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氛围没能因此变得轻松。
康文对玩家们的戒备视若无睹，绕到短发女生身后，苍白手指虚搭在椅背，皮笑肉不笑地问：“怎么就你们几个，家属呢？”
“睡觉。”
“休息。”
“走了。”
康文：“……”
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好在已经有人得手，这让康文心情不至于太糟。
他松了松喉结下方的领带，努力维持着优雅风度，“这是大家第一次参加宠物聚会，没有太复杂的流程，主要目的就是让大家了解、熟悉自己的宠物。”
没人接话，更没人相信他的好心。
康文声音温和：“除了瑶瑶家，其余都是来考取资格证的家庭，在聚会正式开始前，大家如果有什么疑问和困难，可以先提出来。”
依旧没人作声，沈星芽鹌鹑似的埋着头，下一秒就被康文点名。
“芽芽家应该遇到不少问题吧？”
沈星芽掌心冒汗，撑着桌沿站起来，康文在她眼里像是条阴冷的毒蛇，比那些奇形怪状的宠物更令她害怕。
“我没有……”嗓子眼像被棉絮糊住。
“没有？”康文视线轻飘飘地从她脸上掠过，不受控制地落回柳眠身上，“你刚才不是还管前台要猫粮吗？”
沈星芽抿唇，“因为房间里没有。”
“你看，这不就是问题？”康文勾起唇角，笑容得体，“还有什么问题一并说出来吧。”
他循循善诱，布好陷阱，等着沈星芽往里跳。
想到沈星芽被扔出酒店死状凄惨，他和猫猫独处的画面，康文脸上笑意更浓，望着柳眠的眼神炙热。
柳眠：？
她正努力克制舔毛冲动，欣赏自己粉嘟嘟的小肉垫，突然被束目光烫了下。
猫猫祸水啊。
柳眠暗暗叹口气，慢悠悠站起身，奔着斜对面走去。
壮硕男人面前是只比成年人手掌还大出一圈的鬼面狼蛛，足部长着细细密密的尖刺，随着柳眠逼近，它开始焦躁地撞击亚克力盒。
有两次被小白猫踢飞的经验在先，壮硕男人警惕地抱走盒子，身体后仰与她拉开距离，刚好方便了柳眠叼起压在盒下的红皮册子。
她同样吸取上次被纸绊倒的经验教训，拖着册子一角，憨头憨脑地倒退着往后挪。
沈星芽垂着头，还在绞尽脑汁地措辞，鼻尖忽然被条毛茸茸的尾巴扫过。
“小白？”她揉揉鼻头。
柳眠松口，册子边角留下两个牙印浅坑，小爪子拍拍封面，“喵喵！”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柳眠身上。
沈星芽领悟片刻，福至心灵，抬头看向康文，“我的饲养手册刚才为什么突然有字了啊？”
柳眠：……
她绝望地趴回长桌。
考核跟手册有直接关联吗？手册是饲养过程中的唯一准则吗？
哪怕是问，手册需要随身携带吗？
有那么多围绕手册，无功无过的问法，还有可能旁敲侧击出线索。
沈星芽非要在恐怖游戏里跟npc打直球！
活动室里落针可闻，直播间里笑声震天。
【猫猫倒车，请注意！】
【不能因为孩子傻，就这么骗她啊哈哈哈哈哈哈！！】
【猫猫老师终究还是出爪了。】
【npc：你要跟我讨论线索？】
【哈哈哈我咋觉得猫猫也很震惊？】
【绝对是故意的，新人这个德行，给她看眼册子能问出啥来，我脚趾头都想得到。】
【今天也是迷人的反派猫猫呢~】
【主播绝了，先问册子咋是空白的，又问册子咋有字了。】
顶着玩家们意味深长的注视，柳眠深刻体会到什么叫百口莫辩，何况她现在只会喵。
沈星芽应该还不满20岁，而她毕业后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近三年，两人的思想和行为注定存在差异。
坦白讲，柳眠不理解。
等着捉人错处扣分的康文显然也不理解，他半眯起眼，沉默地打量着沈星芽。
沈星芽脊背一点点佝偻，重压之下略微开窍，捏着嗓子找补：“手册嘛，当然要有字了，对吧……”
康文不买账，阴恻恻地说：“既然你对酒店提供的饲养手册多次存疑，请你现在把它交还给我。”
“我没带。”沈星芽哭丧着脸，有点懊恼，“我发誓我没有疑问了，真没了！”
康文充耳不闻，“等聚会结束我让人跟你回去拿。”
“我有问题。”余凌实在看不下去，将话头揽过来。
康文挤出一个字：“说。”
余凌：“我们晚饭怎么解决？”
这个问题在康文意料之中，“一楼餐厅，24小时开放。”
几人稍稍松了口气，起码副本没在食物上刁难他们。
沈星芽趁机哆里哆嗦地坐下，向余凌投去感激的眼神，对方却没予以回应，专心翻看着手里的红皮册子。
她又看看垂头丧气的小白猫，将柳眠低落情绪归为刚才给自己帮了倒忙，小声安慰道：“没事的小白，他要册子就给他嘛。”
柳眠：？
你可真大度。
有人破开局面，壮硕男人也谨慎地问了个笼统到有白嫖嫌疑的问题。
“请问在养宠过程中，您有没有什么要提点我们的？”
康文笑眯眯反问：“手册里不是写得很清楚么？”
只能算是侧面证实了饲养手册的重要性。
“呵。”病弱男生阴阳怪气地瞟了壮硕男人一眼，转而催促康文，“赶紧开始吧。”
康文目光转向他，慢条斯理地又问：“你就没有什么问题吗，孟安然？”
被叫出名字的病弱男生脸上滑过抹古怪神色。
