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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2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是直面心魔,还是直面玄女?◎

    蓬莱松深深地扎在土壤里, 笔直地挺立着,苍葱笼郁,静静地勃发。

    文昌帝君于蓬莱松下坐定, 他与蓬莱松有之间形成了一种无形的连接, 纯粹充盈的灵息笼罩着松、笼罩着他,再一点点的溢出去, 弥漫在蓬莱仙岛的每一处。

    他的元神逐渐沉静,内往、等住、安住最极寂静。

    文昌猝然睁眼, 眼前已不是蓬莱岛的深幽山洞, 而是生灵挤挤的人间街头。绚烂的烟花在头顶炸开,掌心里满是温热, 他僵硬地低头去看, 正巧与依偎在身旁的女子撞上视线。

    那张酷似玄女, 不, 应当说就是玄女。

    她水盈盈的眼睛里盛着数不清的笑意,圆润的指尖划拉了一下他的掌心, 轻声地问:“殊南哥哥,你怎么了?”

    文昌浑身都僵硬了, 但紧紧相握的双手, 像是一粒石子滚进深潭, 心里一阵阵荡漾。

    云霁见张殊南不说话,又挠了挠他的掌心,撒娇抱怨的口吻:“哥哥, 你怎么不理我。”

    还有一阵阵麻。

    文昌极快地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情形。他于蓬莱松下禅定, 在进入第七住最极寂静后, 没有顺利突破, 反而进入了这里。

    这里应当是某种幻境, 说话的女子也不该是玄女,都是虚无假象。

    “我”他刚要开口说话,眼前的景象骤然消失。

    文昌睁开眼,他仍旧坐在蓬莱松下,眼前只是静谧无声的山洞。

    难道是他的心还不够静,突破第七住最极寂静失败,无意识地进入了心魔幻境?

    与此同时,纵情殿里传出来一声抱怨:“西王母,你挑的是什么狗屁故事,无聊死了。”

    玄女骂骂咧咧地从幻境里出来,就瞧见西王母和鹿妩坐在矮桌旁,手里各自抓着一把瓜子,聊的正欢呢。

    西王母立刻将这本命簿翻了出来,反驳道:“怎么会没意思呢?你看啊,俩人于花灯会共赏烟花,泛舟湖上,定情于月神庙,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完全是按照你的要求挑的,这还不够圆满浪漫?”

    玄女灌了一盏茶,冷哼道:“张殊南在里头僵硬的像个木头呆子,亏得我左一个哥哥,右一个哥哥,叫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就是不见他有动静。这个原主肯定是个痴傻呆子,快快给我换一本。”

    “哎,看我这本,我觉得这本行。”鹿妩一边吐瓜子壳,一边道,“亡国公主欲跳城墙以身殉国,却被敌国英俊潇洒的大将军救下,先是见色起意,却不想日久生情,最后双双隐居田园。”

    玄女扶额道:“张殊南是个书生,我很难将他想象成武夫。”

    “我还很难想象你是个亡国公主呢。”鹿妩敲着桌子,“但是足够浪漫,你想不想试一下。”

    “成吧。”玄女舒展了一下四肢,又投入下一场幻境。

    文昌休息片刻,沉心静气,再次入定——内往、等住、安住最极寂静。

    耳边是凄厉持久的狂风,锋利如刀的雪密密麻麻割在脸上,文昌不必睁眼,就晓得又进入幻境了。

    “将军,他们的镇国公主竟然站在城墙上!”身边有人喊道。

    文昌颇为无奈地往城墙的方向看过去,一阵阵西北风吹来,她长发如墨,殷红刺目的长裙在身后飞舞,像雪地里傲然绽放的一瓣红梅。

    她倔强的站在高处,在寒风中摇摇晃晃,有几次都快要坠下墙去。

    “城都破了,她站在那上头有什么用?”文昌问。

    将士回道:“镇国公主说她绝不向我等野蛮人低头。”

    文昌就站在原地,很想看一看,她究竟是跳,还是不跳。但不知为什么,他又莫名地想靠近她,想这张脸说说话。

    文昌缓缓地走上城墙,站在她对面,问道:“你想要什么?”

    玄女僵了一下,十分意外地看着他:“你问我要什么?”

    鹿妩不是说这个大将军对公主见色起意吗?

    “我要你立刻退兵。”玄女试探道。

    文昌笑了:“你觉得这个要求合适吗?”

    玄女默了一默,这是什么狗屁浪漫故事?!

    文昌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仔细观察着神情:“你乖乖下来,我可以放过城中百姓,不行烧杀抢掠之事。”

    还行,这不就是“见色起意”吗?

    玄女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却仍然矜持着问他:“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哄骗我?”

    不巧一阵狂风刮过,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公主更站不住了,一个不小心,就往大将军那跌了过去。

    文昌想也没想,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接她。

    他的手贴紧贴着她的腰,她的膝窝陷在他的肘弯里。

    她十分娴熟地双手揽着他的脖颈,好似认识了他许久,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心满意足地听见了“咚咚”的心跳。

    下一瞬,大将军松了手,公主“哐”地一下跌在地上。

    文昌心虚地别过脸,用抱歉的口吻说:“你太重了。”

    玄女再也忍不了了,她立刻跑出幻境,揪着鹿妩的衣领,恶狠狠道:“你玩我?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去见朱厌妖君?”

