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一更】
这一天对于钱盛利和杨美蓉来说, 都是充满魔幻的一天。
杨美蓉是一个月不开张,开张就赚了一千块钱。
一千块钱啊,她在毛巾厂干了那么多年, 一个月工资也才一百二, 一千块,都快是她一年的工资了。
在手续全部办完, 签好合同,回到售楼处的时候,杨美蓉都还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房子,就这么卖出去了?
他们这房子,居然真的有人买?
外地人这么好忽悠的吗?
她忍不住喜滋滋的对售楼处的另一个男业务员说:“小马, 我开单了!”
“难怪大老板要在火车站对面打广告呢,原来真的有人看到广告牌来买房。”
她是不是也要到火车站那里发发传单呢?
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喜悦, 只觉得自己错失了两套房的小马:……
*
钱盛利直到合同全部签好,各种手续办好, 也有种恍恍惚惚的感觉。
首先,他喜欢的《大宋》的作者,被证实,竟然是个十五六的小姑娘,且她本人看着比身份证上年龄更小。
其次, 这个小姑娘, 拿着《武侠》的签约合同和出版合同, 在他这里买了两套房, 两套!
再次, 这个小姑娘, 存折里的存款加起来比他全家的总存款还多,存折里无限接近小一万块钱, 还是他带着她去他们合作的银行转账时,他才知道的。
最后,他拿着这两份合同去银行,真的把银行贷款办下来了。
会办的这么顺利,银行这边本来就是他们公司的合作方,有认识的熟人是一方面关系,其二是他弟弟在得知了柠萌本人就在沪市后,也好奇她的真实身份,带着帮江柠开了各种证明。
到银行后,钱主编一直都在克制着自己想要去看江柠的目光。
柠萌居然真的是和他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这说出去谁信?
就连亲自给江柠办理贷款业务的银行经理,都时不时的看两眼江柠,实难相信,《大宋》的作者居然如此年轻。
是的,银行经理也是《武侠》的读者,《武侠》在沪市的读者群体就是这么庞大。
可惜如此惊人的八卦,他居然无人分享,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回家和他老婆说,他老婆不看《武侠》,也不知道柠萌是谁,对此毫无兴趣。
签完合同后,钱经理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拿《大宋》作者也在他们楼盘买房来为楼盘做宣传,毕竟以《武侠》在沪市的销售量和拥有的庞大读者群体,知道《大宋》作者在这里买房后,定然能吸引到一批人,增加这批人对他们楼盘的信任度。
但他弟弟很郑重的对他表示,一定要对江柠的身份和信息进行保密。
这件事对江柠影响不大,但对他们杂志社影响很大,在九十年代初,他们杂志社有太多知名作者被别的杂志社挖走了。
柠萌的消息一泄露,必然会有别的杂志社来挖人,难保柠萌不会对别家开出的高稿费心动,毕竟柠萌看上去就很缺钱的样子。
存款还没有一个小姑娘多的钱经理:……
钱经理表示:“那也不止我一个人知道啊,银行张经理也知道。”
他们虽然已经对张经理表示,对江柠身份保密,可谁能保证他一定不会说出去?
“他说不说出去都不要紧,银行和杂志社并不是一个系统,许多想要挖出柠萌信息的杂志社,大多集中在广市那边,小范围的个别人知道,并不影响,但你要拿柠萌身份来宣传卖房那就不同了。”
钱主编眉头紧锁:“你以为现在《武侠》卖的好,就高枕无忧了?广市分社目前看来因为销量的提高,暂时不会撤销,可谁能保证《大宋》就一直红火?谁能保证《大宋》完结后,下一篇文会继续红?一旦杂志社的杂志销量降低到之前月销量五十万份,广市那边杂志社必然还会撤销,广市那边撤销了,你以为我这沪市分社能逃得过吗?”
整个杂志社被撤销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所以虽然杂志社这几期缓过来了,看着又再现了他们在八十年代的辉煌,可要被撤销的阴影依然悬在他们头顶。
此时整个九十年代,人们都笼罩在可能随时下岗的阴影中,实在是他们身边太多的厂子破产,被收购,被并购,工人下岗。
钱经理或许不在乎江柠的身份会不会被泄露,但他却不会拿他弟弟工作的事情开玩笑,《大宋》带给《武侠》的热销,不仅仅关乎广市那边的杂志社,对沪市分社的影响一样非常大。
他自己就是这批下岗热潮中,人到中年还被下岗的人群之一,四十多岁,再出来找工作的难处,他自己就深有体会。
他是懂轻重的,自是会为江柠身份保密。
其实江柠对于自己身份泄不泄露,她是无所谓的,只要不是传到江妈耳中,即使传到江妈耳中,对她来说也不过稍微麻烦了些,可有些是事,你惯着对方,对方才有撒泼的资本,当你完全不在乎一个人时,对方又拿什么威胁你?
她只是不想和江妈起冲突,被她代入江妈擅长的节奏中去罢了。
况且,她还有个天然在礼法上可以压制你的身份,那就是——母亲。
当我们面对让你产生负能量情绪的人时,最好的办法不是对抗,而是远离。
远离消耗你的人。
现房的房产证现在就能办,期房要到房子交付后才能办,江柠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留在这里办各种证的,况且现在国庆节,住建局都在放假,这些事只能交给钱经理,等手续都办的差不多时,她再来该签字的签字,该交税的交税,这个时间,还不能放在假期,因为她放假,人家同样放假。
合同都签好后,江柠也是松了口气,带着江爷爷离开沪市。
沪市的两日游,让江爷爷看上去容光焕发,喜气洋洋,背着手走在沪市的路面上,觉得自己是涨了大见识了。
他到处看,眼睛就跟看不够似的,他要将他在沪市看到的所有高楼,所有汽车,住的招待所,吃的面馆,看到的马路全都讲给他的老伙计们听。
江柠看到江爷爷精神头不错,也很开心,她原本还担心江爷爷会因为长途旅程而感到疲累,谁知道爷爷精神看着比她还要好。
他们是一号下午一点的车离开沪市,到吴城下午四点多,江柠想在学校附近给江爷爷租一个房子,让江爷爷不回去了,可江爷爷惦记着他的老伙计们,和他的巡山工作,说什么都不要留在吴城,一定要回去。
江柠拗不过他,只好说:“爷爷,我这是初赛,后面还有复赛和总决赛,你到时候再来陪我去呀。”
江爷爷已经完全相信了作文比赛,迫不及待的想回去跟老伙计们吹牛了,闻言连连点头:“去,爷爷陪你去!”
江柠立刻画饼:“总决赛说不定在首~都呢,到时候我带爷爷去看甜~鞍~门和故宫。”
江爷爷仿佛现在就身在甜~鞍~门~前了,光是这样的想象就让江爷爷快乐到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恨不能立刻能到村口的老槐树下,和他们说他大孙女有多聪明呢。
不行了不行了,得赶紧回去。
光是初赛就有一千块钱奖金,到了总决赛不是更多啊?
对了,孙女拿奖金的事情要保密,这个不能说,可奖励他去沪市做体检,这个是能说的吧?
老爷子喜笑颜开。
江柠满心担忧的送江爷爷回去,静等沪市的体检报告寄来。
其实她明白,她要做的,不光是给爷爷体检,看病,还要改变爷爷的饮食习惯,她再怎么用嘴巴说,让爷爷不要再吃那些腌制的烂萝卜、烂缸豆,让他去吃新鲜蔬菜,都是没用的,他的生活习惯已经养成,他一个人住在山上,烧了东西吃不完就会浪费,江爷爷是绝对不会浪费的,他会一直把所有的剩菜吃完,哪怕那剩菜在炎炎夏日已经放了一天、两天,他都会吃完,就像他煮了一盘烂萝卜,这盘烂萝卜他可以吃好多天。
她只能把爷爷接到身边来,身体力行的改变他的饮食习惯。
江爷爷并不是不喜欢吃好吃的,而是只有他一个人,每日做饭烧菜,烧一点浪费油柴,烧多了吃不完。
现在让他来,他是肯定不会来的,他放不下巡山的工作,放不下巡山的工资。
巡山的工作和工资,其实就是他不用靠人的底气,让他失了这个底气,就得让他重新拥有,让他知道,哪怕他不再巡山了,他依然能赚钱,不靠别人。
真要让他把大半年的工资扔下,江爷爷大概要以为她是脑子坏掉了。
最少也要等到年底,让他拿了今年的工资,才有机会说服(骗)他跟她来吴城,能够让他留下的前提,是他知道自己在这里也能赚钱,甚至赚的更多。
这才是能让爷爷放弃巡山的工作,离开老家的关键。
想通这些,见离晚自习还有段时间,她又去网吧,快速写了六千字,将稿子发送到投稿邮箱中。
她还要再写几篇短篇给《读者》《青年文摘》《知音》寄过去。
《武侠》的稿费每个月固定在月底发放,她存折里虽然还有钱,但是等去办房产证时,需要交的税依然不是一笔小数目,她得提前准备好。
出了网吧后,她忙小跑着往宿舍赶,拿热水壶去打水,发现水壶已经满了,是新鲜的热水。
不用说,肯定是何小芳打的。
她记在心里,又拿了书去教室。
*
江柠一到教室,何小芳就第一个发现了她,激动的对她使劲挥手,光是看到何小芳脸上那纯然的喜悦的笑容,江柠都不由跟着一笑,心情都似乎跟着明媚了。
听到动静,原本在安静看书的徐秀丽也抬起头,看到江柠后,两人相视一笑,江柠也笑着和寝室里其他室友笑着挥了下手,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晚自习的铃声刚响,班主任王老师就迈着模特般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的进了班级,手里拿着一摞试卷。
他将试卷递给英语课代表,用英语和肢体语言、手势,让他把试卷发给四个小组组长,让组长发下去。
他喜气洋洋的站在讲台上,也不说他们考的好不好(王老师很自信,他教的学生,考的能不好吗?),也不说别的班考的好不好(反正肯定都考的没有他们班好),只扬了扬唇角,用英语和汉语各说了一遍:“这次我们班,依然有一个满分!”
所有人头齐刷刷的转向了江柠的方向。
“没错,啊,还是她。”王老师跟说相声似的,两边的唇角扬起的弧度更深了,依然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可大家就是能看得出来,班主任心情很不错:“全校唯一一个满分。”
说完后,王老师就淡定的拿起试卷:“现在我们来讲试卷。”
等第二节晚自习课的时候,数学老师也拿着他的卷子走来了。
数学老师和班主任王老师很不同,他是个面容严肃不苟言笑、面相有些凶的老师,所谓不怒自威,说的就是他。
他站在讲台上,也不说话,只是用威严的目光,在下面扫视一圈,直看的班级里所有人安静如鸡后,才拿起一张试卷,读了起来:“何小芳。”他顿了顿:“七十七。”
他抖了下试卷,扔在了第二组第一排同学的桌子上。
“沈自强。”他眼睛盯着忐忑不安站起身的男生,依然是一秒停顿:“七十八。”
“刘敏——七十八。”
“姚文心——八十。”
每一个被念到名字的人,心都仿佛被颤了一下,被数学老师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看的都不由羞愧的低下头,垂头丧气的回到自己座位上,捏着试卷,头都不敢抬。
在明白自己数学考了全班倒数第一的时候,何小芳眼泪唰地落了下来,将头埋进胳膊里。
这样的情景不止出现在三班,也出现在高一年级的每个班。
每个班的老师都在利用晚自习的三节课,来讲月考的试卷,每个班的气氛都很沉重,包括实验班。
实验班的班主任拿着他带的数学试卷,进了班级,首先讲的不是他带的试卷,而是这次考试的总成绩。
“这次月考成绩出来了。”他环视了班级一圈:“一班二班,一个是实验班,一个是尖刀班,这两个班级历来都是学校重点培养的重点班,所有同学,都是以你们中考成绩的前一百二十名考进来的,这是你们是知道的吧?”
他看向一班安静下来的所有学生,语气平缓:“按照你们这个成绩,我认为,就算我们班不能包揽年级前六十名,年级前十都在我们班,没问题吧?”
见大家齐刷刷点头,一班班主任手指轻轻敲了敲讲台,语气痛心疾首:“这次年级前十!混进来一个三班的。”
月考和开学摸底考不同,它考的是开学以来这一个月,学生们所学的所有内容,初中的知识极少。
江柠初中的书本没有复习,一直都在复习高中知识,随着这一个月老师的讲课,曾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被遗忘的记忆,也在逐渐复苏,过去还给老师们的知识,也在逐渐捡回来,还因为曾经学过一遍的原因,理解力更加深刻。
这就导致,上一次摸底考试,其它科目成绩还一般般的她,这次月考,成绩直接起飞了。
这也是班主任王老师心情那么好的原因之一。
“我去看过她入学时候的中考成绩了,擦着一中的线进一中的。”实验班的班主任面无表情,“开学摸底考的成绩我也看了,除了英语成绩突出一点,其它都很一般。”
“可为什么?”实验班班主任用手指重重的敲着讲台的台面:“为什么如此一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一个学生,可以在开学一个月,成绩就有如此大的提高!”
“而你们!”他又用力的敲了敲讲台,痛心疾首:“原本应该是远超人家的尖子生们,为什么会被如此一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平行班同学超过?”
“这是为什么?”
实验班班主任直接就给了他们答案:“那是因为,人家比你们更刻苦!更努力!人家每天下晚自习后,都还在寝室学习到熄灯,熄灯后还拿着手电筒,在被窝里学习!”
“这样的刻苦!这样的努力!人家成绩怎么能不上来?成绩怎么能不好?”
第 42 章【二更】
这样的对话, 在高一年级的很多班都同时进行着,实在是这个同学的进步太惊人了。
上一次开学考,还只有高一年级的英语老师们关注到她, 这一次, 全年级的老师们,都注意到她了。
毕竟, 在全是重点班学生的年级前十中,突然插进来一个平行班学生,这谁能不注意到?
别说实验班了,尖刀班老师,看到年级前十里, 有平行班学生,居然没有他们尖刀班学生, 气的在班里大发雷霆:“丢人!我都替你们觉得丢人!”
“同是重点班,你们比一班学生差哪儿了?就中考那点分数差, 能差到年级前十,我们班一个都进不去?人家三班的学生都进去了!”
“三班那是什么班?平行班!平行班啊同学们!”
“平行班的学生都能越过你们进年级前十啊,你们进不去啊?你们就没点想法吗?”
“你们知道她中考只考了多少分吗?你知道她中考和你们差了多少分吗?接近一百分啊同学们!”
“你们是六百多分进的一中,她只有五百多分啊!”
“差两分,人家就到二中去了啊!”
“人家二中的资质, 进了一中, 一个月就冲进了年级前十啊同学们!”
“别觉得你们和一班入学时差了那么十几二十分的, 就觉得自己差人家很多。”二班班主任用力摆着手:“没有!”
“这个分数基本等于没有差距!”
“你们能进重点班, 这本身就代表了, 你们比其它班同学更优秀、更聪明、反应更快、学习能力更强!”
“你们只是恰好在中考那场考试中, 考的稍稍不如人家一班,但这并不表示, 你们就真的比人家差啊同学们!”
“你们看看,平行班如此平凡普通的同学,都敢在开学一个月与一班争前十,你们有什么不敢的?你们凭什么就觉得自己不如一班?你们难道还比不过平行班一个如此普通的一个女生吗?”
“下一次月考!我要你们,至少要有五个人冲进前十!你们能不能做到?”
班里鸦雀无声,无人敢放话,气的班主任只能一一点名:“邢宏宇,你能不能做到?”
被点名的二班班长只好大声回答:“能!”
“能就好。”又点名:“姚文娟!你能不能做到?”
被点到名字的二班学习委员有些没信心,闻言还是小声地说了句:“能。”
“声音大点!”
“能!”
“很好!”接着,二班班主任又点了几个这次月考考进年级前五十的,说:“你们记得,你们丝毫不比一班同学差!比如我刚刚点到名字的邢宏宇、姚文娟他们,他们中考成绩没有进入年级前六十,可这次月考,照样进了年级前五十,说明一班那些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是你们稍微够一够手,就能超越的,只要你们更努力,更刻苦一点!”
他说:“三班那个女生,难道比你们聪明吗?她要比你们聪明,中考成绩就不会差你们那么多,开学摸底考,也不会考的那么一般。”他声音缓了下来,缓缓对二班同学们循循善诱谆谆教导:“你们知道那个女生是怎么学习的吗?”
“我和其他老师去打听了下,这个女生从进学校第一天起,手中的书就没放下来过,军训的时候,人家不仅是军姿标兵,听说每天军训之后,她回去第一时间,就是看书学习,一直学到熄灯,她才去洗漱。”
“同学们啊,她这样的自律不是一天两天,听说她自开学以来,日日如此!每天早上五点就起床,下去一边跑步一边背诵前一日学的语文、英语、政治、历史,所以这一次她这四门课,全部单科年级第一。”
“有付出才能有回报啊同学们!”
“她每天下晚自习回寝室后,还要打着手电筒学到一两点钟……”
于是谣言就这么越传越离谱,不知不觉,全年级都知道了。
因为太过励志了,被全校老师,当做了激励学生的典型。
至于这个过程是不是真的,内容有没有夸张,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师们需要一个这样形象的学生,来激励刺激他们班其他学生,如果每个人都能按照故事中的三班同学来卷,那老师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啊。
高二高三的老师们听到这个事情后,也把这个事情当做激励自己班的典型给讲了一遍,对学生们说:“一个高一新生,都知道如此努力的学习,你们都高三了,马上就毕业了,只有最后一年,努力了,考上大学,那你们今后的人生路和没考上大学的同学,都是截然不同的!”
