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就魔性未除,浅淡红色的眼眸透着淡淡的烦躁，看着面前的奏折。
距离回归师门的日子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他实在觉得难以忍受的烦躁,于是扔下了满桌案的未能批完的奏折,正要去梵婴的殿中，却听见门外传来少女带着笑意的声音：“王兄还在忙吗？”
门外的内侍太监不知道回了一句什么，她便有些沮丧道：“整日闭门不出的,也不知道王兄如今身体如何。”
随后像是那小太监说了句什么俏皮话,把她给逗笑了。
她的笑声隔着一扇门传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梵婴正带着浅淡笑意和小太监打趣儿，倏忽的一声,小太监背后便出现梵识意一张严重睡眠不足的脸。
少年揉着眉心,唇线紧绷,看上去像是十分不高兴被打扰的猫科动物。
梵婴笑意盈盈看着他。
小太监此时已经生出惧怕之意,下意识要退下，便听见摄政王淡淡问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小太监背后起了一层冷汗,便去看梵婴的脸色。
梵婴脸上毫无惧怕之意，随后她的目光落在小太监身上，小太监看出她鼓励意味，心里松下一口气,正要回答,便听见梵婴淡淡然道：“没什么。”
梵婴带着柔和笑意的眼神让他说不出话，只能呆呆地从命。
梵婴道：“你退下吧。”
于是他便退下了。
梵识意皱了皱眉。
是什么他不能听的话吗？
看得出来这猫性子的人又在闹别扭，梵婴一边在心里畅快淋漓地嘲笑，一边无辜问道：“王兄怎么了？”
梵识意方才被奏章引上的几分怒意此刻也变成了对她淡淡的不满：“没什么。”
嘴硬的小猫是不会讨得人喜欢的。
苏怜静静看着这只恃宠而骄的小猫。
他低垂下头，恭敬谦和地跟随在小艾身后。
“我可曾让他退下过？”梵识意道。
少年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腰间的本命剑上的剑穗。
他现在心性不稳,就算是刚才那一点小事也足以让他爆发出真切的杀意。
梵婴自然看出来他刚才那不经意中展现出来的煞气。
梵婴对系统幸灾乐祸道：“他的道都要白修了。”
系统此时也禁不住道了一句：“就这点出息。”
等到它出口，才想起自己刚才又忍不住踩了男主一下。
唉。可这有什么办法。
男主怎么越来越拉了。
梵识意的目光又落在梵婴身后的小艾身上。
随后他一怔。
小艾身上穿着的布料，正是他前阵子送梵婴的。
他的语气中透露着连自己都未曾觉察的一丝酸意：“她倒是忠心耿耿,一直跟随着你。”
梵婴装作听不懂，将小艾往身后一护：“我身边忠心耿耿的人很多呢。”
随后，小艾的移开恰如其分的露出低垂着头的苏怜儿的身影。
梵婴默不作声地牵动了一下唇角。
总之不能让小艾招到梵识意的眼就行了。
殊不知，在她这动作之后，苏怜猛地抬起头，眼神晦暗不明地看了小艾一眼。
梵识意皱了皱眉：“这是谁？”
苏怜最不想对上的就是梵识意。
梵识意虽然蠢笨如猪，但是也有可能想起以前曾见过。
他低垂的眼睫下，一双美目中闪过不耐烦，但是声音却恭顺：“殿下，奴婢苏怜儿，是王女殿下的新使女。”
苏怜厌恶梵识意，但是现在更在意梵婴刚才那个护住小艾的动作。
他近乎偏执地在心中倒放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压抑住自己没露出一个冷笑。
她应该知道不想让小艾对上梵识意，那就得让“苏怜儿”对上梵识意吧。
苏怜的心中暴虐的情绪疯长。
但是他稳稳压抑住了所有的心思，告诉自己，没关系。
阿婴不听话，以后会听话的。
同样，她身边现在这些杂碎东西，他迟早都一一清理干净——
第一个杀的就是梵识意。
什么东西。
从国子监开始，他就看他不顺眼了。
驱逐了一次又一次，温和地告诉他一遍又一遍，这人偏生长了个猪脑子，怎么也听不懂。
梵识意听见这嘶哑的声音，想起前不久曾经在梵婴宫殿门口看见小艾领着人进去的场景。
他无声地挑了挑眉，下意识又去看小艾一眼。
小艾此时哪里知道他脑子在想什么，只是愣愣地垂首，看着梵婴牵着自己的手指。
她悄悄地想到，王女殿下又保护了我。
她心中全是满足，下定决心一般看着梵婴的背影。
小小的使女心想，我一定也要在摄政王的魔爪下保护好王女殿下。
梵识意也注意到了小艾那瞬间的眼神，他心中更加不舒服，恨不得自己立刻亲手将那两只碍眼的手分开。
但是愤怒过后，他又离奇地发现自己的可笑之处。
梵识意，你是在嫉妒一个小小的使女吗？
这可一点都不像你。
但是他又忍不住在意。
梵婴对于伺候她的人的要求严格，以前身为王太女的时候，她便要求使女们除了容貌昳丽之外，必须身上无伤痕，无残疾。
那时候梵识意还嘲过说她像是帝王选妃。
但是为什么，这样的梵婴会愿意留下一个声音明显缺陷的使女在自己身边？
她可从来不会为了别人降低自己的标准......
