呢?”
莉迪亚想了想,跟玛丽说:“这样,我如果赢了你,以后就只能让我当你的模特。你要帮我画很多好看的画,我要拿去送人。喜欢我的人太多了,我要每人送一幅画,这样他们就可以睹画思人。”
这么自信又自恋……
玛丽看了莉迪亚一眼,爽快地答应,“行,可是如果你输了呢?”
莉迪亚说:“那你在那一天可以要求我做一件事情,愿赌服输,我会听你的。”
——两个妹妹越说越离谱的感觉。
伊丽莎白忍不住打断她们,“差不多行了啊,你们再说下去,我都以为自己有两个赌徒妹妹了。”
莉迪亚不理她,只跟玛丽说:“说好的啊,回去之后你就要教我。每天要陪我玩,我肯定能赢你的。”
玛丽挑了挑秀气的眉毛,笑得很可爱,“好呀。”
而晚上在牌桌上到达了人生巅峰的柯林斯先生,时不时地将目光落在玛丽身上,神色十分纠结。
凯瑟琳和简坐在一起,小声地跟简说她觉得伊丽莎白好像喜欢上了维克哈姆先生。
简看向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正在出神,她仿佛还沉浸在晚上的情绪当中,眉眼都是笑意。
简心想,莉齐这样,确实像是为维克哈姆先生着迷的模样。
窈窕淑女28
朗伯恩的几位小姐去梅里顿跟姨母的聚餐结束后,回家已经很晚。
几位小姐洗漱后就上床睡觉了,唯独伊丽莎白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睡不着的原因并不仅仅因为今晚她得到了维克哈姆先生对她的殷勤,还因为她终于了解了维克哈姆先生和达西先生之间的恩怨。
伊丽莎白心想不管是简还是玛丽,她们如果知道达西先生不仅是一个粗鲁无礼,而且还是一个无视父亲遗命,错待一个优秀青年的人,心里一定会很难过。
简是为了宾利先生而难过,因为达西先生并不值得宾利先生那样器重。
玛丽是为了自己而难过,她那么喜欢达西先生,如果知道达西先生的为人,大概会心碎吧。
可怜的玛丽……
伊丽莎白心想,她从来没见玛丽喜欢过哪一个人,现在好不容易喜欢了一个人,可是这个人却是那么卑鄙无耻,肯定会大受打击。
可是,她并不能因为怕她们难过,而将达西先生对维克哈姆先生的所作所为隐瞒。
如果隐瞒了,那才是害了她们。
伊丽莎白想着明天该要怎么跟她们说这件事情,会比较合适。
然而第二天,伊丽莎白用过早餐之后,并没有如愿跟玛丽说达西先生的事情。
因为一大早起来,柯林斯先生就盛情邀请玛丽陪他一起到朗伯恩的葡萄园去散步。
伊丽莎白:???
她看向正在咬着松饼的莉迪亚,“柯林斯先生为什么要邀请玛丽去葡萄园散步?”
莉迪亚耸了耸肩,“不知道,或许……是想感谢玛丽昨晚教他打牌,还帮他应了好多筹码吧。”
伊丽莎白皱了皱眉头,感觉柯林斯先生一大早约玛丽出去,并不是为了感谢玛丽。
柯林斯先生虽然到朗伯恩才两天,但是她已经见识过这位先生的自负和奇葩了,要他感谢玛丽这种事情,应该会在普罗大众面前做的,这样大家就都可以知道他是一个识大体有礼节的年亲人。
伊丽莎白看向屋外。
原本放晴的天空好像变得多云起来。
玛丽跟柯林斯先生在葡萄园的小路上走着,葡萄架上的葡萄已经结了一串串的果实,很快就会成熟。
阳光透过架上的葡萄叶洒下来,斑驳光影下能看到飞舞的尘埃。
柯林斯先生脸色很凝重,语气十分郑重其事:“玛丽小姐,多谢你。”
其实被柯林斯先生约出来的玛丽,也是一脸懵逼。
现在听到柯林斯先生这么郑重的道谢,觉得很茫然,但她想柯林斯先生多谢她,应该是为了昨晚在牌桌上的事情。
玛丽“啊”了一声,跟柯林斯先生说:“您是说昨晚的事情吗?柯林斯先生,您不必这么客气的,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谁知柯林斯先生说:“我多谢你,不仅是为了昨晚在牌桌上的事情,还为了你的错爱。”
玛丽:???