    鹿妩大叫冤枉:“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你说出来我听听!”

    西王母也走过来劝架:“好好说话,别动手。”

    玄女气愤地坐下来,道:“你不说大将军对公主见色起意吗?那张殊南抱了我,还没捂热乎呢,一把将我摔在地上,还腆着脸说是我太重的缘故。”

    鹿妩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是不是你太热情了?”

    玄女一本正经道:“怎么会?!我就和往常一样,搂着他的脖子啊。”

    鹿妩无语地看着她:“你既然用了别人的故事,从前的习惯就不好生搬硬套了啊。这回张殊南是敌国大将军,你们之间有着血海深仇,你上来就搂他脖子,算哪门子的亡国公主?再说了,你们八字还没一撇,当众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这回轮到玄女沉默了。

    她沉默了好半天,嘴硬道:“还是你挑的故事不对,你就不能挑一点文弱书生和女将军的故事吗?”

    鹿妩和西王母极有默契地摇了摇头,异口同声道:“真没有。”

    “欸。”西王母抽出一本,“这里有本女帝和大臣的,你要不要试一试?”

    玄女白了她一眼:“我真不好这口。”

    “罢了,今日我也累了,都散了吧。”她捏着鼻梁,一面往寝殿走,“明日我去蓬莱岛问司命星君再要两箱来。”

    西王母忽然道:“你一直进进出出的,还没来得及同你说,文昌帝君在蓬莱岛闭关。”

    “他在蓬莱岛,我就不能去了?”玄女打了个哈欠,“他是个什么人物啊。”

    文昌帝君坐在蒲团上,面红耳赤,心如鼓擂,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一定是心魔所致,不然幻境中的玄女为何如此主动?

    不,那不是玄女,是心魔。文昌反复告诉自己。

    今日他也没有心思再禅坐了。

    接下来的几日,文昌不仅无法突破第七住,有时候方才到第五住,他的眼前总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玄女的脸。

    还有紧紧相握的手,滚烫的身体。

    不是幻境了,当真变成了心魔,无处不在,勾魂摄魄。

    东王公发觉蓬莱岛的灵气起伏不定,便知文昌帝君遇到了问题。

    “帝君,蓬莱松与你息息相关,你的心境不定,蓬莱岛的灵气也会随之波动。”蓬莱松前的一汪清泉里浮现出东王公的面孔,“不知老朽是否能帮帝君解一解疑惑?”

    文昌先是摇了摇头,半响,忽然道:“我还未请教大帝禅定境界。”

    原来是为了这事,东王公乐呵一笑:“本座从前跟随佛祖修行,已达等持境界。你尚年轻,急于求成不如细水长流,不求才能得。”

    文昌淡淡道:“我并不求突破境界,只是每每进入最极寂静后,便会陷入心魔幻境,难以自拔。不知大帝可有解法?”

    “魔由心生,说到底,还是帝君的心不够平静。”东王公顿了顿,接着问道,“你的心魔是什么?”

    文昌沉默不语,东王公也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慢悠悠地抿了口热茶,道:“确实有一解法,也是唯一解法。”

    文昌拱手道:“请大帝点拨。”

    隐约听见仙官的声音:“启禀大帝,西王母娘娘与玄女娘娘来了。”

    “好,让她们喝盏茶,稍后片刻。”水镜逐渐消散,有一句话萦绕在耳边:“无需回避,直面方能破解。”

    是直面心魔,还是直面玄女?

    还是说,玄女即是他的心魔-

    东王公走进大殿,玄女正对着手心里悬浮的一团灵气愣神。

    “怎么了?”东王公坐在西王母身边,“灵气的来源,你应该是最熟悉不过了。”

    确实。

    当日文昌以元神融入了她的身体,他的灵气,她再熟悉不过了。

    “他修养的怎么样?”玄女问,“看起来不大稳定。”

    东王公笑了一下:“说是囿于心魔,禅定不能突破第七住。他对自己太严格,本座在他这个年纪时,还在第五住徘徊。”

    玄女拧眉回道:“你们好变态,为什么要纠结于禅定境界,闭眼躺着不行吗?”

    西王母哼了一声:“本人不才,前些日子刚达第八住专注一境。”

    “这种事也没必要攀比吧。”玄女白了她一眼,转而看向东王公,“上回拿的命簿给你还回来了,说句真心话,你抽空还是得管一管司命星君的笔杆子,这写的都是什么玩意。”

    此时,正在奋笔疾书的司命星君忽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他拢了拢披风,继续写着风流寡妇和多情小叔的故事。

    东王公正色道:“我这里有几本新鲜出炉的,多是虐恋情深,至死不渝,你要不要试一下?”

    “谢谢你祖宗。”玄女呸了他一口,“我不如回忆往事,至少还能甜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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