“你们要记住!最后一年,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就连高三八班的江柏都听说了高一三班有个卷王,每天只睡三个小时,晚上两点睡,早上五点起,往死里学,往死里卷,硬生生用一个月时间,从年级倒数,卷进了年级前十的事。
只是他不知道这事的主人翁是江柠而已。
他给江柠送饭票的时候,还跟江柠叮嘱了这事:“听说你们班有个同学为了学习每天只睡三个小时,你肯定别跟着学知道吗?”他摸摸江柠的头:“本来就矮,再不好好睡觉,就不长个了,以后都是小矮子。”
他告诉江柠:“学习肯定要认真学习,但睡觉也要好好睡,一天至少六七个小时是要的。”
他给了一百斤粮票给江柠。
这次他挑了两百斤粮食来学校,他和江柠各一百斤,这下总算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江柠想起江柏因为营养不良而生长痛腿抽筋的事,说:“二哥,我听医生说,人光吃米饭,营养是不够的,营养不够,不光是影响人的大脑,身体摄入不到足够多的营养,就会营养不足而出现生长痛的现象,现在饭票够了,你平时还是少吃咸菜,多吃肉,哪怕不能每顿都吃肉,你至少吃青椒炒豆干,豆干中含有丰富的植物蛋白,青椒中的含有维生素C和膳食纤维,对身体也好,你可以一顿青椒豆干,一顿红烧肉,这样你晚上也不用老是被疼醒了。”
“之前我还没问你呢,都谁和你说的?”这事连他寝室的室友都少有人知道,也不知道这丫头从哪里听来的。
他想到童金刚,想到这家伙的大嘴巴,十分怀疑是他。
“你别管是谁说的,你就说有没有这事吧?反正咱家现在又不缺粮食,你何必省那百八十斤的粮食,到时候把自己饿出问题来,反而损失更多,我跟你说,医院随便去去,可就不是一百斤粮食的事了,你没有几百块钱出的来?”
江柏之前不知生长痛的事,确实以为自己身体出现什么病症,并为此担忧过。
现在知道是营养不良的问题,他就没那么担忧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短发:“我知道了,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的身高吧~”
他记得他高一的时候,身高已经开始猛蹿了,怎么他妹妹看着还是这么矮?
气的江柠瞪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头顶:“你没发现我一直在长高吗?”
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她中学时做操排队一直排在第一第二位的,现在越排越后面,班里座位都坐到第三排了呢!
也就是说,她现在的身高,在全班女生当中,排倒数第五了。
*
江柠回到班级,把从江柏那里听到的,关于自己班有个卷王的事情,感慨的和徐秀丽、何小芳她们说了,还猜测这个人是谁。
二人听完后都沉默了,用一种说不出的古怪表情看着江柠。
“你们都这样看着我干啥?”江柠反应很快:“故事中的主人翁不会是我吧?”
徐秀丽表情一言难尽:“不是你还是谁?”
“不是,我什么时候每天只睡三个小时过?这谁传出去的啊?”
因为女生都坐在一二两组,江柠因为要和何小芳说话,都是转头说的,寝室的几个人自然也都听到了。
她们眼神都不由飘忽的看看这里看看那里,就是不敢看江柠。
这不是刚来这个寝室时,大家都不熟,又遇到江柠这么个完全不与她们说话交流,只知道看书学习刷题的卷王,就跑去初中同学或好友或同村学姐们的寝室,跟她们吐槽过几句吗?
这应该不算是她们说出去的……吧?
只有何小芳是个实诚人,听到这个谣传,惊叹地看着江柠:“柠柠,你好厉害,我都不知道你晚上只睡三个小时,你每天晚上居然还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学习,难怪你成绩提升这么快!”
何小芳是个秒睡型选手,晚上睡觉呼噜声震天响,寝室里的同学虽因为尚且不熟,没有为此说过什么,但都不太喜欢何小芳。
何小芳性子敏感,岂能察觉不出室友们的不喜,在遇到一个对她散发善意的江柠后,就像雏鸟睁眼看到的第一只大鸟,费尽心思的想要靠近江柠。
江柠听了就摇头叹气,对徐秀丽说:“看,这里有个老实人。”
谁知道徐秀丽也用一种,‘你是不是真背着我们偷偷努力了’的眼神笑着看她,看的江柠哈哈大笑。
她完全能明白老师们如此夸大事实的原因。
她笑着说:“我每天睡多长时间,别人不知道,你和我一个寝室还能不知道吗?”
她和徐秀丽是头对头睡的,她晚上有什么动静,徐秀丽可是一清二楚。
只何小芳茫然摇头:“我不知道啊。”
她听到这个谣言后,是真的相信江柠是每天晚上在被窝里看书的,毕竟江柠成绩增长的实在太快了。
上次考试在班里还很一般呢,这次直接就年级前十了。
这都不只是全班第一那么简单了。
连最凶的数学老师,在念到江柠的试卷时,脸色都缓和了下来,说了句:“这个分数至少还像个话!班里有些同学考的都是什么东西?都是些送分题都考成这样!平时上课有没有在认真听?”
班里同学听的简直想哀嚎,江柠这个分数,居然才叫像话?老师你听听你说了什么?像话吗?
可他们不敢,只敢在心里嚎两声。
其他科目的老师看到江柠也都是笑呵呵的,然后说句:“一次两次考得好不算什么,一直考的好才算本事,不能骄傲,要继续保持。”
一个个的,对江柠说话都可温和了。
下课后,装作不经意间从三班走廊路过的人就更多了,尤其是一班二班的人,原本课间除了上厕所,基本都留在班里看书的,现在很多都走出教室,想从三班的窗户看看,这个老师们口中,就差头悬梁锥刺股的卷进年级前十的卷王到底长什么样。
然后他们就从知道的同学的指认中,看到了江柠。
果然如他们班主任说的,普普通通,平平无奇。
*
这件事对江柠没什么影响,但对别人的影响可就深了,其影响的结果就是——更卷了。
就像是一群沙丁鱼里面,突然被放入了一条鲶鱼。
月考之后,班里学习气氛愈加浓郁了起来,班里的同学都不由的加入了卷王大军,都不用老师们督促,就自觉的在下了晚自习回寝室后,继续刷题,继续看书,一直等寝室熄灯了,才去洗漱。
有些怕挤在一起,搞到很晚,就拿了盆,倒了水,一边洗脚一边看书,洗的洗脚水都冷了,才想起来,洗脚水还没倒,然后一只手捧书,一只手端盆,往洗漱区去倒水。
老师们可太满意这个效果了,这正是他们最想看到的呀。
他们决定以后要多拿三班那个江柠来刺激刺激他们,要是江柠能一直保持现在这个成绩的话。
她要是真能一直保持这个成绩,到高二,那就是自己的学生啦。
如此想到的两个重点班班主任,都不由的更喜欢江柠了,看江柠的眼神,和善的就像是看自己未来碗里的鱼。
就连带着看一如既往嚣张自得的王老师,目光都不由怜爱了几分。
毕竟成绩如此好的学生,怎么能不进重点班呢?
两个班主任都不由喜滋滋的想。
*
江柠因为之前月考的事,给《武侠》寄的稿子一下子减少了许多,现在月考结束,王咏第一件事,就是过来催稿。
平时因为不能出校门,江柠不能去网吧打字,手写稿子速度毕竟不像电脑打字速度那么快,加上学习步入正轨,江柠每天也只保持着三千字的量,每天放下的时候交给王咏,由王咏在电脑上打好,发到杂志社的收稿邮箱,再将收稿还给江柠。
原本王咏觉得,这边情况差不多稳定下来,他可以回广市了,可这几天每天帮江柠把稿子用电脑打出来发送,又觉得,暂且还是回不去,这要回去了,谁帮江柠每天发送稿子?
就连李主任都是这个想法。
他还想着,如果王咏真这么想回来的话,要不就让沪市或南市那边,给江柠重新安排个离她近点的责编好了,这样既能随时随地的对江柠进行催稿,还能兼顾到他们自己的生活问题。
王咏一听到主任的这个建议后,连忙拒绝三连。
开玩笑,自己刚来杂志社,就捞到了一个红文作者,谁要放手啊!
编辑的收益,可是跟自己手下的作者挂钩呢!
不就是出差吗?出!
在得知王咏近断时间会一直待在吴城,负责她这边的稿子之后,江柠便想到一件事,“你这些天在学校附近,有没有看到什么门面转让或者出租的?”
这事王咏还真没注意:“你要租门面?要多大的?”
“不用太大,能做点小买卖就成。”江柠忽然想到,王咏他就是广市人,现在的很多货都是广市深市那边进货到这边来卖的,不由问他:“我想给我爷爷开个小店,能让他赚点生活费,你那边认不认识什么亲戚、朋友或同学,是开厂或是开批发店的,我想从那边批发点鞋子什么的,给我爷爷卖。”
卖衣服肯定不行,江爷爷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也不适合卖衣服,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把精力耗费在店里。
食品类就更不行了,就江爷爷那手艺,真要卖吃的,估计亏的裤衩子都不剩。
原本想给江爷爷开个卖炒货的店,或者零食店。
可炒货全靠批发来卖的话,那利润很低,毕竟其它店铺的炒货,都是老板老板娘自己炒自己卖,薄利多销,很难竞争的过他们。
至于零食店,这两条街上别的不多,光是小卖铺,就有七~八家。
江柠想了想,如果有渠道的话,还是批发点鞋子袜子放店里卖卖,卖的也不要太贵,就做做附近学生的小本生意,估计保江爷爷一个月吃喝是够了。
问题是,她得有这样信得过的靠谱的进货渠道,能在她打款后,人家按时寄货过来。
第 43 章【一更】
王咏倒是确实有家中长辈在广市开厂, 但他叔叔开的是服装厂。
他说:“我帮你问问吧,很急吗?”
“也不急。”江柠将她爷爷的工作要到年底的事情和王咏说了,“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
她不知道她爷爷的工作, 是到十二月份截止算一年, 还是到除夕夜算一年,按照他们当地的尿性, 很可能是到除夕夜才算一年,如果是算到除夕夜的话,哪还有近四个月。
这事对王咏来说并不难办,不过是多打几个电话问一问的事情,至于让那边发货过来, 只要钱到账,也不是什么问题。
自己手下的作者求帮忙, 他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帮她打听啊。
门面和货源的事情有王咏帮她留意和打听后,江柠也算是解决了一件心头事, 专心的写短篇稿子。
上次写给《故事会》没有被录用,修改之后寄给《知音》的稿子,稿费也下来了,江柠又花三天时间,撸两个短篇给《读者》和《青年文摘》, 又撸了个六千多字的给《知音》。
《知音》给她的稿费一直都是千字五十, 既没有涨也没有跌, 其实这种才是正常的, 像《武侠》一样, 从千字二十, 到千字四十,再到如今的千字一百二, 涨幅如此快速频繁的,才是极其少见的。
因为要写《大宋》,又要写给几个杂志社的短篇,江柠的时间一下子显得更为紧张了起来,落到别人眼里,就是越发的勤奋刻苦,证实了外面的传言似的。
连带着整个610寝室,都疯狂的卷了起来。
尤其是这次月考数学考了全班倒数第一的何小芳。
数学考了倒数第一,并被数学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念出名字读出分数的事,让何小芳格外的沮丧和难过,她正值青春期,正是要面子的年纪,数学老师当众读名字念分数的行为,让她好几天都抬不起头,每日跟在江柠身后,越发的自卑,连挽江柠胳膊的勇气都没有了。
还是江柠发现了她的这种状态不对,去牵她的手,她才眼泪一颗一颗的砸在地上,被江柠牵着往前走。
“柠柠,我是不是特别笨?数学怎么都学不好。”她陷入到一种全世界只有她最渺小的自卑情绪中出不来。
江柠就笑着说:“能考入一中,就表示你本身就已经比大部分人都聪明了,如果你这还叫笨,你让二中、三中、四中的人怎么办?”
“我真的特别笨,别人花十分钟就可以弄懂的题,我要花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何小芳是真的觉得自己不聪明,完全就是靠勤奋努力才考上的一中,可上了一中后,她就感觉更吃力了,连努力和勤奋都改变不了的差距,尤其是在近距离的喝江柠、徐秀丽一起学习后,那种感受就更加明显。
“可是你知道吗?勤奋和努力,才是一个人身上最难得的天赋。”她语气很平静,神色很认真,“我见过许许多多的聪明人,可真正能够一直坚持勤奋和努力的人,是极少的,而最后能够成功的,一定是坚持不懈的常年奔着一个目标去努力的人。”
“而你,是有这种天赋的。”
何小芳眼睫毛上挂着泪珠,有些怔愣的看着江柠,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又逗我,勤奋和努力算什么天赋?大家都这么努力,尤其是你。”
“是啊,尤其是我。”江柠眼里都是笑意:“我不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这吗?我中考成绩比你还低,估计是以全年级倒数的成绩进的一中,摸底考试成绩也不理想,大家都说我很努力,你看,努力不就有回报了吗?”
“可是你很聪明。”何小芳低落地说:“我很笨。”
江柠已经不止被一个人说过聪明了,在她后来的职位越来越高后,江爸甚至生出想以她为原型,写一部她的自传体小说的想法,就是觉得,她的成长经历和升官经历,太过于戏剧性。
所有人眼中的笨蛋,情商不高,智商也不高,还不擅于言辞的人,仕途是怎么如此顺遂的。
江柠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黝黑水润的双眸:“小芳,你只是对你自己有着错误的认知,你真应该照照镜子,看看你有多漂亮,多优秀,你勤奋、朴实、善良、真诚,你知道这些都是多么难得而珍贵的品质吗?而这些珍贵的品质你都拥有,你要做的不是自怨自怜,而是看到你身上的优点,放大这些优点。”
她说:“你知道吗?小芳,没有人会不喜欢一个善良且真诚的人。”
何小芳不懂,她觉得这些是人人都应该有的,最普通最常见甚至算不上优点的特质,可她还是记住了江柠的话。
江柠拿出试卷,递给她:“来,你不是说数学学得不好吗?你有哪些地方不懂,我们一点一点的梳理。”
江柠很早就发现了,自己不笨,只是从小到大被人说‘笨’的这个标签,就像一颗钉子,深深的扎进自己的骨髓中,让她觉得自己‘笨’,让她总是对自己有一种错误的认知。
其实很多女生对自己都有着错误的认知,认为自己不够好,不够美,不够优秀,觉得自己很普通,这也使得她们在找对象时,始终不够自信,不敢平视与自己同样优秀的男性,而选择向下找。
这是整个社会对她们的深度PUA,她们身在其中,难以察觉。
包括江柠自己也是。
哪怕她已经察觉,别学会去对抗这种深入骨髓的本能,可那种自小被打压的本能还是会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影响着她。
就如同此时的何小芳。
何小芳在理科成绩上,确实有些不开窍,江柠便将她的这些错题掰开了揉碎了和她说,一遍一遍,没有半点不耐。
徐秀丽就在一旁安静听着,看着,听到她后来都想掰开何小芳脑子看看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豆腐渣了,可不知为何,又生出一股说不明白的羡慕的情绪。
她其实是不喜欢何小芳的。
她觉浅,本就入睡难,夜里容易醒,可每天晚上,在她们洗漱之后,她还没闭上眼睛,何小芳的呼噜声就响起来了,宛如雷声阵阵,吵的徐秀丽每天晚上都要到很晚才能睡着,睡着之后,又会被她的呼噜声吵醒。
整个寝室除了江柠,估计就没有人不困扰何小芳的呼噜声。
她们喊她也没用,把她喊醒了,不到一分钟,她转头又睡着了,呼噜声继续。
她看着江柠又给她细致的讲解了一遍后,柔声问何小芳:“懂了吗?”
何小芳终于破涕为笑,又哭着点头:“懂了。”
她想抱抱江柠,又有些不好意思,只抹着自己的眼泪。
她眼尾上挑,眼型实际上有些偏狐狸眼,可因为她眼神干净清澈,总给人一种可怜巴巴的狗狗眼的错觉,且她毛发旺盛,浓密乌黑,上下睫毛也生的浓而密,此刻眼睛含泪的模样,真有种水滴落在黑宝石上的瑰丽。
这让江柠忍不住赞道:“我的天,你可真漂亮。”
何小芳又忍不住扑哧笑了,又有些害羞地用笔头挠挠头说:“也就只有你说我漂亮了。”
徐秀丽瞥过眼,觉得何小芳简直蠢的让她没眼看,可又不知为何,又抬眸看了何小芳一眼,发现她真如江柠所说,她的眼睛真如宝石般璀璨。
她好像一下就懂了江柠说的,何小芳的美丽。
那种美而不自知,美的天真又纯粹。
她忽地停下笔,问江柠:“柠柠,那你觉得我好看吗?”
她是那种典型的小家碧玉的长相,大大的杏眼,尖尖的下巴,小巧的鼻子,身量不高,说话也细声细气的。
江柠问她:“你看过《红楼梦》吗?”
