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弄墨不常在村里走动。
但村里的小孩子都挺喜欢她。
理由也相当直白,因为她口袋里经常有吃的。
不是糖果就是饼干或者花生等物,对于小孩子来说,比任何东西都得他们喜欢。
当然,大多孩子都被教育的很好,他们并不会特意跑到家里索要。
每每巧遇得了她的糖果零嘴儿,也会回一些小东西。
基本都是田间山脚的野菜与野果。
这天同样如此,陈弄墨出来的时候,专门在口袋里揣了十几颗糖。
走进村子里,远远就听到了孩童们的欢呼嬉闹声。
陈弄墨好奇的眨了眨呀,仰头看向右手边的四哥,问:“往常知青来村里,孩子们也这么高兴?”
见天在村里撒欢的陈君哈哈一笑:“怎么可能?早上听说春梅婶子家今天打枣儿,估计是为了这事吧。”
有谚语说,七月十五红圈,八月十五落杆。
陈弄墨恍然,算起来,这会儿的确是吃枣的好时节。
“...村里有不少人家长了枣,不过要说最甜的,还属春梅婶子家的,每年打枣都有馋猫儿去帮忙捡,后面每个孩子都能得一两斤枣,可不就高兴的紧,我跟老四上小学那会儿也来,春梅婶子家的枣树很多年了...”
五哥说的挺有趣,脑中画面感都有了,
于是经过春梅婶子家的时候,陈弄墨忍不住好奇的多瞧了几眼。
本来她打算瞧瞧就走的,不想才探出脑袋,就与追着枣儿跑的一个小女孩对上了视线。
认出来人,女孩儿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聿聿姐!”
这话一出,别说其余捡枣子的小朋友,就连正拿着竹竿敲打枣树的春梅婶子也惊讶的瞧了过来:“哎哟喂,还真是你个丫头,快进来,拿些枣回去吃,甜着咧。”
陈弄墨也没扭捏,抬腿迈进门槛,笑着喊人后,才说:“四哥说春梅婶儿家的枣最甜,我可得多吃几个。”
这话春梅爱听,她也不用小姑娘捡,直接指了指簸箕,爽朗笑说:“去那里头挑去,颜色越红的越甜。”
给孩子们分了糖果,陈弄墨才去捡了几个红的,随手擦一擦,咬了一口。
不仅甜,还特别脆。
见小姑娘被甜的弯起了眼,春梅婶子又指挥双胞胎多拿一些:“...别跟婶子客气,本来你们不来,我也要给秋华送些过去的,她做的枣糕滋味儿可好了。”
最终,兄妹三人是拎着十几斤红枣离开的。
用春梅婶子的话说,等做好枣糕的时候,给她送两斤就成。
出了春梅家,兄妹三人继续往村委会走去。
陈弄墨连续吃了十几个枣,下意识伸手再去拿时,陈义避开手上的袋子:“一下子吃太多不好。”
陈君点头:“对,这枣子还大,吃多了屁多。”
“......”
=
陈弄墨他们过来村委会时,正好听到村民们激动的讨论着什么。
待细听后,才明白,原来是这一批来的知青里面,有人带了相机。
这年头想要拍照,得去县国营照相馆。
很多人一辈子也没拍过一张。
可以想象,照相机稀罕的程度,尤其这种拿在手上的海鸥牌。
陈义温声道:“是个聪明人。”
陈弄墨赞同点头:“这下肯定有很多叔叔婶子们都愿意临时接纳知青了。”
对相机不怎么感兴趣的陈君看向妹妹:“要过去看看嘛?”
“去啊,来都来了。”
虽说好奇,但兄妹三人也没挤到最前面,只是站在人群的外围,听大家伙儿七嘴八舌的讨论。
虽然话题基本都在围着照相机转,但几分钟下来,也足够陈弄墨从中提取到有用的信息。
这一次的知青全都来自沪市。
两女四男。
她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几个男人身上。
挺年轻的,最大也就二十出头,不算多出众的样貌。
但许是大城市水土养人,肤色明显比山顺村的村民要白上好几个度。
再加上穿着讲究,白衬衫,绿军裤。
即使因为一台照相机,与村民们融合到了一起,也还是能瞧出差别。
陈弄墨的视线不着痕迹的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最终定格在了拿着相机与村民们讲解使用规则的男人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不远处一脸老实相的男人,她就是有一种感觉。
就是他!
