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淡香味混着凌冽的烟气,一并压过来,虞楚熹几近无法呼吸。


    她还偏着头,不看他,修长的脖颈挺直,依然像个高傲的白天鹅。


    却少了些平日里的盛气凌人。


    她低垂着眉眼,轻轻吐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又跟他讲道:“请你帮我拽出来那几根头发。”


    祁商唇边勾了笑,他微挺直身子:“转过去。”


    虞楚熹没再说话,她单手抓紧背后的裙子,在原地转了个身。


    祁商微垂眼眸,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看她转身背对着自己,裙子的拉链卡在中间,她白皙的背几乎裸了一大半。


    像一朵洁白的茉莉花。


    空气里到处弥漫着她身上迷人的香水味。


    祁商的视线停留在裙子的拉链上,尽量不在她背上逾越半分,甚至帮忙拽出卡在拉链里的头发时,他指尖都未碰到她。


    扯断纠缠在一起的头发,剩余的发丝很容易揪出来。


    清掉那些头发,祁商却没急着拉上拉链,他抓着裙子的两边,微探身,望着对面斑驳的墙壁。


    语气很淡的在虞楚熹的耳边低语道:“帮你拉上拉链,你算不算是欠了我个人情?”


    他整个人的情绪都很淡,周身仿佛覆满薄霜,冻骨的寒气令人想要逃离他身边。


    却勾的人又动弹不得。


    他贴的近,可到底还是绅士的没跟她的身体有太多直接的接触,但还是令虞楚熹禁不住挺直了脊背。


    她没说话。


    楼梯口昏暗的灯光笼下来,明明灭灭之间,祁商的唇边勾着浅浅的笑意,吊儿郎当的继续道:“打算怎么还我,嗯?”


    虞楚熹微抿了下唇角,裙子的拉链还在他手里,她像是被他困在掌心里的猎物,挣脱不得。


    但这猎物的性子到底也是偏冷的:“你想我怎么还?”


    稳住呼吸后,她与他周旋道。


    祁商还望着前面的墙壁,暗光涟漪中,他好看的眉眼没太多情绪,只是清清凉凉的勾着笑,像个妖孽。


    他微抬手,终于帮她拉上拉链:“先欠着,以后慢慢还。”


    虞楚熹整理好裙子,转身想跟他说声谢谢,却看到他已经抬脚离开。


    他慢慢的踏着台阶:“内场见。”


    刚走过楼梯转角,突听得从前面传来脚步声,祁商边踏着台阶,边微撩眼睫朝前看了一眼。


    有个身影慢慢从三楼的方向走了下来,近了,才看清原来是连芷茵。


    “祁商哥,原来你真的在这里呀,刚才我就看到你背影了,还以为认错人了呢。”连芷茵笑靥如花的打了个招呼,“所以祁商哥来这里抽烟的么?”


    祁商冷淡的望了她一眼,喉间低嗯了一声,却没说话。


    “哦,我说呢,半天都不见祁商哥出来?”


    “你看起来还挺闲。”祁商没任何语调的丢过去这句话。


    连芷茵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嗯,什么?”


    祁商单手插兜,望着前方的逃生门,凉凉的丢过去一句话:“不然怎么知道我半天都没出来。”


    “……”


    也不等连芷茵再说什么,他直接单手推门,走出了楼梯口。


    再待下去,怕跟她又闹出个什么绯闻来。


    可即便这样避嫌,还是被人拍下了他跟连芷茵先后走出逃生门的视频。


    虞楚熹在休息室的门口等了没多久,就看到徐夏薇返了回来。


    瞧着虞楚熹形单影只的站在那里,徐夏薇连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等很久了吗?”


    “还好。”虞楚熹简单的回了句。


    没再多说其他。


    徐夏薇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两个人先后走进了休息室。


    “你有多余的发圈吗?”


    “有。”徐夏薇从包包里掏出个发圈,递给虞楚熹,“你要绑头发吗?”