“看过,怎么了?”
“你觉得黛玉美吗?”
徐秀丽大致已经猜到江柠要说什么了,羞恼的拿笔要打她:“你还不快说。”
江柠就笑着握住她没啥力气的小粉拳:“你的气质和黛玉有几分相似。”
把徐秀丽羞的满脸通红,含娇带嗔瞪了江柠一眼,哼道:“我算是发现了,你最是油嘴滑舌,就会说好听话哄我们。”
班里其他默默关注那边三人组的人:……
总觉得她们气氛有些不太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太对。
*
钱经理那边的手续办的很快,江柠周末给他打电话,他那边手续就已经全部办好了。
“期房要等房子建好,你查验过房子后才能来□□,已经建好的这套你抽空去住建局签字交税就行了。”
“麻烦你了钱经理。”
“哪有什么麻烦,都是小杨去跑的。”钱经理笑着说:“对了,你这房子证件下来后,要装修吗?我这边也有装修团队,如果你要装修的话,我可以帮你一起,费用和质量你放心,绝不多要你的。”
钱经理自己也留了套房子。
他家现在住的房子只有三十八平,他作为公司内部员工买房有优惠价,这房子本身就比市面上可以送蓝印户口的房子价格便宜了一半,房子又这么大,即使地理位置偏了些,周围也是一片混乱,可钱经理当时还是狠狠的心动了,没跟他老婆商量,直接买了一套。
为此还被他老婆狠狠说了一顿,原本就下岗,还拿家里的全部存款去买房,买的还不是沪西的,而是周围全都是农田的沪东,每个月都要还七八十块的巨额贷款,他老婆差点没被他气死。
想到贷款,他不由想到一口气买下两套房,一次性要还两套房的巨额贷款的江柠,觉得她装修上可能没钱了,到时候能给她省多少就省多少吧。
江柠的账户里确实没钱了,光是房子首付就付掉了八千块,这一趟去沪市、车费、住宿费、吃饭、体检,账户里的钱已经所剩无几,想到办房产证时还要交一笔不小的税,江柠又有一种想要努力赚钱的紧迫感。
江爷爷的体检报告还没到,还不知道江爷爷的身体状况怎么样,如果非常不好的话,她还要预留一笔钱给江爷爷看病。
但房子买了也是要装修的,有钱经理帮忙一起装,她也省心了很多事,便说:“谢谢你了钱经理,那我就一事不烦二主,到时候我找个时间再去趟沪市,我们确认下装修的事。”
“行,你放心,材料和价格上,绝对都给你优惠!”说一点不赚她的钱,那也是不可能的,他不赚,那些装修工人还要工资呢,况且他自己每个月也有巨额房贷要还,装修房子同样要钱,只是相比于别人来说,他不会坑江柠,价格也会很公道罢了。
他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听说《大宋》要出版了,到时候能送我一本签名书吗?我女儿也很喜欢你的作品。”
其实是他很喜欢。
李主任因为要打开北方市场,出版社那边想蹭《包青天》的热度,在收到江柠寄过来的合同后,就先打了百分之三十的稿费给了江柠,剩下的百分之七十,要等出版书上市后,才能给她打过来。
这笔钱虽然比不上大宋在《武侠》上连载的稿费,但也确实缓了江柠一时之急。
只是她现在被关在学校里出不去,这笔钱目前还没有出现在她存折上,但知道有这笔钱打过来了,江柠心里就有了底。
很快,出版社那边将剩下的稿费也打过来,随着一起过来的,还有出版社那边寄过来的一千本书。
需要她签名。
《大宋》的上市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杂志社这边,还是出版社那边,都在全力推进《大宋》的出版事宜。
因为杂志社这边每次连载,都会先进行校对,出版社那边便省了校对这一工作,只做了一校之后,找了他们合作的画手画了封面,就紧锣密鼓的送到印刷厂印刷了起来。
此时的书号还是好申请的,很快,《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的出版书第一册就全部弄好了。
江柠现在要上课、学习、还要每周交给杂志社三万字的稿子,《知音》《读者》那边也定期投稿,现在再加一千册签名书,让江柠有些分身乏术的感觉。
趁着现在书还没到,江柠让王咏去四中那边看看,有没有印社,没有印社的话,有没有会刻章的老师愿意接刻章的活,她要刻几块章。
不得不说,有王咏在,真的省了她许多事。
别的不说,光是一中除了双休日,禁止非走读生出校门这一项,就把江柠限制在学校内,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王咏一边要去帮江柠去办刻章的事情,一边帮她找门面找铺子,还要帮她联系广市深市那边的货源。
他叔叔厂子附近就有鞋厂,和他叔叔都认识,只要江柠这边款子到账,可以给江柠寄货。
王咏跟他叔叔说,需要货源的人,是他手下唯一一位作者,关乎到他未来编制能不能顺利下来的作者,他叔叔对此事立刻就上了心,说如果她需要衣服的话,他也可以给她寄衣服:“你让她放心,定然给她寄款式新质量好的衣裳。”
问题是,王咏在附近迟迟没有在学校附近看到有铺子出租或转让的,问她远些地方的可不可以,可江柠坚持要学校附近的。
“找不到等一等也没关系的,我并不是马上要,到年底看看有没有要转让的。”就江爷爷那身体,江柠很担心他一个生活的话,摔一下或者怎么样,她不在他身边,到时候他一个人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也是她不愿意他再做巡山工作的一个原因。
她说:“也不必四中那条街。”她望着他们所在的一中这条明显和那边比冷清了许多倍的街道:“这条街就行。”
这条街因为一中和吴中都是封闭式管理的缘故,人流量不大,冷清的很。
学校附近的两条街,没有一家卖衣服鞋子的店,几乎全都是小卖部和吃的,偶尔有一家奶茶店和理发店。
鞋子衣服区,基本全部集中在吴城另外一条繁华街道上,距离一中这边有两条街的距离。
其实要王咏说,江柠真想给她爷爷开个店,最好是去四中和二中所在的那条街,那条街才热闹,人流量大,一中、吴中所在的这条街上都没啥人,尤其和邻街对比十分明显。
“不急,等到年底再看看吧,刻章的事情怎么样了?”
王咏忙了几张画着章的设计图案给江柠看:“找了四中的一位国画老师,这是他设计的几款字体,你喜欢哪个?还有刻章的材料不同,价格也不同,有贵的,有便宜的,这个还要等周末了你自己去看。”
江柠和王咏二人隔着学校大铁门说话,颇有种探监的感觉。
门卫还悄咪咪的竖起耳朵偷听,生怕两个人在他眼皮底下谈恋爱。
虽然那小姑娘看着就不像会谈恋爱的,但社会上小伙子坏呀,小姑娘单纯被哄了怎么办?
江柠望着时不时将目光瞟过来的门卫,快速和王咏沟通完后,对门卫笑了一下,转身回教室。
又过了些天,沪市那边的体检报告和出版社那边寄过来需要她签名的书,也前后寄了过来。
江爷爷此时的身体尚没有太大的致命的问题,主要还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慢性病和老年病,这些都是通过治疗和调理进行改善的。
这算是让江柠放下了自重生以来,压在她心头最大的一件事。
出版社寄过来的书全都在王咏那,要江柠说,全部寄书签过来,名字签在书签上就好,省的这么多书搬来搬去。
可出版社那边就是要她在书上签名:“签名书签名书,不签在书上怎么能叫签名书?”
江柠无奈,到了王咏租的小房间,整个房间都堆满了出版社那边寄过来的书。
江柠觉得,她眼有些晕,手也有些晕。
她有些可怜巴巴的问王咏:“咏哥,我只盖章,不签名行不行?”
王咏默默的打开一本书,翻到扉页放在她手边:“写吧,后面还有两千本要寄来呢。”
第 44 章【二更】
听到要签三千本书的时候, 江柠对比前世签过的五千本,居然还挺淡定的。
她和王咏配合默契,她每签一本, 王咏就负责的在她名字旁边盖上她新刻的私章, 印泥还是刻章的老师送给他的。
两人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签完了一千本书, 之后江柠还有时间去了趟网吧,又撸了一万字回来,才回了学校。
门卫大爷看看天色,又看看她,慢悠悠地说了句:“回来了啊?”
他都已经记住江柠了, 让她在出入登记本上签字。
江柠今天签了一天的名字,条件反射就在出入登记本上写下了龙飞凤舞的‘柠萌’二字, 然后离开了。
宿舍里只剩下何小芳一人。
何小芳在宿舍等了江柠一整天,可算是把江柠等回来了, 整个人都从床上跳了起来,没掌握好力度,头碰地一声撞到天花板上,痛的她哀叫一声,捂着头高兴地喊:“柠柠你回来了!”
“吃晚饭了吗?一起去吃饭?”江柠来拿她的饭缸。
何小芳哧溜一下就从上铺滑了下来, 粗马尾一甩:“水我已经给你打好了, 去打饭就行了。”
江柠注意到, 她原本放在床铺下面的鞋子, 也被何小芳刷了晒在了阳台的窗户上。
“谢谢你啊小芳, 下次不用这样, 我自己会刷的。”
“没事,我刷自己鞋子, 顺手就帮你刷了,又不费什么事。”何小芳很开心自己能帮江柠做点什么,如果什么都不让她做,她反而不开心。
可惜江柠每天换的衣服,洗完澡就顺手洗了,一点都不给她发挥的余地,不然她连江柠的衣服都可以一起洗了呢。
江柠依然是打红烧肉吃,打菜的小姐姐并不是每次都在打肉的窗口,江柠也从不特意去看她在哪个窗口,都是想吃哪个菜,才去哪个窗口,倒是那小姐姐,每次见到是她,都会和她打招呼,还会给她多打些。
今天江柠回来的晚,食堂又没人了,打菜的小姐姐干脆将剩下的菜一股脑儿的都给了江柠,一个饭缸装不下,小姐姐还问她:“还有没有饭缸了?刚好一起给你,我也下班了。”
这个点基本是没人了,菜盆里也只剩下最后一点菜,肉也剩的不多了。
江柠忙将何小芳和江柏的饭缸也拿了过来。
小姐姐还挺偏心,给何小芳饭缸里打的都是素菜,红烧肉全打在江柠递过来的空饭缸里了。
看的何小芳羡慕的要命,她已经不止一次的看到打菜阿姨对江柠的偏爱了,每次看到是江柠来打菜,都会给她比给别人多,今天她算是沾了江柠的光,才也被多打了些菜。
江柠又去给江柏饭缸里打了些饭,小姐姐就直接关上了打菜的窗口下班了。
江柠分了一半的红烧肉给何小芳,“你帮我打水,饭票我就不给你了,但肉不许拒绝。”
一瓶水是一两粮票,红烧肉是八两一份,她如果每次都给何小芳肉,何小芳也不会接受,再说朋友间也不是这么交的,现在她帮她打水,她分给她一些肉,反而让何小芳更容易接受些。
可自觉占了便宜的何小芳还是很不好意思,“我……我就是见你没回来,怕你回来没热水了,就顺手打了。”
江柠笑着点头:“我知道,谢谢你啊。”
打开水的地方一般七点钟就没人了,江柠周末有时候会踩着学校七点多门禁回来,等跑到打开水的地方,运气好,打开水的人还没走,运气不好,那里已经关门了。
比如今天食堂旁边打开水的地方就关门了。
江柠吃完饭,把打好的饭菜给江柏送去。
江柠一到五楼的高三八班后门,童金刚就激动的推着江柏:“江柏,江柏,咱妹子来了,她是不是又给咱们送吃的来了?”
原本在专心刷题的江柏转头,还真看到了江柠手中的白色搪瓷饭缸。
“你怎么又来送饭?不用给我送饭,我自己回去打。”江柏说是这样说,可胸腔中莫名的泛起他自己都不懂的暖意。
江柠将饭缸塞到他手中:“打菜的小姐姐把最后的一些菜全给我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就给你打了些饭在上面,给你当个夜宵。”
他们兄妹三人中,只有江柏最像江妈。
不是像她的脾气暴躁,而是像极了江妈的省钱和抠门,一直到十几二十年后,江柏都还保留着一直存钱的习惯。
他对别的事情的物欲很低,只有两个爱好,一是下棋,一是赚钱。
江柠觉得,他即使多了一百斤饭票,他也舍不得打肉吃。
她可不想二十年后,再听他说他高中经常饿的晚上睡不着,睡着了又被生长痛疼醒的事了。
出版社的稿费全部到账后,江柠的小金库再次丰厚起来,便想着找个周末再去趟沪市,把房子装修的事情敲定,而且还得请一天假,把房产证办下来。
就是这请假的事情,除非是病假,不然在一中,想请假,非常难。
*
江爷爷回到江家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村口的大槐树下早已没了人,大家都各自回家看《包青天》去了,家家户户的电视机都传出‘开封有个包青天’的歌。
江爷爷快步的往山上赶。
江大伯已经在山上住了两天,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山上到处都是蚊子,江大伯觉得,江爷爷再不回来,他就要被蚊子抬走了。
看到江爷爷回来,他是一秒钟都没有多停留,立刻就扔下手中的大蒲扇,摸黑就下了山,还没到家就扯着嗓子喊:“桂香!桂香!”待见到江大伯娘的身影从家中出来,他才总算舒坦起来,喊:“桂香,快给我下碗面吃。”
旁边邻居听到江大伯的叫喊声,还出来取笑江大伯:“我的天啊,都这么多年老夫老妻了,还一天都离不得啊?”
江大伯才不承认他离不得江大伯娘,说:“我哪是离不得她?我是离不得她烧的菜,你嫂子做菜有多好吃你是知道的,啧啧。”
说着说着,他就忍不住炫耀起来,听得邻居一阵牙酸。
江大伯还补刀了一句:“你不懂。”
江妈看到江大伯下山,就知道江爷爷回来了,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她已经知道江柠回来过,并将江爷爷接走的事了,见江大伯回来,冷着脸问了句:“老爷子回来了?”
因为找不到江松的事,她这段时间憔悴了很多。
“回来了,再不回来我也待不住了。”江大伯回屋端了一壶茶出来,一口牛饮了大半杯,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舒坦的长吁了一口气。
“他有没有讲柠柠什么时候回来?他们去哪儿了?做什么去了?”
“这我哪晓得?”江大伯满脸莫名:“这事你不如去问老爷子去,我还管这些事?老爷子一回来我就赶紧下来了,好几天没吃到桂香烧的饭了,这两天都把我饿瘦了。”江大伯摸了摸自己并不突出的小肚腩。
江大伯突然想到什么:“估计跟柠柠一起去捡破烂了吧?你没给钱给柠柠念书,他们不去捡破烂还能去做什么?”江大伯理所当然的说。
他倒并不是让江妈给江柠读书的意思,而是一句纯粹的陈述句。
江妈想想也是,想到江爷爷捡破烂和打猎的钱,全都给了江柠,她心里又不舒服起来,松子都不念书了,她一个姑娘倒是去念书了,她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松子不愿意复读,搞不好就是心疼家里供他们兄妹三个人读书,怕他们没钱,这才不愿回来复读,一定要去深市打工挣钱的。
想到长子如此懂事孝顺,知道心疼她这个妈,江柠却一点都不晓得心疼兄长和她这个妈,越发心疼大儿子不容易,恨江柠不懂事不贴心不孝顺。
想到江松,江妈心里又是一阵不得劲,回去问江爸:“还没找到松子吗?”
江爸也郁闷:“没有,他在省城还好找一些,他跑到深市去了,我去哪儿找?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也没打电话回来。”
这段时间,江爸真是头发都急白了许多,都是为江松。
可江松早已被他们惯的只以他自己为中心,又哪里会想到他不联系家里,他父母会不会担心?估计知道他们会担心也不会在意,不然也不会连地址和联系方式都不和他们说一声,这么久都不给他们打电话,一声不吭就跑到深市去了。
江妈忍不住说:“要不是江柠天天吵着要念书,松子哪里会不回来复读,要去工作挣钱?现在好了,她去读书了,松子打工去了,你这下开心快活了。”
江爸这段时间也着急上火,闻言忍不住和她吵了起来:“你能不能别每天说这些有的没的?柠柠读书和松子不愿意复读有什么关系?松子高考结束就去了省城,之前叫他回来去补习班都不愿意去,一定要去打工。”
江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她就觉得是江柠吵着要念书,江松是怕家里困难才不愿意读书的,如果不是江柠,江松一定会回来复读,考大学,将来吃公家饭,光宗耀祖。
江妈气的在一旁抹泪。
江爸一看江妈哭,就没办法了,也坐在旁边叹气:“他怎么就不晓得往大队部打个电话,至少要告诉我们他到哪儿了,在做什么呀?”