玛丽更茫然了,她看向柯林斯先生。
少女神色茫然,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像是在森林里迷路了小鹿似的。
柯林斯先生看着她,心想玛丽小姐确实是个可爱的人,可惜他只能辜负她的一片真心了。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当这个狠心人。
但他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一旦选定了未来的妻子,肯定会忠于她的。
于是,柯林斯先生轻咳一声,跟玛丽说:“玛丽小姐,你知道我这趟来朗伯恩的目的是什么吗?”
“除了来拜见班纳特先生,向他表示我的歉意和诚意之外,我还想在朗伯恩找一个妻子。我前两天的时候,已经跟你的母亲班纳特太太说过此事,她很赞成我的做法,并且称赞我是一个感恩图报的年轻人。”
“我在伦敦有着一份体面的工作,有自己的房子和花园,对于年轻的女孩来说,确实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朗伯恩的田产在班纳特先生去世之后,将由我继承,我也向班纳特太太说了绝对会补偿几位表妹的。我打算在你们姐妹中选一个人当我的妻子。”
玛丽听着柯林斯先生的话,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选妻子就选妻子,反正不会选她,跟她说这事情做什么?
玛丽听得一脸懵逼。
可是玛丽一脸懵逼的反应在柯林斯先生看来,却像是大受打击。
柯林斯先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向玛丽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不、不是……柯林斯先生,您到底想干什么?”
玛丽吓得后退了几步。
柯林斯先生站直了,他十分抱歉地跟玛丽说:“玛丽小姐,我知道你钟情于我,昨晚才会那样教我打牌,还帮我赢了那么多的筹码。说实话,我长这么大,从未接受过来自女孩这样的殷勤。承蒙你的错爱,我昨晚过得很愉快,但也是因为我感激你,所以不得不趁早跟你说清楚。”
玛丽皱眉,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柯林斯先生,您是不是——”
玛丽的话没能说完,就被柯林斯先生打断了。
“——对不起,玛丽小姐,我不能喜欢你。”
玛丽:“……”
玛丽人都听傻了。
她至今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令柯林斯先生觉得她喜欢他。难道就因为昨晚她体贴姨母,主动说要教他打牌的事情吗?
而柯林斯先生脸上的神情十分不忍,“我很抱歉这样伤了你的心,玛丽小姐。但我不得不跟你坦言相告,其实我选定的妻子,是伊丽莎白小姐。”
至此,玛丽已经不知道该要做什么反应了。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柯林斯先生,心想傻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谁喜欢你了啊?
你以为你选了谁当你的妻子,谁就会当你的妻子啊?
天都还没黑,你在这儿做什么美梦呢?
就算是白日梦,也不敢这么做啊!
槽太多了,以至于玛丽不知道从何吐起。
她也不想多说什么,因为柯林斯先生好像听不进去任何话语,只沉浸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
如果她说自己对他并没有任何心动,他只会当她因为没有得到他的喜欢而作出的姿态。
玛丽先前只知道柯林斯先生是个奇葩。
现在才知道他是奇葩中的战斗机。
一万头草泥马从心中奔腾而过,留下滚滚黄沙,玛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恢复了平和的心情。
她十分艰难地挤出微笑,语气复杂地问柯林斯先生,“你觉得莉齐会喜欢你吗?”
柯林斯先生对此十分自信,他说:“年轻的女孩总喜欢欲擒故纵,伊丽莎白如果一开始说不喜欢我,不愿意当我的妻子,大概只会是出于矜持,我不会因为她的拒绝而放弃的。”
玛丽:“……”
行吧。
随他去吧。
就让他勇敢去向莉齐表白,莉齐会帮她报仇的。
玛丽维持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柯林斯先生,祝你好运。”
语毕,她微微欠身,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葡萄园。
一大早就遇见这种事情,真是太晦气了!
