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每次醒来都会忘掉大半,总是对那些“有颜色”的画面记忆尤深,但次数多了她也能记着点别的。比方说,女鬼是真的很关心她的生活。


    家住哪里,都有什么人,毕业后有什么打算等等,还有许多她想不起来的问题。总之,在这六晚的梦里,她大概是交代了个遍,很可能连银行卡密码都泄露了。


    而对于女鬼,霍祈年却是一无所知,就连名字也不清楚。


    她在梦里总是犯迷糊,很难保持清醒。这一点霍祈年就觉得很迷,要知道能考上驱魔专业的人,定力都是极强的。可现在,别说驱魔了,她在梦中压根就控制不住自己。


    至于女鬼的目的,她就更不清楚了。


    若说是吸阳气,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霍祈年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里的白狼少女看着有些疲惫,眼下一片淡淡的乌青,尚没出现那种“眼神涣散”、“六神无主”的标准症状。


    霍祈年原本以为她的定力够强,能自己解决,结果……看来只能寻求帮助了。


    她翻了一下手机通讯录,总共没几个人,倒还真有一个兴许能帮上忙——解梦专业一年级学生,南柯。


    霍祈年从她那接过不少委托,因此印象很深。找南柯解梦的人多半都是遇到了什么问题,能自己解决的还好,不能解决的自然就要发布委托。


    打了几通电话,对方都没接,估计是“业务繁忙”,直到中午的时候南柯才回过来。


    霍祈年直接开门见山,“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人在梦中保持清醒吗?”


    “怎么,”电话里是一道略微沙哑的女声,反问道:“你是梦见了什么吗?”


    “……不是我。”这种事情霍祈年早准备好了说辞,张口就道:“我是帮别人问的。”


    “这样啊,”南柯道:“有是有,你现在过来吗?我下午还要出去。”


    霍祈年:“等着,马上来!”


    天道院的宿舍楼是按学院分的,解梦是卜院的专业,与山院不在一起。霍祈年随便套了件t恤,踩着拖鞋就出门了。


    与山院的冷清不同,卜院这栋楼,周六是很热闹的。


    想来也是,驱魔专业才十几个人,大部分房间都还空着。再看卜院,占卦、解梦、观星,这都是当代年轻人最喜欢的专业,本来学生就多,每逢假日还有不少人来算命,楼道里都排了好几个人。


    霍祈年一路小跑着上了楼,到的时候敲了敲门。


    “你还挺快。”


    出来开门的是位西域少女,肤色略黑,以流苏遮了半张脸,难掩美貌。她着一身紫色纱裙,给人的感觉非常神秘。


    此人正是南柯。


    扫了一眼那对毛茸茸的耳朵,她侧身让开,“进来坐吧。”


    这门也就开了道缝,南柯在边上笑眯眯的,不怀好意。


    霍祈年往里走,果然,刚一进去那人就伸手要撸她耳朵,霍祈年轻松避开,没让她碰到一根毛,身法极为娴熟。


    南柯哀叹了一声,“小气。”


    房间内的窗帘都是拉上的,挡住了阳光,屋内的视线很暗,唯一的光源便是客厅桌上的一盏香薰灯。味道很淡,有凝神静气之效,与南柯身上的气味相同。


    霍祈年也没坐,上来就问:“什么办法?”


    “有一种香可以办到。”南柯往书柜那边去,走路很轻,几乎没什么声响,纤细的手指勾开抽屉,翻了两下道:“运气不错,还剩下最后一盒。”


    霍祈年:“???”


    合着您才刚看,要是运气不好,她是不是就白跑一趟了?


    霍祈年掏出手机,准备扫码支付,“多少钱?”


    “不要钱。”南柯笑道:“送你了。”


    像南柯这样的西域美人,追求者自然不少。有一回也不知是从哪惹上了个男人,都三十好几了,竟然堵到卜院宿舍楼下,在地上摆了个心形花阵表白。


    南柯颇为头疼,她拒绝过很多次,奈何男人热情不减。天道院的学生好言相劝,男人死皮赖脸的就是不走。


    后来某狼去接委托,碰巧路过,直接把男人冻成了冰雕,顺带手丢出去了。


    解决了个大麻烦,南柯自然想感谢她,这盒香就当是谢礼了。


    霍祈年心里明白,也就不再扭捏推拒,“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伸手去拿,南柯却忽然一躲,调侃道:“你帮谁问的?本人为什么不来?”