而苏怜也伴随着梵识意的注视，心中越发暴虐。
他怎么可能猜不到梵识意在想什么。
一哥哥也正是因为要断绝他所有的念想，才药坏了他的嗓子，永远隔绝了他和梵婴的可能。
但是梵识意，这个蠢笨如猪的东西。苏怜脸上露出一点笑。他也竟敢如此看他吗？
不过是南宫庶子罢了，真就自居阿婴的王兄了？
他真以为他对阿婴的那点心思没人能看得出来？
“抬起头来。”梵识意蹙眉道。
苏怜面无表情地抬头。
梵识意看见了一张极其清冷美丽，如同洛神的美人面。
他下意识收紧了十指。
的确是个美人。
是因为足够美丽，所以梵婴为了她破例吗？
梵识意魔怔一般，不可思议地想到，只是因为这一张脸，就能够这样破例吗？
不过如此......
他的目光霍然转向梵婴。
梵婴脸上还带着笑意：“王兄，怜姐姐很美，对吧。”
梵识意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随后道：“阿婴的眼光向来不会错的。”
苏怜在心中嗤笑一声。
同时，梵识意开口道：“不过修界的女修也大都是如此，似乎在凡间，这样的会比较少见？”
苏怜长睫一颤。
随后他被气笑了。
梵婴倒也没想到梵识意原书中嘴毒的人设倒是还保留着，还用到了现在。
这不就是说人家大路货吗？
梵识意却丝毫未曾察觉似的：“如若阿婴喜欢这样的美人，在修界或许可以看个够。”
梵婴挑了挑眉。
随后她道：“小艾姐姐带来的人，你也这般不给面子啊，王兄。”
梵识意了然。
果然，终究还是因为小艾。
阿婴到底为何这么在意这个小小的使女？
此时，“苏怜儿”的肩却忽的颤了颤，随后她娇弱地一退，面带泪意，惹人怜惜。
苏怜儿像是竭力发声一般：“奴婢粗鄙，惹得殿下不快，奴婢自去领罚。”
梵识意这才清醒了几分。
他下意识觉得有些抱歉：“你......”
苏怜儿却伸手，极其自然地捉住了梵婴的手指，怯生生道：“殿下，你带我走吧。”
她抬起的面容上，破碎瓷器一般漂亮的气息扑面而来。
梵婴居然就此答应了，甚至没再和梵识意说一句话，转身便走了。
梵识意眼看着梵婴带着小艾和苏怜儿离开，心中如同一团乱麻。
这是怎么回事？
他咬唇，随后也没追上去，倒像是赌气一般，把殿门关上，继续和奏折待在一块儿了。
系统快被梵婴吵死了。
它眼看着宿主一副平静的样子，但只有它知道，自己的意识里，宿主正在狂笑。
然而宿主却担忧地停下脚步，状似歉意地让苏怜儿停下了：“姐姐.......”
苏怜儿转过头，泫然欲泣像是要说什么，但却悄无声息地看了小艾一眼，又闭上了嘴。
小艾自然清楚她言下之意，于是自识趣地闪到一边去了。
苏怜儿松开梵婴的手，像是十分惊恐的模样：“是奴婢逾越了......”
梵婴心想你也知道你逾越。
但是对着这样一张柔弱的脸，她决定耐心看着她表演。
于是她道：“无妨的。”她甚至反手握住了苏怜儿的手。
苏怜儿眼睫一颤。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握他的手。
苏怜第一次尝到了，身为“女子”的好处。
随后他咽喉一阵发干，竟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看着面前梵婴一张情真意切的脸，喉头一滚。
梵婴见她不说话，有点没耐心了：“姐姐？”
他甚至僭越地在这一瞬间想到了，他身着长裙，而她在他身下，伴随着环佩叮当，她皱着眉，猫儿似的动情唤他。
唤什么呢——
大概是唤一声“姐姐”。
苏怜漂亮的面容甚至因此微微痉挛了一瞬。
“姐姐，你怎么了？”梵婴并不知道他所想，又唤了他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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