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看看红豆包:“公子,这像是刚蒸出来的,您要不要尝尝?”
“不要。”贺勘齿间送出两个字,随后丢下兴安,独自快步离开。
出息!一个豆包乐成这样。
这厢,孟元元回了轻云苑。
秦淑慧呆在房中,正喝着竹丫端来的药,小脸儿皱巴成一团。
孟元元坐去炭盆旁,脸庞映得发红。她想着刚才和郜英彦的话,算着明日的时辰,正好秦淑慧去蓝夫人那儿,她可以去外面见那位船上的先生。
船上的先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当的。先生和船老大不同,后者负责船和船员、货物等,而前者一般有一定的阅历和学问,会看天象,懂地理,有医术……但凡大船,都会有这样一位人物,可以提前预判天气,帮助治疗疾病。
郜居找的这位先生,就是走了许多地方。等她过去,便想着好好打听一下。
突然,她的右眼皮猛的挑了下,接着,就是越来越厉害,连一旁蹲着的竹丫也发现了。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不管是不是真的,总会让人心中多想,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候。
“娘子,给。”竹丫从竹席上捏下一点干皮,伸手送过去。
孟元元接过,将那片竹子皮贴在右眼皮上,想借此压下那股狂跳。
兴许只是这几日没休息好,眼皮跳跳罢了,不会真的有事。她这样想。
。
翌日,天晴了,风雪过后的天空湛蓝透明,只是冷得吓人。
府中的积雪早在昨日就开始打扫,大路小路上已是干干净净。今日是贺老太爷的寿辰,来的贵客多,自然是极为重视的。
家仆们大清早上起来忙活,穿着比往日更厚的衣裳。一番忙碌装点,这座深冷的大宅似乎也有了些喜庆的意思。
外面的热闹,偏僻的轻云苑不太感受得到。孟元元姑嫂俩本就不是贺家人,还不免想起自己过世的亲人。
但是于情于理,也是要过去道贺的。
孟元元从屋里出来,正瞧见秀巧走到秦淑慧面前,往人手里塞了个手炉。
后者赶紧接下,捧上手炉时眉头不由一皱。
这一幕恰巧给孟元元看见,她到了秦淑慧身旁,伸手往手炉上探,却不想秦淑慧双手往后缩,将手炉护到了腰间。
见此,孟元元心中疑窦更大,干脆摸上手炉。
这一摸,让她本还不错的心情攸地一凉,当即回头看去还未离开的秀巧。
秀巧垂着眼,仿佛没看到一般,只是捏紧的双手表现出了心中的不自在,福了一身便转身离开。
孟元元再过来看秦淑慧,小姑娘缩着脖子,头垂得很低,紧紧抱着黄铜手炉。可那手炉分明是冷的,根本无甚温度。
想着刚才秀巧的行为那般自然,这事应该不是第一次了。而秦淑慧就这么老实的接过去,不言不语。
“淑慧?”孟元元皱眉,袖下的手攥起。
秦淑慧伸手抓上孟元元的袖子,声音很小:“嫂嫂别去追究,我不冷。”
“这不是冷不冷的事儿,你明白吗?”孟元元看进秦淑慧眼中,一字一句,“一味的退让,不会换来相安无事,而是变本加厉。”
高门中,惯来就是捧高踩低。今日是一个手炉,明日呢?
秦淑慧小脸皱着,鼻尖发红着嗫嚅:“对她们好些,这样她们出去就会帮着嫂嫂说话。”
她的想法很简单,想着这样做就会帮到孟元元。因为竹丫说的,府里私底下对她们的传言甚是刻薄。
乍听这话,孟元元心中酸涩。心疼于秦淑慧的隐忍,又有些欣喜,这个小姑心中在意她:“对她们无需讨好,她们本就是伺候你的下人,记住咯。”
秦淑慧点了下头,眼中闪过迷茫。
孟元元转身看去院中,一步步往正屋门踱着:“你回来。”
这话是对秀巧说的,人已走到垂花门下,眼看手已经拉上门把。闻言,转身看去檐下。
隔着一段距离,人脸上是不耐烦与轻视,却也只能折步回去。
孟元元站在门外阶梯处,因此秀巧走回时,无法去到檐下,只能站在雪地里。
“元娘子有何吩咐?”秀巧一低头,冰冷的风便往脖颈里钻,冷得打了个哆嗦。
她佯装不知何故,站在那儿闭着一张嘴,反正心里早有了几个理由,拎出哪一个来,也会让这乡下来的两女人无言以对。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高站台阶上的孟元元也不说话,只拿一双清凌的眼睛盯着她看,完全不知是何意。这样站久了,秀巧俨然是撑不住的,绣鞋冻透,双脚渐渐发麻。
孟元元站着,完全没有让开叫人到檐下的意思,余光中,秦淑慧还现在门边,犹豫着不动弹。
“无缘无故让人在这里受冻,是何道理?”秀巧终是忍不住开口,显然是挨不住了。
别人不说,她也不好先提手炉的事,那岂不是不打自招?
