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二更】
这样的感受很微妙, 你明明还是这个班的学生,也一直都在这个班待了快三年了,可你现在又不属于这个班了。
这世上并没有不透风的墙, 尤其是在老师们之间, 物理老师知道这件事后,更是彻底无视了江柏这个学生。
原本江柏还是他的学生, 江柏如果愿意学了,成绩好起来,将来考出去,说出去也是他的学生,现在他学籍都转出去了, 都不算一中的学生了,他考的好不好也跟他无关了。
上课前他冷冷地看了江柏一眼说:“学籍都转出去了, 都不是我们一中学生了,还留在这里上课做什么?不回你的沪市学校上课?”
回应他的, 也是江柏同样冷漠桀骜的眼神。
物理老师就特别讨厌他这副不服管教的样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彻底将他当个透明人。
下课时,物理老师的侄子就大声地拍着桌子叫道:“喂!江柏!你都不是我们学校的人了,还待在我们班干嘛?”
并不是每个重点高中的学生, 都是好学生的, 每个学校都或多或少存在一些并不那么友善的人。
尤其是, 江柏这个过去的班级倒数, 如今都考到班级前三了。
江柏还没说话, 童金刚就先拍着桌子炸了, 站起身语气很冲地说:“刘斌,你什么意思?想打架就直说!江柏留在我们班继续学习, 校长、主任都同意的,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江柏继续留在我们班?有本事你现在就去校长、主任的办公室说去!欺负自己班学生,你算什么东西?”
《古惑仔》上映后,很多年轻都因为喜欢陈浩南他们的兄弟义气,行事说话间,都不由地有些模仿古惑仔们的行为方式,一言不合就想打架。
一中还算好的,他们学校的学生又以下面的农村、乡镇为主,到了吴城都没来得及看电影,学生到了学校,就直接关在学校里学习了,但像看过电影的吴城本地学生,都多多少少沾染了一些这样的习气,尤其是童金刚还是个走读生,受外界的影响更甚。
他比江柏大两岁,俗话说,二十三,蹿一蹿,他周岁还不到二十岁,个子还在蹿,现在都超过一米八了,在班里绝对算大高个,常年运动的他人又长的魁梧,拍桌而起,气势十足。
要说打架,物理老师的侄子还真不敢打,别说童金刚了,就是江柏那小子他都打不过。
江柏别看着斯斯文文的,打起架来又疯又狠,不要命的往他脸上招呼。
他也就在嘴上说几句,被童金刚这么一凶,立刻缩脖子,声音也小了下去,“本来就是嘛,都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了,还待在我们班。”
江柏早已不是过去那个把自己藏在黑暗和角落中的小兽,他像是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到了阳光下,手里握着一只削尖的铅笔,起身看着刘斌说:“想打架,你就直说,我随时奉陪,要是把我平时不爱说话当做好欺负,那你是找错人了,我和校长主任办的手续,是学校的借读生,我们学校不是我一个借读生吧?你说清楚,你是只针对我一个,还是针对我们借读生这一群?”
一番话把刘斌说懵了,看着江柏手中削尖的铅笔更是头皮发麻。
江柏看他的眼神平静又冰冷,冰冷到,他觉得自己但凡说错什么话,他手中的那只铅笔,就可能往他身上捅来,让他瑟缩着,不知道怎么回。
这话他要怎么接?说只针对江柏一个?他怕江柏打他,说针对借读生这一群?他怕所有借读生一起打他。
班里有女生看不惯刘斌总是这样嘴贱,说:“都是一个班同学,再有几个月就高考了,刘斌你还有心思管别人在哪里读书,你真是管的宽,有这精力放在学习上不好吗?毕业后大家就各奔东西,今后能不能见面都还不知道。”
尤其是江柏学籍还转到沪市去了,他们要是考不上沪市的学习,今后分隔两地,还真不一定能见到。
刘斌能考进一中,学习成绩自也是不差的,他还有一个当物理老师的叔叔,外表看上去也是有些书生气,不像是外面混的刺头。
但他就是喜欢嘴贱,得意于自己是吴城人,看不起班里从乡下来的土包子,在他们身上总有股说不出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在平时的相处和言谈之中,总是会不自觉的表现出来。
若他不是嘴贱,也不会嘲笑刚从乡下来个子还没抽条的江柏长得像个女人什么的,然后被江柏暴揍了。
当有一个人出头,后面跟着出头的人就多了起来,都是为江柏说话的,实在是刘斌先撩者贱,况且,哪怕很多人没有表现出来,但在她们心里,江柏着实是她们高中枯燥青春中一道亮光的。
刘斌见这么多人为江柏说话,心底有些不忿,觉得班里女生都是被江柏那个小白脸给迷住了,,缩缩脖子,悻悻地转过身不敢说话了。
下课后,他还找平时跟他玩的好的男生说江柏不是他们班学生的事,就是跟他玩的好的男生都听不下去了,说:“刘斌你行不行了啊?江柏怎么得罪你了?马上都要高考了还搞这些,你也真闲。”
高三的学生,实在是没什么心思搞什么排挤霸凌的手段,又不是那种天生的坏胚子,或者有什么仇什么怨的?江柏学籍都转出去了,跟他们连竞争对手都算不上了,还有心思管他这些?
“江柏本来就是我们班同学,他在班里影响你什么了?我看他平时安安静静的也不惹事,你和……”说到他们的物理老师,和他平时一起玩的同学顿了一下,到底没说物理老师的坏话。
物理老师那么小心眼的人,他也怕被物理老师惦记上,像对江柏一样,给他穿小鞋。
他们这么来回的从吴城去沪市,沪市回吴城,又去沪市的这么来回倒腾,正月十五的元宵节就这么在他们的忙碌中来临了,各校高一高二的学生们,也都纷纷返校,校门口的两条街再度热闹了起来,江爷爷每日守着的店铺里,也终于迎来了卖衣服的高峰期,江柠怕江爷爷忙不过来,每天不是在店里码字,就是在店里卖衣服。
年底剩的那几件冬季衣服已经全部卖光,店里就只剩下春秋款和夏款。
今冬因是个寒冬,一直到元宵节那天,天上还飘飘洒洒的落了些雪,因为天冷,江柠铺子里的夏装并无人问津,倒是春秋装,这两天卖了不少。
江荷花的妈妈也带着江荷花来学校报名。
和江家三兄妹的放养不同,荷花两兄妹都是荷花妈妈一手带大的,她不放心江荷花一个人来学校报名,和大队书记两人,亲自送江荷花来学校,江荷花报名结束后,荷花妈妈也想到江妈妈交给她的一千六百块钱。
想到江妈掏钱时割肉的表情,荷花妈妈便忍不住扬起唇角,撇了大队书记一眼,笑眯眯的去一中门口,找江柏。
江妈连江柏和江柠在哪个班都不知道,和荷花妈妈说的时候,也没说江柏在哪个班,荷花妈妈过来找门卫问江柏时,门卫恰巧知道江柏,对荷花妈妈说:“你等一会儿,我叫个人帮你去叫。”
门卫大爷守了这么多年大门,虽然哪个学生具体哪个班他不知道,但哪个年级的,他每天看他们的胸牌,也都记了个大概,在门口找到一个高三走读生,让他去三年八班去喊一下江柏。
门卫大爷之所以这么清楚的记得江柏是三年八班,还归功于他上个学期频繁的去给江柠店铺里卖衣服,每次都赶着门禁的时候回来,可不得登记吗?一来二去,就记住了。
很快收到消息的江柏就下来了,荷花妈妈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江柏,都不知道江家一直如隐形人的小儿子,居然长得这么高这么体面,看着丝毫不比他家老大差。
她对江家几个孩子都没有什么恶感的,笑容满面地说:“你是江小二吧?一段时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要是路上碰到我恐怕都认不出来。”她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叠钱来交给他:“你妈让我把你和你妹妹的学费带给你们,门卫大叔也在,我这就把钱给你了,你数数,一千六百块。”
村里人都是听着江妈以前‘二丫头二丫头’的喊,后来喊‘二小子’,大家也就记住了他过去的名字‘江小二’,倒是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大名。
这在农村非常正常。
江柏没想到江妈居然也给妹妹出了学费,有些高兴,说:“谢谢小伯娘。”
荷花妈妈笑着调侃地说:“你妈呀,刚开始只给我八百,我问她,那你家柠柠的学费不交啦?这才给了我一千六呢!”
江柏抿了抿唇,声音略低了些:“谢谢小伯娘,麻烦小伯娘了。”
“有什么麻烦的?刚好我要来送我们家荷花报名,顺手的事。”荷花妈妈端着姿态,笑着说:“那你进去吧,我也和你小伯伯(bai)回去了,他还在吴中等着我呢!”
江柏站在门口捏紧了手里的钱,跟门卫大爷说了一声,去江柠店里。
江柠拿到江柏送来的学费,也笑了起来,心情很好地说:“妈叫人送来了,我们用就是了,没道理她能给你和大哥出学费,不给我出。”
她傲娇地哼哼两声,江柏见她心情真的很好,这才跟着露出笑容,放松下来。
在正式开学的前一天,她约的电话线终于拉起来了,她也终于可以用电话线插在猫上来上网了,能上网后的第一件事,她就给王咏把这段时间累积的稿子给发了过去,并将自家店里的电话号码给他发了过去,告诉他,今后就可以通过这个电话,随时联系她。
王咏对于终于收到她的邮件,差点没喜极而泣,收到她邮件的第一时间,把她发过来的稿子发到校对那里去校对了之后,就赶忙给她把电话打了过来:“柠萌老师,你可总算是上线了,之前怎么回事?小半个月都没上网?”
“今后可以每天上网了,我已经装好了电脑,电话就是你现在打的这个,你可以直接通过电话联系我。”江柠笑盈盈的说:“对了,等开学后,你有事的话最好在早上七点,中午十一点四十,晚上五点十分这几个时间点给我打电话,其它时间打电话来,肯定是我爷爷接的。”
江爷爷并不会说普通话,甚至都不会说吴城话,只会说水埠镇方言,跟吴城人还能勉强沟通,跟来自广市,自己普通话都是口音明显的广谱的王咏,那两人可能真的鸡同鸭讲,完全听不懂了。
王咏也记住了这几个时间点,松了口气说:“你店里有电话,自己买了电脑可太好了,我这段时间很担心你的啦~你不知道外面最近有多少乱,老是有打架、砍人的,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去网吧,我是真的不放心啦~”
之后江柠又给钱经理、出版社、电视台那边打了电话,跟他们说了店里安装了电话的事,让他们今后有什么事,不用再打王老师办公室电话,直接打店里电话就行。
电视台那边的电话并不是来跟她签合同的秦舒敏接的,而是电视台那边另一位员工,那边记下了江柠的新号码后,表示会打电话跟秦舒敏说的。
实际上秦舒敏并没有接到电视台那边打过来什么电话,她现在每天写剧本、演戏,都快要忙疯了。
他们电视台寒假播的电视剧差不多快要下播了,李台长正在安排把《包青天》重播一下,把热度带一些回来,就可以上《包》二了。
如今所有的热度和收视率都在《香帅传奇》那,他们得等《香帅传奇》下映后,再上映,不然很可能拼不过《香帅传奇》。
《香帅传奇》一共有五十集,现在正在苹果卫视以每天两集的黄金档播出,白天会有两集重播,按照这个速度,差不多寒假之后没几天就能下映,《包》二就可以紧跟着上映,音乐那边,电视台也是买了《新鸳鸯蝴蝶梦》和《开封有个包青天》的音乐版权,到时候直接就可以用这两首歌曲,带回观众们的记忆,同时,又怕观众以为是第一部的内容,以为自己看过就直接跳台,为了和第一部做出区分,不仅在题目上,直接打出《包青天第二部》的字样,在宣传封面上,也是直接把女主角放在了C位,与第一部做出了明显的区分,关键人物包拯和展昭也都站在女主角后面上方的两个位置,也十分的显眼。
《包青天》第二部还没上映,省城刑侦大队那边,吴公安他们的案件却再一次有了突破。
他们虽然没有在《大宋》这本书写的某座山里,找到一直深藏在山中某个坑里,搭了树木枝条做掩饰的棚,抓住那个据说脸上染了青草汁,头上戴了枝条帽,身上也穿着枝条,完全把自己和山林融为了一体的凶手,却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因为案件实在过于凶残,凶手也过于凶悍,这次刑侦大队上上下下共派出几百人,直接封锁了这座山出来的所有封口,在每个小卖部都安排了警察蹲守,直接堵死凶手所有的逃跑路线和食物来源。
在原世界中,凶手直接在山里待了一个月,警察多次去山里搜寻,离他最近的一次,甚至只有两米,都还是被打扮的与大山融为一体的凶手逃脱,直到多年后,凶手因为再次犯案被抓住,得意的说起与警察在山里擦肩而过的事,才得知原来凶手曾经就在他们眼皮底下,而他们不知道。
江柠在《大宋》里面写的案子,便是他在多年后犯的第二个案子,被女主他们抓住后,所审讯时,凶犯回忆起第一个案子玩弄府衙捕头们时,然后从容逃脱的得意,案子的很多细节都与另一个刑侦大队正在调查的案子有所相似。
当时已经办完步行街埋尸案的吴公安他们因为连破两个难案大案,回家好好的休息修整之后,在年初六继续回所里上班,接受省厅里的表彰时,听别的刑侦队同事说起的案子,听完后,吴公安他们默默的从衣服兜里,掏出他们特意买的《大宋》出版书。
也幸亏这本书是分册出版的,字数不多,书本不大,冬季的大外套还勉强能放的进去。
这本书他们已经通篇看过一次,所以在听到别的队的同事说起时,当时就有种熟悉的感觉,然后翻起这本书果然有。
他们原本还怀疑,写这本书的作者是他们的同事,可这时候,又不确定了,毕竟这个案子,并不是他们刑侦队的,而是别的区的,跟他们这边毫无关联。
当然,他们也不知道,当年这些未破,却在多年后破了的难案悬案大案,都在多年后归入了省刑侦总队的档案室。
他只好和另一个刑侦大队的队长说,他们前些天接到那边山里人的报案,说有人去他家里偷了腌肉、米锅之类,可能凶犯正躲在那座山里。
得到消息的公安原本只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去往那边山里查了查,并往吴公安说的山里的村子里询问,居然真的问到有户人家,在年节他们走亲访友的那几天,跑到他家里行窃的事。
因为丢的都是吃食和衣服被子,他们满村大骂了一顿外,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但他们却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发现,凶犯可能就藏在这座山里的某个地方。
要封锁这座山的所有通往主路的出口,及所有小卖部和村子,需要的人手非常多,吴公安他们也被借调到这个案子中帮忙抓捕凶犯。
吴公安他们年前连破两个大案的成绩非常亮眼,别的队的公安干警们和吴公安他们凑到一起,还说这事,竖起大拇指朝他们夸:“行啊老吴,以你们这破案速度,今年说不定你们今年都要往上面升一升了啊?”
以这年代的刑侦手段,他们还真不是遇到的每个案子都能破的,尤其是现在户籍制度、交通、监控等各方面客观条件没跟上,一旦过了72小时黄金时间还没找到甚至没抓到凶手,凶手就很可能扒火车跑了,去另一个地方隐姓埋名的生活,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不回来,他们从哪里找凶手去?找不到的!
“哪里,都是干本职工作。”吴公安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多说,心底却不由琢磨,他们队哪些人是和这个队有关联的。
亲戚也好,邻居也好,肯定是有关联的,不然不会知道的这么详细,只是这些线索到底是作者本人怎么发现的,他还没想明白,难道真如书里所写,其实他是个刑侦高手。
书中以女主角的视角来探案,这会不会他混淆视听的手段,故意以女性视角来写,这样对身份的隐藏就更具迷惑性。
这要说不是他们省城哪个刑侦大队的人,打死他都不信,很可能就是他们所的人,他就看看他到底什么时候露出马脚。
这么多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线索,吴公安心底暗乐,我就看看他到底能藏到几时?
第 92 章
正月十五那天, 江柠租房的房东就通知她:“我们这房子要腾出来了啦,明天他们就都回来啦!明天早上房子就要清出来给别人住啦!”
房东说这话还有些不好意思,像是在赶人家小姑娘似的, 好在人家小姑娘也没多说什么, 就笑着说:“谢谢姐姐了,这几天在这里麻烦姐姐啦!我明天早上就搬走。”
一声声姐姐喊的房东更加不好意思了, 说:“哦哟~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喊姐姐,要喊我阿姨的!”可脸上笑容却是掩不住的,“再说麻烦什么啦麻烦?你也就晚上来睡一下,白天都在店里,不麻烦的啦, 有空来阿姨家里吃饭。”
“好的呢姐姐!”江柠笑容又乖又甜,很容易让人卸下心理防备。
说来江柠在她家住的这半个月, 还真没麻烦过她家啥,这半个月, 江柠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吴城、沪市两头跑,真正在这里住的时间都不到一个星期,搞得房东有些不好意思。
即使是只有一个星期,这样的房间也是必须要有的,让她回到吴城时, 有个落脚的地儿。
江柠将她的被子被褥、热水壶、拖鞋等物, 一点一点的往学校搬。
学校现在开学了, 宿舍楼也就开门了, 女生依然是有序的从右边门进入, 男生从左边门的楼梯上楼, 泾渭分明。
因为是早上,学校里来的新生非常少, 宿舍里还一个人都没有,江柠只简单的将自己的床铺收拾了一下,铺好床,放下蚊帐,就去食堂打了早饭,回店里去了。
她还是习惯在早上码字,等两个小时的字码完,差不多客人也多起来了。
客人不多的时候,她就在店里看书复习。
何小芳也是一大早就起床收拾东西,准备往学校里去。
她已经在家和两个姐姐挤了二十多天,三个成年人,两个小孩子,挤在一张一米五的大床上,睡不下,只能横着睡,她晚上只能蜷缩着身子,稍稍一动,身上的被子就没了,可又不敢伸直了身体,腿一伸直,脚就出去了。
可是没办法,农村就这条件。
过年的时候,之前想要娶她的男的给何家送了节礼,明显还是想结这门亲的,何小芳父母见他如此诚恳朴实,就唉声叹气,劝何小芳嫁人:“哪怕不嫁人,把婚先订下来,等你两年后毕业了,刚好结婚,二十岁不算早也不算迟,这不是正好吗。”
他们实在是想不通何小芳为啥子不愿意嫁人,姑娘家长大了,那都是要嫁人的啊!