玛丽从小到大,都还没遇见过这么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她心里觉得有些窝囊,又觉得有点生气。
——这种事情本不应该发生在她身上的。
原本多云的天空此刻布满了乌云,玛丽在大雨倾盆之前,回到了朗伯恩的屋里。
莉迪亚本来想去梅里顿的,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乱了她的计划,她只能望雨兴叹。
无聊之余,她去纠缠正在画画玛丽,叫玛丽教她玩牌。
玛丽一大早就被柯林斯先生往心里添堵,这时候的情绪并不好。莉迪亚又来缠着她,要她教怎么玩牌。
玛丽干脆将画具放在一边,那双眼睛看着莉迪亚,“要我教你玩牌?”
莉迪亚点头,想到未来自己将会成为牌桌上的女王,小女孩已经两眼发光了。
玛丽露出两个小梨涡,用可爱的语气跟小妹妹说:“我只教一遍,教完之后,你就跟我玩一局,输赢的结果就按照昨晚我们约定的来,可以吗?”
还不等莉迪亚回答,玛丽又说:“当然,你要是不服,第二天还可以来找我。第二天的时候,我还会教你一遍。”
总之,就是每天只教一遍。
莉迪亚看着屋外的雨幕,反正她今天是出不了门,没办法去找姨母,也没办法去找军官们玩了,很爽快地点头答应。
小妹妹摩拳擦掌,准备在牌桌上干一番大事业。
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莉迪亚第一次跟玛丽玩牌,输了,输得不是很多,就差一点点。她很不甘心,跟玛丽说:“再来一局,我肯定能赢你!”
可是玛丽已经将原本放在一边的画具摆好,“说了今天只玩一局的,你输了,我今天可以要求你做一件事情。”
莉迪亚:“……那你想我做什么?”
要她做什么?
玛丽看着莉迪亚的模样,这个小妹妹生性很活泼,要她坐下来做学问是不太可能的。让她做手工也很勉强……
玛丽的目光落在莉迪亚的裙子上,莉迪亚的裙子是修改过的,腰后面别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那都是她自己选的。
小女孩热衷打扮,并且在搭配上十分有天赋。
玛丽想了想,跟莉迪亚说:“你等我一下。”
玛丽离开休息室,她去了一趟房间,拿出一本关于欧洲服装历史的书丢给莉迪亚。
“这是我前阵子在图书馆借的,你今天就看看这本书。”
莉迪亚接住跑过来的图书,有些傻眼,“可、可我也看不完啊。”
那么厚一本,确实也看不完。
玛丽不勉强她,“那你先看五十页,我要检查的。如果检查不过关,明天不教你玩牌。”
莉迪亚:“……”
窈窕淑女29
伊丽莎白从班纳特先生的书房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她今天本来想和莉迪亚一起去梅里顿找维克哈姆先生的,可惜天公不作美,一场大雨将她们困在了朗伯恩,伊丽莎白只好去父亲的书房找一本书来看。
只是当她在休息室看到莉迪亚苦着一张脸翻书时,惊呆了。
“莉迪亚,你在做什么?”
伊丽莎白以为自己看错了。
莉迪亚生无可恋地从书里抬头,“看书啊。”
伊丽莎白:???
“我跟玛丽玩牌输了。她可以要求我做一件事情。”
莉迪亚解释,她整个人靠着椅背,将那本书盖在脸上,声音很含糊,“玛丽要我今天做五十页的阅读功课,她还要检查,检查不及格就不教我玩牌了。”
伊丽莎白哭笑不得,她看着已经盖上书本睡觉的莉迪亚,摇摇头,走了。
玛丽在房间的壁炉架旁收拾画具。
简坐在壁炉架旁边做手工。
伊丽莎白见到两人在一起,笑着走过去。
——踏破铁鞋无觅处。
这两人都在,这可真是太好了,省得她同一件事情说两遍。
但是伊丽莎白在说正事之前,想起玛丽一大早就被柯林斯先生邀请出去散步的事情。
“玛丽,柯林斯先生找你有什么事情?”
