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猎当天,绵延不绝的队伍从咸阳城出去,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中间的一队车架。
正中那威严凛然的六驾马车便是始皇帝的车架,紧随其后的是那乌泱泱一片的龙子凤孙,周遭护卫着森然锋锐的精兵玄甲卫,大秦玄黑绣金的旗帜在烈阳下猎猎作响。
城中的黔首满是骄傲地远远瞻望,作为皇城根下的老秦人,他们对皇室充满了信任,人群中尽是对始皇帝的尊崇之声。
“咱们陛下可真是威风,我家小子天天嚷嚷着要上场杀敌,建功立业,好进陛下的玄甲卫,效命陛下呢!”
“可不是,别说那些小子们了,我要是年轻个十几岁也是这么想的,一统天下啊,从前哪有人想过呢?陛下的威武真是叫人心驰神往。”
挎着竹篮的妇人笑眯眯地插话,“可不是,要说还是咱们老秦人过的最快活,我可听外面人说了,他就咱们这儿律法齐全,那些小偷小摸的都不敢动手,这日子啊叫人安心呢!”
人群中有人的眉头随着黔首的赞扬越蹙越近。
少顷,一座不起眼的小院中。
“荒唐,秦法严苛若此,视人若傀儡,沉重繁复,这些秦人竟然还视之若宝,都是些被驯化的犬牙之流!”汉子面色涨红着大喝,他名魏咎,正是方才在人群中听见黔首言论的一员,也是被嬴政圈养在咸阳的魏国王室后裔。
“魏王孙,你这话敢去外面喊么?倒是在我们面前威风起来,还不如好好想想你我的出路在哪,也不至于非得觑着赵政不在咸阳的时候才敢出来。”白净的青年面色讥嘲,神色中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认命不耐。
“赵歇,你什么意思!”魏咎大怒,一个黄口小儿也敢如此轻谩,说着就要抽出腰间的佩剑。
屋中的其他几人连忙拉住人,“魏王孙息怒,歇公子年轻气盛、一时失言,你年长许多,还请多多为我六国大计思虑,不能先起了内讧啊!”
“是极是极,我等今日前来是为了商讨如何拉拢楚将项梁,不可本末倒置啊!张先生可有什么高见?”
被问计的张先生正是魏国名士张耳,他少时是信陵君的门客,魏亡后被通缉一直与好友陈馀流亡陈县,也是前段时间才趁着始皇帝广召天下奇人异士的空档偷渡来了咸阳,惦记着和旧主的一点恩情,便留了下来跟在魏咎身侧。
张耳容貌温润,看着是个极有礼的翩翩君子,看着眼前的闹剧也不曾有什么神色变化,听人问计,沉吟了片刻说道。
“耳初来乍到,不甚清楚诸君的布置,只是秦皇势重力强,此大势也,固有野蛮不仁之举,复我六国亦非一朝一夕可谋之事。窃以为,不若与项将军分踞两端,立下盟约,静待时机。楚国与秦有旧,疆域甚广,所余实力不可小觑,恐项将军自恃己强,抑或日后有隙。”
说罢,张耳便将目光投向了其余人。
事实上,张耳方才的一番话也不过是场面客套话,在座的谁不知道项梁是绝不会来咸阳的,不过是张耳说的又好听了些,听起来倒也很有几分见解。
张耳心中静数,默默观察这这一屋子的“同谋”,期待着能有人就他提出的问题拿出一点真知灼见来。
否则,他就该考虑怎么体面地脱离这群人离开咸阳了。毕竟聪明人是绝不会和允许自己和乌合之众为伍的。
“魏咎此人蠢钝不堪又自视甚高,没有半分信陵君的风采,实在不堪为主,早知道白白浪费三月光阴,还不如听陈馀的话留在陈县。”
“张先生不必担心项梁仗势欺人,六国同受暴秦欺压,本是同气连枝,何况我等已结成联盟,纵项梁势大,又岂能以一欺众?”田儋一脸轻松地发言,“何况我等自灭国后苦心经营,也绝不是虚有其表之辈。”
众人嘈杂着恭维,“田公所言甚是,齐素巨富,岂惧项梁一武夫?”
张耳神色中已有几分不耐,微笑道,“倒是耳多虑了,说来田公可知司马横将军现在何处,耳慕名久矣,欲能一见,不知田公可能引荐一二?”
田儋脸色一僵,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倒是要叫张先生失望了,齐已亡了,想来司马将军也有了归处,不必再效忠我田氏了。”
“田公怎能如此误解忠臣心意?信陵君虽去,耳亦流亡在外,仍时刻惦念旧主之情,素闻司马将军忠义,又岂有弃旧主之意?君以国士待我,我故以国士待之,田公当谨记啊!”