“是啊。”余凌原本冷淡的语调变得玩味，“孟安然，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孟安然面色阴郁，咕哝一句：“没有。”
柳眠和那只羊角香猪脸对脸躺着，从几句交谈中听出些猫腻，具体是哪里有问题又琢磨不出来。
“那聚会就正式开始了。”康文拍拍手，“请大家先把爱宠放到面前。”
余凌依言将腿边的鸟笼提起摆上桌，孟安然也拎着黄鼬后颈皮照做。
活动室内青白色的灯光映得康文如同鬼魅，他环视一圈，盯着壮硕男人咧嘴笑起来。
“要多与它接触，不要让它困在笼子里。”
壮硕男人：“……”
他选择鬼面狼蛛，一是因为这玩意被小白猫踹了两次还活蹦乱跳，可见有多皮实，二来体积小好养活，关在盒里饲养翻不出风浪。
谁能想到会被逼着上手盘它！
余凌那边不慌不忙地戴上只浅灰色手套，打开鸟笼，让白骨鹦鹉站在手上，拇指压住它爪子防止乱跑。
白骨鹦鹉奋力挣扎，不停用鸟喙啄她的手，手套却没有一点破损。
壮硕男人判断那应该是个游戏道具，忙问：“你另只手套能借我用用吗？”
“单只的。”余凌表示爱莫能助。
一滴冷汗从壮硕男人额角滑落，狼蛛肯定有毒，何况是背上长着可怖鬼面，副本里的狼蛛。
沈星芽心也跟着揪起来，下意识摸了摸柳眠的小脑袋瓜，庆幸自己选到只“乐于助人”的宠物，小声嘀咕：“小白，要不也帮帮他吧？”
柳眠：？
她是小猫咪，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
柳眠猜到康文不仅是酒店经理，还身兼本次考核的考官。
漂浮在大堂的信息板告诉玩家，要在这里参加培训并考取资格证，再结合康文对沈星芽说过，选定宠物即进入考核。
如果壮硕男人不按康文说的做，大概率会对他的考核成绩造成影响。
想通这点，柳眠开始反向思考。
她身为npc，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系统没有给她任何提示。
是因为她本来就没有具体任务，或者尚未触碰到系统的底线？
柳眠越想越远，全然没注意到对面一直酣睡的羊角香猪缓缓睁开了眼睛。
短发女生正学着沈星芽的样子，一下下轻抚着猪头。
变故突生。
羊角香猪看清自己距离柳眠不过三四十厘米后，忽然发狂朝侧面冲去，四只蹄子将长桌上的白色桌布蹬得乱七八糟。
壮硕男人刚将亚克力盒掀起条小缝，一道黑影就从眼前闪过，鬼面狼蛛又又又起飞了。
他反应极快，腾地一下起身稳稳接住盒子。
刚要松口气，坐在旁边的余凌幽幽发问：“蛛呢？”
壮硕男人再好的脾气，此时也有些暴躁。
他埋怨地瞪了眼无知无觉的短发女生，指着跳下长桌缩在角落的羊角香猪，“不就在那儿呢吗？！”
余凌：“……你的蜘蛛。”
透明的亚克力饲养盒里空无一物。
壮硕男人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宠物一旦出事，身为临时饲养员的玩家会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与此同时，对面爆了句粗口。
“操！”
孟安然只觉什么东西顺着他白t宽松的后衣领滑入，紧接着背上传来阵刺痛。
多足节肢动物在皮肤上划过的触感令他毛骨悚然，现场表演了段激光舞。
“嗳，你别乱动！”壮硕男人赶紧踩着长桌翻过去，“别伤到它！”
孟安然怒火攻心，“你他妈……”
才蹦出三个字，他嘴里就开始往外冒白沫，紧接着身体一软向后倒去，砸翻了两把椅子。
现场一片混乱，余凌匆忙将白骨鹦鹉放进鸟笼去查看情况。
只有坐在对角的短发女生和沈星芽安静异常。
从孟安然手中逃窜出来的丧尸黄鼬，此时正直立在柳眠面前，豆大的猩红眼睛死死锁在她身上。
“嗬，嗬。”漏气喉管里硬挤出来两声似的。
柳眠背上白毛瞬间炸起。
她住的小区里，每到夜深人静，黄鼠狼和流浪猫就会吹响冲锋的号角，为了争夺领地内的厨余垃圾桶大打出手。
比起黄鼠狼玄之又玄的民间传说，她脑子里闪过的是那些被咬死的小奶猫，和缺耳朵跛脚的流浪猫。
“哈——”小白猫咧开三瓣嘴，发出充满警告意味的哈气声。
她遵循本能弓起脊背，努力使自己看上去更大一圈，下垂的尾巴像把蓬松的掸子。
在两只宠物紧张的对峙中，沈星芽终于鼓起勇气，朝丧尸黄鼬迅速摆摆手，“去去，快走！”
她正想抱走自家小白猫远离纷争，丧尸黄鼬身体忽而前倾了一点。
“喵嗷！！”
柳眠瞳孔缩成条竖线，本就蓄势待发，这样微小的动作落在她眼里已经构成威胁。
可半路突然弹出的半透明光板，让她即将落下的爪子停滞在半空。
【违规提醒：经系统检测判定，工号00007存在三次恶意威胁、殴打或残害其他同事的行为，现扣除300积分以儆效尤。】
【您的积分余额（已更新）：-12780】
柳眠：？
刚才起势太猛，眼花了？
第二段数字前的横杠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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