不说还好,说起来就令人郁闷。
玛丽收拾画具的动作停了下来,看向伊丽莎白,幽幽说道:“柯林斯先生觉得我喜欢他,为了顾及我的脸面,特地私下告诉我,他不能接受我的感情。”
“什么?!”伊丽莎白的声音陡然提高了。
简提醒她不要惊动了其他人,“莉齐,小点声。”
伊丽莎白:“……”
玛丽什么时候喜欢上了柯林斯先生?
伊丽莎白觉得自己这两天受到的惊吓不是一点点,前天以为玛丽喜欢的是达西先生,今天玛丽就猝不及防地说柯林斯先生不能接受她的感情……
伊丽莎白的心情十分复杂,说实话,不论是达西先生还是柯林斯先生,她都觉得不好。可是如果玛丽要在这两个人中间选一个喜欢的话……伊丽莎白连忙摇头,似是想将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念头摇走。
她皱着眉,小声跟玛丽说:“玛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于是玛丽将柯林斯先生的误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两位姐姐,出于对伊丽莎白未来半个月的心情考虑,玛丽没有告诉两位姐姐柯林斯先生打算在她们家找老婆的事情。
即便是这样,伊丽莎白和简还是人都听傻了。
伊丽莎白匪夷所思地说道:“我本以为他只是自以为是,谁知竟还如此自恋。”
玛丽默默地看了伊丽莎白一眼,心想我还没告诉你,他打算找你当老婆呢。
简一向厚道,她说不出什么难听过的话来,只是摇头说道:“这人真是太奇怪了。”
玛丽一大早谁也没招惹,就遇上这么一桩倒霉事,感觉也很心累。她掐着眉心,十分懊恼,“早知帮姨母教他玩牌会这样,我还不如安静坐在餐桌旁吃松饼呢。”
伊丽莎白笑着伸手揉她的头发,“你昨晚在牌桌上出尽了风头,开心吗?”
说起昨晚……
玛丽侧头,笑着向伊丽莎白眨眼,“没你开心。昨晚最英俊温柔的维克哈姆先生都在陪着你。莉齐,你看上去春风得意。”
伊丽莎白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她笑得灿烂,跟玛丽说:“他确实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人,为人处事都很周到。我想没有谁跟他相处过后,会不喜欢他。”
玛丽皱了皱鼻子,用俏皮的语气说道:“我只知道有的人衣冠楚楚,实际上吧,可能会是个衣冠禽兽。”
“我们的小玛丽长本事了,都会指桑骂槐了。”伊丽莎白并不生气,她拉来一张椅子在简身旁坐下,一副准备要跟两个姐妹促膝长谈的模样。
简看向她:“莉齐,你有事要跟我们说?”
伊丽莎白点头,“对,你们一定想不到我昨晚跟维克哈姆先生聊了些什么。”
简和玛丽对视了一眼。
简移开跟玛丽对视的目光,跟伊丽莎白说:“前天晚上从梅里顿回来,你就好奇维克哈姆先生和达西先生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你今天要跟我们说的事情,是跟达西先生有关吧?”
伊丽莎白点头,脸上神情很认真,“我接下来说的事情对你们来说,或许会觉得很不思议,但那确实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简轻轻点头,安静等伊丽莎白的下文。
伊丽莎白看向玛丽,语气很郑重,“特别是你,玛丽,你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一定要冷静,不能感情用事。”
今天无语的次数有点多,玛丽心里已经完全麻了。
她木着脸:“好的,莉齐。你快说是关于达西先生的什么事情。”
其实伊丽莎白要说什么,玛丽都知道。
无非是维克哈姆先生跟伊丽莎白说他的身世,说他和达西先生从小一起长大,他十分得老达西先生的欢心,以至于老达西先生立下遗嘱,要给这个青年一千英镑的财产,然后还要留他在教区里效力,谁知老达西先生死后,达西先生全然不顾两人年少的情谊,翻脸不认人,他不仅将维克哈姆先生赶出彭伯里,而在教区的牧师去世后,还拒绝提名让维克哈姆先生当牧师。
维克哈姆一定在伊丽莎白面前把自己的身世说的很可怜。
一个巧言令色的人,总是很狡猾,他会利用别人的弱点,又知道用怎样的手段能令一个女人对他心生怜惜,为他心动。
果然,伊丽莎白说起维克哈姆先生和达西先生的事情时,言辞里都是为维克哈姆先生打抱不平。
“维克哈姆先生说起这些事情时,时时为老达西先生可惜,那样德高望重的老人家,生前定是没想到在自己死后,会被不孝顺的儿子违背遗嘱的。”
“他本应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令他可以维持悠闲富裕的生活,可是因为达西先生的傲慢和自私自利,他被迫离开彭伯里。”
简皱着眉头,觉得此事难以置信,“莉齐,这其中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呢?”