家里三个孩子现在都不在家,家里冷冷清清,江爸连做饭的欲望都没了,只简单的炒了个饭,夫妻俩随便吃了点,就睡下了。
江爷爷连着在山上巡了几天山,才终于有人牵着老水牛来山上放牛。
他们这里的人放牛,一般有两个去处,一个是山上,一个是大河两岸的河堤两侧,他们都是两处轮着放牛,今天在山上吃几天,明天到河堤两侧吃几天。
放牛的人都是一群一群的,老人和孩子们一起,牵着小牛老牛,小孩们还会骑着大水牛,将牛赶到山坳处,牛们在吃草,他们自己就找个大石头,一边看着牛,一边吹牛打屁。
小孩子们不耐烦听他们讲这些,就自己跑山坳处,挖一种会结手指头大小宛若瘤子吃起来口感清甜的东西吃。
江爷爷早上巡山回来,便看到了他们,忙喜气洋洋的下去,和他们说起前些天他去沪市两日游的事:“我大孙女作文比赛得了一等奖,去领奖的时候,还特意把我带过去玩了两天,路上所有车票、住宾馆、吃饭全都主办方报销。”他夸张地说:“乖乖龙地咚,那沪市,遍地都是高楼大厦和小汽车,我这回跟着去沪市,还坐了小汽车呢,一点声音都没有,稳的就跟没坐车似的。”
“大城市的灯,晚上都是不关的,我们到沪市都晚上十二点了,外面的灯还是亮着的,灯都是彩色的,一闪一闪。”
“我们晚上睡的还是招待所,那马桶干净的就像被舌头舔过,上完厕所水一冲,什么都干净了!”
周围挖那野地瓜的孩子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都围了过来,听江爷爷讲他去沪市的见闻,听的如痴如醉,心向往之:“大爷爷,城市里真有你讲的那么大,那么好啊?”
江爷爷说:“要不怎么说知青们一个个都想回城呢?你看我们大队,除了小安老师,还有没有知青了?”
这一代新出生的孩子们,连知青是什么都不知道了,都摇摇头,放牛的老人们说到知青,也忍不住回忆起他们年轻时候,一听到他们讲古,小孩子们又一窝蜂跑开玩游戏去了。
江爷爷炫耀完了孙女,吹完了牛,心满意足的回了小屋,又坐回到他的摇椅上,泡着一壶他自己炒的野茶,慢慢悠悠的晃着。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着,在江柠又签完了两千本签名书寄出去后,江柠的《大宋》也终于出版上市,因为是出版社和杂志社联合推广,李主任还特意在《武侠》上面打了很大的广告,专门用了一页宣传《大宋》的出版作品。
南市、沪市这边的读者看《大宋》居然出了书,都赶紧跑去买,有些是纯粹的喜欢《大宋》,想要收藏,有些是以为有后面的情节,想抢先看。
结果,书的第一册,只有十六万字,只有前面四个案子,《武侠》这一期连载的新案子凶手是谁,书里并没有写。
可他们还是买了,打算从头到尾重新看一遍。
这种在杂志上一周一期的追连载,和直接买了书,一次性看完一本书的感觉,还是完全不一样的。
《武侠》杂志尚未辐射到北方,但他们合作的出版社在北方的渠道却很好,书一上市,就迅速的在北方大大小小的书店里都铺上了货,还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重点推送。
很多喜欢在图书馆、书店看书的人,看到书店门口最显眼位置张贴的海报和书,都会不由自主的过去翻看一下,有没有什么新到的好看的书。
在看到《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时,首先是被这本书与众不同的名字给吸引。
毕竟这年头书的名字大多取的都很板正,尤其是武侠类,大多叫某某传某某录某某记比较多,在这一群板正的名字中间,突然冒出一本这么通俗的,他们都不由拿起这本书,就地翻看起来。
他们都是没有看过《武侠》的,更没有看过《大宋》。
看着看着就不由看进去了,一直看到末尾发现,没了?
顿时被这结尾处下的钩子给钩的抓心挠肺似的难受。
他们再看这本书的名字《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之初到大宋》。
初到大宋?那这后面还有啊?不由都纷纷问书店老板或是管理员:“老板?这本书后面好像没写完啊?后面的书在哪里看?”
书店老板就指着杂志区竖着推荐的《武侠》说:“那本书上就有连载,每期都有。”
第 45 章【一更】
北地本土杂志一般都集中在各大报刊亭中, 《武侠》因为在北方没有渠道,这次是跟着出版《大宋》的出版社,在各大正规的书店、图书馆铺货的。
看完《大宋》出版书的人, 想看到接下来情节, 又忙跑去买《武侠》杂志。
因为《武侠》杂志外面是有透明袋子塑封的,不给拆开阅读, 他们就只能花钱买了。
有些是在书店里一次看不完,买了书回家看,看完后又回到书店,得知在《武侠》这本杂志上有后续的连载,有些人直接就在书店买了杂志, 有些人想到自家附近就有报刊亭,想着在报刊亭上买杂志可能会便宜一丢丢, 就去自家附近的报刊亭买。
结果跑去报刊亭一问,没有《武侠》。
“就是连载了《我在大宋当捕头那些年》的《武侠》啊, 我看书店都有的卖的!”见报刊亭实在买不到,没办法,又去距离自己家最近的书店,书店里果然有。
报刊亭的人听说了《武侠》后,也去打听这本杂志。
其实《武侠》在北方并非完全没有销量, 只是因为《武侠》的大本营在广市、南市、沪市这块, 所辐射的市场也是以这三个地方为根据地, 对北方的影响非常小。
可只要人是流动的, 就多多少少会相互传递一些。
只是九十年代的《武侠》式微, 头部作者被挖, 员工调动频繁,使得《武侠》上连载的武侠小说没有以前好看, 市场压缩,杂志卖不动,北方这边的商家自然就不会去订阅《武侠》,加上北方市场这边本身就有很多销量极高的杂志社,这才使得北方市场的读者,很多人完全不知道《武侠》。
现在有人向他们来买《武侠》,有了需求,他们自然会去寻找,并也去书店买一本《武侠》,看是什么杂志,有些连带着《大宋》一起买了。
这样的场面,发生在北方许许多多的地方。
江柠以为首印十万呢,应该不用再加印了,毕竟在她后来所处的年代,纸质版书籍受电子版书籍冲击极大,一本书能有个五万十万的销量,就属于是畅销书了,没想到,因为《大宋》在《武侠》上的连载,和出版书的广告,直接带动了《大宋》在南方的销量,十万首印,分给南方市场也就一半,一下子就消化完了。
连出版社那边都没有想到,《大宋》的销量会这么好,又紧急和王咏联系,要和江柠签加印合同。
有一些出版社,在与作者签订了出版合同和首印数后,因为作者对市场数据的不了解,通常书都卖光了,又加印了十几二十万,作者本身却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出版社瞒着她们私下加印的事。
可李主任这次选的出版社,和他们杂志社是有深度合作的,这次也是他们一起合作共赢,你提供渠道帮我进入北方市场,我提供平台用他们的杂志影响力帮你在南方做推广,这种情况下,出版社想要对江柠隐瞒加印的数量,根本做不到。
他们和江柠的加印合同还没签呢,就已经先和印刷厂那边签了加印的量,赶紧加印了,等江柠这边合同签好,寄过去,他那边加印的书都已经上市了。
随着《大宋》出版书在北方的热销,《武侠》也终于顺利的打入了北方市场。
李主任打听到《包青天》一共有二百三十六集,在《大宋》在《武侠》上连载之前,《包》就已经在电视台热播了相当一段时间,现在《大宋》在《武侠》上的连载都第八期了,又是两个月过去,按照《包》目前一天两集的播放速度,李主任估计,最多到元旦,《包》就能全部播完并下播了。
到时候《包》的热度必然会随着新的电视剧的上映而下降。
虽然《大宋》现在看着火热,并带动了《武侠》的销量,但谁都不能保证,在《包》下播后,《大宋》是否依然能保持现在的热度。
作为亲自给《大宋》做宣传策划的李主任很清楚,《大宋》在宣传上,就是蹭了《包》的热度,甚至连腰封上的人物,都是直接请画手按照展昭的形象画的。
李主任始终担心,《大宋》的热度下降,连带着《武侠》的销量也下降,杂志社又将随时面临被撤销,那绝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现在北方市场的打开,终于让李主任不用担心杂志社被面临撤销的命运了,毕竟,光是一个北方市场,现在一个月都至少能给他们增加五十万册的销量,而随着他们在北方市场的进一步扩大,销量必然还会上升。
津市那边的杂志社分社也开了,由于广市分社太多的人员调动,导致能够真正主持大局的,就只剩下李主任和鲍主编两人,鲍主编还要负责杂志编辑工作,对《武侠》的整体内容做把控,李主任只能亲自去津市那边坐镇,先把那边的队伍拉起来,等招到适合的主编和编辑团队,再回广市。
这一切带给江柠的,就都是存折上,实实在在的收益,有了这些钱,她就可以带爷爷去看病,沪市那边办房产证时也有钱交税了。
沪市那边手续都弄好了,就等着她去住建局交了税,就可以拿到证。
之前江柠一直没有时间,随着《大宋》的上市,元旦也快到了。
元旦高三只放一天假,高二有两天假,高一却是有三天假的。
她是打算趁着元旦节放假,再跟班主任请一天假,去带爷爷把身上的慢性病老年病都好好看看,该吃药吃药,该调养调养,顺便把房产证的事情解决掉,如果时间还允许的话,她还想去趟广市,亲自去广市那边的服装厂和鞋厂去看一看,然后和那边谈好进货的事,把这边店铺赶紧弄好。
因为一直没有回家,她这里还不确定护林员的工作是不是从元旦开始,元旦结束,如果元旦就结束了,元旦节把爷爷从沪市带回来后,就可以不用回去了,直接就把爷爷留在吴城,到时候门面也租了,钱也交了,货也铺好了,就等着一个人来帮着卖货了,江爷爷就算是赶鸭子上架,他也得留下。
这确实有绑架的意味在,可是没办法,通过正常的沟通,江爷爷是不可能放下他守林员的工作的,他都干了那么多年了,在农村有个工作那么难的情况下,他能有一份固定的工作,每年还能拿到近一千块钱的高工资,这是别人想都想不到的好事,江爷爷怎么可能愿意放弃他的工作,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吴城?
但她又必须将爷爷带在身边。
爷爷是摔了一跤没的。
当天下午摔的,傍晚的时候奶奶还给他们打电话说没事,不用回来,到了晚上人就没了。
走的非常快速,快到他们所有人都反应不及。
除了大伯和大伯母,年轻的小一辈,没有一个人在老家。
谁都没看到江爷爷的最后一面。
江柠根本无法置信,也无法接受。
她始终想不通,人怎么能摔了一跤就没了。
而山地,是最容易摔跤的。
*
江柠去跟王老师请假时,王老师很吃惊:“这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你现在来跟我请假?有什么事元旦节三天假期不能去,非得现在去?”
“你有什么事情要请假?”
在王老师看来,没有什么事能够重要过考试。
一切为考试让路,那就是学生的本份。
再说了,元旦节三天假呢!
要他说,元旦三天假都不给他们放!
都给我留在学校里补课!
办房产证和去广市看货源的事情都不能说,也不能像忽悠江爷爷一样,用什么作文比赛来搪塞王老师,能说的就只有带江爷爷去看病。
江柠也是如此说的,并拿出了上次国庆带江爷爷去体检的体检报告:“国庆节的时候我带我爷爷去沪市做了体检,查出来很多问题,但一直没时间带爷爷去看,正好趁着这次周末,带爷爷去看一下。”
王老师才不听她忽悠,问她:“你爸爸妈妈呢?你爷爷的其他儿女呢?他们不带你爷爷去,要你一个小孩子带去沪市看医生?”
江柠:……“都出去打工了,过年才回来。”
“那两天假也够了,为什么还要再请一天假?不批!”
江柠不疾不徐地说:“我回家,把爷爷从老家接出来再转去沪市,这都得花整整一天时间了,上次国庆我们到沪市火车站都已经夜里十二点了,还要去找住的地方,第二天去医院体检,体检报告一天下不来,有的要两三天的,第三天我们还得赶回来上晚自习,上次只是体检,体检报告可以寄到学校里来,这次是去看病,时间太赶了,至少得三天。”
这些也都是实话。
虽然体检报告上没有什么致命的病,可江爷爷身上很多老年病和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病症也不少,也是要去看的,这事江柠已经记挂很久了。
江柠始终觉得,爷爷会走的那么快,和他本身身体不好是脱不开关系的。
王老师不想给江柠批假,但按照江柠的说法,确实需要请假,但他还是不情不愿地说:“为什么不能到省会去看病,偏要去沪市?”
从吴城到省会,坐汽车两个小时就到了。
江柠说:“沪市医疗条件更好,医生医术更高。”
王老师想了想说:“我给你批一天假也不是不行。”他目光定定的看着江柠,笑了一下,慢慢悠悠地说:“你上次月考进步还行,要是这次期中考试,你还能稳定的进入年级前十,你请一天假,也是可以的。”
他眼神中有期待,有鼓励,有对学生的欣赏和对学生成绩进步的喜悦。
对于江柠这样肯努力,有悟性的学生,没有老师会不喜欢。
他倒也不是不给学生请假,只是还是希望能少请假就少请假。
他不知道,江柠上一次月考的成绩,是一次偶然,还是能够一直稳定的发挥。
王老师自然是希望她能够每次都能稳定发挥,进入年级前十的,他在办公室走路都能带风好吗?
江柠也毫不迟疑地笑道:“我努力。”
“光努力不行,你得保证一定能进!”
这江柠怎么保证?在结果没出现之前,江柠从不做这样贷款来的保证,一旦没做到,就是对自己信誉的消耗。
王老师狡猾地说:“那这样,考完当天,我就先把你的各科试卷找出来,叫人先给你批改了,看你总分,总分要是达到了上次月考的成绩,我就给你批假,达不到,那假肯定也没了。”
假嘛,该批还是得批,但能让学生更努力,当然还是要给她压力的。
江柠说:“那假如我比上次月考分数低一些,但实际排名进了年级前十呢?”
要是真有上次月考的总分数,就算有些误差,全年级排名也不会低的,王老师干脆豪爽道:“那给你十分以内的误差,只要分数比上次分数比,不低于十分,我就给你批假!”
和平时的周考、月考不同,每学期的期中考试,它都是要进行全年级排名的,年级的前两百名贴在学校下面的公告栏中,全校学生都可以去看到他们的成绩和排名,也让学生通过每次大考的成绩,清晰明了的看到自己是在进步还是退步。
只是为了顾及成绩不够突出的学生的自尊心,学校并不会将所有人的成绩排名都贴上去,但他们各自班级的黑板旁边,也是会贴的,不计入年级排名,只有他们本班的班级排名。
这前两百名排名,主要是针对每个年级两个重点班,和下面八个平行班前八十名的排名。
重点班的名额并不是固定的,平行班有成绩非常突出,超越了重点班的学生,在新学期开始的时候,也可以进入重点班,重点班学生成绩下降太多,也会被调剂到平行班。
并不是每个学生,都适应重点班的教学节奏。
有的学生,他在重点班跟不上,一到平行班,进步就非常快,超越重点班学生成绩都很正常,可一进入重点班,成绩又唰唰往下掉。
所以每年,都有重点班学生掉到平行班后,成绩升上来,老师问学生和学生父母,是愿意升到重点班,还是继续留在平行班,他们都选择留在平行班的。
而这种排名的张贴,也能让重点班的两个班学生,可以清晰明了的看到,自己目前在学校排名多少,还有平行班学生在后面猛追,随时都能把你拉出重点班的紧迫感,这种紧迫感会督促他们更努力的去学习,去进步,平行班的学生也会在看到自己成绩与重点班越来越近,有个可以追逐的目标。
努力一把,再努力一把,就能进入重点班了!
而每次考试,自己带的平行班学生成绩超过了重点班,甚至进入年级前五十,更敢想一点,年级前十,都是平行班老师们最得意的事情。
由此可见,上次月考之后,王老师在遇到其他老师时,是有多得意。
像王老师这样爱炫耀的性子,自己班出了个年级前十,却因为月考成绩不在公告栏公开排名,那简直就是锦衣夜行寂寞如雪。
江柠其实是没什么压力的,依然每天按着自己的节奏,看书、刷题、写稿,平静而有条理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因为又要去沪市,整个周末她都无法写稿,只能利用这几天多写点给王咏。
她有时候都觉得挺对不住王咏这个责编的,大老远从广市来到吴城这个小县城,就为了陪她去网吧写稿。
其实现在《武侠》的存稿够了,她每天手写了,用邮件的方式寄过去也可以的。
可他留下了,还为她处理了生活上,她很不方便去做的事情。
江柠都想给他开工资了。
*
因为南市和沪市两个市场对吴城的辐射,导致《武侠》这本杂志现在在吴城这边特别火,一中的学生每天在学校关着出不去,感受还不深,可周边的学校,连小学生都在讨论《大宋》,猜现在连载的这个案子的凶手是睡。
“柠萌也太会留悬念了!”