吓得何小芳都快哭了,一直摇着头:“爸,妈,我还不想结婚,我还小……”
“你这妮子,咋就不听话呢?我和你妈还能害你不成?我们也没让你现在就结,先订下来,到时候二十岁,可就不小了!”
何父何母都跟何小芳一样,晒得很黑,何父瘦的很,脸上颧骨突出,倒是何母看上去是个大体格,但或许是孩子生的多了,何母面上看上去苍老的很。
何小芳看看面容沧桑的母亲,又看向被离了婚后,带着两个孩子在村里被人指指点点头都抬不起来,整个人犹如枯萎了的大姐,哭着摇头说:“我不嫁人,我不嫁人,你们骗人。”
嫁人并不会过得好,看着母亲和大姐,就仿佛看到了她今后的人生,那让她本能的觉得害怕、抗拒。
此刻她好想逃离家啊,她求助的看向二姐,哭着说:“二姐,我不读书了,你把我一起带出去打工吧!”那样她就可以不嫁人,可以逃脱这里。
何小芳的二姐叫何小琴,比何小芳大两岁,小学没毕业就辍学去打工了,闻言训斥道:“胡说!你都考上一中了,还不读书?你别说傻话,好好读书!”
何小琴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却不能看着妹妹一辈子也这么毁了,妹妹根本就不懂,其实打工也没有出路的,每日的工厂里做一样的事,和厂里的机器没有两样,一天坐下来,头都抬不起来,脖子都是僵的。
她知道,只有读书,女孩子只有读书才有出路。
好在,她现在打工挣的钱能够供妹妹读书。
她现在根本就不想嫁人嫁人后,她连自己辛苦挣得钱都不是她的了,连她自己都变成别人家的。
何小琴和何小芳都长大了,腿长能跑,跑的何父何母根本没办法,只好对来他们家提亲的后生说:“小芳还小,我们还想再留她两年。”
来提亲的人也是真的喜欢何小芳,才三番五次的来提亲,闻言说:“叔,我可以等小芳的,我等她高中毕业。”
何小琴已经听了何小芳给她说的,江柠给她做的未来规划,说:“等她毕业也不行,我妹妹毕业后要考大学的,将来要当国家教师,吃国家饭的!”
对于农村女孩子来说,没有比当国家老师,吃国家饭这件事更好的出路了,就连城里找儿媳妇,都首选老师,老师职业好,社会认可度高,受人尊敬,更重要的是,老师假期多,可以兼顾家庭。
不知道为什么,人们的思想中男人不需要兼顾家庭,可女人出去工作,所有人都会看中她一点,能兼顾家庭,平时有工资,能照顾孩子,将来还有退休金。
可以说,娶一个教师,稳赚不赔的买卖,所以老师在他们这地方的婚嫁市场非常吃香。
何小琴虽然不希望妹妹和自己一样,却也脱离不出时代的桎梏,依然是把女人嫁人当做最终归宿,她心底隐隐有种不一样的声音,却不知道是什么,被关在了一个四面不透风的房子里,挣脱不去。
说的后生面红耳赤,失望不已,痛苦地看着何小芳。
如果何小芳考上师范大学,当了国家教师,他就配不上何小芳了。
他希望何小芳高中毕业就能嫁给他,不要去考什么大学,当什么国家教师。
难道当国家教师比嫁给他还重要吗?他那么喜欢她,一心一意想娶她。
可何小芳只觉得害怕,一个劲的往二姐后面缩,可她身形又太过丰满,根本不是她纤瘦的二姐所能遮挡的住的。
她鼓起勇气,狠狠瞪回去:“我说了我不嫁人!你不要再来了!”
最后年轻后生还是失望不已的回去了。
何父何母望着桌上后生拎来的年节礼,不懂这么好的后生,为什么两个女儿都不愿意。
何小琴过了年初五就出去打工了,何小芳在家里熬呀熬,终于熬到开学的日子,在何大姐的帮助下,姐妹俩挑着一旦粮食,背着背包,就回到学校。
她回到吴城第一件事,不是去学校报到,而是跑去江柠的店里,见江柠果然在店里,她大喊一声:“柠柠!”
声音很大,很响亮。
正在店里码字的江柠转过头,看到何小芳,眉眼不由地弯了下来:“你回来啦?”
“嗯!”她用力点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第一时间来见江柠,或许是她身上永远淡定的气场吧,对所有事物都那样笃定,眼神永远坚定,永远知道自己要走的方向,并坚定向前,不曾迷茫,不曾彷徨。
何小芳看到江柠,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她很想抱住江柠,告诉她她的害怕,她好想她。
她只是眼眶微湿地笑了起来:“我来看看你回校了没有,进来一看,你果然在这!”
何大姐也才二十四岁而已,却早早结婚,如今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可与何小芳站在一起,年龄像相差了十岁不止。
她看看江柠,又看看何小芳,此时的何小芳像是身上挣脱了某种枷锁般,脸上有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像朝阳升起。
她不懂这些是什么,只是忍不住从心底生出羡慕的情绪。
“小芳,这是你同学吗?”她浅笑着问何小芳。
何小芳这才想起来给自家大姐介绍说:“大姐,这是我好朋友江柠!”
说完,她有些忐忑的看向江柠,怕江柠不认可这样的说法,怕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江柠却并没有反驳她的说法,而是对何大花点头微笑:“你好。”
何大花有些手足无措,“你……你好。”她拉拉何小芳:“小芳,你不是要把粮食送学校吗?”
“哦。”何小芳又看向江柠,在她微笑的注视下,脸上也不由的露出大大的笑容来:“那我先回学校啦!”
何小芳力气大,挑着一百斤的粮食在校园里健步如飞,何大花吃力的跟在她身后,望着妹妹的背影,在学校的何小芳与在家中的妹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家中的何小芳勤劳、能干,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却总是有种瑟缩恐惧之态,尤其是何父何母劝她嫁人之时,听在何小芳耳朵里,宛若:“小芳,那里有个大火坑,你跳啊,你怎么不跳啊?多好的火坑,快跳啊!”说着,他们还硬推着她跳。
吓的何小芳犹如惊弓之鸟,每回那个男人来,她都恨不能把房间门关起来,谁都不让进来。
“小芳。”何大花突然出声喊她。
“嗯?”在前面健步如飞的何小芳回头,看向大姐。
她神色坦然,眉宇间有股劲,走在这个校园里,她眼底没有在家时的害怕,像天地间野蛮生长的杂草,渺小,却努力向上伸展着自己的叶脉,吸取阳光。
何小芳将粮食都换成粮票后,送何大花离开学校,回了寝室,她注意到,江柠的床铺已经铺好了。
不知为何,心里一安。
她回到寝室,看着江柠熟悉的蚊帐,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让她感到安全,她下去打了热水,带上自己的咸菜瓶,因过年,她这回带的咸菜里还有不少腊鸡块。
她一个人拎着江柠、徐秀丽、她自己的三瓶水,呼呼呼地上楼,兑了热水后拿麻布将寝室里灰尘抹了抹,又将她自己和徐秀丽的床铺都擦了一遍,等看到其他人的床铺时,她干脆全都抹了一遍,这才换了水,清洗了抹布,将拖把淋湿拧干,拿拖把将地面拖的锃光瓦亮,尤其是江柠的床铺那一块,是拖了又拖,直到全部拖干净了,这才满意地哼着歌,将自己的床铺好,美美的躺在自己的床铺上,不到一分钟,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她已经好些天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在农村,女孩子白天是不能睡觉的,不然整个村子的人都会说你懒,说不定还会传到十里八乡,成为人人都知道的懒姑娘。
尤其是冬天,大家都不忙,都喜欢相互窜门,东家长西家短的,谁要发现谁家姑娘大白天不起床帮着干活,居然窝在床上不起床,那很快全村子都会知道那是个懒姑娘了。
江柠就是整个村子都有名的‘懒’姑娘,只有为这个家无私付出、创造价值和利益,才是别人眼里的好姑娘。
江柠码完字,发送以后,就关了电脑,去学校报名交学费。
江妈会叫人给她送学费过来,对她来说着实是个意外,这样的意外,前世并没有发生过。
前世这个时候的她,是真正心理年龄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被人带去那样的地方,千里迢迢的沿着火车道走回来,宛若乞丐一般,又回到学校读了大半年,重新参加中考。
她整个青春期都是拮据的,每日为着买笔买本子买试卷买辅导书买卫生巾的钱发愁,爷爷一年的工资,并不足以支付两个学期的学费,所以爷孙俩为了她能交得起考试的学费,费尽了心思和脑筋。
那时候她什么都不懂,没有本钱、没有技能、还没有时间,唯一能想到的赚钱方式,就是学着爷爷一样,周末去捡破烂卖。
如今她有钱了,可收到江妈叫人带过来的学费,还是很开心。
她去交了学费,手里还剩下一些,本想回寝室打热水的,还没推门,就听到里面有节奏的呼噜声,不由一笑,轻手轻脚的推开们,拎起水壶时,已经打满,又轻手轻脚的下楼,去给爷爷的水壶打满水,又买了午饭,送到爷爷店里。
下午的时候,王霞、徐秀丽她们也都陆陆续续的回了宿舍,看到江柠抱的一大摞《武侠》的杂志,还有两本《大宋》的出版书后,都激动的跳过来,这些书她们不仅爱看,还能换红烧肉呢!
汪霞一把抱住:“江柠,你的值日我包了!”
一下子把呼噜声震天的何小芳吓得梦中惊坐起:“寝室长!你不要跟我抢!”
柠柠!
第 93 章
何小芳的话一下子把寝室里的人逗的哈哈大笑, 卢雪花笑着问何小芳:“小芳,你梦里梦到啥了?还寝室长和你抢?”
何小芳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好说, 让寝室长别和她抢能够帮助到柠柠的机会。
她知道, 江柠是个非常独立,也不愿意麻烦别人的女孩子, 所以她能帮助到她的机会微乎其微,可如果不为她做点什么,她自己也很忐忑,因为她知道,她一直在江柠身上吸取向上的能量。
她从床上坐起身, 快步的下床,掏出一个咸菜罐头瓶来, 献宝似的递给江柠:“柠柠你来啦?这是给你的!”
卢雪花叫了起来:“哟!什么好东西呀?单独给江柠,都不给我们~”
“就是!”刘萍也跟着起哄怪叫说:“江柠, 见者有份,什么好东西我也要尝尝。”
何小芳略有些黑的脸上微微露出写发红的羞涩,扭着手扭捏地说:“就是我自己炒的一点雪菜。”她又郑重解释:“你们可别说我不给你们带,我就和我大姐两个人,我要挑一百斤粮食, 我大姐要挑八十斤, 我还要背包, 装罐头瓶的菜, 哪里拿的了那么多啊?就这一瓶, 是给柠柠带的。”
你们可别吃啊!
她妈听说了她在学校有个好朋友, 天天给她投喂红烧肉,有时候一块, 有时候两块,可这一块两块的红烧肉,却是她整个高中吃过的最美味的菜食,此后过了许多许多年,想起那红烧肉的味道,依旧在尝到生活的酸甜苦辣时,由衷的生出幸福的感觉,在年老回忆起这段时光时,仿佛依然能尝到灰暗青春里唯一的甜味。
很甜很甜,很鲜很鲜,让人每每回味,便口舌生津。
后来好多好多年,她想再回到一中的食堂,再吃一回那样美味的红烧肉,可惜大厨已经退休了,后面的师傅做的味道再像,也不是她记忆里青春的味道了。
她不由期待的看向江柠。
江柠没有拒绝她的好意,而是饶有兴致的问:“是什么?”
“你快打开看看!”她黝黑的眼睛亮的惊人。
江柠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打开,刚一打开罐头瓶,里面酸香浓郁的味道便传出来。
“好香啊!我也要吃!”刘萍趴在她的上铺大叫。
“是雪菜烧大肠哦~”何小芳蹲下身,托着腮由下而上地看着坐在她自己床铺上的江柠,这个角度,她可以江柠脸上眼里所有的表情都一览无余,她害怕江柠会嫌弃她带的腌咸菜。
她们那边几乎家家户户都种雪菜,雪菜种好后收割,扔进菜园子边上一个大方形的水泥砌的潭子中,也不用洗,撒上粗盐,进行腌制,腌制出来的雪菜金黄香脆,再拿到市面上卖。
何母便腌的一手好雪菜,雪菜腌制的色泽金黄,透着股说不出的酸香味,搭配着猪大肠所特有的浓郁味道,特别香,特别好吃。
里面除了有猪大肠,她还悄悄在瓶底放了一截猪尾巴。
猪是自己家过年杀的,一般前腿肉后腿肉,中间部分都很好卖,剩下的猪头猪内脏猪尾巴等,都是要留下来自家吃的,过年那几天,她二姐回来了,她们三姐妹坐在厨房灶台下面烧火、搓圆子、捶肉等,为过年做准备食材,冬天天冷,她便窝在灶台后面,一边烧火,一边烤火,一边用灶台底端的草木灰,清洗猪大肠。
她一边捏着混着草木灰的猪大肠,一边和大姐、二姐说她在校园里发生的事,说她寝室有个她最好的朋友,请她吃红烧肉。
“她每天都打红烧肉吃,有时候一餐打两个菜,你知道吗?她第一次请我吃红烧肉,给了我好多红烧肉,那是我晚上第一次吃饱!”想到那红烧肉的味道,她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橙红的火光映的她黝黑的脸庞温暖而明亮:“我们有三个小伙伴一起,她们两个经常交换着菜吃,我没有菜和她们交换着吃,可她还是经常给我红烧肉,我不好意思老是吃她的红烧肉,每次就夹个一块。”
她大姐被离了婚后,就像是抽去了她身上所有的精气神,沉默地坐在小板凳上快速地搓着糯米圆子,她有两个孩子,已经很难再嫁出去了,只能一直待在娘家。
除非她狠狠心,两个孩子不要了。
何小琴说:“哪有你只吃她东西的道理,我跟你讲,人与人来往,要有来有往。”
火光映的何小芳脸越发红了,就如同此时她蹲在江柠面前,双手捧着的脸,浓密的睫毛映衬着黝黑的眼睛明亮如宝石:“我洗了很多遍,保证洗的可干净!”
她的手很粗,在今岁这个寒冬,一根一根冻的开裂,宛如一根根胡萝卜。
在学校的时候,她的手还只是被冻的红肿了起来,没有裂成这样。
江柠抬眸眼里蕴着的都是惊喜的笑:“哇,我好喜欢,有筷子吗?我先尝尝。”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尝!”刘萍永远是最爱起哄,喊得最大声的那个。
何小芳忙去拿了筷子过来递给江柠,然后汪霞、卢雪花、徐秀丽、刘萍全部都拿着筷子下来了,围绕在江柠身边,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刘萍特别精,别人一筷子下去,只是夹一点雪菜大肠尝尝味道,她确实奔着大肠去的,吃到嘴里,嘎嘎直乐,可把何小芳心疼坏了,连忙帮江柠将她手中的瓶盖盖起来。
她就知道,还好她大肠切的细。
猪大肠已经冷掉了,上面凝结了一层猪油,这对别人来说或许是缺点,可对这群缺油水的姑娘们来说,带着细白猪油的猪大肠,那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美味。
其他人也都将自己带的好吃的拿出来,有自家炒的花生瓜子,有自家晒的红薯干、红薯片,有自家熬糖稀做的米糖,除了刘萍。
因为是年后大家带的东西都不错,其中以徐秀丽的最好,不光是带了一瓶黄豆焖腊鸡腿,还有山核桃、开心果、话梅西瓜、南瓜子等。
南瓜子是自家炒的,她抓的最多,山核桃、开心果等贵的干果,她只拿了一些出来给大家尝尝味道。
他们当地也不产山核桃和开心果,610寝室这些土包子,都是第一次吃山核桃和开心果,不认识这是啥。
“这是山核桃,这是开心果,我爸说这是补脑的,我现在读高中,每天要用脑,我大姨给我家带的山核桃和开心果,全给我带来了。”
徐秀丽的大姨嫁到了邻省,后山上全是野生的山核桃,每年她大姨他们都带许多山核桃回来。
这些山核桃全是自家炒的,外壳没有经过破碎加工,硬的要死,何小芳她们咬了半天,牙齿都快被咬崩了,都啃不动,可偏偏徐秀丽带来的山核桃是椒盐味的,啃在嘴里既有椒盐的味道又有山核桃的焦香,她们即使啃不动,也舍不得吐出来。
她们啃不到里面的核桃肉,把刘萍急的呀:“这玩意儿啊这是?咋啃不动?这东西咋吃啊?”
这个吃起来确实困难,江柠也啃不动,见她们急的想把山核桃扔掉,说:“这山核桃可贵呢,比肉还贵,最是补脑,就是费牙费手指,最好是用专门开山核桃的核桃夹来开才行。”
一听这玩意儿居然比肉还贵,一个个都瞅着手里圆不溜丢的黑色硬果子,不敢置信:“这玩意儿居然比肉还贵?”
江柠点头:“比肉贵一倍都不止呢!”
610寝室没见过世面的姑娘们,都见识了,刘萍哪怕啃不动,都舍不得把嘴里的山核桃吐了,尤其是听说这玩意儿补脑之后,还问江柠呢:“这东西吃多少才能补脑啊?我每天都感觉脑子不够用,那英语、数学、物理、化学、语文、政治、历史、地理,把我脑子都绕晕了,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多补补,秀丽你再给我抓一把山核桃补补脑!”
“呸,你想得美!”徐秀丽见刘萍又在寝室蹭吃蹭喝,自己却一毛不拔,把核桃一收,哼笑一声,不再给刘萍吃了。
刘萍也也不介意,继续说:“那有核桃夹子吗,哎哟喂,这东西快把我牙磕崩了。”
徐秀丽拿出一把核桃夹给江柠,傲娇地皱了皱小鼻子哼笑了一声,“没有。”
刘萍在床上蹬着腿大叫:“你偏心!秀丽你偏心!”
被她下铺的卢雪花没好气地向上踢了一脚:“你正常点!我下铺都地震了!”