    “嗯,想盘起来。”


    “发型不是给你做好的么,怎么还要绑起来?”徐夏薇不解的问。


    虞楚熹走到镜子前,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随手就用发圈将长发盘了起来。


    “太碍事了。”


    没所谓的丢下这句话,她走过去,拿起自己的包包,从里面拿出化妆包,补了下妆。


    “楚熹,你的红毯视频火了,比那些女明星的点赞量还要高呢。”徐夏薇坐到她身边,激动的给她递过去了手机。


    虞楚熹补完口红,垂眸望了一眼视频,暗夜的红毯上,她一袭蓝色丝绒长裙,大步朝前走着,她骨子里的媚与妖艳,明目张胆的表露出来,几乎快要溢出屏幕。


    难怪会那么多赞。


    虞楚熹却没太在意,但这样送上门的热度,也不能白白浪费了。


    “你想办法利用这样的热度,将我们工作室宣传出去。”她将口红丢入化妆包里,合上了拉链。


    徐夏薇微点头:“明白,交给我就行。”


    十分钟后,虞楚熹在徐夏薇的陪同下,前往今晚活动的内场。


    灯光璀璨的活动内场,已经有很多明星入场,纯白色的沙发几近满了一半。


    虞楚熹落座到后排的沙发上,她朝前随意看了一眼,没发现祁商的身影,他应该还没到。


    只是视线还没来得及移开,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粉丝尖叫声,祁商从入口处朝内场这边走来。


    很快,祁商就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朝着白沙发那边走去。


    有很多女明星已经落座,个个美艳绝伦,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后排的虞楚熹,他走过去,落座到了跟她只隔了两排的沙发上。


    跟他视线相撞上的那一瞬,虞楚熹明显感觉到她的心跳仿佛空了一拍,她面不改色的将视线移到了前方。


    轻而易举的就用平静的表面掩盖住了那些心跳,还有从背后隐隐传来的悸动。


    像是平静的海平面,内里暗涌不断,旁人却怎么都窥探不得。


    她很擅长这样的掩饰。


    unique杂志创刊晚会正式开始于晚上八点半,台上灯光通亮,沙发这边却逐渐黯淡了下来。


    虞楚熹安静的坐在位置上,期间徐夏薇过来附在她耳边讲道:“等下就到你上台领奖,做好准备。”


    “嗯。”虞楚熹轻声应道。


    即便在这样大型的晚会上,台下星光熠熠,她却没丝毫的紧张,听到她的名字响起,她拎起自己的裙摆落落大方的走上了台。


    自她的名字在场内响起,祁商的目光几乎就落在了她身上。


    看她拎着裙摆趾高气昂的走过通道,上台阶时,有将要下台的男艺人很绅士的伸过去手,想扶她一把。


    她却双手还拎着裙摆,点头致谢,还是自己踩着细高跟鞋一步步踏上了台阶,十足女王范儿。


    祁商安静的坐在那里,透过微光绰绰的光线,望着前方站在透亮白光里的虞楚熹,蓝色丝绒裙衬得她白皙的皮肤白到几近透明,她垂眼踏上台阶时,秀丽的侧脸令人惊艳。


    可随意盘起来的头发,还有额前毛绒绒的碎发却莫名透着一股可爱。


    很难得在她身上竟然也能看到可爱这个特质。


    祁商的心里只觉忽然塌陷一片,他禁不住眼底含笑,连唇角都染上了宠溺的笑意。


    虞楚熹接过奖杯,单手拎着裙摆走到了麦克风前,站定,对着台下大方自信的讲道:“感谢unique各位主创给我颁发的最具创意奖,希望我们有机会还可以再合作,领到这个奖项我很开心,也想趁此机会给所有爱好绘画,尤其是古风爱好者传递一个信息,我将要成立自己的团队,现在还在招募团员中,希望大家可以勇于自荐,我也很期待你们的到来。”


