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莲可离开,灵堂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在鲜花的簇拥中,莎拉莎如同睡着了一般,陷入了永恒的安眠。
“我依稀还记得我曾经接受过的教育,知道世界上没有神。但我的经历又告诉我,哪怕没有神,这个世界也足够神奇怪诞。”
雪莉点燃蜡烛,将它们摆放在莎拉莎的棺椁前,低语道:“我期待死人的复活,及来世的生命。”(注1)
她由衷地希望,莎拉莎来世不要生活在流星街这样的地方,希望她能有爱她的亲友,获得平安喜乐的人生。
雪莉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为莎拉莎祝祷良久。
她一直知道流星街是一个糟糕的地方,但处于长老会和教堂保护中,她从来没有直面过流星街的残酷,直到莎拉莎的死击碎了这虚假的安宁。
过往十几年贫瘠却无忧无虑的时光,如今再看竟是如此珍贵。
她是不幸的,重生在流星街这片废土;她也是幸运的,哪怕在流星街,也有人撑起一片小小的天地,庇护她长大。
雪莉脸上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扭曲表情,然后又慢慢变得平静、坚毅......
她再也不想看到身边的死去了!
从今天起,她要努力变得强大,她要做掌握命运的强者,去保护自己和在意的人。
就像长老和神父他们一直在做的那样,她会成为他们的后继者,守护流星街,庇护流星街的孩子们。
......
对于目睹了莎拉莎死状的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一个煎熬的夜晚,夜色还未完全褪去,众人便陆陆续续又来到教堂。
最先来到停灵圣堂的是神父和库洛洛。
灵堂的烛光闪烁了一整晚,神父夜里巡视时特意来这里查看过,知道雪莉一直待在这里给莎拉莎守灵。
“好孩子,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吧。”神父叹息一声。
雪莉点点头,“嗯,我这就去。”
盘坐的时间有点久,这让她的双腿有些僵硬,她对着两人略微点头示意,从两排座椅中间缓慢走了出去。
......
教堂后厨,莲娜修女已经开始忙碌着做烧水、备菜之类的准备工作,雪莉进来后拿了片面包随意叼着,便开始熟练地帮着打下手。
莲娜修女没有提莎拉莎的事,只是把烤面包用的奶粉给雪莉冲了一杯,催着她趁热喝完后,便赶她去休息。
“今天给小崽子们煮粥,用不着你帮忙,赶紧去睡一会儿。”莲娜摆摆手。
好吧......雪莉无奈,乖乖地收下这份关心。
从后厨回去她之前休息的房间会经过灵堂,神父正在吩咐教堂帮工挖掘墓穴的事情,库洛洛独自埋头蹲在门外走廊的角落里。
他看起来非常沮丧,整个人散发着灰暗的气息。
他也还是个孩子啊!雪莉无声叹了口气,俯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怪你,库洛洛。”
“我知道。”库洛洛抬起头喃喃道,眼神满是迷茫,“雪莉,你相信灵魂的存在吗?”
灵魂么......雪莉身体僵了一瞬,不过转瞬她又释然一笑放松下来,如果能抚慰大家的痛苦,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当然,我相信......不,我确信灵魂的存在。”雪莉在他对面盘腿坐下,说道:“我记得自己前世的记忆,虽然不完整,但已经足够让我确认那一切是我自己真实经历过的。”
她简单讲了一遍自己前世单调的人生轨迹,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摸出小本子和一小截铅笔,自从决定要整理一本互译词典出来,她就随身带着这些方便自己抽空写写画画。
——雪莉——
她翻开本子,用华夏语写下自己的名字,指给库洛洛看,“我前世的文字,这两个字念xueli。”
“xueli?”库洛洛跟着念了一遍,若有所思道:“你的名字?”
雪莉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不愧是能自学掌握通用语和占奈语的天才,反应就是快,她如今的名字正是由她前世的本名“雪莉”二字音译演变而来。
接着,她又在本子上用华夏语写了“山”、“水”、“日”、“月”、“流星街”、“清扫战队”、“旅团”等等词汇,以作进一步的补充说明。
库洛洛是真正能无师自通的语言天才,雪莉又特意挑选了几个典型的文字示例,在观察了字体结构和书写规律后,大致便推测出这可能是一种经历过多次演变的象形文字。
故事可以杜撰,成体系的文字却不可能无中生有。
所以,这不是雪莉为了安慰他而制造的谎言,真的有灵魂存在啊......
“这就好......”库洛洛痛苦中得到了一丝慰藉,想要勾起嘴角,却忍不住眼圈一红又流下眼泪来。
雪莉拍拍他瘦弱的肩膀,起身继续往回走。
背负同伴的死亡,对于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来说太沉重了,希望听过她的经历后,库洛洛别再那么自责。
回到休息的客房,雪莉一头倒在床上,在得知莎拉莎失踪的消息后她的精神就一直紧绷着,猛地松懈下来,很快便睡了过去。
......
按照惯例,停灵在教堂的逝者会被安排在午后下葬。
潜意识里惦记着这件事,雪莉当然睡不踏实,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房间,睡梦中她皱了皱眉头便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坐了起来。
“怎么醒了?”飞坦眉心紧蹙,担忧地打量着她。
雪莉循声看去,就见他端坐在房间角落的小椅子上,腿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
“现在几点?你怎么在这里?”她搓了搓脸问。
“还早,不到九点。”飞坦把书合上放到一旁。
雪莉瞟了一眼,封面上写着《大侦探阿加莎》。
飞坦以前可没有看书的习惯......雪莉疑惑,随即又立刻了悟,呃,他大概是想从这种书里找一些侦查的知识?
呼,飞坦啊......雪莉眨了眨眼,敛去眸中湿意,他们所有人似乎都在顷刻间长大了。
她看向窗外,阳光温暖和煦,可她却有些冷得想要发抖。
“大家都在灵堂,要过去吗?”飞坦看她恍惚的样子,咽下劝她再休息一会儿的话,开口问道。
语毕,他又想起玛琪从莲可那里得到的信息——“气”,昨天雪莉身上让他觉得危险的感觉就是所谓的气吧,如果他们都能学会的话,是不是就不会任人宰割了......
不过这种事情也急不来,一切等莎拉莎的葬礼结束后再说。
雪莉也想在最后再多看一看莎拉莎,掀开毯子从床上跳下来,“嗯,我们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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