寝室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然后相互拿核桃夹子夹核桃,何小芳就眼看着徐秀丽坐在她自己床边,紧贴着江柠坐着,拿着核桃夹子一颗一颗的给江柠剥山核桃吃,不时地再投喂过去一颗开心果。
何小芳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犹豫着要不要自己也投喂江柠猪大肠吃。
吃完就听刘萍喊:“江柠,你寒假作业做完了没?快给我抄抄!”
整个寒假,刘萍都做了糖葫芦去集市上卖糖葫芦去了,寒假作业做了还没几张,打算回来找江柠抄,江柠成绩全县第一,抄她的准没错。
没想到江柠对徐秀丽说:“你寒假作业做了吗?借我抄一下。”
徐秀丽含着笑意的眸子微微弯了弯,把作业交给她:“你倒是难得,居然作业没做完。”
是的,江柠的寒假作业没有做完,毕竟每天不是赶稿就是吴城、沪市的两头跑,还要兼顾写寒假作业,是真的没时间写。
一中的老师们,丝毫没把寒假真给他们当假期过,除了七本学校每学期都发的寒假作业以外,七科主课老师,还印了一大批试卷给他们做,让他们每天写一张。
也就是说,他们每天除了七张试卷要做外,还有七本寒假作业在等着他们完成。
男孩子还好,冬季,也没什么农活叫他们帮忙的,只需要专心写作业就行了,女孩子就不一样了,过年期间的各种家务活她们都是要做的,留给她们写寒假作业的时间极少。
不过也不是没有完成的,比如徐秀丽。
一听江柠寒假作业没做完,已经快被江柠卷哭的刘萍根本不相信:“不相信,你肯定是不想借我试卷抄!那你有写完的吗?有写完的也行啊!”
寝室里其他人也都围了上来,全都是喊声:“也给我抄抄!”
“给我也抄抄!”
“寝室长,你怎么作业也没写完?”
“我过年回家好多事情做,一直忙到年三十,初一好不容易写了一天,初二就去我舅家拜年,初三去我姑姑家拜年,初三去我干爸干妈家拜年。”
汪霞是个珠圆玉润的长相,小脸蛋红扑扑的,单眼皮,眼睛却并不小,长着参差不齐的小虎牙,一笑起来就露出来两个尖尖的虎牙,十分可爱,她小时候便是这般可爱的长相,被她没有女儿的干爸干妈看中,结了干亲。
他们这边的干亲不是随便结的,结干亲当天,干爸干妈就要送一对金耳饰给干女儿,干女儿一年三节六礼都是要孝顺干爸干妈的,干爸干妈逢年过节也会把干女儿请过去小住几日,给红包买新衣服一样不少,和对待亲女儿没区别。
若是结干儿子,就送一枚耳环,戴在右耳朵上。
也因为这些复杂的规矩,一般不是必须的人家,很少结干亲,除非是真的关系特别亲近的没有血缘的好兄弟好姐妹间,才会为了加深上一辈们之间更加密切的关系,结个干亲。
如果看到有男孩子右耳朵上戴了金耳环,那一定就是被人家结了干亲了。
汪霞也有一对金耳环,只是她不舍得戴,放在家里了,耳朵上只插着一对茶叶梗。
江柠耳朵上没有耳洞,小时候村里小姑娘都会去穿耳洞,会有一个老大娘,用两粒米珠子在耳垂两边反复研磨,磨的耳垂又红又薄了,用在香油里滚过的细针,倏地一下就穿过去了,细针的尾端穿着在香油里浸泡过的粗白线,据说,用这样浸过香油的棉线穿过,以后耳朵即使是过十年八年,都不会重新堵塞起来了。
江柠不知道是不是在山上跑着错过了这件事,还是怎么,耳垂一直珍珠似的,透明红润。
整个610寝室的人都沉浸在抄寒假作业的紧张氛围中,她们并不是全部没做,老师们发的七本寒假作业都做完了,没做完的是卷子,卷子太多了。
隔壁寝室的同学也来向江柠借试卷抄,结果发现,江柠也在奋笔疾书的抄别人试卷,她们一下子就圆满了,原来学神也会抄作业。
江柠并不是一个会一味抄作业的人,徐秀丽的作业对她来说也就是个参考而已,她大多数时候会自己将试卷题目看一遍,用自己的理解去写,所以有时候她哪怕和徐秀丽答案一样,但中间的解题方法却略有区别。
有时候遇到徐秀丽写错的题目、或错的步骤,她也会在一旁画个小圈。
这样下来,她的速度就必然没有何小芳、刘萍她们写的快。
但汪霞、何小芳她们不同,她们抄作业,那真是照搬全抄啊,赶作业赶的,完全不动自己脑子去思考了。
当天晚上她们就要上晚自习,晚自习的时候,王老师捧着个茶杯来到班级,手里拿着一叠卷子叫班长发了下去,大家都没想到班主任居然如此凶残,进学校的第一晚晚自习,居然就是考试,全都满脸的不敢置信,哀嚎不已。
王老师一边用讲台上的抹布擦讲台,一边低着头抬着眼看他们说:“鬼叫什么?开学考不是很正常吗?哪学期不要开学考?”不在开学第一天给你们上上紧箍咒,不把你们状态找回来,后面还怎么上课?“这节课你们考数学,下节课考英语。”
都是王老师监考。
一门课考完,中间休息时间只有十分钟,王老师吩咐几个班级小组长,“一会儿把寒假作业和寒假试卷,都收上来,给各科课代表。”又对各科课代表吩咐道:“收好了,送到各科老师办公室去。”
很多寒假作业没做完的学生,急的额上汗都冒出来了,他们本来还想用今晚晚自习的三节课,加上晚上再在寝室用手电筒照一照,把剩下的通宵搞完,现在还搞什么?写到明天也写不完了,于是一个个鬼哭狼嚎。
这也是王老师想要的结果,就是给他们造成紧迫感,压力感,别以为过了个年,就能放松了。
收上来后王老师随意的翻了翻,果不其然,很多人的试卷有大半都是空着的。
王老师见怪不怪了,寒假作业留的确实有些多,他们故意留这么多,就是不想让学生懈怠,哪怕不能完成全部,至少有一半做完,那之前学习的知识就不算全部忘记了,若能全部做完,这样的学生他们也是要鼓励的。
当然,表面上,看到这些没做完的试卷,各科老师该发脾气还是发脾气,该敲打还是要敲打,并拿已经做完的学生来做例子。
这些老师们都已经想好了要拿谁来当这个举例子的典型了。
三班还有谁比江柠更适合举例子做榜样的存在?
江柠在上学期就是出了名的卷王,每天晚自习下课,还要在寝室学到一两点,早上五点多就起床跑步背书,别人的寒假作业可能没写,江柠的?哼,肯定全部都写完了!
各科老师们乐颠颠的想。
第 94 章【二更合一】
卷子着实有些多, 每个老师这里都收了一大摞,这么多卷子批是不会批的,太多了, 但看还是会看的。
等这么一番看, 就发现了,有好些张卷子, 写的一模一样,连错都错的一模一样,一个小数点都不带改的,这把老师都气乐了,和办公室的同事们抱怨:“你看看现在这些学生, 抄都不会抄,一个人小数点写错了, 后面全部写错了,也不知道抄的谁, 还有这里,错的都一样,就是让我想装作不知道这是抄的都不行。”
好不容易翻到江柠的试卷了,嗯,她倒是写对了, 可是这怎么回事?怎么她的试卷也没有写完?考个全县第一就骄傲上了是吧?这么多的同学卷子都抄完了, 怎么就她没写完?
老师还知道江柠的是自己写的, 别人是抄的呢, 气哼哼的翻看。
不光是一个老师发现了江柠的寒假试卷没做完, 是七门主课老师都发现了江柠的试卷没做完。
江柠写作业, 主打就是一个雨露均沾,只要是在写试卷, 必定一天把七门课的试卷专心刷完,不会刻意留下哪一门课不写。
她别的没有,自控能力还是很强的,除了在吴城沪市两头跑的路上没法写作业,和每天对着电脑的写稿时间,其余时候,大多数时间都在刷题,就连在店里帮着卖衣服的时候,一旦客人不在,她就在后面的课桌上写作业。
回老家的那几天,她当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年三十、年初一村里在电影院放电影,她都不曾去看过,每天除了在房间写寒假作业,就是在房间写寒假试卷。
若不是老师们布置的作业实在是太多,她也不至于写不完作业,所以七门主课老师在翻阅她的试卷的时候,很大一摞都是写满了的,后面还有七八张是空白的。
这样的完成量,若在别的学生身上,他们是满意的,可谁让他们对江柠期望过高了呢?
原本以为全班谁都可能作业没写完,江柠都不可能,谁知道,别人的作业写不完,抄都抄完了,好嘛,她连抄都不屑抄,直接空白卷子交上来了。
开学第一天依然是考试,老师们来到班级,都先看了江柠一眼,冷着脸看着班里学生,打招呼:“一个个过年过开心了吧?”
班里安静如鸡,谁都不敢说话,过年的兴奋劲已经在昨天晚上被班主任王老师的两场开学考给彻底浇灭,还有昨晚上被小组长们收上去的寒假作业和寒假试卷。
只听上面讲台的老师还在讲:“你们的寒假作业和寒假试卷我都看了,这里我要着重表扬几个同学,徐秀丽、沈翔、马迪……寒假作业都完成的很好。”顿了顿,目光又从一些同学身上扫过:“还有一些同学,作业是做完了,也交上来了,但是吧,这些人就跟心有灵犀一点通一样,对的一样我就不说了,错也能错的一模一样,那我就不明白了,人家双胞胎有心灵感应,都不能错的如此一致吧?连个小数点都能错的一模一样?谁来告诉我?为什么你们的脑电波如此的一致?”
“还有些人!”他目光沉沉的往男生那边扫去,毕竟女生这边还有一个作业做完的徐秀丽可以抄,男生那边,他们回校太兴奋了,不是在聊寒假播放的《香帅传奇》,就是在聊最近上映的电影《古惑仔》,还有在聊《武侠》上的《大宋》案子的,还有开年跑到江爷爷店里买衣服的,聊太兴奋了,本来想晚自习和晚上补作业的,结果,还没来得及补,空白卷子就交上去了。
老师在扫到那些男生的时候,目光也落在了江柠身上:“直接给我交了空白卷子!”
“有些人,虽然作业是抄的,可至少还有个态度在,愿意写作业!可有些人呢?态度都没有!”他看着江柠和那些男生,心底倒没有多少生气,就是故意寒着脸敲打他们,“别以为你成绩好,就能不写作业,这才高一,没有一个端正的学习态度,现在成绩再好也是没用的!我见多了高一高二成绩好,高三成绩不行的学生!”
“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能懈怠,要一直努力向前冲,才能在两年半后,在你们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上,一举成名!”
考试时间有限,老师们也不能老是说,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就把卷子分成几份,发到第一排学生手上,让他们往后传,开始考试。
一整天考下来,所有学生都蔫搭搭的,哪里还有半点寒假在家逍遥了近一个月的兴奋劲,全都被一中的老师们,熟练的拉回到学习的状态中。
贺乔生也蔫搭搭的。
自从那天和柠萌搭话以后,他以为他很快就能等来柠萌来找他一同去上网,从此可以近距离提前看到《大宋》内容,并且催稿的幸福生活,结果,他等啊等,等了一天又一天,都没有等到柠萌来找他。
他失望之余,还以为是柠萌害羞,毕竟柠萌看着年龄也不大,一个女孩子来找他,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他就到二中门口等。
把二中的门卫给警惕的,以为他是来他们学校找女孩子的。
不怪二中门卫如此怀疑,实在是这小子脸上表情太像早恋的学生了,不时地透过二中的大铁门,对学校里面出来的学生翘首以盼,不时的脸上露出纠结的样子,有时候还会低头用脚尖对着地面转动傻笑,又抬头遥望他们二中里面,满眼都是期待。
这要不是和他们二中的学生早恋了,他就白干这么多年门卫了。
二中门卫警铃大作,宛如盯贼一样防备着贺乔生,发誓一定要看看,这小子等的到底是谁。
尤其是这小子,染着一头黄毛,上身穿着挂着金属链条的羽绒服,羽绒服也不好好穿,拉链敞开,露出里面的毛衣,围巾也不好好戴,学着许文强,挂在脖子两边,腿上还穿着一条骚包的橘色喇叭裤,喇叭裤上同样是挂着两根长链条,双手插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
他可是亲眼看着他从对面四中走出来的,一看就不是好好学习的好学生。
他们二中可都是好学生,可千万不能让他把他们二中的好学生给带坏了,尤其是他们主任要是知道他们二中的学生不好好学习,跑去跟四中的人谈恋爱,估计得气炸。
他们二中的主任最气的,就是和四中斜着门对门在一条街。
他们如果和一中门对门,或是跟吴中门对门,说不定他们学校早就是和一中、吴中那样的重高中的重高了,哪里像现在这样,他们学校的浮躁气息,都是被四中带出来的!
贺乔生来一次,门卫盯一次,盯的次数多了,都记住这个人了,然而,这个四中的小子,一次都没等到他要等的人。
盯到后面,二中门卫都不禁满意的笑了。
看来只是这四中的小子单恋,他就说嘛,他们二中的学生,怎么看得上四中的小子,这小子头上搞的这么花,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贺乔生在二中门口一直等了十多天,都没等到人,又去网吧等,一连也是十多天,天天在网吧通宵,也没等来柠萌,失望的头上的黄毛都不亮眼了,整个黄毛都耷拉了下来,顶着个黑眼圈,没精打采的等来了开学。
到报名那天,他还想,柠萌是不是高一高二的学生,之前是回家了,现在开学报名了,总算回来了吧?又去二中门口翘首以盼。
门卫就见这原本蔫搭搭的小子又精神起来,到他们校门口来左顾右盼,现在返校的学生这么多,他生怕这小子拐带他们二中女生,拿着棍子就出来赶人:“不是我们学校的人不要站在这里!”
贺乔生被门卫赶的,只好回到马路斜对面,眼睛一直期盼地看着二中门口,想要看到他熟悉的人影。
四中门卫老早就发现,他们学校的这小子整天去二中门口张望了,只是四中风气要开放一些,虽然也禁止学生早恋,却没有一中、吴中、二中管的那样严,所以也就没有去管。
现在见他回来,还在朝二中张望,忍不住也好奇的张望过去,问贺乔生:“看你在二中门口看好些天了,你在找谁啊?”
贺乔生被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咳嗽一声:“没有找谁?”
“你脖子伸的比长颈鹿都长了,眼珠子都快飞到二中去了,还说没有找谁?”四中门卫吐槽。
贺乔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如此明显,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就……就一个朋友啊。”
四中门卫了然状:“女朋友吧?”
贺乔生一下子被呛到,咳个不停,好半响才缓过气来,爆红着脸惊叫着说:“怎么可能!”
说着,逃似的回了四中。
回去后,心脏还噗通噗通跳个不停,想要回宿舍,脚步一转,跑到艺术楼的琴房弹琴。
他从小练琴,倒不是多有什么艺术天赋,长大当一个艺术家什么的,主要是他妈喜欢弹琴,家里也有架老式的钢琴,他从小也跟着他妈学琴,跟他外公学拉二胡,长大后自然报了艺术类的学校,高中也准备考艺术类的院校,他真正的梦想是想当一个摇滚歌手呢,整天梦想着去流浪。
艺术楼的钢琴房其实没有几间,楼上多还是那种老式的木质琴架。
一首首的钢琴曲从他指尖飞跃出来,弹着弹着,他不知怎么,就弹起了《梦中的婚礼》,一边弹一边露出迷醉的傻笑,想象着自己和《大宋》里面女主一样具有侠气聪慧的姑娘,一起浪迹天涯。
柠萌一定是和她笔下的女主一样的性格一样的人吧?
他脑中幻象着和《大宋》里面可爱的女主角一起去流浪的场景,手不自觉的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写着歌词,一边写一边哼唱。
江柠可不知道还有人把她和《大宋》里面女主的人物性格划上了等号,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让他好好复习一下初中的语文知识:《少年闰土》里面的我,是不是指作者本人?
语文老师曾明确的告诉过我们:小说里面的人物,不是作者本人。
江柠尤其不会写与自己性格相似的人物,她自己性格沉默低话少,但笔下的女主却都是个性张扬、跳脱活泼的。
可以说,《包青天》剧组改编出来的女主性格,恰好就符合了江柠所写的女主性格,在《包青天》的改编中,女主性格活泼好胜,才能更好的与展昭展开感情线,不然以《包青天》第一部中展现出来的展昭的人物性格,是很难与展护卫这样的人发生感情线的。
经过一个多月紧锣密鼓的拍摄和剪辑,目前《包》的第二部已经在拍第四个案子了,后期也将前两个案子的情节全部都剪辑了出来,交给了李台长,他们需要在正式放映之前,他们内部的人先看一遍拍摄和剪辑的效果如何。
不得不说,不愧是《包》的原编剧改编出来的剧本,原班人马拍出来的剧情,柠萌《大宋》写的好,剧情紧凑连贯,一环套一环,剪辑师更绝,剪辑部门的剪辑师们,大概都是《大宋》的读者,一期一期的追过《大宋》,所以太明白每期《大宋》断章时,那种叫人抓心挠肝的感受,于是,剪辑师们充分的将他们追更时的感受,用在了对《包青天》的剪辑中,每一集都断在关键处,断的你欲罢不能。
当李台长看完剪辑出来的最后一集时,别说还没看的观众们了,他自己都恨不能把连夜剪辑的剪辑师们关在剪辑房,不把第三期的案子剪出来,就别给我出门了!
又去问《香帅传奇》那边的情况,问下映了没有。
《香帅传奇》五十集,从放寒假那天上映,专门就是针对寒假的观众群体,寒假二十八天,《香帅传奇》播放二十五天,正好在正月十五那天大结局。
李台长原本还想先把《包》一上映预热一番呢,听说《香帅》下映了,连忙打电话到《包》二剧组,问他们第四个案子拍的怎么样了,得知第四个案子也拍的差不多,正准备换下一个场景,拍第五个案子,又去让台里的工作人员计算了一下,如果从现在开始播,每天两集的话,目前的拍摄进度和已有的集数能不能保证电视台每日的播放量。
《包》二剧组在最开始拍摄时,因为编剧需要磨合,剧本要现写,加上语言不通,在最开始的时候,进度是有些慢的,但是在现在磨合好,又有了翻译相互沟通后,如今的拍摄进度已经上来了,可还是无法保证一天两集的量。
李台长在办公室来回踱步,最终拍板决定:“播!就从这周末开始播!周末先两集两集的播,非工作日再一集一集的播,先看看收视率再说!”