见田儋面色愈发黑沉,张耳心中的那一口郁气才散了去。
呼,还是心性修炼不到家啊,竟然被这一群蠢货气得这般锋芒毕露了,果然还是要快些回陈县,不然说不定哪天就要被他们带累地一起被秦皇一网打尽了!但愿那位项梁将军脑子清醒些,别和他们搅合到一起,总得给他们这些想光复六国的人留点力量吧?
张耳笑眯眯地抬手作揖,不见丝毫尴尬,“方才是耳冒昧了,还请田公勿怪。天色不早了,耳先行一步,诸君留步。”
说完,就翩然离去。
屋中众人静默,饶是大咧如魏咎,也察觉到了方才的微妙氛围,他堂爷的这个门客好像不是看起来那么温吞无害啊…而且,他是不是把他丢下了!?
田儋面色阴沉,狠狠地撇了魏咎一眼,暗骂了一声“竖子!”
区区一个门客,也敢讥讽他田氏不得臣心,迫得忠臣离心,该死的司马横,投降的不过是一个齐王建,田氏尚有人在,他竟敢带着精兵私逃,果然早有不臣之心!
再说张耳,只觉得远离那一群自信地让人窒息的白日梦想家后,天蓝了、水清了,连呼吸都畅快了。
“吾可不能再呆在咸阳了,这就收拾东西回家去也!”
半个时辰后,咸阳城门口便出现了一个骑着马的翩翩君子。
“不如跟在秦皇后面看看他们田猎,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张耳骑着马停在岔路口,思量了片刻,非常自如地跟上了田猎的队伍。
还好队伍后面原就跟着很多意图在达官贵族面前露露脸的富商游侠一类,多一个张耳倒也不显得突兀。
嬴予嫚跃跃欲试撩起了车窗帘,满脸惊叹地看着车旁骑着黑色骏马的玄甲卫。
“哇——小兄你快看,他的铠甲会发光诶!”
因为始皇帝的子嗣实在太多,在发现一人一架马车实在太多太张扬了些的时候,公子公主们非常自觉地组队坐车,缩减到了十辆。
毕竟本来就是走了后门,再这么张扬不太说的过去,虽然本来也没人会说什么。
嬴予嫚自然和她最好的小兄坐了一辆马车,将闾和平襄很自觉地跟了上来,照顾幼弟幼妹。
离阳偷偷觑了一眼两位兄长的脸色,才兴冲冲地趴到了嬴予嫚的旁边,一起瞪大眼睛看玄甲卫。
两位兄长默默当做看不见,算了,反正已经出城了,也不会有人看见他们不庄重地小动作。
“阿妹,你说我能不能做阿父的玄甲卫啊?”离阳狠狠咽了一下口水,声音飘忽,充满了不争气的垂涎欲滴。
“不知道啊,不过现在应该不行,小兄你骑不了那么大的马。”嬴予嫚非常认真地回答,眼睛还一瞬不瞬地紧紧看着旁边的一列玄甲卫。
啊!她好馋啊,她也想有那么威风的玄甲卫,等她长大了,一定要自己培养一个和玄甲卫一样威风的护卫!