一中也有人偷偷的带了杂志到宿舍里来,大家都私下悄悄的看。
江柠因为有《武侠》发来的期刊,第一期时就放在寝室里被她们看到过,加上《武侠》那边每期都寄过来,现在《武侠》简直就成了610寝室的精神粮食。
隔壁几个寝室的女生,知道她们有《武侠》杂志,也过来借着看。
杂志上有很多是之前连载的,她们看不到开头,只有《大宋》是从第一期就完整的在追的,且又是这本杂志上唯一一篇以女主为视角的文,这些女生们讨论最多的还是《大宋》,每个星期都等着江柠的最新一本杂志。
也因为借杂志的事,她们和江柠之间的关系也拉进了不少,才知道,江柠根本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卷,什么每天只睡三个小时,什么晚上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书。
“我看是被窝里看小说还差不多。”女生们笑嘻嘻地说,因为这就是她们自己现在做的。
一个星期看一本杂志,并不会影响她们的学习,但杂志的数量有限,一个寝室八个人,一个传一个,一个人得很快看完,才能轮到下一个看,所以有时候看的太精彩了,就悄咪咪在被窝里看。
这下,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真相了。
第 46 章【二更】
因为有了这个共同的小秘密, 班里女生们在花了一部分时间在杂志上之后,自然要花更多的时间在学习上,这在别人眼里, 就是三班的女生学习都好努力哦。
于是男生不由自主就跟着女生们一起卷了起来。
王老师看到班里学生如此自觉学习的劲, 也满意了。
他慢慢悠悠的喝了口胖大海泡的茶水,去找两个重点班班主任炫耀去了。
面对王老师明里暗里的炫耀, 两个重点班班主任也不生气,而是笑容和善的对王老师说:“王老师,确实是个很优秀的老师,教的学生都很出色。”
“对了王老师,你们班那个江柠, 成绩要是一直能稳定在年级前十的话,下个学期, 她就能来我们班了吧?”
突然被创到的王老师:……
泥走开!
王老师整个人都被创到了,拿着茶杯像是要离他们三丈远:“你们想都别想!不到文理分科的时候, 我是不会放人的!”
频繁的换班级换老师,对学生并无益处,你刚适应了这个班老师们的教学节奏,教学方式,突然换一个班, 又去适应新的班级新的老师, 这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 而在重点班那样高强度快节奏的学习环境中, 新换过去的学生就很容易因为原本在平行班因为成绩好受老师重视, 到了重点班后, 却因为有成绩更好的同学,而没那么受重视, 心理上的落差、适应不了新环境、新节奏,从而导致成绩下降,成绩一下降,就很容易陷入到一种恶性循环中,越发焦虑。
所以就学校而言,是不太建议学生频繁换班级的,可很多家长和学生,就是认为重点班比平行班好,进了重点班就有更大的几率考进重点大学,所以这些家长们在得知自己孩子的成绩比重点班一些学生还要好之后,就会直接来学校,要求自己的孩子也进入重点班。
几乎每年都有因为这样进入重点班,然后适应不了,回到平行班的学生,学校都有经验了。
所以学校定标准最低也是以一个学期作为单位,你孩子成绩好,想进重点班可以,下个学期。
此时重点班两个班主任跟商量好了似的,一班班主任好脾气地笑道:“万一人家父母就想让孩子进重点班呢?”
二班班主任跟在后面补刀:“毕竟,哪个学生不想进重点班呢?”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把原本想要来炫耀的王老师给创到怀疑人生,连原本潇洒恣意的模特步都乱了,落荒而逃的回到办公室,喝了好几口胖大海压惊。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们,看到王老师这幅重创而回的样子,都纷纷取笑他:“王老师,你这是又去哪里炫耀啦?”
“不用说,肯定是找一班二班去了。”作为多年老同事,又都是一个组的,这些老师们都深知王老师特别喜欢那自己班和重点班比的尿性。
王老师往年只是拿自己教的英语成绩和一班二班比较,这还头一次遇到个总成绩进年级前十的,不由说:“这个年级前一百二十名都进重点班的规定也太不公平了,咱们自己班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好苗子,都给一班二班得去了。”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听他这么一说,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王老师就说:“你们现在笑的欢,等你们去带班当班主任,遇到这样一个好苗子时,你们就哭了。”
“所以王老师,你是因为被一班二班来抢你们班的好苗子哭了吗?”
把王老师气的恼羞成怒,办公室里笑声不断,又一个只有王老师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王老师拎着自己的茶杯,哼了一声:“跟你们这群人真是没话说。”然后捧着自己的茶杯快步的回班级。
他要从自己的学生那找回点安慰。
果然,还是他的学生们好,看到一个个在自己座位上,安静学习的同学们,王老师被安慰到了。
直到他再次看到江柠,然后脑中不由冒出两个重点班班主任和善(虚伪)的话语:毕竟,哪个成绩好的学生不想来重点班呢?重点班呢?点班呢?班呢?呢?
耳朵有点晕是怎么回事?
怎么还出现幻听了呢?
唉学生成绩上不去他着急,学生成绩太好吧……又遭人惦记。
王老师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
*
因为一中对期中考试的重视,期中考试各班是打乱考场的,每个班学生都不在自己班考试,而是像正式的期末考试那样,全部打散分开。
这也让其他班的同学,有机会近距离的看到江柠。
尤其是两个重点班的学生,对这个平行班就进了年级前十,月考排名比他们这些重点班学生排名还高的人,那可是太好奇了,比看年级第一都让人来的稀奇。
毕竟年级第一就在他们班,他们天天见。
平行班的学生看到江柠也觉得稀奇:“她就是江柠啊?”
“是她是她,她就是那个每天晚上只睡三个小时的江柠,我们班老师天天拿她当例子跟我们讲,努力是有回报的!”
“我们班老师也天天拿她的事情跟我们举例。”
“我们班老师也是!”
以为自己知道了真相的三班女生们:……啊dei!dei!dei!
江柠根本不管周围人的目光,拿着笔和草稿纸,在纸上写写画画,别人不知道她在写什么,还以为到考试前,她还在刷题呢,全都跪了。
原本他们是不信那个传言的,觉得老师们太夸张了,现在看到考试前都在认真学习的江柠,他们忽然就相信了老师们说的,她每天睡三个小时的事了。
有认识三班其他同学的,就忍不住凑过来问:“她平时在你们班也是这么努力吗?”
三班的女生们笑着回:“啊dei!dei!dei!”
问男生,不了解情况的男生就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嘶!
听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如果他们看过十几年后的《斗破苍穹》的话,此时可能会跟着喊上一句:“恐怖如斯!”
可惜他们没看过,所以只能用敬畏大神的目光看着江柠的背影。
江柠在趁着考试前的缝隙时间,在给接下来的几个案子写细纲,捋案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只有把细纲捋顺了,后面写的时候才不会卡文,做到心里有数。
期中考试之后的假期,她是没时间写稿的,只能利用这一的碎片时间,先把思路捋顺。
等她出了考场,后面关于她连考试前的碎片时间都不放过,抓住每一分每一秒时间都在背书刷题的传言,又被不少人传出去了。
听到这个传言的三班女生们都笑了。
毕竟,她们可是知道,江柠是每周都会订杂志看小说的人呢!
*
考完试的次日一早,江柠就拎着行李,坐了早上四点半等在校门口的中巴车,回了水埠镇,坐三轮车到炭山,再步行过渡口回家,到山上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江爷爷不在小屋里,大概是巡山去了,江柠就寻着江爷爷平时巡山的路线去找,一边找一边喊:“爷爷!爷爷!你在哪儿?听到回一声!”
秋风萧瑟,风吹着树上的叶子簌簌地往下落,地面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落叶,很容易滑倒。
她有些担心江爷爷,便到处寻找。
江柠在找了半个多小时后,终于在与邻山接壤的地方找到了手拿~猎~枪~的江爷爷,一看到江爷爷就连忙跑过去扶他:“爷爷,我作文比赛的复赛要开始了,还是在沪市,你赶紧陪我去沪市!”
“啥?复赛这就开始了?”
“对啊,人家办作文比赛的,也不能在我们学习日办吧?,多耽误学生的学习啊,所以都是在节假日搞的,这不是周末了吗,刚好搞复赛呀!”
江爷爷可不敢耽误大孙女的比赛,闻言背着~猎~枪~想要小跑回去:“那赶紧的。”
“不用跑,来得及!”俗话说一层秋雨一层凉,前两天才刚下过雨,地面上还湿着,江柠生怕江爷爷跑摔跤了,紧紧扶着江爷爷胳膊。
被江爷爷嫌弃的一直想甩开她扶他的手:“不用扶着!又不是老的不能动了?这山上的路我闭着眼睛都能走!”甩了好几次都没甩掉,也不甩了,嘴上说的嫌弃,可脸上笑容却是止都止不住。
又想和人炫耀他大孙女了呢!
山上气温比山下低,尤其是早晚,下过雨水汽又重,江爷爷已经穿上了棉袄。
知道要去沪市了,江爷爷小心的将他放在床头柜里的狼皮雷锋帽拿了出来,戴在头上,就像将军船上了战袍一样,背着手雄赳赳气昂昂:“走!”
这顶狼皮雷锋帽可是江爷爷的宝贝,每年冬天他都要戴着这顶狼皮帽子,满村的转悠,炫耀他的帽子呢,这次去沪市,必须戴上。
和上次去吴城没车不同,因为回来的早,到水埠镇还有车,从吴城坐汽车去的沪市。
汽车票比火车票贵了一倍还多,把江爷爷心疼的,连连说:“下次还是去邻市坐火车,坐火车便宜!”
江柠连忙安慰他:“报销,都能报销。”
“能报销也不能这么花政府的钱啊!”江爷爷还在心疼。
汽车速度比火车快的多,他们发车早,到沪市时间是下午,江柠顺便问了下沪市到广市坐汽车要多长时间能到,结果,好家伙,二十多个小时。
一来一回,光路上都要两天时间。
算了算了,去不起去不起。
她直接打车带江爷爷到医院挂号了,因为来的太迟,没有号了,江柠是在后面加五毛钱挂的加号。
江爷爷被江柠带来医院还满脸疑惑:“不是去比赛嘛?咋又来医院?”
江柠带着江爷爷到等待区,拿着上次体检的报告单:“体检完了,不得给医生看看,然后开一些营养品吗?”
“沪市政府有钱,这些都是公立医院,看病吃药都可便宜,还都是全国顶尖的大专家看,药都是国家报销。”
听的江爷爷将信将疑,可想到自己能够免费被全国顶尖的专家看一回病,江爷爷觉得,他这次回去,又有牛可以吹了。
他可是被沪市大医院里顶尖的专家看过病呢!
可他嘴上还说:“我身体好的很,不用看。”
“好不好的可不是你说的,你看这血压、血糖,还有这些……”她指着体检报告上的问题给江爷爷看,江爷爷又看不懂,以为自己真的有很多病似的。
他虽说自己的身体很好,可好不好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不给儿子女儿们添麻烦,有什么病痛他都是自己忍着,实在忍不了了,就去医生那里开点止疼药吃着。
反正人死不了就行。
他们这样的人,生病了哪有去看病的,都是靠一口气忍着,直到死了为止。
江柠紧紧抓着江爷爷手:“俗话说,小洞不补,大洞一尺五,你现在还都是小问题,花点小钱就能解决,要是等问题大了再来看,到时候又没有能报销的地了,留下我一个人,我可怎么办?”
想到前世爷爷过世,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眼眶一下子湿了。
她紧紧握着江爷爷粗糙苍老的大手,语气哽咽:“爷爷……”
“哭啥?我这不是没事吗?”江柠哭的江爷爷心都疼了起来:“行了行了,我看,好好看,你别哭。”
他叹了口气。
他们因为是加的号,排在最后一个,汁源。由扣抠群以,污二二七五吧一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等所有人都看完了,才轮到他们。
和体检报告单上写的一样,江爷爷致命的大病没有,身体上的老年病和慢性病却不少,都要治,医生建议江爷爷住院治疗。
江爷爷怕花钱,不想住院,结果听了江柠说的住院费后,都惊呆了。
没想到大城市里这么大的医院,住院费比住招待所还便宜。
但他还是不太确定的问江柠:“真能报销?”
“能!不能报销我也没钱给你治啊。”
江爷爷一想,是这个道理,他大孙女暑假挣的那些钱都交了学费,平时在学校里出不来,他们出来一趟,又是坐车又是吃饭又是住宿,如果不能报销,大孙女也没钱带他来体检治病。
他这下放心了,对江柠感叹道:“唉,还是新~社~会~好,看病政~府还给报销,这大医院,一晚上的住院费还抵不上我们镇上的。”他说:“所以要到城里来啊。”
他看着江柠:“柠柠,你要好好念书,考大学,今后也当个城里人。”
江爷爷决定回去跟他的老伙计和放牛的小娃娃们好好说说,生在新中国,长在新社会,好啊!老百姓日子越过越好了。
城里真好啊!
*
江柠这边安顿好了江爷爷,给他打了晚饭,就打车去了钱经理那,钱经理知道她今天要过来,早就把所有资料都敲好章准备好了,拿给她:“你明天带着这些去住建局,把税交了就可以拿证了,房产证一般十天半个月就能下来,你要没时间的话,也可以叫住建局邮寄给你,不过最好别这么做,这种重要的东西还是你自己去拿比较放心。”
这话不用钱经理说,江柠也知道。
周末住建局不上班,江柠留在医院陪江爷爷,江爷爷就一直催她:“你不是来比赛的嘛?比你的赛去,不用在这里陪我,我好的很!”
别人来医院是看病的,江爷爷来医院是参观的。
他也不是什么大病,能吃能走能自理,整个医院到处看,到处瞧,用别人听不懂的方言和人家聊天,见人就说:“是我大孙女带我来的!”
“我大孙女是来比赛的!”
“拿奖!”
“一等奖!”
聊的乐乐呵呵的。
可惜别人听不懂他说的话,他也不在意,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反正整个医院都透着他们小山村没有的俩字:高级。
这些,可都是他回村跟人家吹牛的资本呢,他可是住过大城市大医院的人!
一直到周一,住建局才上班,江柠才终于跟江爷爷说要去比赛了。
“快去吧,好好比赛。”
江柠带着合同等材料去住建局,交了各种费用后,人家给了她一张单子,让她半个月后,拿着身份证和这张单子来住建局拿房产证。
也就是说,江柠还得请一天假。
江柠问房产证暂时先放在住建局,等寒假了她在过来拿行不行。
住建局的工作人员说:“房产证留在我们这你就放心,什么时候来拿都行。”
寒假江柠放假,住建局的人却是要继续上班的,这样她就不用继续请假了。
她原本想让江爷爷在医院多住几天,结果江爷爷死活不同意,一定要跟她一起回去,医院那边也说可以出院,开了一些药,让江爷爷按时按量的吃,“两个个月后过来复查就行了。”
江爷爷一听,两个月后?那不是年后还要来?
江柠提醒他:“爷爷,我还有总决赛呢。”
回去路上,江柠趁机向他打听,他这个巡山的工作,每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
“是元旦吗?”江柠故作好奇地问。
“那肯定是年初开始,年底结束啊,怎么会是元旦?年底才能去大队部结钱的。”想到很快就能拿到今年的工资,到时候就可以给大孙女交学费了,江爷爷伸手摸了摸头上戴的狼皮帽子,高兴极了。
冬季多雨,他们回去那天正好是阴雨连连,冬季天黑的早,到了吴城时天都灰蒙蒙的,也没了回去的车,江柠就让江爷爷在吴城住一晚。
她不敢把江爷爷往王咏那带,怕江爷爷误会两人的关系,就在学校附近找了个旅社给江爷爷住上了,正好王咏过来跟她说,就在一中斜对面的不远处,有家铺子在出租,问她要不要?
这家铺子原本是做奶茶生意的,原本以为附近两个学校门对门,生意应该很好才对,结果一点生意都没有,原租户生意做不下去,眼看着到了年底,学生们再过一个多月都要放寒假了,学校就更没人了,租户干脆不租了,退了租就回家了。
因为是奶茶店,店铺里东西极其简单,几张桌子,几把椅子,一个木质吧台,店主喊了个脚踩三轮车,就给拉走了,店面很快就清空了出来。
这条街生意不好,想租铺子的人宁愿到隔壁街摆个小摊,都不愿租这条街的铺子,铺子的房租极低,也没有转让费。
江柠想了想说:“你帮我问下房东这铺子卖不卖,要是卖的话多少钱?”
第 47 章【一更】
因为铺子离的不远, 江柠见离上晚自习还有时间,就和王咏一起往那铺子去。
铺子的房东家就在附近,他们在门口喊了几声后, 隔壁卖鸡蛋糕的邻居听到, 问他们:“你们是来租店铺的吧?”他转脸高声向后面的小区里喊:“大贵,大贵, 有人来看铺子!巧心,喊下大贵!”
被喊了巧心的女生也朝楼上喊了声:“贵叔!有人来看你家店铺了!”
“来了!