    她遇到过太多求解梦的人了,这些人的说辞乏味老套,“我帮别人问的”、“我有一个朋友”、“我的一个亲戚”,来回来去的就那几样。所以霍祈年在电话里一说,南柯就知道这个“别人”就是她本人。


    霍祈年抓抓耳朵,“她本人没空。”


    南柯:“哦~那就等她有空再来吧。”


    说罢,作势就要把香收回去。


    “哎,”霍祈年赶忙道:“她、她后面也没空,都来不了。”


    “这样啊。”南柯故作为难道:“那就有点麻烦了,这香可不能乱点,用量很讲究,具体要看是什么梦,针对着内容来,不然没效果。”


    “这么复杂?!”霍祈年眉头拧成了“川”字,“那……我知道一点,转告给你行吗?”


    南柯笑道:“当然可以。”


    霍祈年低头琢磨着措辞,不想透露太多,只道:“她就是……嗯,梦到一个女人,把她给……给……”


    “我懂。”一听就是春梦,南柯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脸上露出迷之微笑,轻声鼓励:“继续,还梦见了什么?”


    霍祈年:“???”


    这就懂了?我还没说细节?


    后面准备的话都咽了回去,脑子一卡壳,她脱口便道:“没了,就一直那样。”


    一直?


    南柯理解为,这个梦就在持久的“为爱鼓掌”中结束了。她心说这孩子可真青涩,都十八了,还在为一个春梦大惊小怪。


    “你不要有心里压力。”南柯心平气和地宽慰道:“这只是很常见的一种梦,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霍祈年听明白了,对方是没懂。


    “不不不不,一点也不常见,这个梦——”话讲到一半,她才突然反应过来,刚才南柯用的是“你”这个字眼,于是话锋一转,重点强调,“是公孙无期做的。”


    “……嗯?”南柯一怔,有点出乎意料,狐疑道:“你什么时候和她成朋友了?”


    众所周知,这两人根本就是死对头,见面就掐。


    “也不算朋友吧。”霍祈年道:“我之前不是接了个凛北的委托么,碰巧遇上她了,帮了不少忙。”


    南柯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前几天,我在金水联科碰到了无期。”她道:“她去诊所做检查,与我提过凛北的事,还挺凶险的。听说你们遇上了唤魂铃?”


    霍祈年“嗯”了一声,表示默认,面不改色地继续道:“她这几天档期都排满了,梦又非常特殊,不好意思说,所以才委托我来。”


    南柯半信半疑,“不好意思说,还告诉你??”


    霍祈年愣了一下,而后煞有其事地说道:“酒后失言。”


    ……这倒也有可能。


    南柯回忆了一下,在诊所的时候,公孙无期确实拍了脑部ct。


    如此看来还真是她?


    什么春梦这么厉害,竟然要去检查脑子?


    联系起唤魂铃,她恍然道:“也许是受到了前世的影响吧,意识出现混乱,在梦中也会有所体现。”


    ……前世?!


    霍祈年想起她在梦中的样貌,莫非那就是她的前世?一个古人?


    那些在梦中无法控制的念想,难道也是因为前世?


    霍祈年追问道:“她发疯似的想要亲近那个女人,怎么都要不够,连续六天一直这样,特别凶狠。你说她的前世,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六天?!”


    原来“一直”竟是这个意思……


    南柯抬手揉了揉跳动的眼皮,“……是有点多。”


    她想象了一下公孙无期那张清秀的脸,太可怕了。平日里看着人模人样的,潜意识竟然如此疯狂?果然,人不可貌相。


    当然,她还是很有专业素养的,惊讶过后便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再真实的梦也都是假象,它既是一种宣泄,也是一种虚妄。


    拼命想要靠近,恰恰说明那人遥不可及。


    “不是病。”轻叹了一声,南柯道:“这盒香,你拿去转交给无期吧。”


    一个扁扁的正方形盒子,霍祈年接过来,打开看了眼,“蚊香?”


    南柯:“……”


    那种十几块钱的玩意能比吗?


    “这是定神香。”她道:“睡前点上一盘,可以烧一整晚,意识不会再受到前世的影响。”


    霍祈年:“这就行了?你刚不是说用量很讲究?”


    南柯笑呵呵地岔开了话题。


    -


    当天晚上,霍祈年点燃了一根,而后进入梦乡。


    第七夜,这一次她没再穿着那件古装,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的睡衣。


    霍祈年挑了一缕头发辨认,半长,银色,再摸摸头顶,毛茸茸的都在。她吸了吸鼻子,定神香的味道即便在梦中也能闻见。


    思索间,仿佛心有所感,她身子一僵,知道女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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