实在是现在这个时机太好了,《香帅传奇》刚下映,没有新的爆款电视剧上映,这中间处于一个非常好的空档期,哪怕有别的台重播《香帅》,热度也没有寒假时候那么火热了,毕竟寒假几乎家家户户都已经看过一遍,虽然不乏有没看过的,但若有新的电视剧上来抢收视率,也是能抢走一部分的。
李台长实在是舍不得如今这个大好时机。
《包》二播出之前,李台长杂志社那边打了电话,定下了《包》二的上映日期,问《武侠》杂志社那边,能不能在最新一期的杂志上宣传一下,由《大宋》改编的电视剧《包》二即将在多少号,在Z省卫视台上映的消息。
李台长这边承诺,他们会在电视剧的开头,标明电视剧由《武侠》杂志社连载的作品《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改编。
这就相当于相互打广告了。
之前电视台就是通过杂志社和出版社这边联系上的江柠,两边都有联系方式。
杂志社这边的鲍主编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喜,也打电话跟李昂主任说了这个好消息问他:“下周的《武侠》的首印量要不要增加?”
之前《包》下映之后,《武侠》的首印量就已经随着《包》的下映而进行了调整,跟着降低的首印量,以观市场行情,如今《包》二上映,他们也要做出相应的调整。
李昂没想到《包》二这么快就要上映了,心底感叹电视台李台长那边的效率和魄力的同时,也说:“这周的排版上,将《大宋》改编的《包》二要上映的事,放在封面上,首页作全页面宣传,另外,让电视台那边发一张宣传照片过来,制作成海报,将海报放在《武侠》的塑封里面,一起发!”
这不光是给Z省电视台打广告了,这是双赢的好事,同时,他也给出版社那边打了电话,说了这件事。
电视台当初是先找到出版社,再由出版社找到电视台的,所以出版社早就知道柠萌的《大宋》的电视剧版权卖了出去,并在紧锣密鼓的拍摄当中,寒假是肯定出不来了,但他们没想到,电视台那边动作如此之快,《香帅》一下映,就立刻上《包》二,之前让柠萌签的五千份签名签,已经全部由印刷厂,制作成了《大宋》一二册合体的精装版,同时给电视台那边要了宣传画报,又加印了二十万册没有签名但有海报和书签的二合一精装版,这边一边加印呢,那边加印合同就寄加急件到了一中。
江柠算是最后一个知道,《包》二即将上映的消息的了。
她也不甚在意,仔细看过合同没问题,就签好名字寄了回去。
最新一期的《武侠》上市后,伴随着杂志一起的,还有两张大大的海报,一张是所有人都看到了画报上那大大的标题‘由《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改编的电视剧《包青天》第二部,将在2月20日晚上八点,在Z省卫视台上映,敬请期待!’,下面是电视剧宣传画报,另一张是印有《大宋》名字,但只是展昭和女主两人的宣传画报,都贴在各个报亭的显眼位置,北方市场的很多书店中,显眼的位置,也贴了这样的宣传海报。
这样,不管是《大宋》的读者,还是原来《包青天》的观众,都看到了这个消息。
没看过《大宋》的《包青天》的观众,看到《包青天》是由《大宋》改编的,不由好奇《大宋》这篇原著内容,有余钱愿意买书的,就好奇买了一本先看,看过《大宋》的读者,也看过《包青天》的观众,见到自己喜欢的作品,居然被改编成了他们也喜欢的《包青天》,也不由都期待起来,等着星期六的到来。
此时电视上连载的电视剧,一般都是在工作日的晚上黄金时间段播出,双休日的晚上黄金时间段,是要留给综艺节目的。
可目前Z省台并没有什么高收视率的综艺节目,或谈话节目,之前拉来的收视率,全部靠电视剧《包青天》,这也使得Z省电视台在节目选择上,更偏向于电视剧,而非综艺节目。
别的台周末黄金时间段,全都是给综艺节目让路,Z省台不,他们恨不能快点将去年年底他们买的没有水花的低收视率电视剧赶紧播完,然后上《包》二,若不是刚好播完了,李台长甚至让台里将这部电视剧的播放时间换到白天去。
吴城这边也有很多人关注到了这条消息,更多人惊讶的是,《大宋》居然拍成电视剧了,还是拍成了《包青天》。
这个时候的人,对于第一部第二部这样的概念还是模糊的,在看到宣传海报上写着《包青天》二是《大宋》改编的后,传着传着,不知怎么,就传成了《包青天》是改编自《大宋》。
“啊?《包青天》就是这本书改编的啊?”于是越来越多的《包》的观众去书店、报刊亭,去买这本书。
他们看着看着,先是发现,咦?根本就不是嘛?然后又觉得,也挺好看,就接着看下去了。
四中是个走读生居多的学校,很多学生都是本地人,学校的老师们,还时不时带着学生们去附近的护城河边写生,门禁并不是特别严。
贺乔生本来就是《大宋》的读者,在知道柠萌本人就是他们吴城人后,更是成了《大宋》的死忠粉,没一起《武侠》上市,都会第一时间去买,自然也就看到《大宋》要拍成电视剧《包青天》的事,作为《大宋》粉,内心又骄傲又自豪,想第一时间恭喜柠萌,可是又找不到她人。
期期艾艾的好半天,才跑到二中门卫室那里,手里拿着《武侠》最新一期的杂志,红着脸问门卫:“能帮我叫一下你们学校的马冬梅吗?”
第 95 章
二中的门卫不耐烦的赶着贺乔生:“走走走走走, 没有这个人!”
看你这少男怀春的模样,有也不帮你叫。
他完全没有怀疑,自己学校没有一个叫马冬梅的女生。
实在是这个年代, 叫梅的女生太多了, 什么王梅、许梅、雪梅、腊梅,就连英语书上, 都有个女生叫王梅梅,你在大街上喊一声XX梅,说不定就有不少女生回头。
他生怕他们学校的女生被四中的这个黄毛给带坏了,根本不帮他喊人。
门卫不帮忙,贺乔生也没办法, 只眼神哀怨的看着二中大门口,期待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丁香一般的姑娘, 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这种想和最喜欢的作者分享喜悦,想第一个跟她说恭喜的心情, 在久久见不到那个人后,让他误以为自己是喜欢,他仿佛尝到了思念的感觉,又仿佛尝到了失恋的苦涩,在这种又苦又涩又喜悦又期待的心情下, 他拿起笔, 继续写歌, 然后为歌谱曲, 一遍一遍的弹, 一遍一遍的拉。
他是个走读生, 二胡在家里,他只能在家里拉, 拉出来的曲子又哀又怨,如泣如诉,听的他妈下班回家时,以为自己儿子发了什么神经,大晚上不睡觉,居然用二胡拉这么哀伤的曲子。
四中虽是以艺术类为主的学校,但学校也是不给染黄毛的,此时贺乔生已经被学校主任勒令将头发染了回来。
她推开儿子的房门,好笑地看着一脸闷闷不乐状的儿子,屈起手指在门上扣了扣:“失恋啦?”
贺乔生脸色爆红,恼羞成怒地看着他妈:“没有!”
“没有你一副怨夫的样子给谁看?快跟我说说,我看看是哪个小姑娘能收拾得了你?”贺妈一边将包挂在挂钩上,一边洗手看热闹。
“哎呀,我都说了没有!”贺乔生放下手中的二胡,站起身:“就是一个朋友!”
贺妈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笑着问:“我猜你这个朋友是女孩子对不对?”
贺乔生扭捏地应了一声。
他其实也不懂他对柠萌是什么感情,在二中的门卫大叔没有说话之前,他很确定他对柠萌,真的只是读者对喜欢书的作者的喜欢,可以说是喜欢作品大于喜欢作者。
可被大家这样一调侃,加上自己这几天因为找柠萌找不到而患得患失之后,他也分不清自己的心情到底为何了。
难不成他真的对柠萌产生了好感?他忍不住自我怀疑。
想到柠萌那精致白皙的面容,他觉得他会喜欢上柠萌也不奇怪。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要想到自己‘喜欢’上柠萌,就有种怪怪的感觉,说不出有哪里不对。
他只好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写在歌词之中。
*
江柠还不知道有个萍水相逢的人,因被别人调侃,和找不到她人的,而就自我攻略,成为了她的半个暗恋者。
她之前就没想过和他再有交集,不然也不会连真实姓名都不留一个。
PanPan她已经在一中进入了正式的学习的节奏中。
和上学期一样,在开学考成绩出来后,她依然稳坐全班第一,成绩依然甩出第二名很多分。
老师们看到成绩出来后,江柠成绩并没有因为寒假的到来,有所下降,心底满意,但对其他学生成绩的下降,就不满意了,在班里发了好大一通火后,一中的教学进度也步入了正轨,江柠也恢复到白天在三班上课,晚上去行政楼的竞赛班上课的事。
大概是认为江柠迟早是一班二班的学生,新学期开始后,竞赛班的同学和江柠之间也没有了陌生感,看到她来还跟她打招呼,还有人向她来打听,她是怎么学习的,怎么进步的那么快。
别人有问,她也从不藏私,将自己的学习方法都和他们分享:“主要还是上课听老师讲课,把老师们教的知识点吃透,基本上我们平时考的内容,都在老师们上课教的知识点里。”很少有脱离上课教的知识点的。
至于偶尔有那么一点脱离的嘛?江柠前世都学过,虽然忘记了大半,可学着学着,记忆就一点一点的复苏了,且是越学习复苏的越多,有时候刷题刷着刷着,就不由用起了高一学生还没学过的知识点来解题了。
这一点,在物理、化学上还不明显,毕竟她前世学的文科,物理化学到高二就没学了,但在数学上,进步就特别明显,明显到竞赛班的计剑伟老师都无法忽略的程度。
若不是竞赛要下半年九月份才开始,他恨不能今年就重点培养江柠,让江柠代表一中参加竞赛去。
现在只能等。
他也可以趁着今年上半年加暑假的时间,交给江柠更多的竞赛知识,以期望江柠下半年能取个好成绩回来。
为此计老师可谓是干劲满满,教学都教的更有劲了,他将主要教学精力全都放到了培养江柠的竞赛上。
吴中的宋培风也在被吴中的老师们重点关注培养着,为下半年的竞赛做准备,今年因为吴中多了宋培风这样一个有天赋的学生,吴中对今年的竞赛成绩也是很期待的。
更难得的是,不论是他原本班里的学习成绩,还是竞赛成绩,他居然都处理的游刃有余。
江柠不知道计老师的想法,只觉得计老师给自己布置的作业越来越多,晚上上课盯自己也盯的很紧。
她并不太在意别人的想法,只专注的做好自己该做的每一件事情。
在户口转到沪市之后,她就在观察江爷爷的状态。
考虑到江爷爷可能会不适应在沪市生活的语言问题,江柠并没有打算立刻转到沪市的高中去学习,而是选择继续留在吴城一中学习,不光是江爷爷会面临语言不通的问题,江柠其实也是。
她从不高看自己的智商,也不认为前世自己学过高中课程,在可能语言不通,听不懂老师上课,或者听的吃力的情况下,能够在高考这个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重要考试中,能够超过自己前世的成绩。
她也怕在江爷爷刚刚才适应吴城的生活,和左右邻居才稍稍搭得上一点话的情况,又突然将他带离这个他才熟悉的环境,又要去重新适应新的环境。
江柠打算慢慢来,是在江柏考到沪市后,让江爷爷跟过去,还是让江爷爷跟自己过去,都要考虑到江爷爷对新环境的适应性。
毕竟,她是希望看到一个开心的江爷爷,而不是一个周围全是陌生环境陌生语言,孙子孙女也在学校上学,他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空荡荡房间没人说话的江爷爷。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情愿选择在吴城再待两年。
决定一做好,她就立刻给沪市那边学校打电话,说了自己的决定,沪市学校那边也尊重江柠的选择,毕竟语言的问题是实实在在的问题,表示以后会每周定期给她寄这边的辅导书和试卷,让她能适应沪市这边的考卷模式。
反正江柠户口已经转过去了,未来两年多,她什么时候想把学籍转过来都行。
江爷爷原本以为,他将户口转到沪市去之后,就要跟着来沪市生活了。
在高兴孙子孙女在大城市买了房,未来将要定居在大城市,成为城里人的喜悦劲过了后,他就回到吴城的铺子里,坐在摇椅上,望着老家的方向,一日比一日的沉默。
他并没有说什么不愿意去沪市的说法,相反,他很愿意,他很开心孙子孙女成为沪市人,他也很开心他能成为沪市人,也想和孙子孙女去沪市生活。
可开心之后,剩下的就是沉默。
他知道他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陌生的语言。
他现在在吴城说话,还勉强有人能听得懂,但到了沪市,是真一个人都听不懂了。
去了沪市几趟,他也知道,他也听不懂沪市的话。
他也并不介意,在沪市至少还能看到人,他在山里当守林员的那些年,除了隔三差五来山上放牛的老人和孩子,他常年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又怕什么呢?
他都打算好了要离开这里,去到一个陌生的新环境了。
没想到并没有,孙子和孙女都打算继续留在一中读书。
孙女说,怕现在过去,语言不通,听不懂老师的话,影响学习成绩,考虑再三,还是选择在吴城读书,将来高考时,再转过去。
目前只有江柏的学籍转过去了,江柠的还没转。
江柠明显的看到,在她做完这个决定后,江爷爷原本一直紧绷的神情放松舒展了。
他依然是躺在躺椅上,望着老家的方向,手里握着个据说是紫砂的茶壶,一摇一晃着,慢慢喝着茶。
春天到了,马上又是一年采茶的季节。
二儿子二儿媳过年那几天就在计划去深市找江松,现在估计已经去深市了,老大估计也带几个孙子出门给人家建房了,老家只剩下大儿媳和他老伴儿还在家里,家里的茶叶她们不知道摘不摘的完,还有他老弟,巡山的工作也不知道干的咋样。
脱离了他干了几十年的工作岗位,他依然会时不时的有种不适应感,经常半夜醒来,会想到:“哦,我该去巡山了。”
然后猛地清醒,啊,已经不用去去巡山了。
接着坐在床上,心底空落落的,好半响才能缓过来。
这种失落感随着天光的大亮,新的一天到来,打开店铺的卷帘门后,他又乐呵呵的按下录音机开关,开始新的一天。
周五,又有很多学生收拾着行李回家。
已经预热了几天,Z省的电视台也在黄金时间段打了好几天的广告,很多《大宋》的读者,或者《包青天》的老观众们,在周六的时候,都守在电视机前,等待着Z省卫视台的《包青天》二的上映。
童金刚还把他家淘汰的一台二手的老式黑白电视机搬来,放到江爷爷的店里。
今年因为长红带着国产品牌的彩色电视机和日国电视机品牌抢市场,一下子把彩色电视机的价格打了下来,童金刚家过年也新买了一台彩色电视机,这台黑白的就放到了他的房间,可他每天晚上晚自习上到九点半,高三学习任务重,电视机在他房间几乎没有打开过,他见放着也没人看,就搬到江爷爷这来了。
“江爷爷,今天晚上Z省台放《包青天》第二部,你没事可以躺在床上看看。”
童金刚家第一台电视机买的早,外形非常的迷你古早,屏幕比江柠的十四寸显示器还要小,就放在她显示器的旁边,正对着江爷爷床的方向,让江爷爷躺在床上都可以看电视。
津市的李昂,广市的王咏和鲍主编他们,出版社的主编和编辑们,南市、沪市的《大宋》钱主编、钱经理、杨美蓉他们,省城的吴公安他们,全都守在电视机前。
吴公安他们在看到《大宋》居然改编成电视剧即将上映后,都看着自己手里握的书,说不出话来。
好半响才有个老公安说:“这……这不是瞎胡闹吗?这怎么能拍成电视剧呢?”这要是被上面写的案子的凶手看到,那凶手不是要逃脱了?
