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央央当然不知道周雨娇在那短短一瞬间的脑补。
沈丽丽的这辆车是从德国运回来的,性能很好,车内的空间很大,在角落里还放了个小冰箱,里面放了一些饮料和酒类。
她从车上的小冰箱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正在慢吞吞的喝,冷不防听到沈丽丽问了一句,“那个白望是不是认识你?”
太突然了,沈央央放下手上的瓶子,“为什么这样说?”
“我觉得他看你的目光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的人。”
“或许是他也是七中毕业的?”沈央央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校服,“见到同一个学校的学生总是会感到很亲切。”
白望看起来年纪不大,应该和她一样还在念书,她今天穿着校服去的,别人多看几眼很正常。
沈央央没有那个自觉,或者说她知道自己从小到大很多人追,但在自己对异性的吸引力方面,却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其实和陆钟相比,她才是真正没有开窍的那个人。
聂如曾经很真诚的问过她,怎么能做到那么淡定的拒绝别人的情书。
就聂如自己的经验而言,不管怎么样,拒绝别人对自己的心意,总是会感到一点愧疚负担的吧?
当时沈央央认真想了想之后,给她的答案是,“习惯了。”
她觉得喜欢很容易,但长久的爱却很难得,所以沈央央一面照常和林定几人交往,因为十几年的感情很难得,但另一面却早已做好了大家渐行渐远的准备。
他们终将是会在某个人生的分叉路口分开的,她不做没有必要的挽留。
沈央央其实能理解苏柔的选择,林定是一支潜力股,以后必定会功成名就,换种方式说,苏柔这也算是提前投资,和她投资电影一样,只不过一个是人,一个是项目。
她说不出这两种行为哪种的好坏,只是想两人的心性不同,而新华字典上写有一个造句,“每个人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她自会有自己的远大前程。
车子驶进了大院儿,沈央央下车的时候,看到林定和苏柔一起从秘密基地的方向走过来,苏柔的身上还披着林定的外套。
林定愣了一下,看沈央央的眼神带着些怔忪。
他其实只是有一个模糊的念头,希望沈央央能去找他,其实她不来也没关系,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眼巴巴的等着她来送汤的那个小男孩。
可是直到这一刻,林定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想见到沈央央的想法,远比想象中更加强烈,她不需要像苏柔一样那么懂他,只要出现在那里就好。
可最后来的却是苏柔。
林定其实不太了解苏柔,她在两年前的一个夏天,突然开始频繁的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他从最开始的烦不胜烦,到现在的逐渐默认。
他眼里没看见过苏柔,只是他们之间的巧合太多了,就像上次在巷子里挡伤,她总是出现在各种恰当的时间点,做一些让他无法拒绝的事情。
有时候林定都觉得,他和苏柔之间未免太过有缘?
而这次,又是一个他们之间缘分的证明,苏柔居然乱逛逛到了他和沈央央的秘密基地,还恰好是在这样一个时间点。
林定为这样的缘分感到惊讶,而苏柔却在庆幸,还好她赶上了时间找到地方。
在路上和沈央央的车擦肩而过的时候,苏柔其实有一瞬间怀疑过,或许林定自传里写的时间并不是今天?
毕竟如果事情是发生在今天的话,那沈央央不该坐车外出,而是在大院儿里陪着林定才对。
车子从路边开过去了,苏柔奔跑的脚步却停了下来,她不知道还该不该去大院儿,但最终想到都走到这里了,不如去看一眼,这才继续朝前走。
在小树林里看见林定后,苏柔很庆幸自己没有放弃跑这一趟。
她是在前世林定的自传里,知道这个秘密基地的,林定前世高考数学满分,是他们省份的理科高考状元,当时分数出来后,曾经有记者采访过他,高考拿高分的秘诀是什么。
林定的回答是,“因为一个人。”
他没有说是因为谁,只是在后来的自传中详细描述了这一段,他和沈央央从小就有一个共同的秘密基地,每次只要两人不开心的时候,就总能在这里找到彼此,这是独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
而高考前的那段时间,他情绪出现了问题,他们两人在这里相遇,在对方的陪伴下,林定的心结被解开,一改之前的消沉,最终在高考时拿下了省状元的好成绩。
当时林定和沈央央已经不住在大院儿里了,但苏柔的姑姑一家却还住在这里,当时她看完自传后,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找了一个周末的下午,借口去看望姑姑一家,进了军区大院儿。
当时她是什么心理呢?苏柔自己也不知道,毕竟当时她当然不能预测到以后,她身上会发生重生这么离谱的事情。
她或许只是出于想离林定再近一点的想法,在姑姑家吃完饭后她找了个理由出去散步,按着自传里写的位置,一点一点找到了这片小树林。
位置很偏僻,苏柔找了很久,在那片少有人至的树林里,苏柔站了一整个下午,期间她不停的想自传里的内容,林定当时是什么表情?他们是怎样交谈的?如果,换成是她,那她该怎么安慰当时的林定?