    讲完获奖感言,她单手覆胸,微颔首致谢,而后拎着裙摆,转身朝台下走去。


    昏暗琉璃的台下,祁商不动声色的望着虞楚熹慢慢走下台的背影,她将头发盘起后,姣好的身材曲线裸露无遗,周身的气质却依然偏冷。


    像是雪中的红玫瑰,风霜冻结,却依然开的妖娆明媚。


    想起刚才那样贴近过她的后背,祁商的心底不免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麻滋滋的,却带着些占有欲。


    之后的afterparty在一栋别墅里,仅邀约了部分嘉宾。


    虞楚熹也被邀请了过来。


    在party上跟几位相熟的朋友叙旧过后,虞楚熹就独自端着一杯香槟,走进了别墅的阳台。


    这几天她一直熬夜,睡眠不足,今天晚上参加这个活动时,只觉耳边一直吵闹不断,吵得她头疼,她只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待一会儿。


    深冬的夜色笼下来,远处陷入一片黑暗,只剩偶尔闪烁的零星的灯光。


    阳台这边寒气有些重,虞楚熹将手上的香槟放到阳台的栏杆上,腾出手,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耳边传来脚步声,很快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走进阳台,出声搭讪道:“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不想找一个人聊聊天么?”


    虞楚熹平静的望着远处的夜色,没吭声。


    男人走过去,用手里的香槟主动跟她碰了一下杯:“我从晚会现场就注意到你了,怎么办,你高贵的身姿印在我的脑海里,到现在都挥之不去,你得负责。”


    虞楚熹懒懒的偏头看了一眼,男人一身高定西装,虽不认识,但应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教养在,却依然挡不住他骨子里的流里流气。


    “回去睡一觉就忘了。”


    “……”


    她冷淡的丢过去这句话,就又转头望向了夜色,懒得再应付。


    那男人却不识趣,偏要往她身上凑:“你婀娜多姿的背影,我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了,今天晚上如果有空的话,你方便……”


    “喂。”


    男人的话还没讲完,就被身后一个音色低凉的男声打断了。


    简单的字眼,听起来却带着些明显的不耐烦。


    男人应声转头望了过去。


    虞楚熹也跟着偏头望了一眼。


    暗光涟漪的门口,祁商站在那里,周身都是低气压,比之外面的冬夜,还要令人生寒。


    他冷着眉眼:“离她远点儿。”


    男人认出是祁商,祁家在榆北的地位无人可及,没人敢招惹,这位祁家的二少自然也惹不得。


    于是连忙招呼道:“原来是祁家的二少爷,我们之前见过,不知道二少还记得么?”


    说着话,男人也朝旁边让了一步,离开了虞楚熹。


    祁商没再搭理他,只是微侧脑袋示意他离开。


    “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改天有时间我再去拜访祁老爷子。”男人握着手里的香槟,抬脚离开了阳台。


    虞楚熹一直安静的站在那里,眼神虽没什么焦点的放空在远处,耳边却注意着旁边的动静。


    刚才缠着她的那个男人离开后,她注意到祁商的脚步声一步步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祁商走近她,用手上的香槟碰了一下她的那杯:“刚才看着可不像你。”


    “你有话不妨直说。”


    “没什么,只是想起以前,你可是直接往对方身上泼水的。”


    “……”


    虞楚熹没说话,阳台陷入了一阵子的安静当中,但很快就被找过来的程浩打破了这份安静。


    “哥。”


    “这儿呢。”祁商转身,懒懒地倚在了栏杆上。


    程浩走进阳台,接着对他说道:“川哥有事找你,让你现在过去。”


    “知道了。”


    程浩离开后,祁商转向虞楚熹:“先走了,我们有机会再见。”


    他靠近她,小声补了句:“记着你还欠我一个人情,慢慢还。”