他们都相互打量,看看这事到底是谁干的,是谁把他们所的案子写成小说后,还拍成电视剧的,又紧张的守在电视机前,生怕有凶犯看到《包青天》后,联想到现实中的案子。
不过在看了两集电视剧后,他们彻底放松了下来。
第 96 章
《包二》的改编并不是瞎改编的, 原编剧在改编《包二》时,还得与《包一》的情节相互串联起来,比如朝堂斗争、太师、丞相、皇帝的戏份等等, 电视剧情节因为改成了包拯和展昭他们的视角, 查案过程中还加入了很多打斗、武功套路等。
案子还是那个案子,但看起来不能说和他们经历的没有一点关系, 只能说和现实中完全不相干。
他们是这些案子的查案人,才会觉得每个案子都和他们大队没破的案子有些相似,但各个案子的凶手,其实都是独立,他们在看到与他们不相关的案子的时候, 是不会有这个案子我看过的既视感的,且因为查案的过程, 都是以女主和捕头们的视角去写,更多的是在写女主和捕头们查案时发现线索的心理动态, 除非是刚好有凶手看到的正好是自己犯的那个案子,不然基本不会往现实案件中联想。
而一般凶犯在逃跑后,也是能低调则低调,哪里偏僻往哪里钻,也很少会有人选择《武侠》这样的杂志看, 首先‘侠’这一字, 就与他们是背道而驰的, 就算偶然翻到了一本《武侠》, 武侠是连载期刊, 他们也不会每期都追。
加上加入了太多的宋朝时的民生、武侠因素的存在, 非公安系统的读者看起这部小说来,就跟看《包青天》、《陆小凤》《狄仁杰》时的感受一样, 谁会把《陆小凤》《包青天》《狄仁杰》往自己现实中的案子上代入呢?最多会觉得作者写的很专业。
吴公安他们看完两集《包青天》后,还有些意犹未尽,不禁又拿出《大宋》出来翻看。
通过《大宋》这本小说,他们已经破了三个案子了,最近他们在看第四个案子。
第四个案子很有意思,说的是女主他们在查案过程中,发现某县的县令,居然早已被杀,现在的这个县令,居然是冒充这个县令的凶手,且已经冒充了多年,因为山高皇帝远,信息传递速度慢,竟一直没有人发现这个县令是假的。
女主角他们是追踪一个逃犯到本地,经过一系列的查案打斗过程,最终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县令的秘密,县令的秘密被人发现,自然也会派人追杀她们,女主他们一路带着这个秘密被人追杀进了开封,将消息递进了开封府。
江柠在写小说时,刚开始几个案子,还能按照她原本设定的剧情来写,因为剧情这个东西,她既可以控制,有时候又不受她控制,每个人物的反应,说的话,加上某段时间她非常忙碌,紧急赶稿时就难免卡文,一旦卡文,情节就会不受控制的放飞,不知不觉,有些情节就脱离了自己原本的大纲,变得和现实中完全不一样,加上并不是每个案子都参考改编现实中的案子,她也会根据情节走向,不停的修改和修正情节,以更符合当时社会、朝堂的逻辑,以至于与现实中情节毫不相干,改编的面目全非。
可能案子的凶犯本人看到书,都不知道这个案子和自己有关,实在是里面写的都是主角在查案,查案过程中又有太多配角出现,每个配角又有自己的故事线,然后又夹杂一些江湖风云,云谲波诡,真正出现凶手本身的,只剩下最后揭开真相抓捕凶手的时候,因为是武侠,凶手要么是江湖人士,要么是潜藏在开封城中的让人意想不到的人。
这并不受作者本人意志所控制,江柠在写文时,也是当时脑中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后面也没有时间去修改修正,每期都是写完就发出去了,到了王咏那边,他就更不会给江柠修稿了,他如果有给江柠修稿的能力,他就可以自己写了,他假如乱改,改的跟江柠后面写的对不上怎么办?最多就是在错别字和标点符号上,给她做个校对。
江柠在回忆起这些情节时,下次能做的,就是尽力将放飞的情节再度拉回到主线上来,这样一放一收,使得除了前三四个案子,吴公安他们看着还能眼熟,再翻看后面的案子时,看到这样完全古色古香,符合宋朝时代特色又充斥着武侠风的离奇案子,吴公安他们看得津津有味的同时,有时候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这纯粹就是一个巧合?
可要说完全是巧合,这也太巧了吧?
他不由抬眼去观察他的同事们。
这些同事和他一样,也都看小说看的津津有味,光是从他们的表情和平时表现来看,确实难以想象,他们中有人会是《大宋》的作者。
刚开始他们看小说的时候,十分确定作者就出自他们之间,可了解到《武侠》这本杂志后,新的疑惑又产生了。
《武侠》这本杂志是个周刊,也就是说,它是每周都要发行的,追了这么久,每期都买,他们现在也就了解了,杂志一周连载两万字左右,这些同事们每天都和他一起在外面风吹日晒,有时候经常到半夜都没时间回家,他们哪来的时间去写稿?
这让他不由怀疑起所里的文职人员,首先怀疑的,就是档案室里的小陈,也就是当初将《武侠》杂志买来放在大厅茶几上的女警。
她在档案室工作,每日是有足够的时间来写作的,而且作为他们所的文职人员,偶尔听他们聊天,聊到案子时,她听到说不定也能凭借一些线索和想象,写出这样的情节。
哪怕这个猜测当中,有太多逻辑不通的地方,可他实在是想不到别人了。
江柠和江爷爷也看完了《包青天》,江爷爷还是第一次看《包青天》,还有些意犹未尽呢。
江家也有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还是江爸开养鸡场的那几年买的,当年还是全村独一份,很是风光,可江爷爷一个人在山上,除了双抢期间可以下山帮着抢收粮食,晚上还得睡在稻场看稻子,其余时间一直留在山上巡山,根本没有看电视的机会。
所以江家虽然有电视机,他却没有看过几次,大多数时候都是抱着收音机在听。
现在一下子看了两集电视剧,江爷爷就忍不住说:“怎么这么快就放完了?”
江柠起身给江爷爷掖好被子,关掉电视:“明天上午还有重播呢,你要想看,明天再看,现在赶紧睡吧。”
江爷爷的生物钟很稳定,他当守林员时,一个人在山上,晚上不用巡山,都睡的很早,这还是头一次看电视看到这么晚,躺下后没几分钟就打起了呼噜。
江柠也回了学校。
一中的门禁是七点,刚开始门卫是严格执行的,现在因为和江柠熟了,知道江柠的爷爷就在旁边开了个铺子,江柠每次出去也不是去别的地方,而是去她爷爷店里,给爷爷帮忙,加上江柠之前考了全校第一,门卫知道她就是那个全县第一后,对于她回来早一点迟一点,就没那么多话了。
此时看到江柠这么晚才回来,刚刚看完《包青天》的门卫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下次早一点知道吧?”
门卫是躺在床上看的,还得披着外套起床给江柠开门,江柠回宿舍时,宿舍下面的大铁门还开着,大铁门是每天晚上十点锁门。
李台长是在家里和妻子一起看的《包青天》,此时电视台的电视机前,也围着一群工作人员在看,等第二集看完后,剪辑师非常满意自己的剪辑,现在就等着明天的收视率了。
秦舒敏是拍了戏之后,才知道当演员有多辛苦,因为要赶在《香帅》刚完结,没有接档的爆火电视剧上映前,赶着上映,他们每日是加班加点的拍,有时候一个演员一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拍到春夏季节的戏时,为了不让他们嘴里说话时有热气冒出来穿帮,他们还需要在嘴巴里含上冰块,或者雪。
秦舒敏也因此扁桃体发炎,喉咙痛、鼻子也有鼻涕,有些感冒的前兆,此时她穿着厚厚的军大衣,和一群主创成员窝在电视机前,捧着红糖姜茶喝着,等看完两集电视剧后,她实在熬不住了,回房间沉沉睡下。
睡前她还在想,自己在拍完《包二》后,再也不想拍戏了,做个自己的节目,当个幕后,或者主持人不好吗?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她睡得昏昏沉沉的,才有人轻轻将她推醒。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是要开拍了吗?”
她助理拿了一片退烧药来给她吃:“敏敏姐,你发烧了,快把药吃了。”
秦舒敏是电视台有编制的正式员工,她的两个助理实习期虽然已经过了,但目前也只是合同工而已,平时对秦舒敏都是喊姐。
秦舒敏烧的昏昏沉沉的,半响才想起来问:“我们昨天上的剧收视率出来了吗?”
李台长那边也在问:“昨天的收视率怎么样?”
“台长,昨晚收视率最低百分之十五,最高冲到了百分之二十七!”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语气里都是喜气。
这和《香帅传奇》在寒假创下的百分之七十七的现象级超高收视率当然不能比,但谁都不能说《包二》开局的收视率低了,事实上,去年《包青天》在他们台播的时候,最高收视率百分之五十一,这已经是非常高的收视率了。
此时很多电视节目的收视率,都普遍维持在百分之二十以下。
他们寒假买的那部电视剧创下的最高收视率,也就是在《包青天》刚下映,它刚接档时,开局达到过百分之三十,后面就一路下滑,最后连百分之五都维持不到,每天都在百分之一上下艰难挣扎着,几乎所有的观众,都去看苹果卫视台的《香帅传奇》了。
这也是李台长那么急着要拍《包青天》第二部的原因,从原本最高百分之五十多的收视率,到连百分之一都维持不了,这样的落差,任谁看到都会着急。
现在《香帅传奇》下映,哪怕还有别的台买到后续版权重播的,可《香帅》的第一波首映原本就是晚上首映白天重播,已经是重播过一回了,热度已经过去,后面再有别的电视台炒冷饭,也没有可能像寒假这样,一下子爆发到百分之七十七这样恐怖的程度了。
加上电视台黄金时间段预热了好几天,《武侠》杂志也打了好几天的广告,之前两百多集的《包青天》第一部,实在是陪伴了太多人的太多的时间,这也导致,很多观众至今还对这部电视剧念念不忘,这才有了开局百分之十五的收视率。
而后续《包二》能够创出最高收视百分之二十七的收视率,说明它是很有潜力和冲劲的,不仅没有滑落,反而还上升了。
当然,这必然有《包一》之前留下的老观众在,这也说明,《包二》拍的确实不错。
百分之十五到百分之二十七,虽然还是没有达到去年夸张的百分之五十一,却比寒假期间的百分之一强太多了。
李台长总算是松了口气说:“继续观察明天的收视率。”
有的电视剧开局即巅峰,比如他们去年寒假放的这部剧,但有的剧,开局的时候低一些,但后劲却越来越猛,他们现在也不确定《包二》会是哪种,只能说慢慢观察了。
秦舒敏那边也得到了电视台那边打来的电话,知道电视剧收视率开局有十五,后面冲到了二十七后,终于放松地一笑,又沉沉睡了过去,她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两点才醒来。
她这一上午不在,关于她的部分没法拍,导演就只能先拍别的演员的部分,到时候再补拍她的。
和这些电视台的人反应不同,守在电视机前的《武侠》读者和《大宋》读者们,在看到电视开头那一行小字‘本剧改编自柠萌作品《我在大宋当捕头那些年》’后,不由激动的笑了,指着电视上的字喊自己家长:“妈!妈!你看,这就是我看的那本书,她被改编成《包青天》了哎!我就说《包青天》就是我看的那本小说改编的吧?你看看你看看,你还天天说我看闲书!”
这样的场景发生在不少人家,很多父母他们并不是《武侠》和《大宋》的读者,但是他们是《包青天》的观众,在看到《包青天》片头的这行小字时,这才点点头,说:“把你的那本书拿来我瞧瞧。”
杂志社的李昂和王咏他们也看完了《包二》的前两集,Z省台是卫视台,哪怕他们远在津市和广市,也能看到Z省台,除了下面的农村还在用最原始的天线搜台外,城镇的电视在今年已经全部都换成了数字天线,能够搜到更多的台,甚至连港岛和湾岛那边的台都能搜到。
目前刚上映的《包二》对《武侠》和《大宋》实体书的销量影响还没看到,他们只能等接下来的市场情况。
李昂也和广市那边的鲍总编说了,下期看情况加首印量的事。
星期天一早,童金刚就来到江爷爷的铺子里,问江爷爷:“江爷爷,这电视怎么样?还能看吧?昨晚的《包青天》看了没?”
童金刚也是《武侠》的读者,他不止看《大宋》,《武侠》上连载的其它作品也看,最喜欢的甚至都不是《大宋》,而是以男性视角写的武侠小说,但是因为课业紧张的缘故,他看的比较少,会知道昨天晚上《包青天》第二部播出,还是因为他们校门口杂货铺的门上贴的两张《武侠》的宣传海报,海报上写着由《武侠》杂志社连载的作品《大宋》改编而成的《包青天》在昨天上映,那么大的字,他每天早晚都能看到,也是因为这个,他才在昨天放学后,把自己房间闲置的电视机给江爷爷搬了过来。
今天上午不上课,他在家也没什么事,一大早就跑到江爷爷的铺子里来了,江柠正在专心码字,童金刚没事就坐着陪江爷爷聊天,江爷爷一个不爱说话的人,都被童金刚带的谈兴大发,说起昨晚看的《包青天》来。
江柠听到他们的对话,抽空转头说了一句:“今天上午九点还有重播!”说完转过头继续码字。
很快江柏就在食堂打了早餐过来,几个人一边吃早餐,一边等着看《包二》重播。
还有许多昨天晚上因为有事,没有看到《包二》,还有因为不知道《包二》上映而错过的,也都在星期天的上午等在电视机前,等着今天上午的重播。
江柏在他们等的过程中也没闲着,把店里的卫生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遍,又开始熨烫衣服。
他对看电视剧没什么兴趣,他的兴趣只有赚钱。
他平时一有时间就来店里帮忙,几乎不浪费一点时间,他做的这点事情,根本就对不起妹妹每个月给他开的高额工资,所以只希望能多做点,再多做点!
等到八点多,陆陆续续有客人上门时,童金刚在陪着江爷爷说话,江柠专心码字,江柏干活。
一直到九点,重播开始,江柠字也码完了,几个人全都守在电视机前看电视,只有江柏在忙碌。
客人进来发现店里在放《包青天》后,也不走了,没有小凳子,她们就或站,或侧坐在江爷爷的床上,没一会儿,就站了五六个客人在后面看。
也就是江爷爷没有洁癖,并不介意,反而因为都是客人,还热情的招呼她们坐,还把床拉开了一点,让童金刚和江柠坐里面,客人侧坐在床外面。
江柠昨晚已经看过一遍,不想再看,就来到外面和江柏一起熨烫衣服。
有些客人不好意思只看电视不买衣服,就先赶紧买一件衣服,然后走到里面去看。
外面的路过的人,见别的店都冷冷清清的,只有这家店里人特别多,也都好奇的探头进来看,她们先是看衣服,然后就发现,她们都是在里面看电视剧,然后就越来越多的人挤在里面,江爷爷床上坐满了人。
卖鸡蛋糕的老板娘就好奇发生了什么事,知道是隔壁在放《包青天》后,眼珠子一转,自己也回家,搬了电视机出来,放在门口,拉开天线,就坐在大门口放《包青天》,不一会儿,在江柠店铺里挤不下的客人,发现隔壁老板娘家也在放《包青天》后,买了两块钱鸡蛋糕后,就坐在老板娘特意为她们准备的长条凳上看电视。
很快,整条街上,家家户户的电视机,都放起了《包青天》。
有些人家店铺小,里面站几个客人就没地站了,有的就干脆把电视机般到大厅,把电视剧放在那吸引客人。
会被电视吸引住目光不走的,大多数都是一中、吴中的学生,星期天她们都不上课,尤其是高三学生,他们只有这半天假,现在社会风气混乱,他们也不敢去别的地方乱晃,就在学校附近的街上逛一逛,然后就留下看电视了。
本地人除了一些特别抠,想省电的,才会在别人家里看电视外,一般都会是回自己家里看。
好不容易上午两集看完后,很快就有人注意到:“哎!是《我在大宋当捕头》改编的哎!”
“什么《大宋当捕头》?”一中吴中的学生都是以学习为主,《武侠》的首印量再高,也不过两三百万,很多人都是没有看过《武侠》,也不知道《大宋》的。
“就是那个,我们学校旁边书店墙上就贴了画报啊,男主展昭的那个!可好看了!”有看过《大宋》的学生就安利。
要说哪里书店最多,那一定是学校附近了,这条街上就有好几家卖书的书店,哪怕不是像新华书店那样正统的书店,是一些小卖部兼杂志兼辅导书混着卖的书店,她们在看完《包青天》第一集和第二集后,意犹未尽,晚上她们要上晚自习,无法再看晚上的两集了,就去找同学说的《武侠》杂志,在看杂志的时候,发现居然还有《大宋》的实体书卖。
新年才刚过去,每个学生的口袋还丰厚着,买得起杂书的女孩子们就直接从校门口的书店里,买一本《大宋》的实体书看,钱没有太多的,就你买上册,我买下册,到时候两人交换着看。
还有些不是没钱买课外书,而是舍不得买书的,就去附近的租书铺子里,问有没有租的书,果然有。
不光有实体书,还有杂志。
之前《武侠》卖的太火了,《大宋》的实体书也卖的很火,很多人看完杂志后,就不看了,租书的人就去收,低价收回来很多武侠的杂志,在书架上摆了一排,从去年的第一期到今年的最后一期,按照时间排列摆了一个长格子都摆不下,下面还堆了一摞书,让租书的人自己去翻找。
等到晚上的时候,更多的观众等在了电视机前,等待着《包二》的上映。
不得不说,李台长太会抓住时机了。
他并不是在《香帅传奇》下映的时候,马上上映的《包二》,而是等《香帅》的热度冷却了几天,观众们恰好处于一个看完一部电视剧的空窗期,暂时没的看又还在回味《香帅》的时候,打广告。
打了几天广告,吊足了观众们胃口,《香帅》的热度再一次的冷却后,才在本周六上的《包二》,这使得原本《香帅》的观众,被拉了好大一波到《包二》这里,等到周日晚上,暂时没什么好电视剧看的观众们,目光又被《包二》吸引了过来。
星期天李台长和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都在台里,上午的重播一结束,工作人员很快就上来汇报了重播的收视率。
工作人员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意:“上午的最低收视率在百分之十,最高收视率百分之二十三!”
重播能有这个收视率,也难怪工作人员会满脸喜色了。
一般来说,重播的收视率要比首播要低的,可他们这重播的收视率,并没有比首播要低多少。
像他们寒假放的那部剧,首播最高收视率百分之三十多,重播只有百分之几,那真的是断崖式下跌。
重播有这样的收视率,意味着今晚第三第四集播出后,收视率应该不会下跌太多,或者可以稳住现在的收视率。
在经历了寒假档被《香帅》抢的只剩下百分之一的收视率后,能够维持如今这样的收视率,Z省台所有的工作人员就已经很满意了。
尤其是,这是他们台的第一部自制剧。
现在做自制剧的电视台很多,但有真正大红的很少,几年前的《渴望》《编辑部的故事》,前年的《北京人在纽约》,去年沪市台大火的沪市方言自制剧,另外一个台的大火自制剧,但认真的算起来,称得上爆火的,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他们Z省台虽说也在搞自制剧,可是一没有靠谱的导演,二经费不足,想在第一部就打出名气,出成绩,也是不容易的,所以在第一本自制剧的选择上,李台长是选了又选,也是因缘际会,在他们台还不知道要拍什么的时候,《大宋》刚好开始连载,又刚好被他们台的秦舒敏看到,小秦给他推荐了《大宋》。
又恰好,在这一年的年底,横空出世了《香帅》这样现象级的大爆剧,逼得他不得不快速的做抉择,这才选择了《包二》。
下午李台长也没有回去,和工作人员们一起坐在放映室,将三四集都观看了一遍,等到晚上三四集播出时,他们已经在家里了。
哪怕中午已经看过一遍,晚上再看时,李台长他们依然看的津津有味,原著写得好,剧本改的好,演员演得好,导演拍得好,剪辑剪的好!
