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红果们纷纷睁开了眼睛。
始皇单手支颐，在背后无数眨眼红果前,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
萧吏心想,假如只有眼前一颗红果,他心一横,兴许就趁着它未睁眼时，吃下去了。
但后面那么多红果,当着它们的面吃它们亲戚,他真的很难下手。
卫壮咽了一口口水：“萧子快尝尝,是什么味的，说给我听听，我还未曾尝过呢。”
萧吏获救似的说：“陛下，臣地位低微,怎敢独自享用红果,不如将此果给卫郡守，也算臣报答卫郡守的引荐之恩。”
始皇还没说话,卫壮先咽着口水拒绝了：“我也就问问，既然红果是陛下赐予萧子的,还是萧子享用吧，壮不愿夺萧子口福。”
知道你这人实诚，倒也没必要实诚到这种程度啊！
你那么馋,你倒是吃啊！
萧吏对着卫壮，露出一个千疮百孔的假笑。
始皇看着两人神态变化，觉得实在有趣，发出一声低笑来。
卫壮与萧吏看向始皇。
始皇善解人意道：“众卿不必推辞谦让，既然你们都喜欢这红果，朕便赐你们一人一只，带回家中，各自享用。”
卫壮乐不可支：“多谢陛下！”
萧吏：所以我还要把这玩意带回家去吗？
他心中顿时万念俱灰，声音甚至略有哽咽：“谢陛下。”
卫壮听到萧吏的声音，心中大惊：萧子怎么还喜极而泣了呢。
迷惑之际，他听到萧吏喜极而泣后，陛下居然轻笑出声，他心中更加懵懂。
莫非这就是为官之道么，果然复杂。
他也连忙抽噎着说：“臣也十分感激陛下，呜呜！”
喜察觉到人心态各异，不明白其中前因后果，但能感觉到卫郡守大声呜呜时，萧大人的心情很明显更差了。
而陛下倒是还在愉悦，只不过似乎换了个愉悦的点。
真的是很复杂呢……
喜还没有研究清楚，侍者又端着一寸厚的纸来，似乎是陛下新的工作。
两个人已经谢恩完毕，喜也跟着谢恩，捧着新摘下的红果，与众人一齐离开。
直到出了门，卫壮还是没挤出来眼泪，他端着红果，敬佩至极：“萧子果然天生相材，某不及也。”
萧吏看了卫壮一眼，眼神复杂至极。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似乎有万语千言，又憋了回去，十分难懂。
萧吏幽幽叹息：“唉……”
这就是秦朝的官吗。
但始皇表现出来的态度很不一样。
回到卫郡守为他安置的临时住处，萧吏回忆后，得出结论：陛下知道这些东西奇诡，但还是用了。
——而且还不妨碍他看别人笑话。
想到这就是他迄今为止，遇到的唯一一个，发现这东西非仙为鬼的人，萧吏心态有点崩。
第二天一早，卫壮登门，看到的就是一个整理好心情，但自称突发眼疾的萧吏。
卫壮担忧道：“萧子可是路上吹了风，伤了眼睛？”
萧吏闭着眼，真诚点头。
卫壮语气可惜：“那萧子今天可是看不到咸阳美景了，原本想今天带你去看王老将军家中神龙的。”
萧吏语气里是快要飞出来的快乐：“真是太可惜了。”
卫壮：“……”怎么听起来你还挺开心的。
忽略掉一点有才之人的小怪癖，卫壮提到正事：“眼睛可还能看字？陛下让我带你今日去一起议事，商议征讨百越之事。”
征讨百越这事，早已经定了，还要商讨的，也只是具体的方案，以及一些细节。
萧吏作为一个小吏，虽然是始皇让他来的，但王绾、李斯、蒙恬等重臣在前，他也只是在一旁听几句而已。
蒙恬正在可惜百越地形复杂，用不了自行车。
萧吏听了一会众人讨论，琢磨出来：秦朝这些大臣发现那是鬼的不少，但大家都选择了彼此心知肚明，但不说出来，而且大用特用的对待方式。
以前，是所有人都真心实意觉得那是仙界，而众人皆醉他独醒。
现在，是大部分人心里都有数但毫不在意，只有他在独自崩溃。
真的很难比是哪种更艰难。
李斯列了个竖式，算道：“倘若使五十万人征百越，原本粮草要供应数年直至结束，也颇为紧张，现下有了土豆，这个问题恰可以解决了。”
秦军军粮多用粝米，米产量不高，还要留一部分备用，准备着蒙恬打匈奴，军队供应也算紧张。
但有了土豆，没有后顾之忧，他们也算可以让将士们放开肚子吃一年了。
“但若要将部分土豆用于军队食用，不如先用原本粮草供应一年，等下一茬种出来，再运送土豆过去。”李斯说。
这样虽然初期只能吃存粮，但等明年土豆收获，就会一下子宽裕许多。
众人也都没有意见，李斯松了口气，有心情开玩笑道：“这样臣也能有更多时间门，写土豆的律法了。蛙律已经耗费臣不少心力，可实在无法现在就编写土豆律法。”
