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弄墨本来还想跟二哥好奇几句,后面那位叫刘圆圆的高中同学。
但等汽车启动,再大的好奇心,也被寒风给掩埋了。
中巴车不知残喘了多少年,启动后寒风便熟练的顺着边角缝隙中吹了进来。
从镇上去县城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陈弄墨全程都将脸埋在围巾里。
一开始是因为冷,后来一路上客,人多了倒是不冷。
但途中有人拎着活鸡鸭上车,满车厢的粪便味道差点没把她给送走。
颠簸、拥挤、异味...好容易艰难渡劫成功,被二哥护着下车的陈弄墨弯腰撑膝,大口喘气,无比思念后世的便捷。
“离合作社还得走十分钟左右,我背你?”见小姑娘小脸苍白,曹留担心提议,心里则想着,往后得盯着六妹多吃点,这身体素质也太差了,还瘦的厉害,一只手就能提溜起来。
陈弄墨拒绝:“不用,我吸几口新鲜空气就好。”
曹留皱起浓眉,刚要再说什么,旁边就传来了一声娇哼:“哼!矫情!”
陈弄墨下意识回头,还不待看清楚什么,就又感觉有东西往怀里砸了过来。
她本能伸手去捞,是两颗硬糖。
“那是橘子味道的。”刘圆圆站在两人不远处,微抬着下巴,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只微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见状,陈弄墨心中轻哂,明白这姑娘定然是被拒绝后,面皮薄,下不了台。
就是吧...她捏了捏手心里的糖果,慢慢弯起了眼,挺可爱的姑娘。
曹留显然也想到了,所以并没有计较她方才的态度,只是抿直了唇看了人一眼,就又转向妹妹:“走吧,爸妈喊我们了。”
陈弄墨剥开一颗糖果塞进嘴里,酸甜的味道瞬间在口中蔓延开来,压住最后一丝反胃感,她朝着人笑:“谢谢!”
刘圆圆脸一红,不好意思再去看那个漂亮的小姑娘,而是冲着曹留凶巴巴道:“是我爸说你好,才不是我喜欢你的!”
撂下这句话,她便甩着两条黝黑的麻花辫,转头大步跑开了。
“哥,她挺好的呀。”口是心非的软和姑娘,分明很喜欢二哥。
曹留拍了拍妹妹的帽子:“我想参加年后的招兵,还不想结婚,何必耽误人家。”
听得这话,陈弄墨没再问什么,回头看了眼已经跑出一段距离的刘圆圆,便朝着不远处等着他们的秋华妈妈走去。
只是才迈开几步,她就被脑中突然冒出的记忆给惊住了,脚步也不自觉停了下来。
“怎么了?”
陈弄墨眨了眨眼,敛掉眼底的惊愕,仰头看了眼二哥:“没什么,咬糖的时候咬到舌头了。”
曹留没多想,笑着打趣:“这是馋嘴了。”
“秋华妈妈,二哥说我馋嘴!”
听了小闺女告状的曹秋华笑着帮腔:“那等会儿咱们买东西都不给他吃,谁叫他不馋嘴呢。”
陈弄墨并不是真的只有15岁,刚才那般说也只是为了转移二哥的注意力,如今被这般哄着,反倒先红了脸。
见状,曹秋华好笑的拉着小丫头往合作社走去。
越是年底,采买的人越多,可得再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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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秀梅婶子上门说媒那天晚上起,陈弄墨就觉得刘圆圆这个名字很熟悉,却没有多想,只以为这个圆圆两个字太过常见。
一直到方才,头一次知道二哥的目标是当兵时,她才恍然想起熟悉感从何而来。
原书中,男主角陈武闻不仅妹妹的结局凄惨,就连大弟曹留,书中同样篇幅不多的配角,也不尽如人意。
想到这里,被秋华妈妈牵着走的陈弄墨抬头看了眼走在前头,与宗爸爸一起为她们挡风的高大身影。
曹留,曹留。
当年曹秋华给儿子取这个名字,就是想要为给曹家留下香火,这个时代的人很信奉子嗣传承。
但...曹留一生未婚。
而原因,也就是出在给她糖果的刘圆圆身上。
具体发生了什么,其实陈弄墨已经记不清楚了。
毕竟在原书中,曹留与她一般,只是个笔墨不多的配角。
她只囫囵记得,二哥通过了新兵选拔,去武装部领军装回来的路上断了腿。
严格来说,是为救高中同学刘圆圆。
但为什么救,又为什么断腿,陈弄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只知道,最后二哥软组织挫伤严重,肢体坏死,出现了不可逆的损伤,最终被截了肢。
做手术时,他的身上还穿着心心念念的军装...