李台长问妻子,觉得《包二》拍的怎么样,好不好看。
李台长的妻子望着他因为焦虑,快秃的头顶,好笑地点头说:“不错,挺好看的。”又指着电视上的女主说:“这小姑娘你们台的吧?长的这么好,之前怎么没安排她当主持人?”
省台和地方台不一样,关系盘根错节,像秦舒敏这样一个毫无背景的新人,想要在省台这样的地方,一来就有自己的节目,根本不可能。
她前面还有那么多的前辈在等着呢?哪里轮得到她?
要不是这次《大宋》这本书是她推荐的,也是她去和《大宋》作者签的约,通读过《大宋》,了解《大宋》,总编剧又刚好接到上面的任务,没空写《大宋》的剧本,加上她本身也长的甜美好看,李台长想培养她,其他有关系的人手上也已经有了自己的节目走不开,根本就轮不到秦舒敏。
这也是秦舒敏如此拼命的原因,发着烧生着病呢,只休息了一个上午,下午又开始带病上阵,继续拍,只是晚上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熬夜,吃了药又沉沉睡去,剧本的事,暂时就交给了两个助手编剧完成。
她年轻,扛的住,狠狠睡了一觉起来,整个人都舒服多了,化过妆后,病容也不明显,又开始了加班加点的拍摄。
等到了周一,大宋的三四集收视率也出来了。
最低点百分之二十四,最高点百分之三十六!
办公室里一片欢腾!
李台长也振奋地狠狠挥了挥拳头,三四集稳住了,后面基本上都能稳住了。
李台长很想一鼓作气,继续两集两集的播放,可惜经过这些天剪辑师们日夜不停的剪辑,目前也只有二十多集的存货量,一天一集还能勉强维持,一天两集的话,拍摄组那边根本就赶不及。
几个编剧已经加班加点的写剧本了,秦舒敏的两个助手,主编剧的助手也都加入到创作中,将后面的剧本都赶了出来,在拍摄上,也可以在一个场景处,反复多次的拍摄不同剧情,拍摄速度也在加快了,可还是没办法做到一天两集的量,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李台长只能忍痛在工作日的八点钟,只放一集,然后忐忑的等待周一的收视率出来。
在江柠和童金刚的教导下,江爷爷现在已经会自己摆弄电视机了,江柠江柏他们回到学校上晚自习后,江爷爷就自己一个人打开了Z省台,躺在床上看电视。
看完一集后,江爷爷以为还有一集呢,等啊等,这本来就是他生物钟睡觉的时间,还没等一会儿,江爷爷就呼呼地睡着了,睡到半夜,突然听到音乐声,才被惊醒,看到电视机上的一个大圆球,伴随着节目已经放完的音乐声,江爷爷起床关了电视机,接着睡。
他睡得早,早上也醒的早,五点钟,天还每亮呢,人就醒了,拉开卷帘门,刷牙,洗脸,然后学着孙子的模样,熨烫衣服。
七点钟的时候,江柠过来给他送早饭,吃完早饭,没什么生意,他就继续坐在电视机前,等着看《包青天》。
他还以为自己昨晚是睡着了,错过了《包青天》的后面一集呢,结果今天就只有一集。
很多观众也以为是电视台搞错了,怎么前面两天都是一天两集,昨天是一天一集呢?于是打电话到电视台问,没想到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说,“没搞错,只有周末才会播两集,工作日只有一集。”
气的很多观众骂:“我们是出不起那点电费吗?”
“去年都是一天两集的,今年怎么就一集啦?”
“这才刚看到兴头上呢,没了!你们电视台的人就是这么做事的?”
直接把电视台的观众热线给打爆了。
观众骂的越狠,李台长越开心。
周一的收视率比起周六周日稍稍下降了些,但是这种下降,李台长是早有预料的,因为初高中的学生看的少了,这一部分的学生党观众,白天需要上课,晚上需要上晚自习,只有做完作业的小学生,可以看一集。
可以说,工作日放一集,不论是对工作党来说,还是对要上学的小学生来说,都非常友好,看完刚好可以去睡觉,但对于很多不需要上班的闲散人员来说,就很不友好了。
广告部那边,在迎来了整个寒假的广告寒冬之后,之前合作的广告商们,见他们新上了《包青天二》后,终于又从苹果台,回到了他们Z省台,预定他们晚上黄金档广告的电话一个一个的打来,喜的李台长头上那为数不多的头发丝,终于保住了。
与此同时,《包二》的上映,在持续了几天之后,对于《大宋》出版书的影响力,也终于开始发威。
刚开始两天,这种影响力还不明显,虽然电视剧序目的开头和结尾,都写了电视剧改编自《大宋》,但一来字小,二来也很少有观众会留意这行字,但看了几天后,就开始有观众们注意到这行字了,有人就嫌电视剧一天一集,播的太慢,等不及的就去买书看。
看着看着就发现,咦?书和电视剧有些不太一样啊?
电视剧的主角是包拯、展昭和女主,可书直接就是以女主为视角写的,他们以为展昭很快就出来,等他们不知不觉把一本书都快看完了,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咦?展昭呢?展昭跑哪儿去啦?
不管了,反正书也很好看。
他们闲着没事,白天看书,晚上追剧,是完全把书和电视剧当成两个作品来看的。
吴公安他们这段时间没那么忙了,晚上还有空追一集电视剧看,他最近在看的《大宋》的第四个案子,《大宋》的剧情写到这里,已经与现实毫不相干,看起来你完全无法往现实中代入,可以说是与现实完全割裂的。
因为是假县令的案子,他也根本没法往现实中去想,书中不管是人物的名字,还是地方的名字,都是使用了化名,名字取的还颇为花哨拗口,有几分西门吹雪、司空摘星的意思,现实中怎么可能有人叫这样的名字?也根本没有这样的地方。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就在想着小说里的情节,嘴里咀嚼着这几个化名,念着念着,他忽然觉得不对,一下子坐了起来。
第 97 章
俗话说十里不同音。
他们这个省份, 是真正的十里不同音,方言非常多,且杂, 也是后来电视机普及, 各种普通话普及,大家才沟通无碍, 但在此时,在很多农村家庭还没有做到家家户户一台电视机的时候,很多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哪怕是后来有了电视机,天天听普通话了, 依然还是不会说。
吴公安并不是省城人,他是从下面镇子上, 一点一点立功升上来的,且常年跑在刑侦的第一线, 经常要和下面的镇子、村子打交道,他自己也会不少地方方言。
刚刚在书上看人名和地名的时候,只觉得这作者不知道是不是在模仿古龙取名又没有模仿好,取的花哨又拗口,颇有几分梦冰蝶的意思, 睡觉前还在念着这些名字觉得好笑, 可念着念着, 他突然觉得不对, 这几个名字念出来的发音, 不就是某镇方言的音译吗?
如果一个名字像这地方的音译是巧合, 那所有的地名人名都像是方言的音译呢?
地名用文字包装的再怎么古色古香,可用这个地方的方言读出来……吴公安一下子发现了华点。
这个县他去过, 县令好像是京官下来的,也就是说,他不是本地人,如果他记得没错,他正是去年来到这个县当父母官的,算算时间,也不过大半年。
这要是真的,那可真是一个大案了。
他希望自己是错的,可他越是咀嚼这几个名字,就越是觉得,他可能真的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可这种事情,这个柠萌是怎么知道的?
目前这些案子窜起来,真的是毫不相干,有的不光是毫无关联,甚至文章发表的日期,和案子发生的日期都不对,仿佛有股未卜先知的能力在。
这怎么可能?
因为一直在忙碌的查案中,且每次抓到的凶手也确确实实是真的凶手,他们也就没有具体的去调查柠萌的身份,只以为是自己所的同事,他既然不想说,想写小说搞副业,他们也就等着他自己露出马脚来,现在,他再度不确定起来。
这件事哪怕再离谱,可是他干了这么多年的刑侦工作,深知现实永远要比人们想象的要更离谱,更荒诞。
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一位京里下来他们这里的父母官,他甚至都不敢跟同事说,实在是这件事太大了,想先去调查一番,看能不能先找到尸体。
*
其实江柠当年在看到这个案子的档案时,也觉得很离谱,而且那都是数年后的事了,也就是说,那个凶手,在杀了真正的县令之后,还在这个位置上一直待了六七年,一直到零二年,才被拆穿身份,破了这个案子。
在她知道《武侠》的影响力后,就考虑过,假如有凶手某天看到武侠,又恰好看到他所犯的那个案子,觉得与自己犯的案子相同,提前跑了怎么办?所以她在写的时候,就有意去弱化这部分情节,尽量将主情节放在主角团身上,让人即使看到这个有些既视感的案子,也难以往现实中代入。
比如在这个案子上,她当时写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凶手是外地来的,并不了解本地方言,所以在使用地名、化名时,干脆就用了地方方言,比如外地人如何都想不到,本地人说的‘石乐坡’,不是山坡,而是是‘膝盖’的意思,各种发音与普通话就更不一样了,比如普通话‘zhong\',本地方言读‘xin’,拼音b,在本地方言中读x。
各种方言音译出来,非本地人不会懂,就算是本地人,很多人也不会把小说往现实中代入。
除非是这些案子的侦办人。
至于被知道真实身份后如何,拜托,现在电视剧开篇都有写呢:本故事纯属于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工作日江爷爷的店铺里都不忙,自从有了电视机后,江爷爷就开始每天在店里看电视,打发时间。
现在各个台还在轮着播放《香帅》,你不管跳到哪个台,哪个台都有《香帅》在播。
但只有Z省卫视台在独播《包二》,以至于很快,他们看《香帅》,可能这个台看,那个台也看,但每天晚上的黄金时间段,是一定会守在Z省台的。
江爷爷对于看的没头没尾的《香帅》兴趣不大,他就喜欢看从第一集就看的《包青天》,每天晚上一集,看完刚好就睡了。
很多中老年观众群体也是如此。
原本《香帅》独揽年轻观众群体,但《包二》这回巧妙的添加了女主角,使得很一部分年轻女性观众群体,也成被《包二》给揽了过去,毕竟《香帅》虽好看,寒假首播重播都看了两回了,再好看新鲜度也过了。
于是,周一、周二、周三、周四……
除了周一的收视率略微下降了些,周三周四稳住了没再下降,甚至稳稳有上升的趋势,到了周五晚上,《包二》的收视率突然来了一个大爆发,收视率一下子来了个大爆发,从最低点的百分之二十六,跃到了最高点的百分之四十!
虽然没有把之前看《香帅》的观众全部吸引来,可也吸引来了一大部分。
周五由于晚上不上晚自习,初中和高一的学生群体也回家了,可以看一集电视剧,便跟着自己的父母坐在电视机前看《包青天》,年轻人喜欢看《香帅》的,也会选择别的时间段看。
Z省台的自制剧也一下子引起了其它台的台长们的注意力。
去年就自制了一个本市方言剧,卖的火爆大赚特赚的沪市台台长就忍不住说:“这Z省台也太取巧了,直接拿了《包青天》的版权拍第二部,这也算是自制剧?”
像他们台,不仅编剧、导演、演员全部都是自己台的,就连语言用的都是本市语言,别的台把他们的自制剧版权买去,还得先给演员们配音,算是开了方言剧的先河,还通过电视剧宣传了他们沪市的人文、经济、国家政策等等。
他旁边的工作人员就忍不住提醒他:“可是台长,它收视率破四十了哎!”
“那又怎么了?谁还没破过四十怎么着?”去年他们的自制剧,虽然只有二十集,但最高收视率达到了百分之四十三点六二,直接把当时的大热剧《三国》的收视率都干翻了,使得当时热播的《三国》一下子降到了百分之十以下。
这个年代的电视市场还不像后世,各种电视剧网络剧电影遍地开花,各种综艺层出不穷,观众选择多到眼花缭乱。
此时因为节目少,内地的自制剧也才刚开始没多少年,观众选择性有限,一个电视剧做得好的话,收视率就非常容易高,动不动就百分三十四十的收视率,夸张的如今年寒假的《香帅》,两年后的《还珠》,都属于现象级爆款剧。
S省台看到Z省台的自制剧后,也仿佛被打开了新思路般,问手下的工作人员:“这Z省台搞了《包二》,你们说我们能不能也搞个《香帅》第二部?”
《香帅》这部剧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拍了,早在七九年TVB就拍过《楚留香》,后来湾岛也拍过《楚留香新传》,但真正大火的,就只有秋官主演的这部《香帅传奇》,后面又出来两部以楚留香为主角的电影,即使你真能找来秋官演续集,问题是,你能不能买到这部剧的版权。
Z省台能拿到《包》的各种版权,也是因缘际会各种巧合撞一块儿了。
但此时看到《包二》的收视率这么高,还真有不知道拍什么的电视台,想走和Z省台一样的捷径,去打听《香帅》续集版权去了。
*
周六上午的重播收视率并不高,哪怕已经看过一遍《香帅》,放假在家的年轻人们,依然还是很喜欢看《香帅》.
这个时候娱乐项目有限,时髦点的学生就去溜冰场溜冰,文艺点的就去书店看书。
一般来说,会选择去溜冰场这样的场合溜冰的还是少数,去书店看书的学生还是占多数的。
他们还没进到书店,就看到书店门口最显眼位置的海报上印着的展昭和《包青天》第二部女主的照片,上面写着大大的《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下面是小字,已改编为《包青天》第二部在Z省卫视晚上八点上映。
他们现在并没有什么书看,看到这张画报,想到昨晚上看到《包青天》二,不由好奇地走过去,在书店最显眼的位置,拿起一本书,坐在书店架子的底端,半蹲半坐着看书。
有些人直接拿了书,就站在书架那里,竖着书页看,附近很多都是拿着《大宋》在看的。
有不明所以的人,进来看到这么多人拿着《大宋》在看,便也好奇地跟风去看。
这一看,就停不下来了。
他们看了这么久的武侠小说,还是第一次看‘穿越’的武侠小说,实在太有代入感了!
不论男生女生,拿到这本书,就看的停不下来,甚至还有一些男生也萌生了自己去写一本穿越到古代宋朝当捕头的小说,他要让男主在里面叱咤风云,和展昭做好兄弟,和白玉堂结拜,迎娶公主,走上人生巅峰!
也有女生想写一个女主穿到大宋,和展昭、白玉堂谈恋爱,哎呀,展昭、白玉堂都好香,选哪个好呢?
看完第一册,他们有些饿了,将书放回去后,出去吃了午饭,回来继续看第二册。
还有人自己带了食物和水,打算泡在书店的,一直看到了晚上七点多,书店都要关门了,这才想起来:“八点《包青天》要开始了!”
这才急急忙忙把没看完的第二册买下来,回家坐在电视机前等着《包二》播出。
一连看了两集,之前都是一集一集追的中老年观众群体们看爽了,满足睡觉去,白天买了书却没有看完的少男少女们,就躺在被窝里,开着灯,继续看《大宋》。
熬夜看完,又去找第三册。
结果一问,没有第三册。
正看到兴头上的读者一听没有第三册,都急了:“怎么会没有第三册呢?那第三册什么时候上市啊?”
《大宋》的出版版权已经全部签给了出版社,出版社每次只需按照每本书的定价、首印量、版税点数,给她发稿费就行了,不需要每次都来签版权合同,但是如果加印的话,是需要签加印合同的。
在第二册的精装版上市的时候,第三册也在准备当中了,这个周末江柠就又收到了五千份的书页书签让她签名。
这是当初版权合同中早就谈好的,她在学校没办法帮着一起宣传,但没册书上市都需要她签五千张名字,作为签名书。
王咏不在,签书太麻烦,出版社那边便寄书签和书页过来让她签,在给出版社寄回去。
虽然不如五千本书那么多,可五千张书签也是个不小的量。
江柠后面留的地址都是店铺的地址,出版社那边也是加急直接发到了店铺中,周六江柏他们上课,江柠就在店里一边盖章一边签名,手都差点写断了。
江爷爷也不知道孙女在写什么,乐呵呵的看着,后来干脆接过江柠的印章,过来帮她印章,让江柠专心签名。
周日上午,江柏他们放假在店里,江柠干脆将剩下的签名页带到了寝室里,寝室里只有何小芳一个人在,两个人都安静的坐在各自的床上‘努力学习’。
何小芳是真努力学习,江柠则是在签名。
过年那个人来家里提亲的事,让她身后仿佛出现了一个满是毒刺的皮鞭,督促着她不停的往前跑,生怕跑慢了一点,带刺的皮鞭便抽到她身上,将她带入暗不见天日的悬崖。
除了每天吃饭上厕所的时间,她都在学习。
只是她学习效率不高,哪怕她都这么努力的学习了,开学考试的成绩,她依然在全班倒数,只比刘萍好一点点。
刘萍,那是真整个寒假时间都放在了挣钱上,完全没有学习的,可何小芳在家,只要有空的时候,她都在学习。
她的理科成绩大大的拖了她的后腿。
她现在基本上已经放弃了物理和化学这两门课,准备在明年的文理分科中,直接选文科,她现在将学习物理、化学的时间,都放在对她来说学的有些吃力的英语和数学上。
英语她一直在稳步提升当中,只有数学,她的脑子像是一块砖头一样,怎么学都还是整的,明明这道题已经学会了,转换一下题型,她就完全不会了。
很多时候,她学着学着就想哭。
她抬头看了一眼蚊帐中,还在专心奋笔疾书,不时拿草稿纸唰唰唰写着什么的江柠。
江柠作为全县第一,成绩这么好,这么聪明了,还这么努力刻苦,她又有什么理由抱怨不学习呢?
她二姐都已经给她交了两个学期的学费了,一千四百多,她已经完全没办法放弃读书这条路了,不然她对不起二姐给她出的这么多的学费,她必须考上大学!她必须要对得起二姐给她交的那么多的学费!