很快就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从后面的屋里跑出来,因为离的近,伞都没打。
他一边跑来一边说:“铺子是好的,都收拾出来了, 你们看。”
他是从里面打开铺子门出来,入目便是干干净净的白墙白地, 地上有几个房东刚踩的湿脚印。
铺子的上一任租客是租来做奶茶生意的,原本以为附近两个学校门对门, 学生多,生意应该很好才对,结果两个学校一模一样的做派,都是把学生拘在学校里不让人出来,剩下一点走读生, 还是早上六点来早读, 晚上九点半才下晚自习的, 等她们起床开店门, 门口连个人影都没了, 只偶尔在学生们下晚自习的时候, 过来买杯奶茶,可那样赚的钱, 每个月都不够她付房租。
眼看着到了年底,学生们再过两个月都要放寒假了,学校就更没人了,原租户生意做不下去,干脆不租了,退租回家。
她家也是吴城本地的,离的不远,此时的奶茶店也没有像后世的加盟店一样各种装修,她的店内摆设十分简单,一个木质吧台,几张桌椅,店主喊了个脚踩三轮车,一车就给拉走了,准备重新找店面。
这个店面很快就清空了出来。
房东头疼的要死,他这铺子清出来,根本就没人租,旁边的铺子也都一样,铺子租不出去,就自己开个小店卖鸡蛋糕,好在他家鸡蛋糕还挺香,连隔壁街的学生偶尔都会来这里买一些带回去,也有老街坊老邻居来买,能卖多少都是挣的纯利润。
旁边还有卖自家做的红薯米糖、饼干一类吃食的,卖不掉,就去一中吴中的校门口处支个摊子,学生中午晚上放学的时候,就会过来隔着学校的大铁门向他们买,这才有些生意。
因为都是多年邻居,他们也只在每天早上早读后和中午傍晚放学的时间过来卖一下,其它时间都会回到店铺里,门卫也不会赶他们。
这些能卖的动东西的,基本上都被附近的店铺给卖了,房东的老婆原来想自己在这里开个精品店,卖些女生的头花、发卡之类,愣是卖不动,后来也和周围的街坊们一样,进了些零食之类的吃食,还是没人买,后来干脆就把铺子租出去,不费心不费力不说,每个月还有房租收。
却想不到,每年都是铺子租出去了,不到半年人家就不租了。
眼下有个来看铺子的人,房东连忙跑过来,说的都是好听话:“你们也瞧了,铺子旁边就是学校,两个高中,人流量大……”
江柠就笑了,指了指因为周末,学生回校,才有了点人气的街道说:“这叫人流量大?”
房东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学生放假吗,等一中吴中的学生都回来了,人气自然就有了!”
江柠也笑着说:“我就是一中学生,周末都打从你门口过,这是我哥,天天在这附近找店面,你这店面什么情况他一清二楚。”
被叫贵叔的房东顿时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又夸别的:“但是我这店面大啊,你看这面积,这墙面,地板都是贴了地板砖的。”
这铺面确实不算小,门面就是正常门脸大小,但是深,后面还开了道小门,通后面的小区,房东刚刚就是从后面这小门过来的。
店铺总面积大概有三十多平,接近四十平。
“你们要是租我这铺子,可以在后面拉个帘子,里面摆张床,这样人可以在里面睡觉,外面卖东西,晚上租房的钱都省了。”房东领着他们走到后门,打开后门的小门,小门上面还有个廊顶,“你们要是自己烧饭,也可以买个煤球炉子放在这,煮个东西吃也不难,只是我这铺子刷的白墙,煤球炉子别往里面放。”
他已经看出来王咏是外地人,以为是王咏要租铺子。
若不是因为这里两个学校都是禁止学生出来,导致他们这条街没什么人,他这还真是个好铺子,隔壁街他这样大的铺子,都要租两三百一个月。
江柠点头,确实可以在后面摆张床,又问房东:“我到时候可能要在墙上安装一些架子,可以吗?”
房东一听她是真的要租,连连点头:“可以可以,要帮忙吗?”
江柠笑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房东正好闲着没事,又怕江柠把他铺子的墙搞坏了,说到时候她要安装什么架子,他来帮忙,又说:“你们要买什么东西也可以找我,我有亲戚在小商品市场开店,要什么东西跟我讲一声,我叫他给你拉来。”
吴城一个古老的小城,生活在这座小城里的人,大多都认识,尤其是小商品市场那地方,左右邻居问一声,许多都沾亲带故,我家没有的东西,去你家拿,你家没有的,来我家买,有钱大家赚。
江柠原本就在头疼在学校里出不来,这些东西可怎么办,现在有房东愿意帮忙,自是再好不过,她就说了想要卖衣服鞋子,想在墙上安装些衣杆,再买两个鞋架放鞋。
“这个好搞,我就给你从这头,往这头,通两个杆子就是。”房东比划着两边的墙壁,这样也不用在墙上打很多孔,破坏墙体,“安装我可以给你安装,就是杆子的钱要你自己出。”
还有衣架鞋架,想到江爷爷喜欢坐躺椅,又给江爷爷订了张躺椅。
这些都不贵,店铺老板因为有生意,热情的说:“我到时候叫他们直接给你送到店里来。”
王咏说:“那我也去给我叔叔打个电话,让他把货发过来。”
江柠说:“适合年轻人穿的衣服鞋子都行,款式就要今年的冬款,多少钱你跟我说,明天就给他转过去。”
这事王咏叔叔已经打电话问过王咏好几回了,问他还要不要,他厂里正好有一批年轻人穿的羽绒服,马上到年底了,厂里已经开始制作春款,这批羽绒服如果压着卖不出去,就得压到明年。
“行,我一会儿就去给我叔叔打电话。”
等这边事情都安排好,江柠总算是松了口气,签好合同,先付了三个月房租,跟房东说,希望东西能快点送来,快点搞好。
房东也不含糊,在江柠走了后,就赶忙骑上自己的自行车,往小商品市场跑,跟他小舅子说了这边要的东西。
因为下雨,他小舅子说明天早上给他送来。
房东也希望江柠生意能好一点,这样租他铺子的时间能久一点,不然老是换租客,换了就要好久才能租到下一个,他也累。
江柠的衣服鞋子都有些湿,便先回寝室换身衣服,寝室里已经没人了,江柠拎了下她的水壶,热水也被打好。
她穿在外面的外套有两件,一件太大,一件已经小了。
这段时间因为伙食的改善,每天能够吃到肉,她的身体已经到了生长的爆发期,个头明显往上蹿了不少,身上也稍稍有点肉了,之前就穿小的外套,现在穿在身上更是紧,只能穿校服。
校服是春秋款运动服,此时已是深秋,再过些天穿校服就有些冷了。
想着王咏的叔叔即将寄过来的冬衣冬鞋,到时候自己刚好可以留两套,还有江柏,也得给他准备两套。
江柏因为喜欢打篮球,鞋子老是坏,他都因此把修鞋的本领学会了,自己买了补轮胎的胶水,自己补鞋修鞋。
还有江爷爷,一件棉袄都穿了好些年了。
*
江柠到了班里的时候,依然是何小芳第一个发现她,挥手跟她打招呼,笑容灿烂。
江柠小声和她说了声:“是你帮我打的开水吗?”
何小芳就笑,江柠小声说:“谢谢你,小芳,多亏你了。”
今天下雨,开水房的人走的早,江柠回来去看了一眼,门都关了,食堂也关门了。
江柠没吃晚饭,有些饿,准备一会儿食堂有夜宵的时候,去吃夜宵。
夜宵就只有简单的馄饨、面条和饺子,提供到晚上九点五十分左右,高中生都是长个子的时候,晚上饿的快,所以是有宵夜提供的,只是宵夜要等到晚上七点半之后才有。
期中考试过了,班里氛围没有期中考试之前那么紧张,现在大家考完了,也放松下来,班主任还没来,他们就凑在一起,小声的讲话,大多是在聊期中考试排名的事,担心自己考的不好,也在期待自己能不能榜上有名。
除去重点班的一百二十人,剩下能上榜的八十人,如果平均分的话,八个平行班,差不多是一个班十个名额。
要是哪个班上榜的人数没有十个,或者更少,就难免会给其它班的学生留下一个年级最差班级的印象,这样的印象对于老师的评职称也是不利的。
所以不论老师还是学生,都挺重视这个期中考试成绩排名榜。
也因此,大家此时都有些心不在焉,没什么心思看书,眼睛一直时不时看一眼窗外教学楼前的两个公告栏,公告栏里现在贴的,还是高二高三上学期的期末成绩呢。
徐秀丽正在专心看书,偶尔也会回头看一眼窗外,见江柠终于来了,还抬脸朝她笑了笑:“怎么才来?我给你带的菜,都快被她们吃光了。”
江柠也想到自己放在地窖里的螺肉酱,刚开学的时候带了一瓶,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地窖里的螺肉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江柠笑着摸了下肚子:“晚饭还没吃,好饿。”
“你都在忙什么啊?怎么搞到现在饭还没吃?”徐秀丽有些诧异。
她喜欢吃鸡,她这次带的还是黄豆焖鸡,“我带了黄豆焖鸡,放食堂桌子的抽屉里了,我去给你拿。”
江柠拉住她,“别去了,一会儿班主任来了,等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我去吃馄饨。”
想到班主任王老师那张总是皮笑肉不笑的脸,徐秀丽迟疑了一下,坐了回去。
果然不出五分钟,班主任王老师就踏着他那标志性的模特步,神采飞扬的进了班级,又扬了扬他那标志性的唇角:“都在等成绩吧?”他环顾了一圈:“别担心,成绩已经出来了,一会儿就会有人去贴榜。”
班里同学见班主任是这反应,就知道三班考的应该不会太差,都松了口气。
班主任见了,脸色就严肃起来,连他习惯性扬起的唇角都收了回去,说:“有些同学也别松气也别松的太早了,不光公告栏上会贴成绩,班里也是会贴成绩表的。”
这样的目光和语气,让班里一些自觉没有考好的学生心头就是一凛,尤其是何小芳,被吓的头都不敢抬,生怕自己是班里倒数第一,一直到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她心情都不太好,就连江柠去食堂吃晚饭,她都没发现,等她抬起头找江柠的时候,江柠和徐秀丽都不见了。
一直到第二节课的晚自习开始,江柠和徐秀丽才回来,徐秀丽挽着江柠的胳膊,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正相视而笑。
何小芳望着两人同进同出,都不喊她,一种被两人排斥在外的感受,让她难过的更想哭了。
这时不知是谁说了一声:“是不是贴期中成绩榜单了?”
众人闻声都纷纷向窗户外面看去。
夜色昏暗,大家都看不太清楚,只模糊的看到有老师打开了公告栏的玻璃门,往里面张贴着什么,都不由地随着看到的影像,身体往窗户那边凑近了些许,还有人跑到走廊去看的。
正好霸占了他们第二节晚自习的语文老师看到,呵斥了句:“看什么?都看什么?自习铃声响了没听见呀?真这么想看,怎么不把自己成绩考好点?那样榜单上就有你们了!”
语文老师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严肃着脸,胳膊下夹着试卷,进班级后,随手将试卷扔在了桌上,然后叫语文课代表把试卷发下去,随后他回头看看黑板旁边,发现黑板旁边还没张贴本班级的成绩排名表。
他因为不是三班班主任,只是任课老师,并没有关注其它科成绩,只关心自己教的这门课成绩,有些不满意地说:“我晓得你们班主任是英语老师,你们更重视英语,可语文也是主科,高考也是一百五十分,你们是不是也要多花些精力在语文上?”
这次三班英语成绩,均分又是年级前三,单科成绩也很亮眼,但他教的语文成绩,不仅均分却没进前五,单科成绩也没有之前月考那样突出,这让他很不满意:“语文考不过一班二班也就算了,怎么其它平行班都考不过?”他目光扫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江柠身上停了一秒:“我看不是你们不努力,你们就是没把我语文放在心上!”
等他话说完,大家也拿到自己的语文试卷了,江柠看了下自己的语文成绩:116.
期中考试和周考、月考不同,周考、月考只是检测你这周,或者这个月书本上的知识的掌握情况,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却像是综合性考试,不仅考题难度升了等级,考试的范围也更广,更像真正的考试。
江柠因为觉得文科很简单,不用学,所以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对她而言比较难的数学、物理 、化学上,对语文、政治、历史就没那么上心。
主要是觉得真不难,等她把数学、物理、化学捡回来,文科成绩随便学学就能上去了,就没着急去复习这几门课。
结果,到底是离开了学校太多年,不复习还是不行的。
江柠觉得,自己这回大概是年级前十无望了。
晚自习下课后,不少人都忍不住跑到外面公告栏去看了,丝丝小雨都抵挡不住他们看年级成绩排行的热情。
何小芳、徐秀丽、江柠三人都没有去。
江柠是不太在意这一次两次的成绩。
江柠前世的成绩就一直算不上拔尖,唯有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场考试,考的不错,中考擦线进了一中,高考爆了黑马,进了一所知名的九八五,公务猿考试考了全市第一。
只是不在意一次两次的成绩是一回事,答应了班主任努力进前十却没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正在思索间,外面看成绩排名的同学们又顶着小雨跑回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
班里虽说很多同学都没去看榜,看上去稳若泰山的模样,其实都十分关注期中考试成绩。
看成绩的同学拍着自己肩膀和头上的雨花,甩着头发,“太黑了,看不清,我就看了个年级前十。”
第 48 章【二更】
榜单前还有人在看, 想找到自己的名字,也有人因为下雨和光线昏暗的缘故,只大致的看了两眼, 就赶紧跑回来了。
一回来就大声宣布:“我在年级前十的名字上, 看到我们班江柠了!”
众人一听,都转头向江柠看去。
听到自己名字的江柠也诧异的抬头, 朝着说话的同学歪了下头,眼里都是笑,眼睛会说话一般,让说话的同学一下子就明白,江柠也在等他的看榜结果。
他朝江柠竖了个大拇指:“年级第十!”
班里其他人都‘哇!’了一声。
虽然之前月考江柠都考的很好, 据说是进了年级前十的,但具体进没进, 又不像期中考试期末考试这样,有个具体的年级排名榜单出来, 都是道听途说。
可这次是实实在在明明白白的榜单啊。
平行班的学生直接越过两个重点班,考进年级前十,哪怕只是第十名,也是真的厉害了。
他们都不由对江柠伸出大拇指,毕竟学霸就在他们身边。
虽说他们原本就是下面各个乡镇中学的尖子生, 可尖子生们都聚集在一个学校后, 差距也是能很明显的看出来。
有些学生学习很容易, 有些学生就跟的很吃力。
比如何小芳。
何小芳听到江柠考了年级前十也很高兴, 尤其是江柠还和她是好朋友, 这让她也感动与有荣焉的骄傲。
目前已经发下来的两张试卷中, 语文和英语她考的都还不算差,至少她自己是满意这个成绩的。
但她好担心数理化这三门课啊。
她都想好了, 高二她一定选择读文科,绝不读理科。
想到这,她不禁朝江柠看去,想问她,她是想读文科还是理科,抬头一看,大魔王数学老师来了。
她看到数学老师,心就是一抖,不自觉的就低下了头,恨不能自己会隐身术,满脸都写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这回数学老师果然没有看见她,而是依然老做派,把试卷往讲台上一铺,开始念名字,读成绩。
“许大伟……”他顿了顿,面无表情:“71.”
他读完,拎起这张试卷,怒气腾腾的看着起身战战兢兢来拿试卷的男生,将轻飘飘的试卷狠狠朝对方甩去:“就这个成绩到底是怎么考出来的?啊?就是闭着眼睛考,也不至于考这么低的分数!我都怀疑这一中你到底是怎么考进来的!这么简单的题,考了七十几分,这不是百分制,这是一百五十分的试卷啊!”
数学老师只觉得自己气的肝都在疼。
名叫许大伟的高瘦男生,被数学老师骂的头都不敢抬,缩着脖子直往后退,生怕数学老师气的打他。
还好,数学老师虽然眼睛瞪的都快跟铜铃一样了,也只是拿他的试卷砸他,还是没卷起来的试卷,砸了也不疼。
他拿了试卷赶紧跑回位置上,心有余悸。
大家都害怕下一个被念到名字的人是自己。
何小芳低着头,刘海垂到她眼前,她清楚的看到自己刘海的发丝,一直在抖。
“刘敏,72。”
“沈自强,73。”
数学老师大概是真的生气,念一个名字,就要对过来领试卷的人说一句:“送分题都能做错,啊?这些都是送分题啊!”
“我真不明白你们上课都在学什么东西,同样的题,我同样的教,有些人能考一百三一百四,你们就考几十分,这不能说是我的问题吧?”
数学老师一连读了好几个,都没有读到何小芳的名字,何小芳不由悄悄的把头抬了抬,看讲台的上的数学老师,就听数学老师正好念到她的名字:“何小芳。”他看了眼何小芳,对这个肤色黢黑的姑娘印象还是很深的,只不过不是什么好印象罢了,不过这次,他声音总算缓和了些:“91.”
在何小芳垂着头上来领试卷时,对她印象深刻的数学老师,总算是表扬了一句:“不错,及格了。”
数学老师对班里同学,用拿着试卷的手,指着何小芳:“你们看看她,上次月考全班倒数第一,这次一下子进步了二十分!你再看看你们。”他说的是沈自强和刘敏他们几个:“一样的试卷,一样的教你们,人家能进步几十分,你们呢?原地踏步就算了,还倒退!”
说的那几个学生头都抬不起来,心理压力特别大。
读到中间的时候,数学老师已经不怎么说教了。
一般来说,能够让老师记住的学生,要么学习成绩特别好,要么学习成绩特别差,比如上次月考数学考了倒数第一的何小芳,就让数学老师记住了,反倒是排在中间不上不下的,老师一般不太能记得住。
老师的名字越读越靠后,一直没有读到江柠的名字,直到读到徐秀丽名字时,徐秀丽才松了口气,拿了自己的试卷。
一直到最后,只剩下一章试卷时,数学老师才读了江柠的名字:“江柠,142。”
班里同学唰的一下抬头,都向江柠看去。
班里同学虽然已经知道江柠考进年级前十,成绩肯定不会差,但没想到她数学成绩考的这么好,这成绩别说是在他们平行班,就是在重点班,也是考的极好的成绩了。
连数学老师都有些惊讶一个平行班学生数学考的这么好。
读到最后,念到江柠名字时,数学老师原本因为班里一些考的太差的同学不好的心情都缓和了过来,在班里又说了一句:“江柠的这个分数,才像个分数!”又说江柠:“你也不能骄傲,这才刚开学第一次期中考试,考的好也说明不了什么,能一直维持到高二高三,直到高考,那才是本事!”