同时,陈弄墨也想起了书中大哥陈武闻对于曹留的惋惜。
他说大弟无论身体素质还是脑子都不比他差。
大学刚停那会儿,还在读初中的曹留便与家人说了他对于未来的新规划。
他要拿到高中毕业证书后去应征入伍,再在部队里拼搏几年,去争取内推的大学资格。
是的,他想读大学。
从始至终,目标明确!
但所有的规划与憧憬全都止步于一场车祸。
虽然改革开放后,曹留依旧凭着自身的本事与兄弟们的帮扶,打下了一份不菲的家业。
但常年与轮椅为伴,不良于行的二哥的确一生未婚。
陈弄墨不知道他是没有遇到喜欢的人,还是其他...
但她想,如果能避开祸端,心思通透玲珑的二哥,应该能实现他的梦想。
合作社到了。
陈弄墨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翻滚的万千情绪强压了下去。
然后在家人的保护圈里,顺着人流挤进了卖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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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买的东西很多。
全挤在一起肯定不行,就算他们有时间耗上一天,但好东西都是定量的,多的是人争抢。
所以,在家里就分配好任务的众人成功挤进合作社后,两两分开行动。
陈弄墨与性子相对靠谱的五哥陈义去了三楼看鞋子。
从n市过来的时候,有着这样那样的考量,她带过来的东西的确不多。
尤其鞋子,三双里面也只有一双勉强能穿,别的都太单薄了。
这年头牛皮鞋是奢侈品,相较于拥挤吵嚷的旁的柜台,卖鞋子的地方算的上冷清。
陈弄墨与五哥趴在玻璃罩子外面,盯着里头的几款冬季皮靴。
男士拢共就四个款,女士的更少,才两个样式。
她没废话,确定好款式后,直接从包里掏出几根草绳递给里面正斜眼打量自己的营业员,指了指在后世都能混个复古款的皮靴道:“这一款,帮我把这几个长度的尺码各拿一双!”
说着,又在营业员惊疑的眼神中,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根最长的递了过去:“这个,要四双。”
这几天她已经旁敲侧击问出来了,宗爸爸跟大哥、二哥,还有那位帮了大忙的邵铮同志的脚一般大。
具体码数她没敢问的太明白,只能用绳子比划。
回过神来的陈义皱眉阻拦:“六妹,买你自己的就行,你还在长个子,别按着标准尺寸买,买大一码能多穿两年。”
一双鞋子除去票,都要将近三十块钱,聿聿这么一挥手,小三百就下去了,自诩家里条件不错的陈义也被狠狠惊了惊。
陈弄墨却是坚持要买的,既然要给大哥那边寄信与礼物,自然少不了给其他家人的。
而且这些尺寸里,还有父亲母亲的,她一直惦记着呢,等有了父母的确切地址后,得亲眼去瞧瞧才能彻底放心。
于是,她无视少年的不赞同:“还是五哥聪明,我都不知道要买大一码的。”
说话间,陈弄墨又从内袋里拿出一叠票证与大团结,再次催促呆滞的营业员:“麻烦快一点。”
陈义...他是这个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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