这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幻想类游戏,无聊生活里聊以□□的一个慰藉,当时的她没想到那些话会真的派上用场,毕竟在那时的她看来,林定离她那么远,他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而现在,幻想成真,那些话真的派上用场了。
苏柔斟酌着用词,她了解林定,不论是现在的还是以后的,仔细论起来说不定林定自己都没那么了解自己。
从小树林出来后,苏柔身上第一次披上了林定的外套,她小心翼翼的拢着身上的外套,用眼角余光偷瞄林定。
林定紧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没说话,他头发有点长了,夜风把其中一缕吹到了他的额头上,遮住了一半眼睛线条,周围是响亮的蝉鸣声,而他们两人走在这寂静的夜里。
从前世十几岁的时候第一眼见到林定,到这辈子和他重逢,苏柔的心里林定的脸都好像一直在发光。
她真的好喜欢他,喜欢了两辈子。
————
最近七中高中部的大事,是将在明天晚上举行的毕业生动员会。
七中的校长有留洋背景,教学理念一向很先进,主张寓教于乐,学习要张弛有度,这个毕业生动员会是学校的老传统,其实主要起到的不是鼓励高三生奋战的作用,而是用作高考前最后的放松。
高中是一段令人难忘的时光,纯真的学生时代即将过去,大学又是人生的另一个新篇章了,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基本上很难再重聚,许多人都趁着高考前的这段时间尽情的联络感情。
沈央央他们今天上的是会考大课,一个年级几个理科班聚在一个大教室,一起上文综课,教室在举贤楼,离他们班的教学楼有些远,下课后沈央央和聂如拿了课本,一起下楼走路去那个大教室。
因为距离远,怕赶不上,基本上这几个班的学生都是一下课就出教室门,楼梯上走动着不少学生。
七中的教学设施和校内环境在俞城都是一流的,路上经过一片梧桐树林荫道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说话,抬头看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如同碎金一般洒在人身上。
“我们马上就要分开了。”聂如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其实聂如和沈央央是初中才开始熟悉起来的,聂如虽然也住大院儿,但和沈央央他们不是一波人,小学的时候两人又不在一个班,直到进入初中两人阴差阳错做了一个星期的同桌,两人才成为好朋友。
“也不一定。”沈央央想了想回答她,“我很有可能会出国。”
“总之不会像现在这么亲密了。”聂如嘟囔,她这是受了最近氛围的影响,临近毕业季,不仅表白的变多了,叙同学情的也变多了。
才想到表白,她旁边的沈央央就收到了一封情书。
他们上课的地方是一间阶梯教室,听说是校长仿的国外的教学楼布局,沈央央一直觉得七中的校长很有想法,她是钟沛宜的密友,有一次她来拜访钟沛宜曾很具有开拓性的谈过,对七中教育改革的建议。
她想仿照国外,把七中的课制改成和大学类似的选课,每个学生按照科目成绩划分班级,比如学生a数学成绩好,那她数学课就去数学一班上课,语文成绩一般,则语文课在语文三班上,然后在此基础上每个月实行一次考试,成绩下降则跌出本科目的快班。
沈央央当时觉得这建议十分具有前瞻性,有些学生就是数学好语文不好,正好划分教学进度,数学去快班语文去慢班,针对提升,只是她步子迈得太大,教育局那边恐怕不会同意。
今天一起上课的有七班、三班和另外一个班级,沈央央和聂如一到教室门口,靠窗最后一排的陆钟几人就朝他们招了招手。
这种课坐后排比较方便,会考并不需要对知识点掌握得有多精通,学生们多半不会多认真听,大多数人都会利用空余时间多刷一点题。
“沈央央,这里。”陆钟没有掩饰声音,教室里原本很嘈杂,在他喊了这一声之后声音小了一点,随即更加吵闹。
陆钟、沈央央、林定、聂如这几人在校内都十分有名,沈央央能感到在陆钟张扬的打招呼后,教室里若有若无打量过来的视线。