高一高二成绩好,高三高考突然考崩,或者高一成绩一般,到高二高三突然发力的学生,他都见的多了。
像江柠,不就是初中成绩一般般,到了高中突然发力的嘛?
只是一般都是女生发力要早一些,男生前面几年玩的多,后面才开窍,才开始学习发力,江柠却是到了高中才突然开始发力,且势头猛到老师们都惊讶的程度。
下晚自习后,数学老师没有马上走,而是喊了江柠出来:“学校有个数学竞赛,你到时候参加一下。”
竞赛这种东西,一般都是重点班的学生去玩,平行班极少有去参加竞赛的,而且一般也是高二高三去考,高一只是寻找学习数理化的好苗子,先进行培养教学罢了。
除非是那种数理化上非常有天赋的,才会高一就直接去参加竞赛。
一中也只是在吴城比较有名罢了,放到整个市,或者整个省,就并不那么出名了,所以一中的重点并不在竞赛上,而是将学生的全部精力,都用来高考,每年多考几个985、211,对学生和家长们来说,比什么都实在。
只是教育局对每个学校的重点高中都有竞赛要求,能不能拿到省级奖项就不说了,市里的排名,一中还是要争一争的。
尤其是他们对门还有个吴中。
吴城的人,普遍认为吴中才是吴城最好的高中,而非一中。
就连录取分数线,吴中都比一中高上些许,整个吴城,成绩最顶尖的那一批学生,也都更倾向于报考吴中而非一中。
报考一中的,一般都是原本也是各乡镇中学的年级排名前五十的尖子生,但是又对自己的中考成绩没有那么自信,才会在第一志愿上选择一中。
一般来说,学霸的第一志愿都会选吴中。
一中的校长为了争生源,就提高了一中的奖学金,对中考成绩最好的那十几二十个人,也有现金奖励,以此来争夺更好的生源。
所以一中和吴中两所学校,虽然是门对门,却也是死对头,这些年的竞争根本就没停下来过。
不管什么比赛,两个学校都要争一争。
竞赛自然也是。
被通知了的江柠拒绝道:“不好意思陈老师,我在数学上还是感觉有些吃力,可能不适合去竞赛。”
饶是时常说出凡尔赛语言的数学老师,都被江柠这个刚考142,却说‘学数学感觉有些吃力’这句话给创到了。
一时间竟有些无语。
他说:“叫你去你就去,不管考的怎么样,只要比吴中考的好就行了。”
是的,一中老师们对竞赛的要求,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能不能拿省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被吴中的学生给比下去。
到时候吴中的进了好几个去省赛,他们一中一个都进不了,那以后在吴城,他们一中还能抬得起来头吗?
江柠一听数学老师说,是和吴中比,作为两世都是老一中人的江柠,原本拒绝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
实在是关乎着一中的荣誉,比!必须比!
江柠说数学学得吃力,还真不是一句凡尔赛的话,她前世高考虽然发挥的极好,超出了她以往每一次的成绩,但也是她花了大量的时间在数学和英语这两门课上的缘故,这才将这两门课的成绩给提了上来。
但这并不表示,她在数学这么课上是有天赋的。
和那些真的有天赋的人相比,她真的是悟性平平,只能说,她花时间在这门课上,她也能学会,只是不会像文科那样轻松。
她是真的觉得,文科的题目,她是一看就懂,数学是真的要花时间花精力才能懂。
这样的悟性,应付高考还行,去竞赛,她拿什么和人家竞赛?
偏偏,不光是数学老师来找她了,物理老师和化学老师,也来找她去加入竞赛班。
江柠:……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老师,你们对我真的是有误解,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不擅长数理化!
可不论江柠怎么说,她这次期中考试,理科成绩都是实实在在的摆在那的,这么好的成绩,当然是去竞赛班!
用老师们说的话就是:“又不是马上就让你去竞赛,先去学,到时候还会在校内先进行考试选拔,选上的才能代表学校去竞赛。”
那她也不想去啊!
想到自己一个科文生,居然被拉去参加理科竞赛,还是物理化三门!江柠整个人都颓了。
她花这么多时间复习数理化,只是为了应付考试的啊!
她高二是要读文科的啊!
她真的不擅长数理化啊!
“柠柠,数学老师跟你说什么了?”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你考的这么好,老师应该不是批评你了吧?”
“不是。”前世的职业习惯,让江柠很快就摆正了心态,微笑着摇头,“老师让我去参加数理化的竞赛。”
何小芳是双眼放光的:“哇!柠柠你好厉害!”
徐秀丽也觉得这是好事情,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开心。
江柠摇摇头,看着二人:“我说我不擅长数理化你们信吗?”
何小芳果断摇头:“不信。”
徐秀丽敲着江柠压在课本下面的试卷:“你要不要看看你试卷上的分数再来和我们说这样的话?”
徐秀丽简直是不想和江柠说话了,挽着何小芳的胳膊:“我们走。”
何小芳也难得的和徐秀丽同仇敌忾:“对,不理这家伙!”
“在我面前说不擅长数理化,太气人了!”
徐秀丽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幽幽地开口:“或许,她不擅长的参照对象,是一班的那些人呢?”
错不及防被创到的何小芳:……
我连做个参照对象都不配。〒▽〒
*
江柠是真不愿意参加什么数理化竞赛,可还是被数理化的老师们,赶鸭子上架的,给拉到了竞赛班。
说是竞赛班,就是晚自习三节课,不和班里同学一起上,而是另外准备一间教室,由专门教竞赛班的老师们,单独给他们授课,其它上课时间,还是和原来一样的。
于是晚上吃完饭后,江柠和徐秀丽她们回了教室,就独自一个人,抱着她不喜欢的数理化三本书,去了对面的行政楼。
竞赛班在行政楼计算机教室的旁边。
晚上行政楼已经没什么老师了,上面灯全都是关的,只有三个竞赛班的灯是亮着的,里面坐着二三十个学生,清一色全是一班二班的。
江柠拿着书进来的时候,里面是齐刷刷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江柠投了过来。
第 49 章【一更】
这种感觉, 就像一群美团外卖员中间,突然走进来一个‘饿了么’注①,因为他们, 全部都是来自重点班。
他们当然好奇这个在期中考试中, 跻身于年级前十的平行班学生。
往年不是没有平行班学生中出现成绩很好的,但大多也是排名在年级百名以内, 甚至年级前五十名以内,但直接以平行班学生,直接超越了绝大部分的重点班学生,进入年级前十的,非常少见。
即使有, 他们也会很快升到重点班去,极少会有一直停留在平行班的, 除非是非常不适应重点班的上课节奏的。
反正最近三届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
江柠在他们探究的目光中,找了个位置, 从容的坐下。
见有人在看她,还神色坦然的朝他们露出个微笑,点头打招呼。
这年代,女生读书的人数本来就比男生少,看学校宿舍的男女比例就知道了, 女生只住到五六两层, 男生住下面的四层, 还有个单独给高三男生的宿舍。
男女读书数量上的比例, 也让竞赛班同样呈现出男多女少的情况。
此时加上江柠, 二十多个人的竞赛班, 就只有五个女生。
很快,他们也就不关注她了, 因为竞赛班老师已经来了。
竞赛班老师是个非常年轻的老师,看上去比他们都大不了多少岁,因为长了张爱笑的娃娃脸,瘦瘦高高,穿着见酱红色的宽松毛衣,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个高中生。
竞赛班老师一到竞赛班,未语先笑,笑容阳光又灿烂:“班里来新同学啦。”
他环视了一圈,眉眼含笑地说:“班里来了个新同学,还不了解我,我就简单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计,叫计剑伟,叫我计老师就行,我曾经在奥数竞赛中,获得过省一等奖,化学获得过省三等奖,所以你们数学化学的竞赛班老师都是我。”
这个履历,教他们吴城一个小小县城的重点高中,已经是很好的老师了,是一中的校长特意挖来,专门教竞赛班的。
顿了顿,计老师又笑着说:“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长的年轻?我也觉得我长得显年轻,但实际上我比你们大许多岁。”具体大多少岁计老师没说,但光从外表看,这个计老师年龄绝对不超过三十岁。
计老师简单的做了个自我介绍后就直接上课,上的内容,比江柠她们平时学的要深奥一些。
竞赛班其他人,都是高一开学没多久,就按照他们的理科成绩,选入了竞赛班,从高一就开始培养,到高二就可以直接竞赛,所以班里其他学生,都是跟着竞赛老师上过一段时间的课的,只有江柠是这次期中考试,彻底进入了竞赛班老师们的眼中,被送到竞赛班来的。
为照顾到江柠这个新人,计老师在上课的时候,就未免要讲的浅一些,细一些,然后时不时的看向江柠方向,问她:“听懂了吗?”
见江柠点头,就继续往下教。
只是他教着教着,节奏就不由自主快了起来,毕竟以往都是教重点班的,又都是重点班中的尖子生,再加上他自己思维就非常活跃,习惯了快节奏,重点班学生们也都习惯了老师们讲课的节奏,接收的很良好。
当然,接收的良好,不代表他们完全听懂了。
但每次计老师讲着讲着,在回头看向同学们时,一不小心就看到班里还有江柠这个新人时,就不由的顿住,停下来问她:“懂了没有?”
江柠都点头。
这让计老师也分不清,江柠到底是真懂还是假懂,就怕她是不懂装懂。
他只好停下教学,嘱咐了一句:“要是有些同学没有听懂也没关系,跟我讲一声,哪里没懂,我继续教。”
他眼睛看着江柠,江柠眨眨眼睛,也看着老师。
*
江柠是真的听懂了,她毕竟是学完了高中数学和高数的人,哪怕已经毕业很多年,曾经学过的知识已经忘了,可学过就是学过,经过这段时间的复习,很多曾经学过的知识已经被记了起来,此时在竞赛班,哪怕更深奥些,听计老师讲课,曾经学过的更多更深的知识,也让江柠更容易理解计老师讲的课程内容。
江柠不开口问,计老师也没有办法,只好继续教。
作为一个年轻的老师,他是很注意与学生之间距离的,尤其是和女学生。
和他们走了太近了,没有威严,所以他下课后,基本都不会和学生做过多的交流,更别说私下问一个女学生,她听没听懂了。
反正她懂没懂,回头发张试卷,考一下就知道了。
其他人也都发现了,计老师老是问江柠懂没懂的事,每次计老师看江柠时,他们也转头看江柠,他们就看到,江柠每次都淡定的点头。
可能是江柠表情太淡定了,在下课后,还有重点班的学生凑在一起,小声的说:“你说她听懂了吗?”
“应该听懂了吧?”
能够被选入竞赛班的,全都是立刻年级排名前二十名的尖子生,但是并不是尖子生,就能学好奥数的。
竞赛班上的让他们怀疑自己智商。
被问话的同学满眼都是圈圈:“她懂没懂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没听懂。”以己度人,他觉得江柠大概也是没听懂。
他们主要还是观察,江柠是不是如他们老师说的,是不是下课的课间也在学习。
*
江柠回寝室后,何小芳她们还问江柠,竞赛班上的课难不难。
江柠已经调整回心态,淡定的点头:“难!”
徐秀丽在一旁吐槽:“可你的表情告诉我,竞赛班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难。”
“已经在竞赛班了,即使是难,也只能去克服,不然表现出很丧的样子,也没什么用啊。”
可她的这个表现,在班里其他人眼中,那就是真学霸无疑了。
次日依旧阴雨绵绵,江柠早读课一结束,就和门卫说了,她带她爷爷去沪市看病,现在爷爷一个人在招待所的事情。
门卫见她是真的有事情,嘱咐她:“那你要快点回来啊!”
不然学生在不该出学校的时间,真要出了什么事,他也是要负责人的。
一般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他都不会随便放行。
招待所不远,江柠到招待所的时候,江爷爷已经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回去了。
见江柠过来,脸上不禁露出笑容:“这时候你不在学校上课,怎么出来了?”
因为有两个孙子都在一中上学,他是知道学生平时在学校里是不给出来的。
“我说你在招待所,门卫大爷就让我出来了,爷爷,外面下雨,你不如在吴城多待两天吧?下雨天也没人会去山上砍树打猎,也不用回去巡山。”
江爷爷却待不住:“我要回去,不回去哪里行哦,出来好几天了,假如有人趁着这几天我不在,去砍树咋整?”
山上的树是不能随意砍伐的,哪怕因为树多,领导们不可能一一数过,但砍树会留下树桩子,每年年三十和清明节,所有在外打工的人和领导们,都会去山里上坟,领导们也会趁此时巡山。
即使他们不巡山,被别人发现有树被砍了,也会跟领导上报的。
江柠想了一下,还是把江爷爷带到了她租的门面里。
店铺里墙上的挂衣杆都已经安装好了,店铺后面还摆了一张二手的一米二的木床,木床上面还是空的,中间拉了个帘子。
一大纸箱的衣架都散乱的放在墙角边,旁边还有两个穿衣模特架子。
江爷爷不懂江柠带他来这地方做什么,就见江柠扶着他的胳膊,做到那木床上,对江爷爷说:“爷爷,我用我作文比赛的一千块钱的奖金,把这个店面租下来了,已经付了房租,我还跟广市那边的厂订了衣服和鞋子,现在衣服鞋子已经发过来,在路上了,过两天就到了。”
江爷爷被江柠突然扔过来的炸弹给炸懵了。
“你……你不是在学校上学吗?你租这店面干啥?”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孙女把她的一千块钱奖金给花了!
还好还好,他还有工资,他工资马上就要发了,还能教的起下个学期的学费。
江柠哭道:“爷爷,你年纪大了,一个人在山上住,我不放心,我天天做噩梦,梦到你在山上摔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天天晚上被噩梦吓醒,好害怕。”她哭着拉着江爷爷的手,“爷爷,你别巡山了好不好?你来吴城陪我好不好?你不在我身边,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成绩也在下降,我怕我成绩再下降,下学期妈妈就真不让我上学了。”
江爷爷原本被江柠一个惊天巨雷给劈的晕晕乎乎的,此时又被江柠哭的难受起来。
他看着孙女哭,他也想哭,抹着眼泪说:“可是我又不会做生意,我这半辈子都在巡山,这突然不当守林员了……”
他心里非常不得劲,对于失去巡山这个工作,非常的抵触,还有一种对未来未知的恐惧,心里没底。
可是孙女已经把这个店面租下来了,还进了许多衣服鞋子回来,他要是不过来帮她,谁来帮她呢?