江柠花了两天的时间把签名页全部签完,发快件给出版社那边寄过去,出版社收到她寄过来的签名页后,又连忙送去装订。
之前和江柠签的二十万的加印,在《包二》播出后,已经在慢慢消化完,第三册得趁着热度赶紧上市了,如果来得及的话,第四册最好也在《包二》的上映期间上市,才能利益最大化。
《包青天》第一部拍了两百多集,也不知道《包二》能有多少集。
他们已经向电视台那边打听了,这部剧是边拍边播的,前面只有二十多集的存量,想要拍太多集估计不太可能,很可能也像《香帅》这样,能有个五十集的播放量就很不错了。
这时候的很多电视剧,才十几二十集。
比如去年沪市电视台的爆款自制剧,总共也就二十集。
一天一集的播,二十天就播完了,就算是避开周六周日,也只够播一个月的。
更别说还有一堆十集,十一集的电视剧了。
所以一周后,江柠又收到了五千份的签名页和书签。
若不是她自己买了电脑放在店铺里,每天傍晚放学,可以去店里写个四五十分钟,她这两周都得空窗。
也是有了每天傍晚放学的时间,她才能有时间将周末的时间都空出来签名。
她认为自己的签名量已经非常多了,可对于她《大宋》总销量的体量来说,实在太少了!
她一二册的二合一精装版一上市,就立刻被抢光了,别说老读者了,因《包二》上映而带来的新读者都不够买。
很多老读者一二册已经买过了,或者一册二册有一本已经买过了,就没有买二合一精装版的必要了,可新读者之前没买过过啊,不差钱的读者一听有签名精装版,才不管是不是二合一,直接买回家。
这导致很多不差钱的老读者,想买个签名精装版书收藏一下的,市面上根本找不到了,只能去二手市场高价买。
一本原本售价不过二十块钱的书,在二手市场炒到了两三百。
很多书商书店打电话到出版社,要求加印精装签名书版。
出版社这边也想加印精装版啊,可这不是他们想加印就加印的啊,别人不知道,他们出版社是知道江柠真实身份的,人家是重点高中的学生,学校还是封闭式的,除了周六周日有空,其它时间连她面都见不到,五千份签名书,已经是她能够签出来的极限了。
再多,他们也没办法啊!
这时候的出版社,还是很良心的,完全没有给江柠代笔签名,刺激销量的意思。
《大宋》的销量已经够高了。
贺乔生也没抢到《大宋》精装版签名书。
五千份签名书听着多,可分摊到全国的市场上,每个城市所能分到的签名书数量非常有限,基本刚到,要么被熟人就先买走了,要么刚出现在书架上,就被人抢光了。
抢到《大宋》签名版的人,基本都是城市里生活的人,以年轻人居多,他们要么家里有电脑,要么去网吧上网,在网络论坛中,炫耀自己抢到的《大宋》精装签名版。
一个炫耀,另一个也炫耀。
还有来炫耀自己有两本的,哎?你气不气?
这时候的人多无聊啊,就这么点小事,居然还在网络论坛里,掀起一股热度来。
还有之前买到第一册签名书的读者,也上来说:“我虽然没有精装版,但是我也有柠萌的签名书啊!”
于是一个个的在论坛里晒自己的签名书,有真正喜爱《大宋》的读者,就在下面问他们愿不愿意转卖。
有愿意的,也有不愿意的。
有不明所以的人就问《大宋》是什么,怎么这么多人在看。
于是,网络上一批不知道《大宋》的网友们,又被安利了一波《大宋》实体书,大宋改编的《包青天二》、连载《大宋》的杂志《武侠》。
这使得线下,《大宋》和《武侠》的销量又迎来了一波热潮。
这部分新增的读者在看完《大宋》和《武侠》连载的最新一期后,尤其看由《大宋》改编的电视剧。
于是,原本已经稳定在百分之二十多到百分之四十之间的收视率,突然开始缓慢提高,在某一天突然突破了四十大关,还在往上冲。
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一大早就去向李台长报告了这个好消息:“台长台长,我们昨天的收视率已经破了去年沪市电视台自制剧的最高收视了,昨天最高收视率达到了百分之四十五点六九!”
连李台长都惊讶了,茫然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吗?是别的台重播的《香帅》下映了吗?”
电视台工作人员也不知道,但《香帅》下没下映他是知道的:“《香帅》还没下映呢。”
“去查查什么情况!”
秦舒敏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剧组拍戏,根本没有时间上网,也就不知道收视率突然的攀升是怎么回事。
她已经连续好多天都没有睡过一个整觉了,有时候甚至分不清,自己是秦舒敏,还是《包》的女主角。
《包》的收视率还在缓步上涨。
最终还是台里上网的新员工不确定的对李台长说:“会不会是跟网络论坛里的这个有关?”
他打开电脑的网络论坛,将网上关于《大宋》的讨论给李台长看。
李台长着实没想到还有这样意外的惊喜,目前为止,这部剧的最高收视率已经超过了去年别的台自制的最火的两部剧,虽然还没达到《包》第一部创下最高的百分之五十一,但也稳定在百分之三四十上下,浮动逐渐小了起来。
这一波,可以说是稳了,后面只要不出现特别大的差错,或是突然又杀出一部如今年寒假播放的《香帅》那样的超级大爆剧,《包二》后续的收视率,基本就不会有太大波动了。
寒假那部剧的跌幅,真的是把他给跌怕了。
百分之三十跌到收映的百分之一都不到,想想就心有余悸。
《包二》目前还在Z省□□播,现在每天晚上黄金时间段广告费,都快将拍摄这部剧的成本收回来了,这还没算后面几个月的广告费和重播时间段的广告,及后续如果别的台来买这部剧的转播费。
可以说,八千块从柠萌手中买下这部剧的电视剧版权和改编权实在是太值了!
用后世网络上一句话来说就是:赢麻了!
不光是电视台这边赢麻了,出版社和杂志社这边,也同样因为《包二》的上映,赚的盆满钵满。
《武侠》这个月的总销量,直接破了三百八十万册。
之前《包青天》第一部下映后,他们就调整了首印量,月总销量基本维持在两百六十万册左右,已经很久没有破过三百万册了,可《包二》一上映,直接就让他们的总销量多出来一百万册的销量,这如何不让杂志社这边不振奋,不惊喜?
要知道,月总销量能够达到百万册的杂志,就已经是畅销杂志了。
《武侠》现在可以说是在所有杂志中,销量都排的上前列了。
就连出版社那边也没有想到,当初《武侠》杂志社,为了开辟北方市场,主动找上门来合作的一本连载小说,三册书加起来的总销量,已经直逼五百万大关了,成为他们出版社出版过的所有书籍中,销量第一。
这带给江柠的收益,也是非常可观的。
就连江柠自己都没有想到,当初为了凑学费,才开始投稿,为了有源源不断的稳定的生活费,在大街上听了《开封有个包青天》才萌生出写长篇刑侦的一篇文,居然给她带来了这么多的收入。
一套别墅,六套大面积公寓房,已经目前第三册已经上市,第四册也在制作当中,出版社那边的意思是趁着《包二》正在热映,赶紧趁热度上市。
如果说《包》第一部的时候,他们还是实实在在的蹭热度,那《包二》已经不叫蹭热度,而是实实在在的《大宋》本身带来的热度,甚至因为它本身的热度,连带着反哺给了《包二》,直接将《包二》的收视率,冲破四十五,直逼五十大关。
存折里丰厚的稿费,也使得江柠也再担心后续的房贷问题。
五千块钱的房贷,对于二十年后来说,不过一套房的房贷,根本不算什么问题,可对于此时的人来说,一个家庭的存款,也不过五千块罢了。
而如今,已经在深市那边稳定下来的江爸江妈他们的存款,也终于破了五千块。
他们实在是没想到,在火车站附近卖盒饭,居然比他们在工地上打工还要赚钱。
他们租的并不是新式房屋,而是本地人建的老房子,是个平房,以前本地人自家住的,现在本地人都住到商品房里去了,这一排屋子全部租给了像他们这样来这边打工的外乡人,江爸江妈租了最边上的一间,他们买了个一次少九个煤球的大煤炉,和三煤球的小煤炉,用来炒菜,白天就放在房屋旁边,下雨就拎到屋檐下。
门口有个大池塘,可以作洗衣、洗菜之用。
在经历了最开始的语言不通后,江爸还是将所需的锅碗瓢盆都买了来,还打听附近不远处还有个批发菜市场,菜价比普通菜市场的价格要便宜的多,江爸就买了一辆二手的三轮车,每天早上三点就起床,踩着三轮车去这个批发市场买菜,江妈在出租房内洗衣服,打扫卫生。
江妈做事利索,每天江爸买了菜回来,江妈都要仔细的洗,周围邻居知道他们是卖吃食的,在江妈洗菜的时候,她们就暗暗看着,看江妈洗的干不干净。
别人卖吃食,食材多了,有些根本就不洗,或是糊弄着在水里蘸一蘸就拎起来,江妈却是仔仔细细,清洗的干干净净。
江爸刚到这里,就给邻居和房东送了他自制的螺肉酱,都不多,一家一碗,尝个鲜。
东西不多,却是个心意,语言上虽还磕磕绊绊,但笑容是永远的通行证。
江爸以前在家时,就喜欢看食谱,只要孩子们在家,他又得空时,就喜欢给家里孩子们整一些好吃的,他这次出来,也把食谱带回来了,在交了房租、买了炉子、锅碗瓢盆、煤球、一次性饭盒等物后,他们身上的钱也所剩不多了,经费有限,他也不可能做什么大菜,就普通的蔬菜、鸡架骨、大排,两荤两素,加一盒盒饭,有大排的一块五一份,没有大排的一块钱一份,每天踩着三轮车去火车站附近卖。
刚开始他们还想做三餐的,后来发现实在是吃不消,就放弃了早餐,专门做中饭和晚饭的生意。
周围邻居发现他们夫妻俩食材搞的干净,有时候做工回来累了,不想做饭,就在江爸江妈这里买饭吃。
火车站附近并不止江爸江妈一户人家卖盒饭,刚开始江爸江妈是买盒饭送一大勺螺肉酱,吸引了不少顾客,等螺肉酱送完了后,江爸怕竞争不过别人,又买了个大钢桶回来,每天去批发市场,买两根大骨和鸡架骨回来,放在大钢桶里熬,从晚上一直熬到第二天中午,骨汤浓郁,香的附近邻居都到他这里讨要汤喝,他也来者不拒,这满满一大钢桶的骨头汤,都是免费给客人喝的,谁要喝自己去舀。
刚开始江妈反对他浪费钱,两根骨头和鸡架骨虽要不了多少钱,可常年累月的积累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还有煤球费,他们一盒盒饭本来就赚不了几毛钱,还搭出去这么多东西,江妈觉得江爸就是个大傻子。
可江爸坚持,饭也是他做,菜也是他买,汤也是他熬,炒了几架没用后,江妈也消停下来,很快她就发现了江爸这也做的好处。
他们刚来广市是冬天,饭菜打到饭盒里,再骑着车过来,卖到后面,饭菜都有些冷了,冷的饭菜,任你手艺再好,那菜也好吃不到哪里去,而火车站附近有铺子的人家,是可以一直在饭菜下面泡上热水,或者干脆就热在炉子上,随时吃都是热的。
有了江爸的热汤后,刚开始是舍不得买水的人,听说他这里有免费热汤,过来喝汤,一个大勺舀下去,下面是好几个大骨头,还有完整的鸡架骨,鸡架骨熬的碎了,他们一勺还能舀上不少鸡骨头上来嚼一嚼。
有客人来了,江爸也和客人说蹩脚的普通话说着,江妈将菜洗的有多干净,他们烧菜有多注意卫生:“很多人家菜都不洗,直接烧,那哪里能吃?我们在外面都不敢吃外面人烧的菜,只好自己烧,哪晓得邻居们见我家搞的干净,也来我家吃,这不干脆就出来卖盒饭了吗?”
江爸相貌堂堂,高大威武,可偏偏笑容自带一种老实劲,让人不自觉的就愿意相信他,加上他手艺着实不错。
很快,除了火车站每天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旅人外,他还有了一批固定的顾客群,附近的店家、干活的工人,都愿意到他的三轮车摊子上买盒饭吃。
江爸每天在卖盒饭的时候,眼睛都会盯着火车站进站口看,想找到江松。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过,在老家,江柏的会考就到了。
在江柏的心中,会考的重要性一直是大于高考的,因为会考之后,就可以拿高中毕业证了。
他之前很长一段时间的打算就是会考之后,就不读书了,拿到毕业证就出去打工。
哪怕现在改变了这样的想法,他也还是很重视会考。
之前沪市高中这边给他寄了不少试卷集,让他看着做,不会的就给他们打电话。
现在江柏在班里已经不需要刷吴城一中老师给他的试卷了,他主要是刷沪市那边的试卷。
这个东西,平时不练习时,乍然拿到与这边不一样的试卷,会觉得不习惯,但刷多了有了适应期后,就会发现,这些东西一通百通。
一中的试卷全都是一中的校长从省城重高那边来的,几乎是同步了省城升学率最好的重高。
江柏觉得,是不是沪市那边老师怕他不适应,给他的试卷,比一中发下的还简单一些。
会考是他自己一个人去沪市考的,或许是知道这次去了很快就会回来,他并没有觉得紧张,只是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学校,周围全是陌生的同学,他习惯性的面无表情的冷着一张脸,神情冷淡,气质冷峻。
考试场地是打散的,同一个考场并不是同一个班的学生,很多人都讶异,自己学校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大帅哥,她们怎么从没见到过?一个个都回头看江柏。
实在是江柏如今的穿着,别说在吴城了,就是在沪市,也一点都没有了曾经瑟缩的乡土气息,气质冷然地坐在考场中,就连监考老师都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
江柏在吴城都被人看习惯了,如今也练出来了,被人看的不动如山,试卷发下来后,就只管自己闷头写,写完了,检查一下,没什么情况,就交卷走人。
一连几场,都是如此。
第 98 章
会考结束, 江柏就拿着沪市这边的老师给他的剩下的复习试卷,让他回去继续刷题,适应沪市这边的试题和考试节奏。
江柏在沪市参加了会考, 会考成绩列入沪市高中这边的成绩档案中, 终于可以来沪市参加高考了。
只是江柏不愿意来沪市这边读高中,也确实有着语言不通的问题, 他回来就,就继续刷题,有不会的题要么问他们班任教老师,要么打电话问沪市这边的老师。
整个高三,几乎都是在紧张的考试中渡过的, 会考之后,紧接着就是一模二模三模。
江柏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忙碌, 可饶是如此,每个周日的半天假, 他都依然来店里卖衣服,哪怕只有半天时间,他都要把店里的每件事都做好。
对于他来说,他努力读书,就是为了能在店里工作挣钱。
春天雨水多, 只要一下雨, 街上就没人, 店里也就没生意。
所以每次下雨, 江爷爷都忧虑, 忧虑店里衣服卖不出去, 大孙女和大孙子每个人每个月的房贷还不了可怎么办?
雨天的吴城就像是被泡在了蒙蒙水雾中,似梦似幻, 护城河的水位也一日比一日高。
江爷爷刚开始还只是忧心店里生意,后来下着下着,担心再这么下下去,今年会不会发洪水。
他们这里差不多每隔十到十五年左右,就要发一次洪水,现在有河堤、江堤阻隔,加上他们这个地界,就算不是家家户户都有船,可大多数人家里都有菱角盆和大木盆的,人不至于有什么事,可地里的水稻就不行了,基本上来一次洪水,一年的收成就全完。
算算时间,他们这里也确实安稳了十来年了。
老爷子就怕眼前刚有些起色的好日子,一场洪水来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整日忧虑,希望雨快点停。
到了清明节前夕,雨终于停了,停了还没两天,老爷子又坐不住了。
“这清明节怎么能不下雨呢?”他每天晚上都看《新闻联播》后的天气预报,越看越忧虑:“之前天天下雨下个不停,怎么这两天还不下雨了?不行,我得回去一趟!”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他们都是期待清明节不下雨的,可对江爷爷这样的守林员来说,一年当中,哪一天都可以不下雨,唯独清明节这天必须得下雨,不下雨,就意味着有山火的风险。
每年的清明节,都是巡山的守林员神经最紧绷的时候。
人长了腿可以跑,可树木不会跑,一旦爆发山火,花草树木只能任烧,那损失不可估量,那是他守了大半辈子的山,哪里真能放的下?
江叔爷爷今年是第一年当守林员,过去替他巡山,也没巡过清明节的山。
原本之前一直下雨,江爷爷只担心老家沙河的水位,如今不下雨了,又担心清明节的山火。
哪怕他现在已经不是守林员了,可依旧放不下那片他守护了大半生的大山,清明前一天,收拾了衣服就要回老家。
可江柠在这一天却是回不了老家的。
吴城所有的学校,在清明节那天,都只放半天假,所有的学校都要带着所有的学生们在清明节当天的上午去烈士陵园去扫墓,只有上午给烈士陵园扫完墓后,下午,学生老师们才能各自回家,给自家的老祖宗们扫墓。
也还好这一天不下雨,调养了大半年后,江爷爷已经不是去年那骨瘦嶙峋营养不良的样子了,如今他脸上已经有了肉,气色也好了很多,见江柠担心他,他还装着很不耐:“不用你陪!这么点路,也不知道走过多少趟了,闭着眼睛我都能回去,哪要你陪的?你就在学校里好好学习!”
对孙女这么喜欢操心,江爷爷真是又甜蜜又烦恼,唉,正好回去跟他的老伙计们说一说,他这大孙女真是烦人,他什么事都要管,他回家一趟她都不放心,非得要请假陪他。
他身体好着呢。
江爷爷嘴上说着不耐烦的话,偏偏脸上都是绽开的笑意,说:“再说了,哪要你操心这个?我又不是一个人回去?我不会去找国安?国安平时不回家,清明节难道也不回家?”
国安是江叔爷爷的大儿子,由于江叔爷爷和江爷爷差了十二岁,江国安兄弟俩和江爸兄弟俩年龄也差了十来岁,加上一个住在三房,一个住在大房二房混居的地方,小堂叔江国良和江松一起玩,还亲近些,大堂叔江国安从小就在外面念书,工作后就娶了吴城中学校长的女儿,现在被调到吴城中学当老师。
江柠说:“大堂叔是老师,清明节也要去烈士陵园扫墓呢!”