孟元元不语,仍旧等着秦淑慧那边的动静。
“这,”秀巧生气,冲着孟元元的声量不由变高,“大冷天儿的,元娘子想冻死人吗?”
“我,我嫂嫂没有,”秦淑慧站出来,几步到了孟元元身边,小脸绷着,“你,你给我的手炉是冷的。”
她双手往前一送,那圆滚滚的手炉瞬时摔进雪地里,炉盖掉落,从里面掉出两块冷透的炭灰。
秀巧吓了一惊,手炉差点儿砸到她脚上,赶紧往后推了两步,险些滑倒。
还不等秀巧开口,秦淑慧又道:“你给我重新装一个,要热的,别耽误我去赴宴。”
秀巧张张嘴,终是不敢说什么,乖乖蹲去地上捡起手炉,随后往厨房中去装炭。
等人走进厨房,孟元元攥上秦淑慧发抖的手:“现在,你懂了?”
“嗯。”秦淑慧颤着嗓音点头。
孟元元微微一笑,懂了就好。
她帮着秦淑慧整理好,确认每一处都妥帖,最后抬手在小姑娘发间簪了一朵淡粉色绒花,衬得人娇娇可爱。
“嫂嫂,你跟我一起罢?”秦淑慧面上难掩紧张,知道这一回见蓝夫人与上次不一样。
上回是单独去朝裕院说说话,而这次会有更多的夫人贵女,她只是一个平常人家的女儿,规矩都不知道。
孟元元笑:“你只需照着吴妈说得做,实在觉得累,就用过午膳回来。”
她宽慰了一声。今日这日子,府里所有人都仔细着,她相信吴妈定然心中也清楚,会照顾好秦淑慧,再怎么心中瞧不上,可秦淑慧就是贺勘的小妹,改变不了。
秀巧的事,也能让对方明白点什么。
辰时过半,秦淑慧在吴妈和竹丫的引领下,出了轻云苑,去参加贺老太爷的寿宴。
孟元元回到自己屋中,心里算算时候,惦记着与郜居的约定。
这两天,她赶制了一件夹袄,是给郜夫人的。前面,郜家给了她好些吃的,她这边也算是回礼。
提着包袱到了院中的时候,孟元元看见秀巧正提着水壶从厨房出来,行事规矩了许多。
眼看时候差不多,她从轻云苑出来,准备沿着那条小路出府,去和郜居见面。
一出院门,耳边就听见了器乐声,想是那边的戏台子已经开唱。不远处的游廊下,家仆们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儿。
孟元元走了一段,正碰见一名小厮,说是原先的出府小门关了。老太爷过寿,怕些杂乱人等趁机进来,指着后大门说可以出去。
如此,她道了声谢,顺着人指的方向往后门走。
在贺府,孟元元唯一的走动范围就是轻云苑,旁的路并不熟悉,尤其是这样大的府邸,生怕走错路,是以走上一段就会停下打听。
天冷,她搓了搓双手,眼看着转过前面的那排罩房,就能到达后门。
右眼皮又是猛的一跳,带着整个人都变得不舒服。
“元娘子?”忽的,身后传来一个略尖的声音。
孟元元回头,见着一个衣着鲜亮的女子自游廊上下来,脸上笑着,是融氏。
“融夫人。”
融氏走过来,往孟元元手上的包袱扫了一眼:“要出去?我也要去一趟后门,今儿人多事儿也多。”
孟元元微微一笑,知道融氏有时候会帮蓝夫人处理一些事。也没在意,就一并往后门走,间或闲聊两句。
拐过罩房,一个婆子跑过来,到了融氏面前:“融夫人,就是那人,说从红河县来的,奴婢让他等在那儿。”
后门处,一个男人靠着墙根站,衣着邋里邋遢,双手抱胸看着进出门的人,丝毫没有姿态可言。
只看人一眼,孟元元便当场怔住,抓包袱的手攥紧,猛然吸进的凉气,使得浑身更冷。
秦尤,他怎么来了?
大概感受到目光,秦尤转头往这边看来,一眼就定在孟元元身上。他面上一狠,随即大步而来。
“你果然跑这儿来了,害老子找的好苦,快给我回去!”他脸色狠戾,走上来伸手就想拉扯。
孟元元身子一旋,避开男人的手,脸上发冷:“别碰我!”
“这,”融氏手臂往中间一挡,笑着睨了眼秦尤,“你谁啊?知道这是哪儿?”
秦尤冷哼一声:“我,来抓我们秦家的逃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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