他脑中闪过他大儿媳的面容,说:“要不让你大伯母过来。”
江柠哭着抹泪说:“可是我担心爷爷,现在下雨这么湿滑,爷爷还要巡山,假如摔倒,我们又不在你身边……”
江柠说的事,还真不是杞人忧天,江爷爷自己就在巡山的时候摔过,从山腰滚到山沟里,躺了好久才缓过来。
山里无人,只有豺狼野兽,江爷爷一个人在山上,不是没有担心过,自己会不会遇上豺狼,喂了狼。
或者总有一天,他可能死在山中都无人知。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前几年小儿子一家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债虽还完了,还有两个孩子在读书。
他也怕他没了收入和工资,在家里日子不好过。
想到他小儿媳的性子,江爷爷是真宁愿一个人在山上清清静静,都不愿听他们吵架。
江柠拉着江爷爷的手哭求:“爷爷,你就留在吴城好不好?我保证我会养你的,我会给你养老。”江柠拿出她带过来的《知音》《读者》等杂志说:“自从我作文上了杂志我才知道,原来不光作文比赛有奖金,作文被选上杂志,还有稿费,我又投了两篇过去,都上了。”
她掏出两百块钱来,“爷爷你看,这就是杂志社给我寄的稿费,我作文写得好,每篇都被刊登在杂志上了。”
*
江爷爷是怀着异常复杂的心情回去的。
山路湿滑,可上山的这条路却十分泥泞,下雨天走在这条路上,黄泥能甩的满腿都是。
他一步一步往山上走。
这条路他走了许多年,年轻时能有个巡山的工作,人人都羡慕他,他也靠着巡山的工资,养活一家子人,供两个儿子读书。
可随着身体的衰老,他也确实对巡山的工作开始有些有心无力,也早就有人盯上了他的工作,就等着他哪天突然死了,或是退下来了,就可以来顶替他的工作。
为此大队领导都跟他谈过话,不过是因为他是巡山多年的老守林员,他自己不愿意的话,大队部也不能强制性的让别人来顶替他,才一直做了这么年。
这些年,他也一直兢兢业业,无一日懈怠。
他守林的这些年,一次山火都没有发生过。
他一边走,一边望着山路两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景色。
曾经觉得太过平常,已经看腻的景色,此时看来,竟占了他这些年全部的记忆。
满山都是他那些年,带着孙子孙女,满山跑的景象,他到现在都仿佛还能听到小孙子和小孙女在山间摘刺梅和野山楂时的笑声。
他推开这个住了许多年的小屋,小屋里还留着许多小孙子小孙女小时候的破衣裳,有些已经破到完全不能穿,做了抹布,这些是他准备留着,等将来孙子孙女们结婚生子,给孙子孙女的孩子们的。
他坐到门口的躺椅上,躺椅又摇摇晃晃的摇了起来,外面是雨天寂静清幽的山林。
*
江柠心情也不太好。
她很清楚,她的行为对江爷爷来说,就是一种绑架。
她在用爷爷对她的感情,在绑架爷爷,无视爷爷不想失去工作的想法,强硬的让爷爷去放弃他做了大半辈子的工作,来到她身边。
这是一种非常自私的行为。
爷爷的不舍和抗拒,她都看在眼里。
有时候我们打着为别人好的旗号,强迫别人做什么时,他们自己本身并不觉得这是在为他们好。
这些江柠都知道。
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她承受不了失去爷爷的后果。
无数个日夜,只要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孝顺爷爷,她都没有见到爷爷最后一面,爷爷最后走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就有股锥心之痛,痛的她不能去想。
这种痛和遗憾,还是无法治愈的。
*
她回到学校,按部就班的上着课。
到周末时,王咏叔叔寄的衣服和鞋子,终于到了。
包裹是王咏帮着收的,直接从邮局带回了店里。
是两个非常大的包裹,一个用套了好几层的大蛇皮袋装着,一个用大纸箱装着。
因为晚自习三节课都给了竞赛班,江柠势必要花更多的时间在学习上,写稿的时间也就少了,江柠就暂时停下了对《读者》《青年文摘》等几篇短篇杂志的供稿,而是将心思和精力都花在《大宋》上。
平时她没时间写,只能周末去网吧,花一上午时间,敲个一万六千字,周末再写一万六千字。
以她的手速,再写也不是不行,可这样的产量,已经是她一天的极限,再逼自己写,就真的要被榨干了。
一周三万两千字的量,在《武侠》合作的那么多作者中,已经算是很高产的了。
王咏见她学习任务这么紧张,周末还愿意花这么多时间来写稿,她平日在学校里,他照顾不到什么,正好他在吴城除了催稿,也无事情做,就每天去江柠店铺里,和房东一起,安装衣杆和衣架。
他因为家里叔叔是开服装厂的,也去过叔叔的服装厂,知道广市那边的服装店是如何布置的,也就按照他在广市看过的店面,指挥房东。
房东以为是这小伙子自己开店,当然是小伙子怎么说,他怎么搞。
江柠此时正在和王咏一起拆包裹。
包裹是真的大,王咏叔叔厂里因为已经在制作春款了,将厂里压的货,寄了很多过来。
其实他想一股脑儿的全寄过来的,但那样也不现实,那是侄子手下的作者,侄子编制的事情还要落在这个作者身上,他当然不能这样坑江柠,所以还是有好好给她选品,虽然都是积压的货,可质量、款式都没问题。
另一个包裹是江柠要的鞋子,各种男鞋女鞋都有,全都是隔壁厂去年积压的存货,货都没问题,就是款式不如广市深市这边新上市的时髦。
因为是仓库里积压的存货,给江柠的价格很优惠。
江柠大致估算了一下每件衣服的价格,确实不贵,甚至可以说很便宜了,而且就她来看,款式也没什么问题,就是在仓库里积压了太久,需要用熨斗熨一下。
她也没时间搞这些,趁着周末两天假,去小商品市场买了个喇叭,炉子等生活用品,路过新华书店的时候,还买了个录音机。
现在很流行买录音机学英语,王咏以为她买录音机也是为了练习英语的,然后,回了店铺,他就看到,他手下的畅销作者,按下了录音机的录音键,用她字正腔圆中气十足的声音非常有节奏的喊着:
“江南制衣厂,江南制衣厂,倒闭了!倒闭了!王八蛋贺厂长,王八蛋贺厂长,带着他的小姨子,跑路了!
我们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拿着衣服抵工资抵工资,原价一百多两百多三百多的,棉衣棉服羽绒服,现在通通29、39甩卖了!” 注②
第 50 章【二更】
王咏满脑子都是充满魔性的‘29、39, 通通通通29、39甩卖了’。
这年头厂子倒闭很正常,无数的下岗工人,每个地方都有厂子倒闭或者厂子被吞并的, 这样的录音放出来, 是一定会有人相信的。
王咏还从没见过有人是这样给自己店铺打广告的。
他恍恍惚惚的看着一本正经在那里录广告的江柠,那是他手下的畅销书作者, 为什么她会想出如此俗不可耐的广告词?
王咏想不通,但大受震撼。
他听着录音机里富有节奏感仿佛可以洗脑一样的声音,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她:“那……你这么说江南制衣厂的厂长会不会不太好?”
江柠歪头迷惑的想了一瞬:“有这个制衣厂吗?”
王咏也惊了:“没有吗?”
江柠还真不知道有没有,只知道有个江南皮革厂。
“你……你录这个是为了放在店铺里放?”他指指录音机,又指指喇叭。
江柠点头:“只在周末放一放, 工作日就不放了。”
这里因为距离两所学校有百十米,喇叭放出来的声音并不会吵到两个高中的学生, 而且这个喇叭也不是音响,能够达到扩音的效果很有限, 但她还是决定只在周末放一放。
周日高二高三学生放假,江柠和王咏二人在店铺里,一边往晾衣杆上挂衣服,一边开着喇叭,将录音机对着喇叭, 很快, 因周日学生可以出校门, 而尚算热闹的街上, 远远的就能听到一阵十分有节奏的‘江南制衣厂江南制衣厂, 倒闭了!倒闭了!’, 听到声音的人,都不由好奇的往那边看去, 想知道那边在放什么。
走的越近,声音听得越清晰,很快,她们就听到一些重点词语:江南制衣厂倒闭了,衣服大清仓,原价一百多两百多三百多的衣服,现在统统二十九、三十九,且是棉衣棉袄羽绒服。
这年头的服装店,因为做生意的人少,又是个新旧过渡期,加上港台电视剧在内地播出所带来的影响,九十年代的人都开始追求时髦,也因为价格不透明,导致卖衣服的人喊价都往一百多喊,很多朴素的老百姓不敢还价,或者说不会还价,一件棉衣、棉袄要七八十块钱,甚至一百多块钱的都有。
卖衣服的人喊价都乱喊。
这时候人们一个月工资也才一百多块钱,多的也就两三百。
会砍价的还好,知道要对半砍,还能再砍,可很多不会砍价的年轻人老实人,就只能被宰。
现在听到什么棉衣、棉袄通通二十九,三十九,就忙走进来看看。
这一看就是新开的铺子地上的包裹里还有许多没拆的衣服呢。
江柠早已脱下了身上已经穿小的薄棉袄,换上了店里的衣服。
她在给自己挑选衣服时,条件反射的就想挑以黑白灰咖色为主的纯色衣服,想把自己往稳重里打扮,突然想到,自己已经不是体~制~内~干~部了,她现在只是个十几岁的高中生,没有必要把自己打扮的太老气横秋。
当然,也不能花里胡哨,学校不给学生往花里胡哨打扮。
恰好看到一个小码的明黄色毛衣,江柠拉开帘子,去里面换上,下身穿着条普通的浅蓝色牛仔裤,牛仔裤有点大,王咏说她可以配一条腰带。
这年头特别流行系腰带,尤其流行把上衣都卡在裤子里,裤子的腰拎的高高的,中间系一条宽皮带。
这样穿也确实很修饰身形。
学校旁边的杂货铺里就有卖腰带的,这些天王咏经常在这附近逛,对这条街有哪些东西都熟了,迈开腿,小跑着去杂货铺里买了跟腰带回来,给江柠系上。
这段时间,她身高往上蹿了一大截,依然很瘦,在军训之前,她把自己的头发剪成了寸头,现在已经长出来一些,白净的面庞上,五官精致立体,眉目清冷,明明只是个瘦瘦巴巴没长开的小丫头,身上却有一股说不出酷酷的气质。
最普通的腰带,系在江柠身上,不知道是不是明黄色毛衣和牛仔裤的撞色太亮眼,还是江柠本身就生的好看,明明普普通通的衣服,却给江柠穿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出来。
就像……就像画报上的明星。
服装厂被压下来的货,一般要么是最大码和最小码最多,江柠的这批货,王咏叔叔还是挑过的,没有全给她最大码或是最小码,而是各种尺码都给她备齐全了,可还是最大码和最小码比较多。
江柠此时身上穿的就是最小码的衣服,她给自己挑了双平跟的小皮鞋。
原本穿着完全不合身,打着补丁的破衣服的小姑娘,换了一身衣服后,宛如脱胎换骨一般。
看的王咏忍不住往头上挠了挠,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现在湾湾非常著名的美女作家,这要是把柠萌此刻的样子拍下来,作为她作品的封面唻宣传,柠萌书的销量应该还会再涨一大截吧?
他摇摇头,又把自己这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柠萌还是个在学校里读书的高中生,这样的宣传方式并不适合她。
“怎么样?”江柠转了转身,让王咏看看她这一身的搭配:“搭配的还行吧?”
换了衣服出来,江柠才发现,店铺里忘记准备镜子了,回头还要去买个镜子。
被门口‘厂长和小姨子跑路了’的广告声音吸引来的人,第一眼就看到了换好衣服出来的江柠,当下就指着江柠身上的衣服问:“老板,你妹妹身上这套衣服怎么卖?”
墙上已经贴了许多大大的纸张,上面用黑色的粗笔写了价格,王咏就照着念:“外套三十九,毛衣、牛仔裤二十九。”
这个价格,比街中心那些动不动开价就是一百多八、九十的店铺,便宜太多了。
可她们还是习惯性的问:“老板,还能再便宜点吗?”
江柠穿着全新的衣服,过去挂衣服,一边指着墙上大大的价格纸说:“明码标价,不还价的。”
“老板,你给我便宜十块钱,这衣服我就要了。”进来的嫂子说。
“给你便宜十块钱,那我不赚你的钱,还亏钱。”江柠说的是实话,在刨除了房租、邮费、衣服的成本费,她只在每件衣服的成本价上,加了八到十二块钱左右,打的就是一个薄利多销,让江爷爷在这里,只需要收钱,挂衣服,给别人取个衣服尺码就行,剩下的都不用他去操心。
进来的大姐跟江柠磨了二十多分钟,又是让江柠帮她试衣服,又是嫌弃的挑三拣四,知道江柠这里确实是不讲价后,最终选了一件小码的衣服,咬咬牙还是买了。
她觉得,她女儿穿上这件棉衣,一定和老板的妹妹一样好看。
之前她在街中心那里看上一件和这个差不多的棉衣,还没这个好看,开价就要一百,她还到五十块都不卖。
人家当然不会卖,街中心的铺子房租本就比这里高多了,她们每次进货都要自己亲自往深市跑,拿到的也不是一手货源,成本价就比江柠要高一些,加上路上的路费、住宿费,各种费用,成本本来就比江柠这个高了许多。
江柠纯粹是运气好,刚好《武侠》这本杂志的创始地就在广市,为了让她能按时交稿,特意给她安排了个编辑过来,这个编辑也恰好就是广市本地的,又有亲戚在开厂,直接给了她一手货源,还不用她亲自跑,省事又省钱。
唯一存在的问题就是,由于款式都是别人帮你挑的,有的甚至是他们压的往年的库存,在款式和质量上没有保证。
好在,因为王咏的关系,她这一批货的质量都还不错。
有了第一个买的,后面开张就容易了。
江柠一看就不像店老板,她们都以为王咏是店老板,都过来跟他打听:“小伙子,你们那什么江南制衣厂,真的倒闭啦?”
王咏看看江柠,又看看询问他的大姐,用力点点头,用他那极具广市口音特色的广谱说:“是的,我们制衣厂倒闭了,发不出工资,只能拿衣服来抵了,这些原本都是卖一百两百三百的衣服,你们看,都是好料子,平常外面买都买不到,要不是我们厂倒闭,厂长和小姨子跑了,我们只能拿厂里衣服来抵工资,外面哪有这么便宜的好衣服?”
被这奇特的广告喊着进点的大姐们,听到小伙子明显和他们吴城不一样的口音,立刻就相信了:“这小伙子一听就不是我们吴城的口音!”
“还真是那什么江南制衣厂的啊?”
还有来听八卦的:“你们那厂长,真的跟小姨子跑啦?”
“你们厂长吃喝嫖赌是不是真的啊?”
“三千多万?咋欠了这么多钱啊?”
“真是作孽啊。”
还有人问江柠:“小姑娘,这模特身上的衣服怎么卖?”
“外套全部三十九,毛衣、裤子全部二十九。”
模特身上的裤子是现在特别流行的喇叭裤,穿在模特身上,因为搭配的好,看上去十分时髦。
九十年代,是追求时髦的一代人,看到这么好看这么便宜的衣服,都纷纷被门口的广告吸引进来,不一会儿里面就进了许多人。
现在刚好是年底,还有两个来月就要过年了,他们这地方有个习俗,不管这一年钱挣得怎么样,到了过年,都得给家里孩子们,整双新鞋新衣服。
江家也是,每年过年,江松和江柏都有新衣服穿,只有她,穿的是表姐穿剩下来给她的‘新衣服’,因为是她过去没穿过的,第一次穿,便也当做‘新衣服’穿。
江柠只穿过一套姑姑给她买的新衣服,那是她记忆中最漂亮的衣服,被她一直记了好多年,也记挂了姑姑好多年。
刚开始进来的都是附近住的大姐大婶们,但因是周末,高二高三难得放假,因为只有一天假,也都没回家,三三两两的结伴出来,在学校附近逛逛,放风,听到那边的热闹之后,也过来瞧瞧。
在看到江柠身上的衣服后,摸了又摸,看了又看,腿都挪不开,想买,没钱。
他们都是吃住都在学校的学生,家里大多是送粮食过来给她们换粮票,零花钱极少。
也有个别有钱的,就照着江柠身上的买。
江柠也会根据每个人体型肤色的不同,给她们搭配不一样的颜色。
还有刚刚从家里返校,身上有点钱的,原本只是来看看热闹,结果见棉衣便宜,想给自己爸妈买一件的,就拿了自己全部的余钱,买一件准备下周五给爸妈带回去。
这里开了个店,卖衣服和鞋子,且价格很便宜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街道两边的校园里,跟着一起传开的,还有这个店铺一直在重复播放的‘江南制衣厂厂长和小姨子跑路了’的八卦,实在是这个八卦太狗血了。
甚至连隔壁街的人都听到动静,要过来看看的。
只是试营业的一个下午,江柠和王咏就卖出去了二十多件衣服。
一件衣服赚8到十二块钱的话,平均一件衣服赚十块钱,二十多件就是两百多块钱的利润。
要不怎么人人都想去做生意呢?
王咏看到这么多利润,倒是不吃惊,别看着两百多块钱利润多,这还没算他们两个人的人工费,水电费等各种费用,这也只是第一天,刚好赶上周末。
他可是知道,非周末的时间,这条街是何等冷清的模样。
因为是试营业,江柠他们只卖到下午五点钟就关了门,隔壁邻居看到他们这么早就关门,还奇怪呢:“小姑娘,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不多卖一会儿?”
江柠就说:“晚上有事呢,以后都五点钟关门。”
在收拾衣服的时候,江柠还在包裹的最下面,翻出来一些男装的外套和毛衣,还有几双冬天的男士皮鞋、运动鞋,这是江柠特意叮嘱王咏,让他叔叔帮她顺带的。
不光是她身上的衣服要换,江爷爷和江柏身上的衣服也要换。
江柠拿了一件大号的棉衣、羽绒服,一双四十二码的运动鞋,用袋子装好。
突然想到什么,她问王咏:“我爷爷要到年底才能搬过来,这个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你要不要搬过来住?这个店铺是给我爷爷准备的,他不在,我也不准备卖东西,工作日这条街上也没人,你白天开门关门都行,可以省点房租。”
吴城只是一个小地方,房租并不贵,但是环境不太好。
王咏租的那个巷子里,又小又暗,晴天还好,一到下雨天,巷子里全都是流淌的黑色脏水。
这个铺子虽说简陋了些,至少还算干净明亮,后面的床铺上的被子被褥也是新的,距离江柠学校不过百米,来找她也更方便了。
进入秋季之后,吴城的雨水就多了,王咏想到一会儿回去,要走的那条阴暗潮湿的小巷子,点头说:“好!我一会儿就搬过来。”又说:“店里少个镜子,明天我去给你买个镜子。”
这段时间在吴城到处跑,都让他把吴城给跑熟了。
江柠也没有拒绝,给王咏拿了钱:“来回打车就从这里面扣。”她真心实意的说:“这段时间,真的麻烦你太多了。”
王咏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反正我在这每天也闲着没事,你只要多给我写点稿子,让我能有稿子按时交上去就行。”
江柠就朝他笑了笑,拎着自己的旧衣服和要给江柏的棉衣,回了学校。
进门的时候,门卫大爷没看清她的脸,伸手拦了她一下:“找谁的?”
江柠朝他眨了眨眼睛,“大爷,是我呀。”
门卫大爷这才抬头看到她标志性的短发,愣了一下才说:“是你呀?”换了身衣服,怎么跟换了个人一样,差点没认出来。
江柠因为没有镜子,并不能看到自己此时的模样,不由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毛衣、外套,裤子,都很正常,绝对没有奇装异服,花里胡哨。
可等走进了学校里面后,看她的人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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