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敬唐先回过神来,轻斥道:“你不在房里休息,如何出来了?衣冠不整,成何体统?”
秦砚忙站起身,向她急急走两步,将要靠近时又赶紧停下来,关切地道:“小姐,你怎么样,可是心疾又犯了?”
阮慕青此时的目光都在秦砚的身上,她尚未从刚刚的震惊中走出来。
她居然听到秦砚刚刚向父亲求娶自己?
他怎会突然如此?
他说倾慕自己已久,是真的吗?
她有很多话想问,触及秦砚的目光又不知该怎么问。
父亲责怪她,而秦砚第一句话却是在关心她的心疾如何。
心间涓涓暖流涌入,阮慕青只觉自己的心疾似乎也没有那么严重了。
秦砚脸上的茶叶,地上狼藉的杯盏碎片无一不在向她展示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
爹爹大怒,如果她再晚来一步,秦砚岂不是会被打得动弹不得,甚至严重一些……
她突然不敢往下想,急急地进门之后,她挡在秦砚的面前,先向阮敬唐请安。
秦砚垂眼,看她用单薄的身体隔开他与阮敬唐。
“爹爹,秦郎君救了我,就是我们侯府的恩人,他只是一介书生,言辞愚钝,如果惹怒了爹爹,希望能够放他一马。”
阮敬唐看她一眼,眉头微皱:“你为他说话?”
“女儿只是在陈述事实,爹爹不是一向赏罚分明,又教我们心存良善,知恩图报,女儿如今也不过是想帮一帮救命恩人罢了。”
“你还为他说话,你知不知道外面都是如何传你,我们侯府的脸要被你丢尽了,如果今日不是我,是其他人发现你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外男抱着,你的亲事,甚至你的兄弟姐妹前程姻缘都会受到影响,你可知?”
阮敬唐甚少被儿女忤逆,此时忍不住怒斥阮慕青。
阮慕青只想让秦砚能够安全离开,她默不作声,任凭阮敬唐斥责。
只是毕竟是在秦砚面前,她不免觉得难堪,低下头来躲过秦砚投来的目光。
秦砚冷眼看着这一对父女,阮敬唐对嫡女如此漫骂让他意识到,阮慕青在府里并不受宠,阮敬唐也许并不在意这个女儿。
这对他的计划不知道会不会有妨碍。
他打量阮慕青,身上穿着粉色的长裙,乌发直垂至腰际,腰间系了细细的腰带,更显得腰肢盈盈,不堪一握。青丝只简单拢了起来,连簪子也无,看起来像是太过着急来不及梳妆打扮。
这么急是为了什么?
秦砚眉头微扬,她身子似乎在轻轻打颤,露出的侧脸上红色渐浓,几乎是快要撑不住了。
秦砚眸色微沉,他上前道:“侯爷,小姐只是为了护我,她尚且在病中,请侯爷体恤,不要再惩罚她了。”
经过他一提醒,阮敬唐似乎才发现阮慕青十分的不适。
毕竟有外人在,且还有其他紧急事务需要他处理。
他眉头紧皱道:“此事不要再有下一次,不然的话,你房里的人全部发卖出去。”
阮慕青心如同压了石头,点头称是。
阮敬唐离开,阮慕青终于坚持不住,身子摇摇欲坠。
秦砚急忙扶住她:“小姐,小姐。”
崔嬷嬷忙接过阮慕青,隔开二人。
阮慕青喘息着好受一些,秦砚瞧着她实在是难受,心中略有一丝燥意。
“小姐难受,你们还是快些扶她回去吧。”
崔嬷嬷等人比他还要着急,阮慕青却不移步,她看着秦砚道:“秦郎君,你现在速速离府,稍后我让人给你送些银子,你即刻去商城。”
秦砚却不应了。
“小姐,还是要赶我走吗?”
阮慕青蓦然想起之前的话来,如今再要说,心中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犹豫。
“不是要赶你走,只是如今你待在这信阳城里怕是不安全。”
“不会的,”秦砚道,“我暂时不打算离开。”
他看向阮慕青郑重道:“我心悦小姐,想要娶小姐为妻。”
阮慕青愣住。
崔嬷嬷急得四处观望,生怕被人听到,她们小姐再落个私相授会的名声。
阮慕青的心咚咚直跳,但却不同于心疾的那般难受,反倒融着她从不曾有过的悸动。
她猛然记起:“可是你说过,你有心悦之人……”
话音刚落,她意识到了什么。
秦砚双目湛湛,点头道:“是,在下的意中人正是大小姐。”
阮慕青心开始乱了,她道:“不行的,不可以,父亲是不会答应,你也不可再提。”
崔嬷嬷再听不下去,推着阮慕青就往外走。
常福受罚不能起身,另外一个小厮有财顶替他的位子,被崔嬷嬷吩咐着去送秦砚出府。
秦砚出了府,还向有财道谢,有财诚惶诚恐,只觉秦郎君当真是亲切,说不定以后还真能成为侯府的女婿呢。
回了客栈,苍东出现,看着秦砚头上的血痂道:“主上,怎么回事?”