原书中,没有恢复神智的小姑娘,就是在这一年的冬季,被害死在了山里。
这年头的流氓罪很重,更何况还涉及到了一条人命。
在判决前,恶徒交代他只是见色起意,没想过要杀人。
在他的认知里,一个傻子,还是被家人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美人傻子,就算真被他强j了,也不懂发生了什么,更不会说出来。
说不定付出行动的不止他一个人。
毕竟人傻归傻,漂亮也是真漂亮,是个正常男人都会生出心思。
本来以为是很轻松就能得手。
却没想到陈家人看的太紧,他等了几个月,才寻到将人带到山里去。
真动手时,傻子挣扎哭喊的厉害,根本就不给脱衣服。
他担心引来人,慌乱之下只能捂住傻子的嘴巴。
对方越是挣扎,他就越是大力,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被他生生捂死了...
回忆到这里,陈弄墨深深吸了一口气,揣在口袋里的拳头握的死紧。
她无法想象,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这是多么恐惧的事情。
也无法想象,细心照顾了女孩儿两三年的秋华妈妈,在经过儿子截肢的事件后,还能不能承受住闺女惨死的打击。
书本大多是围绕男女主角的视角描写的。
但凭男主角将妹妹的死当做一生的悔恨来看,就能猜到朝夕相处三年的秋华妈妈,会承受多大的伤痛。
还有...亲生父母又会怎样的崩溃...
“六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陈义心思敏锐,察觉到身旁小姑娘的呼吸有些加重时,立马担心的看过来,这才发现,妹妹的面色有些苍白。
站在另一边的陈君也瞧了过来,他担心的点不一样,少年人微微低着头,大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担忧问:“老六是不是枣子吃多了,肚子疼?”
担心妹妹面皮子薄,问这话的时候,陈君还体贴的压低了嗓音。
闻言,陈弄墨无语的看着四哥,而后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疼,就是被太阳晒的不舒服。”
从前她的确是害怕的。
虽习惯了凡事靠自己,但再是把自己当成铁人用,面对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时,也会不安害怕。
可现在不一样了,来到这个世界两年多,她不止有了家人,还受到了太多的宠爱。
就算将来她还是如原剧情那般,被败类盯上也不需要怕。
因为她身后站着全世界最宠爱她的爸妈和哥哥们。
家人是她无所畏惧的底气。
想通了这点,又基本确定了恶徒是谁,陈弄墨便没有再呆下去的想法了:“四哥,五哥,我们回家吧,我想吃秋华妈妈做的枣糕。”
陈君一挥手:“那就回去。”
陈义的眼神不着痕迹的在人群中扫了一眼,依旧没看出什么,才点头:“做完枣糕应该还来得及给春梅婶子送一些。”
就在兄妹三人转身欲要离开时,被洋玩意相机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村民才发现了他们。
有人喊了一嗓子:“聿聿丫头这就回去啦?”
陈弄墨回头,朝着人弯起眉眼:“山根叔,咱们再去春梅婶子家摘些枣。”
山根叔一脸的恍然,朴实的面容上全是慈爱:“怪道你个小丫头会出来,去吧,多拿些,你春梅婶子家的枣甜着咧!就是有些抠搜,除了村里的娃娃,也就愿意给你了...”
这玩笑般的话一出,众人哄笑,具都七嘴八舌的打趣起兄妹三人来。
好一会儿,还是老书记笑骂了几句,才将人解救了出去。
也在这时,几名多少有些大城市优越感的知青们,才从震惊中回神。
两个女孩儿还好,凑在一起兴奋的叽叽喳喳,感慨小小的山村里居然藏有这般锦绣人才。
尤其那女同志,漂亮到同为女性的她们都忍不住多瞧上几眼。
而男知青则都红了脸,一副想看又不大好意思看的模样。
村民们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他们山顺村的姑娘嘛,个顶个的漂亮。
只有刘凯的反应有别于旁人。
此刻,他面上不显,内里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好看的女同志。
但好看成这样的,真真是头一次。
若是能得到人...