她和聂如走了过去,把书放在桌子上,这是一排座位,但除了他和林定之外,并没有其他人不识趣的坐过来。
聂如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只要有陆钟在,周围就会很清净,据说这和他霸道的行事作风有关,但根据聂如的实际观察结果,陆钟其实并没有传闻中那么不讲理,顶多是脾气坏了一点,为人高傲了一点,平常相处时待人还是很礼貌的。
当然,前提是没人惹到他,聂如饶有兴致的想。
事情的起因是有人趁着课间的这点时间,向沈央央表白。
那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聂如猜测他平常一定学习成绩很好,且不善交际,所以才能在陆钟在场的时候做出这种事情。
“沈同学,我喜欢你。”他其实没想过沈央央会接受他,甚至很清楚对方说不定都记不得他是谁,只是临近毕业了,如果现在不说,很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甚至都不敢看沈央央。
因此也没注意到陆钟在那一瞬间变得吓人的眼神。
或许是因为拒绝过的人太多了,年级里有一个默认的规则,和沈央央表白被拒绝是不丢人的,回到座位后那个男生脸上如释负重的呼出一口气。
旁边的人揶揄他,“表白被拒绝了还笑成这样?太假了吧?”
“你懂什么?”另外一个同学反驳他,“至少他和人说上话了。”
同一时间陆钟也在说类似的话,“你和这种人说话做什么?”
说完后他还嗤笑了一声,右手无意识的转动手上的圆珠笔,以显示自己的不在意,可眼角余光却分明在看向沈央央的方向。
“那我应该沉默着不回答?”沈央央没把这个小插曲当一回事,她手上拿着笔,正在计算一道数学题的最后一步。
“64。”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沈央央手上的笔顿了一下,坚持自己算完,果然是这个结果。
她也不问林定是怎么知道的,从小学两人一起做作业开始,沈央央就没在哪一个科目上赢过对方,总之这家伙的脑袋确实和一般人不同。
“不回答的话那不就是默认?”聂如突然开口。
陆钟冷不防听到这句话,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随即明白过来聂如话里的意思后,脸色更加不爽,默认和他交往?想得倒挺美,陆钟不说话了。
聂如又笑嘻嘻的补充了一句,“所以必要的拒绝还是很有必要的。”
她刚才一直在看林定和陆钟的表情,聂如觉得陆钟很有意思,他似乎搞不清楚自己喜欢的是谁,却又潜意识里对沈央央充满了独占欲,就连听到别人对沈央央表白,都表现得像是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狮子。
至于林定,他倒没有陆钟那么明显,只在偶尔看那个表白男生几眼时,眼神里透露出一点不善,甚至在听到聂如调侃的话后,睫毛明显的垂了一下,显然很排斥听到这种假设。
————
上课铃快要响起的时候,秦小蕾才一路小跑到阶梯教室。
她上一堂课下课后,被班主任叫过去谈了一会儿毕业生动员会的事情,因此才来得那么晚。
教室里坐满了人,秦小蕾朝里面望了望,试图找到一个单独的座位,其实在进教室的第一眼,她就看到了靠窗后排空着的座位,但她没想过坐那里。
原因很简单,整个教室的人应该都没想过去坐在那个位置,那四个人就像是一个发光体,或者说是一个漩涡,天然的让周围的同学下意识的避开。
期间秦小蕾的目光和陆钟撞上了,她看到对方明显愣了一下,上课铃已经响了,秦小蕾没再多看,率先移开。
“小蕾,坐这里吧。”秦小蕾有些受宠若惊,对方是班上的文艺委员,人缘很好。
高中的班级其实很像一个小社会,外来人想要融入总要花费一点功夫,本来秦小蕾是有机会在班上交到朋友的,毕竟她成绩很好,并不是一无是处。
但偏偏她运气很不好的在一开始,就被倪思带头孤立,她因此在班上的处境很不好,直到后来陆钟为她发了火后,这种情况才得到了改善,但她依旧至今在班上没有什么人缘。
秦小蕾看了沈央央几人的方向一眼,他们坐在角落里,却像是坐在教室的中心,她能感到周围同学若有若无的对那个方向的关注。
身后有一个女同学在说,“刚才又有一个男生向沈央央表白,这是这个星期以来的第几个了?”