    虞楚熹没搭话,只是拿起旁边的香槟,轻微的抿了一小口。


    祁商很快转身离开,空气里只剩下他身上的淡香味,混着寒气,绕在她周围。


    不知是刚才看到祁商站在门口阴霾晦暗的一幕,还是因他调侃的那句话,虞楚熹脑海里忽然浮现起了,高中时的一些回忆。


    记得当年自虞楚熹转校过去后,每次模拟考,祁商名字后面总是跟着她,时间久了,两个人之间就多了些流言蜚语。


    学霸夫妇这个cp也是那个时候开始流传起来的,甚至还有人起哄说她是夫唱妇随,总是紧跟着他。


    学生时代的玩笑话,无关大小,落在身上总像是惊雷,尤其是这么暧昧的玩笑。


    但那时没人敢惹祁商,自然也没人敢当面开他的玩笑,却有些不知分寸的男同学当面起哄虞楚熹这个转校生。


    刚巧被祁商撞见。


    还记得那天是模拟三出成绩,五月的初夏,白天很长,放学后,耀眼的日光几乎满溢了大半个教室。


    其他同学已经离开,只剩当日的值班生打扫教室的卫生。


    祁商跟虞楚熹是同桌,自然是一组,但他向来都不会打扫卫生,不是提前离开,就是去操场打篮球。


    教室里只剩虞楚熹跟其他几个男生。


    跟那些男生不太熟,虞楚熹默默的打扫完自己的区域,也没打声招呼的,就准备收拾书包离开。


    有个寸头男生过来跟她搭话道:“喂,插班生,你是不是暗恋祁商呀,不然怎么总像个跟屁虫似的,老跟在人家后面啊?”


    虞楚熹没搭话,只是听见暗恋两个字时,她收拾书包的手不经意间顿在了半空,但很快她又淡定自若的收拾起了书包。


    权当做那个寸头男生不存在。


    许是被她爱搭不理的样子伤到了自尊心,寸头男的话语越发激烈了些:“你老高贵个什么劲儿啊,不就是个克死母亲的扫把星嘛,祁商怎么会看上你?”


    虞楚熹冷眼望了过去:“有种你再说一遍?”


    “怎么了,我还就说了怎么了,扫把星,扫……”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寸头男就被虞楚熹泼了一脸的水。


    “卧槽!”寸头男怒骂了一声。


    刚要反击,就听见“砰——”地一下,教室的门被踢开,祁商双手插兜的站在那里,冷眼朝寸头男那边望了过去。


    少年白衣如雪,蓝色领带松垮的垂在胸前,周身的气压都很低,像是藏着一场大雨的阴沉天色,气势压人。


    他望着寸头男,鸦羽般黑色的瞳仁没任何情绪:“道歉。”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寸头男,一下子服软下来,看到祁商的桌子上落了水,他连忙用手擦干,致歉道:“抱歉啊,不是故意的。”


    祁商还站在那里,像是覆满寒冰的深海,招惹不得,幽暗的视线还望着寸头男,却微侧下巴,示意了下虞楚熹的方向:“跟她道歉。”


    寸头男冲着虞楚熹连连致歉道:“真不好意思,刚才口无遮拦,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往心里去啊。”


    致歉完,寸头男跟其他几个男生就匆匆离开了教室。


    他们一走,空荡的教室里只剩下祁商跟虞楚熹两个人。


    虞楚熹低垂着眉眼,从包里掏出纸巾,擦干了桌上的水渍,她书包已经收拾好,随时可以离开。


    可她却还站在那里,听着门口祁商的动静。


    刚才他那样帮自己解围,应该跟他说声谢谢的,只是谢谢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讲不出口。


    多少还有些尴尬,也不知道刚才寸头男调侃她暗恋他的话,他有没有听到。


    胡思乱想之际,虞楚熹感觉到祁商慢慢的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傍晚的阳光从窗户透过来,落了祁商一身,刺眼的日光里,少年的眉眼清冷贵气,胸前的白金项链闪着轻微的光泽。


    项链发出的光亮,在虞楚熹的眼前晃了一下,她微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祁商已经懒懒散散的走近她,与她擦肩而过。


    白色衬衫的袖子在半空轻微的摩擦,发出细小的动静声。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噼里啪啦的绽放,好似烟火,一触即燃。


    零零碎碎的花火簌簌落在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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