想到这里,他暗暗吞了口口水,努力控制住升腾起的恶念,端着一张老实人的嘴脸,看向老书记,似模似样商量道:“您看?我能住他们家吗?刚才听大家说,那三兄妹跟我一样也是高中生,我想着如果住在一起,还能相互学习。”
说完,刘凯还状似无意的抬了抬手里的相机,明显是在加大筹码。
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因为这句话,在他心里的土包子村民,面上的笑容淡了不少。
不怪他们敏感,实在是去年那事闹得太大了。
老书记人老成精,倒是没表现出来什么。
只是将烟袋锅子在旁边的树干上敲了敲,又吸了一口,才乐呵呵问:“你想跟高中生住一起?”
刘凯正气凌然:“对,作为长在红旗下的进步青年,我们必须时刻学习进取。”
老书记肃然起敬:“你是个有想法的好同志!”
刘凯谦虚:“还有很多需要向您老学习的。”
像是接受了对方的吹捧,老书记顿时笑成了朵老菊花,抬手冲着站在人群后面的壮硕年轻人招手:“大山,三爷爷跟你打个商量,这位刘知青暂时住你家成不?”
大山家里也是猎户,他的体格就比曹留与陈怀兄弟小上一点点。
听见老书记喊他,肌肉虬结的壮汉出现在人群中,粗声粗气的应了一声:“听您老的。”
刘凯不算矮,没有一米八,也差不离了。
但此刻站在大山身旁,显得格外小只。
他几乎要维持不住面上的笑容,不解的看向笑眯眯的老书记,颤巍巍问:“您...您老这是?”
老书记一脸的不解:“你不是说要找个家里有高中生的吗?何必舍近求远?大山去年才毕业咧,别看他长的高,人才19岁,还是个娃娃咧!”
说完这话,老书记抬手拍了拍‘娃娃’大山的胳膊,不给刘凯反应,拍板道:“回去跟你爹说,好好照顾知青同志知道吗?”
大山长得凶,性子却是个老实的,典型的面恶心善型,完全没听出话中话,当真老实点头,瓮声瓮气应道:“三爷爷您老放心。”
刘凯煞白了脸,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我...”
老书记直点头:“别怕,咱村里头安全着呢,只要你别随便往后山跑,一般不会遇到猛兽的。”
“还...还有猛兽?”
像是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老书记忙安慰:“不怕,大山家男人多,都是打猎的好手,他爹比他还要魁些,你是个上进的好青年,只有住在这样的人家,我才能放心你的安全。”
最后,无论刘凯如何反抗,还是被愣头青大山给热情拉走了。
看的其余的几个知青脸色煞白,满心以为这是进了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村庄。
这厢老书记慢悠悠又抽了口烟,心中则暗哼:大山老实,他老子可是个精明的,像这种心思不干净的东西,在他老人家看来,就是欠收拾了。
“要不要提醒一下宗小子?”同样瞧出刘凯小心思的会计低声说了句。
老书记笑了,这次是真心实意:“哪用得着咱们?宗小子家的老五可是个人精。”
闻言,会计也反应了过来,笑着摇摇头:“是我糊涂了。”
“行了,你也是关心则乱...这些个剩下的瞧着应当闹不出什么大事了,叫大家伙儿抽签吧。”说到这里,老书记又看向两名脸色煞白的女知青,皱了皱眉:“丫头不用抽签,直接送到慧娟家去。”
慧娟是老书记的堂妹,男人死得早,没改嫁,一辈子就守着一个儿子过,后来儿子在后山遇到了熊瞎子,也早早去了,留下婆媳俩养着两个孩子。
姑娘家家的住在那样的家庭里,彼此都放心。
不过...老爷子又吧嗒一口烟。
还是得抓紧加盖知青点,早早将这些个城里娃娃请出去才好。
忒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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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书记猜的不错。
老五陈义在听到男知青说想要住进他们家时,就回头深深看了对方一眼。
心里也大抵明白了妹妹方才脸色不好的原因。
自从去年小丫头被革委会那脏东西盯上后,对于这样的事情,陈义就变得格外敏感。
他温和的外表下,生了副攻击性十足的性子。
既然发现对方有所不轨,在陈义看来,与其一味防范,不如主动出击。
又联想到刘凯方才那游刃有余的模样,他眸底的郁色就更深了几分...
