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华妈妈家的房子很大,与陈弄墨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严格来说,它也不是在村尾,而是建在了山脚下,并不与旁的村民们聚众而居。


    更有别于村里大部分的三间平房,掩映在茫茫雪色中的青砖灰瓦,风格更像是座四合院。


    依山而立,傍水而居。


    远远望去,古色古香的画面,别有一番意境,叫陈弄墨恍惚生出一种,她是来度假的错觉。


    “屋子是前两年刚修的,你大哥给的图纸,说什么j市的时兴风格,小子们到了娶媳妇的年纪,得建大些...别在这里杵着,外头冻人,往后慢慢瞧,咱们先进屋。”见小姑娘露在外面的大眼睛正好奇的到处探究,脚下的步伐也慢了下来,曹秋华以为她是好奇房屋的大小,一边拉着人往屋内走,一边解释着。


    “对,妹妹先进屋,这会儿全是雪没什么好看,等开春的,院里院外好多花,你肯定会喜欢...那是李子树,还有那边的是油桃树...季节到了有吃不完的水果,到时候二哥带你爬到树上摘,可脆甜了...”曹留人高马大,壮如黑熊,笑容也很敦厚,却是个外粗内细的。


    陈弄墨在他的介绍下,忍不住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瞧过去,虽然除了被白雪覆盖的伶仃树丫外,什么也没瞧出来,她还是生出了硕果丰收的期待感。


    同时也在心里感慨,这位头一次见面的二哥,倒是生了一副与外貌极其不符的玲珑心肝。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言语,却能叫人不自觉的跟着他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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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老六吧?我是你四哥陈君,他是你五哥陈义。”


    刚跨进门,迎面除了暖融融的环境外,还有一对容貌极其相似的双胞胎兄弟。


    许是年纪还小,15岁的少年虽然也很高,但身形尚在修长清瘦范围内。


    一人热情开朗,一人温和腼腆,具有一副不错的样貌。


    陈弄墨乖巧笑:“四哥、五哥好,我小名叫聿聿。”


    虽然聿聿这个小名她也还在适应中,但是老六什么的还是算了,适应不了。


    妹妹长得好看,笑起来就更叫人眼前一亮,陈君有些不好意思的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我知道你叫聿聿,妈经常提起你,老六是按照咱们兄妹的顺序排开的,你更喜欢喊你聿聿吗?我倒觉得老六比较好,一听就知道你是我妹妹。”


    呵呵...陈弄墨嘴角抽动无声抗议。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招呼过笨蛋弟弟后脑勺的曹留笑的格外憨厚:“哪有叫女孩子老六的,要么叫六妹,要么叫聿聿,懂吗?还有,我饿了,赶紧去端菜!”


    “嘶...二哥...疼疼疼...”


    “疼就对了,我看你就是欠收拾。”教育完不省心的弟弟,曹留又对着小姑娘笑道:“六妹,我先送你去你的房间,放好行李咱们再出来吃饭?”


    陈弄墨:“谢谢二哥。”


    曹留笑:“既然喊二哥了,就不用这么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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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了一顿大肉。


    泡了一个热水澡。


    又将母亲提前帮忙准备的礼物分给众人。


    回到属于自己房间的陈弄墨盘腿坐在炕床上,擦拭着半干的长发。


    也在这会儿,她才有功夫认真打量起,将来可能会生活很多年的房间。


    屋内的摆设简约大气,桌椅衣柜样样俱全不说,还雕刻了繁复的花纹。


    方才吃饭的时候听秋华妈妈说,这些个都是宗爸爸跟二哥曹留亲手整出来的,一看就是费了不少的心思。


    再加上身下垫的与身上盖的柔暖簇新棉被,每一个细节都在告诉陈弄墨,这个家庭对于她的欢迎。


    重活一世,从睁开眼开始,她似乎就一直被所有人宠爱着。


    哪怕再不是个容易伤春悲秋的性子,陈弄墨也不得不承认,心里有一个角落软乎乎的,与此同时,也衍生出了更多的不安。


    如今她一切都好,比想象中的甚至要好上千万倍。


    那么...爸爸妈妈呢?该找谁才能打探到消息?


    她有些贪心,希望重生以来的好运能够再延续一点。


    希望父母没有被这次的政治风暴牵碾进尘埃里。


    若真是那样,陈弄墨很肯定,自己定然没有办法做到独善其身。


    “咚咚!”敲门声突兀响起。


    陈弄墨穿鞋下炕,快步开了门。


    曹秋华抱着一叠衣服走了进来,笑说:“猜你没睡呢,往年过年前我都会给你寄衣服,今年你来了正好,可是省了邮费,回头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试试大小怎么样?厚实度够不够?要是觉得太薄了,就拆开添些棉花。”


    说话间,曹秋华已经将一摞衣服放在了衣柜上,转身接过小姑娘手里的毛巾,利索的帮忙擦头发,嘴里还絮叨:“天冷的很,你又才来北方,还不适应,往后洗头洗澡的准备功夫得做好,仔细冻伤风了遭罪...”