在嬴予嫚和离阳左一声“哇——”,右一声“威风”、“喜欢”下,旁边那一列的玄甲卫不着痕迹地挺得更直,表情也更加冷峻,心中暗暗得意,想着等休息的时候,一定要和别的兄弟们好好炫耀炫耀。
在两个小家伙为代表着大秦最高武力的玄甲卫所惊叹折服的时候,尾随其后的张耳却是猛地一沉心。
他是见过军队的,见过民间征调的黔首组成的军队,也见过贵族部曲私兵,就连赵、燕抵御匈奴的边军他也见过,可是没有哪一支军队给他这种压迫感,即便只是远远地瞥见。
“真是——虎狼之师啊!”张耳怅然叹道,又有些不甘心的恍然大悟。
从前只听说秦军是虎狼之师,却只闻其名不见其身,如今才知道是这样的虎狼之师。
寒光凛冽的铁甲,矫健雄姿的骏马,肃然整齐的士兵,这样的一支军队,耗费不知几何,恐怕也只有厉兵秣马、野心勃勃的秦国舍得如此投入了,难怪秦皇灭六国如此迅猛。
“陈兄啊,恐怕我二人要一辈子隐姓埋名了。”
队伍驻扎在了一望无际的野地,另一侧是郁郁青青的麦地,不远处是茂密有充斥着危险的山林。
嬴予嫚带着行李住进了少府早一步搭起的营帐里,与她同住的是最年长的嬴阴嫚。
“小十一,你睡在里侧和我一张床,叫你的使女和我的使女一块睡在门口行不行?”嬴阴嫚征询着幼妹的意见,她不喜欢使女在床前守夜,若是小十一同意和她一起睡就好了,就怕她年纪小,还要使女带着睡觉。
“好哦,大姊姊。”嬴予嫚兴冲冲地答应了,转头吩咐眉,“眉,你把我的行礼收拾好,然后和大姊姊的使女一块铺床,我晚上和大姊姊一起睡觉。”
和阿姊一起睡觉是什么感受啊,嬴予嫚只盼不得马上就到晚上,作为没有同胞姊妹,又和上面的姊姊们年纪差的有点大的小公主,真的很好奇和姊姊一起睡觉是什么感受。
嬴阴嫚拿出自己带的衣裳首饰给嬴予嫚看,“小十一你准备好衣裳收拾了吗?我跟你说,这种场合,我们就要穿的美美的,到时候咱们姊妹那么多人站成一排,穿的漂漂亮亮的,那颗太棒了!回头鸢嫚她们就会带着衣服过来,咱们商量商量争取每天大家都穿的不一样。”
嬴予嫚微张着嘴看着阿姊翻出来成堆的衣裳,想想等会儿要过来的另外九个姊姊。
那么大一堆乘以九,这个营帐里真的放得下吗?
还没等嬴予嫚发出疑问,嬴阴嫚的使女葭就熟练地空出了中间的地方,从箱笼里掏出了一大块粗麻布铺在了地上,又罩了一层绢布在上面。
就那一瞬间,嬴予嫚心领神会地明白了这两块布的用处。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公主们就都带着衣裳过来了,很快就填满了营帐内所有能放衣裳的地方。
看得出来,这应该是她们固定行动,果然,作为长姊的嬴阴嫚开口了。
“小十一从前没和我们一块出去过,我们每次都要商量衣裳的,不然大家撞了一副总是很尴尬的,虽然我们不介意,但是总会有人私下里叽叽歪歪,不过你多参加几次就会发现这样做还挺好玩的。看在你最小的份上,今天我们就先打扮你吧。”
“阴嫚阿姊威武,我早就想打扮小十一了,也有我翻身做主的一天了,嘿嘿!”说话的是十公主嬴姜嫚,是除了嬴予嫚最小的公主。
见嬴予嫚一脸迷茫,这位小公主还好心地给无知的小妹妹解释了一下,“哎,都是阿姊们喜欢打扮小孩,明明她们自己都是选选颜色搭配收拾不撞衫就好了,但是最小的小孩是要被阿姊们薅过去打扮的,十姊我已经被折腾好几年了,总算有你来接班了。”
嬴予嫚点点头,明白了阿姊们的意思,可是还是不明白被阿姊们打扮怎么会很痛苦,看十姊的样子,简直像是逃出生天。
嬴姜嫚怜悯地看着小妹妹,唉,又是一个即将被折磨的天真小孩,想当初她也是那么不理解九姊的。
直到半个时辰后,双目无神的嬴予嫚看着眼睛放光的鸢嫚阿姊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哆嗦才明白这到底是一件多恐怖的事情。
每一个,每一个阿姊!都有不一样的审美搭配,她还得照顾每一个阿姊的心情,试了大姊姊的搭配就要试二姊姊的衣裳,不然就会得到一个西子捧心的阿姊。
呜呜呜呜,端水大师真的太难了!
就在嬴予嫚忍不住要讨饶的时候,她最爱的小兄如同神兵天降,掀开了营帐,探了头进来,“小妹要不要去捉兔子?”
公主们“唰”地一下齐齐看向离阳,惹得离阳身后明明还盯着大太阳,都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
嬴予嫚都要热泪盈眶了,顾不得外面那么热,一边冲一边嘴里喊着“去去去!”
等冲出了营帐才飞快地喊了一句,“姊姊们,我不试了,你们帮我选好了!”
看着飞快消失的两小只,公主们相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哟,真是难为小十一了,竟然还能忍我们那么久,我记得小十只忍了半刻钟吧?”
“对,就试了三套,就嗷嗷撒泼了。”
“前一个试了那么久的是鸢嫚吧?”
“是她,她最臭美了,都不要我们喊,自个儿可乐意了。”
“你们说什么呢,明明是我最体贴阿姊们好不好,人家才不臭美呢,明明是天生丽质。”
“哈哈哈哈,哪个不知羞的自卖自夸啊?”