“七个还是八个,最近毕业季嘛,不稀奇。”
“马上到周末了,你猜这个星期最后一共会是几个?会超过十个吗?”
声音笑嘻嘻的,一点也没有平常的对漂亮女生的嫉妒,秦小蕾看了看讨论得热火朝天的这几个女生,是他们班上的几个成绩中等的女同学,她记得其中一个还在倪思欺负她的时候,帮她说过话。
原来沈央央刚刚又被人表白了啊,秦小蕾在心里感叹。
“什么时候也有人给我递情书啊?”那个帮她说过话的女生感叹,惹来周围几人善意的嘲笑声。
这样青春期的正常友谊,秦小蕾在初中的时候也是有过的,她有点羡慕,跟着老师划重点的手顿了一下。
旁边的文艺委员突然拉了拉她的胳膊,问,“明天毕业生动员会上,陆钟是不是要给你送花啊?”
文艺委员的脸上全是好奇,这其实是她会突然邀请秦小蕾过来坐的原因,不然两人又不熟,关系只是一般,贸然叫住人好尴尬的。
“啊?什么?”秦小蕾没反应过来,眼睛睁大了一下。
她的心思还在黑板上老师划的重点,和身后女生的讨论上,突然被问了这么一句,反应过来后脸颊通红,“我,我不知道啊。”
陆钟会给她送花?刚刚班主任找她过去后,的确提过让她作为三班的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受表彰,因为她成绩优秀,半点没提过到时候要安排陆钟给她送花。
“我们学校历年毕业动员会的传统啊,每个班都会派人给完后一双眼睛探究的看向秦小蕾,仿佛是要仔细看清她的脸能有多红。
“啊,是啊,”秦小蕾感到又窘迫又尴尬,她不习惯别人这样的目光,只能勉强回答,“刚刚班主任叫我确实是说这件事情,我是我们班的完后她笨拙的补充,“但我不知道送花的是不是陆钟。”
“肯定是陆钟。”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女生们的讨论停了,更多的集中在了秦小蕾和文艺委员的对话上。
其中一个忍不住接话后,看秦小蕾迷茫的神情,又补充,“我听学姐说过,毕业晚会上送花的大多是班上长相周正的学生,而且通常是异性送花,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班上会是陆钟给秦小蕾送花咯?”
“肯定是的,反正到了晚上班主任肯定会讲这件事情。”
陆钟为秦小蕾发火,两人经常待在一起,甚至陆钟还邀请她去天台吃饭的事情,三班的女生们都是亲眼见到过的,再联想到明天在校礼堂上,陆钟还会给秦小蕾送花,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打量的眼神。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倪思那样,眼里只看得到陆钟的,至少这几个女生就对陆钟不感冒。
其中一个女生还对秦小蕾眨了眨眼睛,“真羡慕你啊,明天能有人送花。”
“你如果想的话,我也能给你送啊!”另一个女生打趣,“只可惜你成绩不够,不是优秀学生代表。”
话题顿时歪到了另一个方面,秦小蕾又听了几句,她有时候真的很羡慕这种大大方方的表达自己的喜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他们讨论完这件事之后,注意力就转移到其他地方了,倒是秦小蕾还停留在刚才的话题上,脸上表情一直有些神色不定。
她没有心思再想其他,写完一道题后,忍不住想,明天陆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她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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