“这其中会有什么误会?你说维克哈姆先生为了诋毁达西先生,而捏造自己的经历吗?”
玛丽靠着壁炉架,她看向伊丽莎白,神色很认真,“莉齐,宾利先生跟达西先生相识很多年了,他们之间有着深厚的友谊。如果达西先生真的那么不堪,是个背信弃义的人,宾利先生又怎么会这么信任他?”
伊丽莎白很固执,“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我宁可相信宾利先生看错了人,也不愿意相信维克哈姆先生撒谎。”
简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玛丽没有退让,她继续说:“你认识乔治·维克哈姆不过才一天,你对他了解多少?他敢跟你说这些,那他敢去内瑟菲尔德跟达西先生对质吗?”
“他怎么不敢?维克哈姆先生说他绝不会因为达西先生的到来而离开乡下。他喜欢梅里顿,要留在这个地方,他不会因为达西先生的到来而离开,因为错的人不是他!”
玛丽却并不那样认为,“错嘛,维克哈姆先生是肯定有的。但是他不会承认,世上有几个人会承认自己的错误?都是被逼得没办法才会承认的。他在你面前说话,挑的都是别人的毛病,错的就肯定都是别人啦。”
“玛丽!”伊丽莎白有些恼怒,“维克哈姆先生并不是那样的人。他昨晚与我聊天,对去世的老达西先生十分敬重,说起达西小姐,也是由衷的赞美。他说达西小姐是一个多才多艺的女孩,达西先生是个好兄长,将妹妹照顾得很好。”
“维克哈姆先生是一个值得敬重的人,他觉得自己评论达西先生为人难免有失偏颇,因此并未在我跟前判断达西先生的为人。”
玛丽很无语,“他不判断达西先生的为人,却跟你说了这么多?”
想什么呢?
乔治·维克哈姆就是个游手好闲、谎话连篇的骗子,专门骗女人的。
达西小姐不就被骗得差点跟他私奔吗?
“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最后说一句他不评论达西先生的为人,就想把自己从这一场是非中摘得干干净净?”
玛丽瞪大了眼睛,觉得这个伪装成白莲花的维克哈姆先生十分荒谬。
“他想的倒是美,但我不信他。他是个巧言令色之徒,口蜜腹剑,阴险至极。莉齐,你当心被骗。”
伊丽莎白:“……”
本来打算提醒玛丽当心被达西先生骗的伊丽莎白,此刻反过来被玛丽提醒小心维克哈姆先生这个爱情骗子……伊丽莎白都被气笑了。
但随即她又释怀了。
玛丽喜欢达西先生。
简喜欢宾利先生。
达西先生和宾利先生是很好的朋友。
所以玛丽和简不相信维克哈姆先生的话情有可原,因为毕竟一旦相信了,就意味着她们其中一人要面临自己心碎的将来,另一人要面临意中人心碎的将来……这真的是一件令人身心都备受折磨的事情。
伊丽莎白看了玛丽一眼,在言辞上退一步,“我不跟你计较那么多。”
玛丽哭笑不得。
她实在想不通,平时冷静聪慧的伊丽莎白怎么会对认识短短一天的维克哈姆先生这么信任。
毫无道理。
难道是被下了降头?
否则,还能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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