李斯目前仍任廷尉，编写律法是他的职责，他又很有能力，得始皇信重，事务繁杂，始皇近来每天要批两寸多厚的纸本上书，他也得跟着处理差不多这么多的内容，实在很没有时间门。
其实按理来说，即便如此，编写律法不过是仿照前法，添加一些即可，也要不了几天——但要为牛蛙犀蛙这些东西编律法，和给耕牛写律法是两种难度。
更别说土豆律法，他可能还得写，不得夜晚大量捏土豆，或是规定收获土豆的时间门，以免土豆扰民之类的法条。
想想就头疼。
蒙恬与屠睢耳语数句，屠睢看向李斯，眼神里满是愧疚。
屠睢说：“但可能还是要辛苦一下廷尉了，这次征讨百越，睢想带些土豆去。”
李斯缓缓扭头，目光似乎要杀人。
屠睢迎着李斯的目光，压力颇大。再看蒙恬，已经假装没说话一样，挪走了屁股。
……怪不得想出个点子，自己不说，让他来说。
谁不知道李廷尉出了名的心眼不大。
屠睢硬着头皮说：“也不用太多，要选出最健康，叫声最洪亮的，征讨百越兴许它能出大力。”
萧吏闭着眼睛，听他将计策娓娓道来，仿佛已经能想到了百越人将受到的冲击，他端坐一旁，笑容清风朗月。
这次征讨，秦人势在必得。
为此，始皇令所有人，尤其是拿到天书的人，都写了一份书中内容如何用在这次征战中的文书来。
收到气象学书的奉常送上《详细解读百越气候对于征战的影响》。
收到儿童保健手册的夏无且交出《一百个行军途中的有益卫生习惯》。
收到数学书的术数派赵材送出《论小明与小红相对而行题与行军时间门的联系》
具家奉上用新高炉所产的铁，制出的新兵器，部分仿了神兵王麻子之形，广受好评。
公仪白也因为口才，被派往辅助屠雎。
连没拿到书的蒙恬，都贡献出半箱辣条，说是“此物食用后，似乎可以缓解胃寒胀痛，呕吐风湿。”
王离本也想去，但因为还在练习骑射，被蒙恬留下，为下次草原打匈奴做准备。
万事俱备，秦军带着数千斤土豆，前往百越，兵分五路，准备一气打下这绵延千里的土地。
秦军势如破竹般打败东瓯和闽越，一路打到南越而去。
越人只觉得秦人来得迅捷，士气又极高，而且他们与中原交战数年，从来、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舍得的军队。
这个舍得不光指他们身上的铁甲，人人都配备的铁刀，更指他们的饭。
虽然谁家打仗也不至于克扣太狠，但秦军未免也吃得太好，就跟稻谷泛滥成灾，不吃完，就会淹死所有人似的。
越人们越打越心惊，许多越人自发集中，投至西瓯部落首领译吁宋手下，听他调度，共抗秦军。
乎刹便是投靠译吁宋后，被派来带着一小队越人，潜伏至秦军附近，想趁着夜色，烧毁秦军粮草。
秦人吃得好，想必烧毁粮草后，也会更加难以忍受吃不饱的日子。
乎刹眯了眯眼，悄无声息趴在树上，一直等到天黑，才悄悄打了个手势，几个人像一团枭鸟的羽毛，在浓黑夜色里安静地轻捷飞过，带给秦人火的惊喜。
一切都如他们的计划一样进行。
就在即将走到射程范围时，乎刹突然感觉脚下土地潮湿。
似乎是新挖开过。
他神色不变，不过是一个陷阱，他是受神保佑的，山林里最灵巧的蛙，完全不会被影响——
“呱——！！！”
一声巨大的蛙鸣从他脚下震出。
这时节，这地点，这里不应该有蛙啊！还是这么大声的蛙王，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位置？
乎刹表情震惊，感觉蛙学知识已经死了。
谁知一声没完，他身后的人一下没刹住，又踏下一步，又是一声震天的蛙鸣，小队里的人纷纷落脚，蛙鸣此起彼伏，在夜色中格外明显。
不仅震耳，还很欲聋。是差不多可以把天上的蛙神喊醒的音量。
“谁！”秦军听到蛙鸣，警觉列队奔来。
乎刹：“赶紧跑，回西瓯！”
他身后的人：“好！”
秦人听着他们的大声交谈，脚步慢了下来。
带队的凳眯了眯眼睛，做了个手势，身后的秦军顿时会意，越跑越慢，假装跟丢。
乎刹以为是他们灵巧，且熟悉地形，甩开了那群吃得太饱，身体沉重的秦军。他们没有发现，两个机灵的斥候已经悄悄跟在他身后。
秦军目送他们远去，大为震撼：“这难道不是百越的阴谋吗？”
哪有人这样大声密谋的？
凳面色深沉，从乎刹踩过的土里挖出一只土豆，在问话的秦军耳边捏了一下。
蛙鸣震天响。
秦军捂着耳朵跳开。
凳大声说：“懂了吗——”
秦军大声：“懂了——”
耳朵快被土豆震聋了，小声根本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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