秦砚拿着阮慕青让人送来的银子和药膏,他摸了下额头上已经凝结的血痂,浑身的阴郁戾气。
“阮敬唐个老匹夫干的,等着吧,再过不久,我定要将阮敬唐那个老匹夫千刀万剐,把他的肉剁碎了喂给他的儿子吃。”
苍东胆寒,主上可是一向说到做到,城破之日,阮敬唐定是活不成的。
不过,他小心翼翼地道:“到时候主上成为阮敬唐的女婿,那阮小姐该如何处置?”
他伸手比在脖子上,秦砚凉凉地瞥他一眼,他顿感毛骨悚然。
“这是你该问的事吗?”
“属下知罪。”
秦砚看看手里的药膏,不期然又想起她脸泛潮红,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幕。
不受宠爱的的嫡女,估计她死了,阮敬唐也伤心,如此杀了她也没什么用,到时候就将她流放算了。
“对了,长信侯已经决定要对柳园下手了,到时候你就……”
他吩咐苍东,苍东抬眉,略有不解,但不敢质疑。
“对了,主上,国舅大人来信。”
秦砚接过,一目十行扫过,舅舅担心他,询问他如今的情况以及之后的计划,信里最后还附了一个香囊,说是表妹亲手绣的。
秦砚将香囊随意放置一旁,而后亲自回信给穆向文。
他用左手写信,这笔迹也与右手的大有不同,即便是书法大家来鉴别,也不能认出这是一人书写。
除了亲近之人外,没人知道他双手都可以书写顺畅,甚至左手书法更好。
写完之后,他再次开始看探子送来的情报。
朱子翁有五子,其中大儿子最为出众,而三儿子平庸却最喜欢结党营私,最小的儿子一直觊觎太子之位,但是朱子翁迟迟未立太子,奉朝人心浮动。
这对秦砚来说却是好事,他传信给探子,在几个皇子身边务必随机应变,灌输争储之事,必要之时亦可构陷他人。
龙耀帝的侄子一死,龙耀帝虽然怀疑是吴国人所为,但并无确切的证据。
这正是一个可以好好利用的点,转着圈的让他们几个人顶锅,到时候奉朝乱作一团,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阮慕青回到房中之后,拿起了千丝缕,秦砚的话又响在了耳边。
他说,他心悦她。
她呢?
想起秦砚,她心中如同桂花糖中浇上了一层橙黄、黏腻、香甜的蜂蜜,禁不住笑意堆在眼角。
即使被父亲罚了三月月钱,禁足一月,她也并不如往常一样难过了。
“咳咳。”
阮慕青回神,见是崔嬷嬷,不好意思地道:“嬷嬷。”
崔嬷嬷见阮慕青回到房里之后,一直痴痴傻笑,就知道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千防万防,小姐的这颗真心还是给了出去。
她轻声问道:“小姐,你是不是喜欢上了秦郎君?”
“嬷嬷,我,我没有。”
“别骗嬷嬷,我都是活了半辈子的人,哪里能看不出来?”
阮慕青咬唇低头,算是承认。
崔嬷嬷暗叹一口气,“嬷嬷知道,那秦郎君唇红齿白,模样俊俏,自古姑娘爱俏,小姐喜欢也是正常的。”
“嬷嬷,其实是他救了我……”
“我知道,你们之间也是缘分,先是你救了他,后来又是他救了你,你们是青春年少,有了感情也对,不过,”崔嬷嬷神情严肃起来,“嬷嬷就怕你们这是一段孽缘。”
阮慕青皱眉不解,嬷嬷狠狠心,还是将自己的猜测都说了出来。
她总觉得这事过于巧合,那秦郎君本来都已经走了,怎么会又出现在湖边?
听小姐的描述,他抱了人没有通知其他的侍从,选了另外的路,可那却也不是什么僻静之所,而且那么巧又撞上了侯爷,还被侯爷看出来了。
后面,他明明已经找到了他们的马车,仍旧没有等人来,反倒是又自己驾车走了。
她看多了男子想要攀富贵的嘴脸,有些人极其擅于伪装。
她不由地多想,她不想小姐落到夫人的下场。
总之,就算秦郎君真的是个好的,他身无长物,她也不能看着小姐去受罪。
她眼神坚毅,将这些事太过巧合的事情一丝一缕串联起来,言语直指秦砚心怀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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