“行了,小十一人都被吓跑了,快把衣裳首饰出来吧,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逮到小十一。”
公主们说笑打闹着,很快就理清了衣裳首饰。
嬴予嫚拽着离阳倒腾着小短腿跑的飞快,离阳一脸懵跟在后面,直到离得远远地,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呼,呼,阿姊们实在是太可怕了!”嬴予嫚心有余悸地给离阳比划着刚刚的遭遇。
听得离阳心有戚戚,“我阿母也是这样,一到换衣裳的时节,就一股脑的给我试好多衣裳。”
两只小不点蹲在野草地里,痛心疾首地交流着。
将闾和平襄站在太阳底下,等了半天等不到去找幼妹的弟弟。
好半天,才从摇晃的野草里看见两个黑黢黢的脑袋顶,正是交流惨痛经历正激烈的小兄妹俩。
兄弟俩人一人拎一个往大部队走。
“别聊了,阿父带人去设陷阱,布方阵了,再不去都快结束了。”
此时山林众多,野兽与人群的分界线十分模糊,黔首的田地本就是野地开荒而来,很容易受到野兽的糟蹋,正是为了聚集力量保护田地,才从远古慢慢形成了田猎的习俗。
早在商朝,就多有占卜田猎的甲骨卜辞留存于世,慢慢地也就具备了供君王训练士兵的功能和政治功能。
“阿兄,那我们能抓到兔子吗?我听傅母说兔子总是在地里面打洞,偷吃粮食。”嬴予嫚努力抬起脑袋看向将闾,两只脚在半空一翘一翘的。
“可以,我们带了猎狗,它们能闻到兔子的味道,找到兔子窝之后,要找全附近的窝,然后朝洞里面熏烟,就能把兔子逼出来,或者朝兔子洞里面灌水也可以。”
喜欢打猎的将闾很不吝惜地和弟弟妹妹们分享抓兔子的好办法,还讲了自己之前抓兔子的经历作为例子。
“阿兄,我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师傅说的狡兔三窟?所以要多堵住兔子洞。”离阳昂着脑袋骄傲地说出重要知识点,等着阿兄夸他。
见这小子一撅脑袋,平襄就知道他要干嘛,一抬手离阳放了下来,动了动酸累的手臂,这小子是真的有点重量啊!
一把薅了一下离阳的脑袋,“对,可算还记得师傅讲过什么。”
将闾也把拎在手里幼妹抱了起来,阿妹的腿太短了,放下来跟不上他们的步伐。
侍卫已经围了起来,嬴政带了几位大将军和玄甲卫进了山林,留下副将郎官们在周边设伏。
将闾带着弟妹走向一位郎官,询问详情。
“回公子,之前已经探查过了,农田里多是兔子、田鼠这些小东西,臣等在此主要是排查这些小猎物,不过据此地黔首说旁边山里有野猪、豺狼、狐狸、鹿这些大家伙,一到山林吃食少了就会下来糟蹋粮食,有时还会伤人,陛下已经带了王将军、李将军、任将军几位去试探身手了。”
那郎官还很贴心地指了指一旁没什么人迹的野地,“公子若是也想活动活动,可以在那一片试试,有不少兔子洞还有野雉,扶苏公子他们先时已经去了。”
“多谢郎官,”将闾有礼地道谢,带着弟弟妹妹就往里面走。
“小兄,我们比比谁先找到兔子洞吧!”嬴予嫚摩拳擦掌地扑腾着要下地。
离阳不甘示弱,兴冲冲地跑在最前面,瞪大眼睛试图目光如炬地找到兔子的踪迹。
将闾和平襄对视一眼,只觉得凭借两个小东西那么大的动静,但凡能抓到猎物他们都得怀疑那玩意笨成那样到底能不能吃。
走了没一会儿,就和扶苏、承煦、奚钧迎面碰上了。
“大兄、二兄、三兄好。”兄妹四个乖乖打招呼。
“怎么把予予和离阳也带了进来,这里野草杂乱,再绊倒他们,虫子又多。”扶苏皱了皱眉,不赞同地看着将闾。
嬴予嫚一听就急了,在扶苏殿前转着圈蹦跶,“大兄,你看我穿的衣服,裹得紧紧的,没有虫子咬的到的,而且我有乖乖听话没乱跑。”
扶苏把人抱起,有些无奈,“好了,大兄看见了,不会把你赶出去的。”
承煦搭上将闾的肩膀,歪了歪头,“我们刚刚找见个兔子窝,大兄看不上,你和我去弄弄?”