“这人脸皮咋这么厚呢?他一个男的还想住咱家?”陈君嘟嘟囔囔抱怨,气的不行。
反倒是陈弄墨,瞧见人后,已然想开了,还能笑着打趣:“四哥是说女知青就可以住?”
闻言,陈君炸了,将手里拎着的枣塞进老五怀中,转身就追向已经跑远的妹妹,嘴上洋怒道:死丫头,故意气我是不是?你有本事别跑!看我不收拾你!”
看着嘴上凶狠,实则故意放慢脚步的老四,陈义放下思虑,抱着十几斤枣,好笑的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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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弄墨从前也看过几个美食视频。
但当需要用的时候,却又忘的差不多了。
所以,动手做枣糕,比好手艺,并且有自己秘方的秋华妈妈差的远了。
不过枣糕她是外行,枣酱还是可以琢磨琢磨的。
于是乎,等曹秋华蒸出第一笼糕点时,陈弄墨也用鲜枣、枣干还有麦芽糖等物,成功熬出了两罐头瓶的果酱。
她试了试,味道还不错,冲水喝更佳。
曹秋华接过闺女泡给她的糖水喝了一口,笑赞:“比白糖水好喝多了。”
话音落下后,她又喝了一大口,才指着其中一罐子道:“那个是给你春梅婶子的?”
陈弄墨点头:“天气太热了,先做两瓶试试味道,多了也放不住...秋华妈妈咱们攒些红枣干吧?到了冬天多熬一些,给嫂子还有爸妈他们寄。”
曹秋华招呼外头的儿子进来端枣糕,闻言应道:“行啊!我最近找人换些糖票,你嫂子怀孕,适当喝点有好处。”
走进厨房的陈义扫了眼锅台上的成品,笑说:“我先给春梅婶子家送去?”
“对,还有你妹妹弄得果酱也带上一瓶,顺便跟春梅说一声,叫她今年给我留二十斤枣干。”这是给钱的。
“好。”
曹秋华又从切开的枣糕里面挑了块形状最周正的递给闺女:“尝尝。”
陈弄墨接过,欲要掰开分给几人。
陈义端起干净的簸箩,笑说:“等我从春梅婶子家回来,第二锅也差不多好了,你吃你的。”
方才完全没想到儿子的曹秋华跟着点头,一脸的理所当然:“对,你吃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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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五点半,是738部队吃晚饭的时间点。
年初也升到正团的邵铮拎着文件过来兄弟办公室,准备找他商量两个月后的模拟作战计划时,扑了个空。
他看向守在这里的勤务兵小刘。
刘志秒懂:“团长三分钟前离开的,说是回去吃饭,吩咐我去喊您一起,没想到您先过来了。”
听得这话,想到嫂子刚查出来有孕,兄弟紧张也正常,邵铮可不想这时候没眼力见打扰人小夫妻。
正要摆手离开,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邵铮离桌子近,顺手接了起来,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是老五陈义?”
电话那头的陈义笑回:“邵铮哥,是我,我大哥不在?”
“到饭点了,老邵回家属院陪你嫂子,出了什么事?需要我去喊他过来接电话吗?”
早些年,邵铮哥跟大哥来家里玩过,再加上这么些年联系一直没断,与自家兄弟也不差什么了。
陈义自然不想这个时候打扰大哥陪伴才怀孕的嫂子,也不拿对方当外人,直接将今天遇到刘凯的事情说了。
未了他解释说:“邵铮哥,可能是我小题大做了,但是去年那事实在恶劣,要不是聿聿机灵,她差点就被伤到了,我难免多思多想了些,觉得应该先查查那个叫刘凯的底细。”
邵铮知道聿聿去年遇到的事,别说是陈武闻黑了好几天的脸,就是他也是气的不清。
不想事情才过去几个月,又遇到这种糟心事。
也不知...性子软和的小丫头会不会被吓到?
想到这里,从来温和的男人,眉眼渐渐染上了锋利,沉声道:“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往往直觉能带你避开危险,这事你做的很好,你把那人的资料给我,我请沪市的朋友去查一查,如果没问题,你就跟人道歉,再在旁的地方补偿他,如果真有问题,咱们这通电话就有了意义。”
陈义松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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