    陈弄墨并不是个闷性子,甚至可以说,她是个很会交际的人。


    但交际这个词太过留于表面,走不进内心。


    所以,相对而言,她极不擅长应对旁人的真心。


    往往这种时候,会笨拙的紧。


    就比如这一刻,她坐在炕床边微低着头,感受着脑袋上擦拭头发的力度,听着女人用特有的爽利嗓音,说着句句关心的话语,完全不知道应该回什么才好。


    好在曹秋华也不需要小姑娘回复她,在她看来,小丫头从前对世界不了解,又乍然来到陌生环境,腼腆放不开才是正常。


    等熟悉了就好了,孩子跟她都需要时间:“你这头发真好,又黑又厚,还滑溜溜的跟缎子一样,我得再去拿一条干毛巾来。”


    陈弄墨赶忙拦人:“不用了秋华妈妈,等会儿在炕尾烘一烘就好。”


    闻言,曹秋华也没勉强,一边将毛巾晾起来,一边叮嘱:“没干透不要睡知道吗?”


    “我知道的。”


    “那我再陪你一会儿打打岔吧,不然我走了你说不准就睡着了。”


    陈弄墨...“要不,试试您给我做的衣服?”


    “行!”


    衣服挺精致,裁剪前应该有确定过尺寸,穿在身上正正好。


    一件粉色对襟款,一件大红色侧盘扣款,都是改良短板,堪堪遮着臀部,并不会挑战时下风气。


    两件袄子都是碎花的面料,好在是小花,不然陈弄墨再是愿意装嫩,也不大好意思穿出去。


    这一上身,再加上她长了张古典芙蓉面,顿时更添了几分可人。


    “我就说你适合这样的款式,回头再给你做几件。”曹秋华生出了打扮女孩儿的乐趣,拉着小姑娘上下左右一番打量后真心实意夸赞。


    陈弄墨赶忙摇头:“够穿了,我还带了两件厚袄子。”


    “那也不算多,你只带了两个箱子,其中还有一半是给我们带的礼物,能有几件衣服?反正冬天也是清闲,家里给你攒了不少布料呢,都是鲜亮的颜色,除了你旁人也穿不了,顺便再做些春夏天适合穿的。”


    闻言,再拒绝下去多少有些不知道好歹,于是陈弄墨道:“那...我能跟您学做衣服吗?”


    从前,高中暑假时,她在服装作坊里踩过两个月的流水线,只能说比零基础的人好一点点,想要独立完成一件衣服还差得远呢。


    曹秋华揉了下小姑娘的脑袋:“我倒是愿意,但你不应该先学习认字吗?来年得送你去上学了。”


    晴天霹雳!


    五雷轰顶!


    回过神来的陈弄墨内心崩溃。


    是了,她怎么忘了,她还是个文盲来着。


    所以,这是要从小学一年级学起吗?或者是幼儿园?


    救命!


    =


    “放心了?”主卧内,见妻子带着舒缓的笑容回来,陈宗便拉着人躺上床,准备陪她睡个回笼觉。


    为了接小闺女,他们昨天就转了几个小时的车去到市里,并且在招待所住了一夜,才能一大早就接到人。


    妻子从前吃了苦,身体一直不大好,来回做了十几个小时的车定然累着了。


    只是见她眉眼放松,陈宗也没扫兴提这些,而是聊些她感兴趣的话题。


    曹秋华翻了个身,面对着丈夫才道:“嗯,放心了,聿聿好了我高兴,总算了了一件心事,现在就担心德茂跟季茉两口子,不知道他俩怎么样了,小丫头虽然没说,但我能看出来,她也惦记着呢。”


    陈宗:“你之前不是跟老大提过了?武闻是个孝顺的,那是他老子,能帮肯定会帮的。就算帮不了也没啥,只要找到德茂哥下放的地方,到时候我多跑几趟给他们送东西,也可以邮寄,你别太担心了。”


    妻子心思重,在外头沉默寡言的男人,每每在这个时候都会多说些话开解她。


    曹秋华轻轻“嗯。”了一声,没说旁的话,只是将脸埋进丈夫的怀里。


    陈宗眼角笑出纹路:“睡吧,起床后我陪你去村委给老大去个电话,告诉他接到聿聿了,省的那小子一直惦记。”


    闻言,曹秋华的身体僵了僵。


    “怎么了?”


    女人又仰躺下来,抬手压了压太阳穴,颇有些哭笑不得道:“我就说我忘了什么,聿聿来家里头这事还没跟老大说咧。”


    听得这话,陈宗刚毅粗犷的面容上露出一个浅笑,蒲扇般的大手轻轻拍了拍妻子,浑厚着嗓音道:“没事,也不是什么大事,给老大去电话的时候一并说了就是,他还能生你气不成。”


    “...这个,真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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