他们两一贯是打猎的好搭档,将闾犹豫了一下,毕竟还带着弟弟妹妹。
还是扶苏看出来,“你们去吧,予予和离阳留给我照看就行了。”
平襄摇摇头,“我也不去,三兄你要一起去吗?”
奚钧动了动肩膀,“我不爱掏兔子洞,”又拍了拍腰间的箭袋,“我打算去射几只野雉,小十二你要不要一块儿?”
“成。大兄你带着予予和离阳跟我们一块吧,反正射野雉离得远,他们吵闹些也没关系。”
“那也行,走,阿兄们带你们去见见野雉长什么样。”
路上,扶苏和奚钧还时不时指个兔子窝给两人看,“兔子窝附近杂草稀少,常常有土堆遮掩,在野地里,就找草木稀疏些的地方,顺着痕迹找,一般都有东西。”
嬴予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很快就抛到了脑后,她的目光已经被眼前到处飞舞的蝴蝶吸引了。
兄妹几个走到了一处谷地,一旁还有一片小水洼,周遭多了野花的痕迹,黄的白的蓝的蝴蝶满天飞,这对嬴予嫚来说简直就是天堂了,离阳也摆脱不了这种诱惑,那个小孩子能看见蝴蝶不扑啊。
得益于这一片的蝴蝶,两个小孩被封印在了这里,奚钧和平襄两人走的稍远些,倒也能不受影响,最后竟然还得了五只毛羽艳丽的野雉。
等天色渐晚,一行人回了营地,就看见同样是出去狩猎,他们兄妹几个带回来五只野雉,七只兔子。
而他们的阿父,带回来了一头野猪、两只斑斓大虎,五只野狼还有十来只狐狸。
差距过于鲜明打击人。
晚上营帐升起了篝火,庖厨处理着新鲜的猎物,嬴予嫚攥着小荷包溜到了嬴政身边,献宝的打开了荷包。
“阿父你看,我今天和阿兄他们出去抓到的蝴蝶。”
嬴政低头,收获到的是一只灰头土脸的小女儿一枚,扎好的发鬏都炸毛了,东歪西倒的。
他打开荷包,三只蝴蝶奄奄一息地皱巴在一块,翕动的翅膀象征着它们还活着。
“朕之前送给你的弓箭可带了?”
嬴予嫚举手,“我带了阿父,可是我还射不到靶心。”
在田猎前的三天,她努力急训了一下,可惜收效甚微,只能做到拉弓搭箭,虽然师傅说她的力气很好,能拉得开比较重的弓,只要稍加训练就能学会射箭,但是时间还是没来得及。
“没事,叫…将闾教教你。”嬴政犹豫了片刻,选了四子,主要是前面三个儿子已经上朝了,他得带出去见见人,原本是想安排三子奚钧的,这个孩子的箭术算得上是数一数二。
一旁的将闾笑眯眯地接下了任务。
从第二天开始,田猎才开始真正露出了面貌,嬴政把将军们分出几列,各自领兵,一边狩猎,一边将除自己以外的队伍作为猎物,彼此攻伐。
在这种情境下,一向打正面战场的将领就要吃亏许多,反倒是常常带着小股士兵在野外作战的将军又是更大,尤其其中还有设的陷阱之类。
众人看的叹为观止。
夜间偷袭,火烧粮草,驱虎吞狼,合纵连横,间谍反水,借野兽之力,甚至于在野草山林间的极致伪装。
看的人只恨不能亲身上阵,喝“采”声不绝于耳。
嬴予嫚看不懂,但不妨碍她身边有个粗略学过兵法,师从过王翦老将军的离阳,凭着他的半吊子水平煞有其事地讲解战情。
慢慢地,嬴予嫚竟然也能听懂一二,也饶有兴致地。
嬴阴嫚对打仗这种东西并不感兴趣,带着姊妹们穿的漂漂亮亮去猎野雉了,公主们商量好想收集一些野雉的尾羽。
可惜嬴予嫚也才能在别人牵着的情况下骑着马走,在有仪式感地配合换上统一的衣服后,就被姊姊们无情抛下了,只有对田猎感兴趣的三公主嬴越嫚留了下来和小妹妹一起。
所幸在田猎结束前嬴予嫚到底借着兄长们的帮助猎了只兔子,不至于颗粒无收,也算是完成了在阿父面前放出的豪言。
这一只兔子被精心炮制后可怜巴巴的分给了好多人。
快乐的学前出游结束,回咸阳的第二天,嬴予嫚和离阳两个就被打包送上了兄姊们的车,一块儿开启辟雍的学习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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