江爷爷一听,不说话了,自己收拾好了衣服,准备明天一早就走。
“你也不用操心我,你不就是怕我一个人巡山,在山上摔了都没人晓得吗?现在你小爷爷小奶奶都在山上,我又不是一个人,你怕啥?真是瞎操心。”江爷爷说她:“我从这里坐车到水埠镇,水埠镇一船就到了家门口。”
江爷爷说的到家门口,还真不是虚话,而是实话。
今年清明节前连下了那么长时间的雨,沙河的水位肯定已经涨到家门口了,根本就不需要像之前那样,到渡口走四十多分钟才能到村子,船直接就可以到村口。
天气预报上说了,清明节那天是晴天,没有雨,所以也不用担心雨天路滑的事。
江柠见他状态确实不错,且现在山上也不止江爷爷一个人,江叔爷爷夫妻俩也在山上,两人才五十出头,正是身体好的时候,也就没拦着他。
实际上,她拦也拦不住。
江爷爷一大早就带着店里的大喇叭走了,与他预估的一样,水位的确已经到临河大队的家门口了,现在还有河堤挡着,一旦河堤被淹,那被河堤挡住的无数的农田,将彻底沦为汪洋。
因为河水上涨,放牛的老人孩子们,也不能带牛去河堤上吃草了,都带到了山上去吃草。
江爷爷一到家,在防水高台上晾衣服的江大伯娘就发现了江爷爷,惊讶地喊道:“爸,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江大伯娘的喊声,也引出来江奶奶。
江奶奶年轻时就是个高壮的妇人,现在身体依然非常健康,脸上红润有肉,双目炯炯,头发剪到齐耳的位置,用一支铁齿头圈,细密地全部套在耳后。
江奶奶也惊讶地说:“你不是在吴城讨饭吗?这时候回来做什么?讨不到饭啦?”
江奶奶这话还真不是在讽刺江爷爷,就是很平常的问话,她是真的以为江爷爷在吴城当乞丐要饭呢。
江奶奶和江爷爷年轻时感情算不上好,江爷爷少年丧父,母亲刚生产完,又是小脚,做不了活,他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上要照顾母亲,下要抚养弟妹,小小年纪就要跟着村里大人们去炭山爬碳洞,用他稚嫩的肩膀,跪着在碳洞里,将一筐一筐的煤炭往外运,以此来养活一家子。
后来遇到灾年,江奶奶家只剩她和幼弟二人,才被媒人介绍给江爷爷,但江奶奶的出嫁要求就是必须带上她的幼弟,养她幼弟到十八岁。
两个人都有幼弟幼妹要养,可是人都有私心的。
江奶奶自然就偏向自己的幼弟,可以说,在江奶奶心里,她的大儿子都比不上她一手拉扯大的幼弟。
前世江奶奶临死前,一直吊着一口气,闭不了眼睛,大家都以为她是在等江爸,谁知等江爸回来了,江奶奶依然呼哧呼哧喘着气,眼睛巴巴地看着房门口,一直到她挂念的幼弟来了,她才终于闭上了眼睛,咽了最后一口气。
所以,江奶奶对江叔爷爷并不好。
为此,两人年轻的时候没少吵架,一直到江叔爷爷被分出去,江爷爷也成了山上的守林员,一个人在山上过,两个人算是分开过了,才没再吵架。
在农村吵架是很常见的事,和每一个普通家庭的芸芸众生一样,吵吵闹闹一辈子,老了反而不吵了。
此时看到江爷爷回来,江奶奶就出口询问。
江爷爷摸到门楼上的钥匙,打开门,“清明不下雨,来财一个人在山上我不放心,回来看看。“
江奶奶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你个爱操心的老头子!年轻时就向着你那兄弟,现在他都五十岁的人了,你还操心!也不看看你自己,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想那么多有什么用?自己都一把老骨头了!”
江奶奶念叨了一辈子,江爷爷早就如清风过山岗,她念叨她的,他做他的。
年轻时还在意,自从他被分到小儿子一家后,两个人处的就像是两家人,说:“这跟向不着向着他有什么关系?我这是担心发山火。”
“不向着他你会把工作给他?这样大好的工作,你这作死的老头子说不要就不要了。”江奶奶是真的觉得老头子作,就她二儿媳的那性格,没有工作指望老了她能伺候你?有个工作,至少手里有钱,不怕小辈不对他好。
当初分家,不光小二媳妇不愿意要她,她也不愿意跟小二媳妇一起生活,主动要跟老大一家。
她心里很清楚,年轻时候她都把小二媳妇得罪死了,这些年也一直向着老大家,给老大一家带大三个孙子,以大儿媳妇厚道的性子,等她老了,怎么都少不了她一口饭吃。
这些年她信了基督教后,性子平和,有自己的老姐妹们,每周去教堂唱唱歌认认字,日子过得不知道多舒心。
再瞥瞥那老头子,唉,一辈子都在替别人干活,一辈子都在替儿孙考虑,以后也不知道会有个什么下场。
他们有良心还好,要是没有良心……
江爷爷在家没多待就上了山,他要提前和江叔爷爷说,明天山里哪些地方要重点巡视,哪些地方最容易起山火,最好拿个铁锹,提前去铲出一个隔离带。
他又看看天,就怕有山风,山风一起,隔离带都没用,一点火星就能燃起一场大火。
此时,满身遍野映山红,路边是成片成片的打碗碗花和也蔷薇,还有各种黄的、白的野花,别提有多漂亮。
江叔爷爷还以为江爷爷回来是祭祖的,宽慰他说:“你不是在吴城吗?这么大老远的还回来干啥?路费都要不少钱呢,坟有我去上,你们不用回来的啊!”
江爷爷望着这熟悉的山林,和已经完全不属于他的小屋,坐在小屋里,望着过去他一个人住时,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完全不同的布置,内心不知怎地,像是空了一块似的,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明天上坟的人多,这两天又不下雨,怕他们烧完纸,不等火灭了就走,到时候引发山火。”
他起身拿了铁锹和竹耙,“我带你去看看哪里需要重点巡视,去挖几块无草地出来,到时候他们烧纸就在无草地上烧,不然到时候引发了山火,再想救救来不及了。”
这还是上一个老守林员教他的。
江叔爷爷也不敢耽搁,同样拿了铁锹,和江爷爷一起,去最容易引起山火和坟堆多的地方,先用竹耙将坟堆附近的松针、杉树叶全部耙走,堆到远处,再用铁锹一锹一锹的铲着地上的草,直到湿润的泥土都翻过来,形成与周围真空的隔离带。
兄弟俩一整天都在外面挖这样的隔离带,直到江爷爷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隐患了,才对江叔爷爷说:“明天你巡这边的山,我巡那边的山,带上铁锹和喇叭,遇上烧纸的,一定要提醒他们,等火全灭了,用泥土将火堆覆盖住才能走,说话要凶一点!”
这是江爷爷这些年巡山的经验,平时再怎么温和不说话都没事,清明节那天说话一定要凶,才能让那些人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又问他:“卫红呢?”
“卫红摘茶叶去了。”
他们这最高的山头就是一座茶山,茶山因为被人承包了,每年都需要大量的采茶人去采茶,他们当地人的妇女在春天的时候,就会去茶山采茶,赚点家用。
清明节前的茶叶芽小且嫩,价格要高一些,采一斤鲜茶能有一块钱的收入,清明节后,因雨水丰沛,茶叶涨势也快,茶叶芽有小二手掌大,采的快,价格就只有明前茶的一半。
此地多茶,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几株茶树,以前每年都是江爷爷去采自家的茶树,炒好后寄给儿女,今年他不在山上,他家的茶叶是江奶奶带着江大伯母去采摘的,不摘掉后面也老了。
江叔爷爷去拿了一罐子茶叶过来,递给江爷爷:“晓得你喜欢喝茶,这是卫红给你炒的。”
江叔奶奶年轻时并不会采茶炒茶,还是和江叔爷爷结婚后,在这边学的,现在炒茶的手艺一点不比当地人差了。
江爷爷将茶叶罐放在桌上:“难为你们了。”
江叔爷爷笑着说:“难为什么?都是应该的。”
对江叔爷爷来说,江爷爷既是他的大哥,也如他的父亲。
自从他们夫妻搬到山上来住,就没人在在他们耳朵边,讲什么他大儿子不孝,逢年过节都不回老家,一年到头在岳父家住着,和入赘没区别的这些话来刺他们夫妻的心了。
尤其是清明节,每年的清明节祭祖和年三十当天的祭祖,是他们夫妻最难熬的时候,因为这两个日子,只要不是在距离很远的城市,都会赶回来祭祖。
村里人都知道江国安就在吴城,离的并不远,却连祭拜祖先都不愿意回来祭拜,不论他们怎么和村里人说,江国安是老师,要带学生们去给烈士扫墓,村里人依然笑呵呵地说:“给英雄扫墓我们知道,可年三十不用给烈士扫墓吧?不也不见他回来?”
别说妻子心里不好受,就连他每每听到这些,心头都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似的。
现在两个人在山上清清静静的,没人跟他们说闲话,开春后,妻子就一直在茶山上替人采茶,一天也能赚个小十块钱,光是开春这段时间摘茶叶,她就赚了一百多块钱了。
他自己也拿工资,不像在炭山上干活那么累,每天用命在挣钱。
有了收入,有了工作,没了村里的闲言碎语,妻子看着开朗了许多,脸上笑容也增多了。
兄弟俩都不是什么爱说话的性子,江叔爷爷见天色差不多了,让江爷爷等一会儿,“我去山上接卫红,你等一下不要走,晚上就在这里吃饭。”
山上采茶不能太晚,一般下午四点多就要结伴归来,太晚又落单的话,可能会遇到豺狼。
江叔爷爷不放心江叔奶奶一个人在山上,每天下午都要去山上接她。
等江叔爷爷接江叔奶奶回小屋时,小屋的门上挂了锁,江爷爷已经下山去了。
望着这段曾经走过无数次的山路,江爷爷在往山下一步步走,也像是一步步的卸下自己曾经对这片大山的责任与担子。
*
江爷爷回老家巡山,江柠他们在学校也没闲着,白天正常上课,晚自习做花圈。
何小芳和徐秀丽已经很久没有跟江柠一起上过晚自习了,这个晚上江柠终于不用去竞赛班上课,两人都开心的凑过来,围着江柠和徐秀丽的桌子一起扎纸花。
学校统一买了扎花的纸、竹竿、篾条,学校每个学生,都要亲手扎一朵纸花,由班主任和班长他们带头,扎花圈的支架,然后每个人都上去,亲手将自己扎的纸花用细铁丝绑在花圈上。
这样由学生自己制作出来的花圈,并不如店里买的好看,可江柠自从上了初中后,每年都要亲手扎这样的纸花。
中间那朵大纸花,都是要交给班里成绩最好的人扎的,江柠刚好是班里成绩最好的,由她来扎这朵纸花。
江柠已经很多年没有亲手扎过纸花了,一时有些忘了纸花要怎么扎了。
但真这个年龄段高中的何小芳和徐秀丽都熟悉的很,见江柠拿着那些纸、细铁丝等工具,不会扎花,还以为她是手笨,笑着教她:“可算是有你不会的了,来,我教你!”
花圈花色排列由各个班自行设计,也可以不设计,大家想怎么扎就怎么扎,可三班的班长还是将花圈设计了一下,站在讲台上对大家说:“我们班的花圈是一圈白色,一圈黄色,中间最大的白色花由江柠来扎,最外面八朵竹骨上点缀八朵水红色纸花。”
他用细竹棍指着花圈骨架。
花圈骨架是班里几个班干部午休的时候搭起来的,放在讲台侧面靠墙放着。
于是班里同学们都热热闹闹的扎花,然后随着江柠的最大的纸花扎在花圈的中间后,大家也各自把自己的纸花扎好,再扎一朵明天每个人手上拿着,要为每一位烈士献花,接着就是写花圈两端要贴着的挽联。
大家早就发现江柠写的一手好字,班长就将早已裁好的白纸铺开,让江柠来写挽联。
见江柠客气推辞,班长将沾满了墨汁的毛笔递给她:“我那□□爬字要是被别的班看到了,我们班也不用见人了,我知道你字写的好,快来!”
徐秀丽和610寝室的女生也都催江柠,江柠也就没有推辞,略一思索,在两张白纸上写下:星斗寒芒烈士墓,风雷灵护英雄碑。
刘萍突然起哄,高声叫了一声:“好!”然后鼓掌。
班里同学也都跟着喊:“好字!”鼓掌。
这一刻江柠被刘萍带的,有种回到了前世体制内的错觉,不由失笑。
之后就没什么事了,愿意继续留在班级上晚自习的,就上晚自习,不愿意上晚自习的,也可以回寝室。
一部分人选择了留在班级上晚自习,一部分人回了寝室,还有一部分男生去了篮球场打篮球。
童金刚也好久没有打篮球了,好不容易有一天晚上不用上晚自习,江柏也不用去店里看店,他就拖着江柏去打篮球。
篮球场的灯开着,只是微弱的很,可男生们依然打的很起劲。
这是他们枯燥的高中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趣了。
江柠原本想回寝室睡觉的,结果班长来通知她说,班主任让他通知她,让她准备明天的学生代表讲话:“班主任让你赶紧把稿子写好,明天照着读就行了。”
江柠:……
为什么已经当回了学生,还是逃脱不了这样的讲话?
往年这样的讲话,都是重点班的事情,和他们平行班无关的,甚至和高一无关,都是高二的学生去讲话。
高三学生要准备高考,不能分心,所以学校代表会在高一高二里面挑,一般都挑高二学生。
可这一次一中的代表选了她,还是校长、主任们亲自指定的她。
谁让去年联考,她一举压过了吴中,夺得了全县第一呢?
不派她派谁?
只要想到吴中那群人听到江柠名字后的表情,张主任就想大笑三声!
一般来说,每年会被选为学校代表去讲话的人,都默认是高二的年级第一,所以老师也会提前和年级第一打招呼,让他提前去准备稿子,背一背。
本来王老师也没想到选的人会是她,所以完全没有提前跟她说要准备稿子的事,还是政教处主任来通知他,他才意外发现今年竟然是选的他们高一的学生,赶紧临时让班长去通知江柠。
对江柠,他是很放心的,写一篇烈士陵园的讲话稿子,应该很简单。
另一边,吴中的宋培风,也接到了同样的任务。
宋培风初中并不是在吴城读的,而是和江柏一样,初三了,他跟着他父亲调任来到吴城中学,参加了这边的中考,所以他还第一次接到过在烈士陵园作为学生代表讲话的任务。
不光是吴中和一中,吴城所有学校,包括小学,都要派一位学生代表,要在明天的扫墓仪式后,要在烈士英雄碑前,发表讲话,讲话的主题无外乎是英雄当年的浴血奋战,守护家园,才有了我们如今的幸福生活,我们要好好学习,报效祖国之类。
这样的讲话,江柠前世讲太多了,都不需要稿子,随口就能一个人讲好几个小时不带停歇了,把所有大领导们的讲话精神,逐字逐句引经据典,再加现实案例分析,深入的说上一遍又一遍。
因为要赶早,早上五点半,天还只是蒙蒙鸦青色,所有的学生都已经起床,所有人都统一穿校服和白球鞋,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只昨晚上扎的白色纸花在手里,去食堂吃早饭。
吃完早饭,由各班班长,或者力气最大的两个男生,举着大大的花圈,走在最前,剩下的班级成员,分为男女两组,站在前面的两个男生的后面排好队,手里拿着扫帚、竹筐等物,从高一开始排,高一一班,高一二班,高一三班……一直排到最后面的高三十班。
他们一中打开校门,举着花圈出来的时候,也正好是对面吴中举着花圈出来的时候。
两个学校的学生,就像排练了无数次一样,各自举着花圈在老师们的带领下,鱼贯而出,一个学校走在马路的左边,一个学校走在马路的右边。
此时还很早,马路上也没什么车,只有学生们安静肃穆的路上走着。
渐渐的,这条由学生组成的长龙越来越长,放眼望去,一眼看不到尽头,全部是去扫墓的学生。
从最前面的各个高中,到中间的各个初中,再到最后面的各个小学。
每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江柠心中都涌动着一股说不出的情绪,鼻尖酸涩。
烈士陵园距离吴城并不近,有二十里的距离,所有学生都要靠双腿走过去。
今年的清明不下雨还好,遇到雨天的清明节,所有师生还要穿雨衣雨鞋,给花圈打伞,特别狼狈。
前两天还是晴天,清明节当天,天却阴沉沉的,没下雨,也没出太阳。
各班的班主任都是跟着学生一起走的,也有很多老师骑着自行车跟着。
王老师安排好了所有事情,学生也跟着大部队往前走了,他这才抽空来到江柠身边,问江柠:“昨天让你准备的稿子准备了吧?把名字给我,我报上去,到时候主持人喊到你的名字,你就上去照着读就行了。”
江柠朝王老师眨了眨眼。
王老师不知怎么,一下子就理解了她的意思,急的差点没跳起来:“你不是没有准备吧?我不是叫沈锡荣跟你说了,今天要当我们一中高一年级的学生代表讲话吗?沈锡荣没有跟你说?”
江柠连忙道:“说了说了说了。”
王老师这才瞪她一眼:“那你还不把名字报给我,愣着做什么呢?”
江柠:……
王老师:……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王老师嗓音一下子拔高了:“江柠,你不是没准备吧?”
“准备了准备了!”
“那你稿子呢?稿子拿来我看看!”
“忘了带了。”
江柠没有稿子,王老师气的想打人!
这丫头做事怎么这么不靠谱?这么多人的场合,这么重要的讲话,她居然没准备!这要是丢脸,可就不是在班里丢脸,而是在吴城高中小所有的学校、所有的学生面前丢脸了,他们一中到时候还怎么在吴中面前抬得起头。
江柠见王老师是真的急了,连忙指着自己的头说:“王老师,我都背着呢,都记在脑子里了!”
王老师这才松了口气,又瞪了她一眼说:“你最好是背下来了!快把题目名字报给我!”到底还是信任江柠居多,觉得她不可能拿学校荣誉开玩笑,在这么多学校和同学面前搞幺蛾子,说:“你没稿子,路上多默念几遍,别到时候上去记不得词,那丢人可就丢到校外去了!”
一中得成为所有人的乐子。
江柠随便报了个名字,王老师拿到她演讲稿的题目名字,说她:“你这丫头也真是胆大,居然仗着自己背了下来,连稿子都不带。”
这么多年,他就没见过在清明节扫墓后的讲话中,脱稿讲的。
这样的学校代表讲话,说重要吧,它其实并不重要,说不重要吧,那可是在全县所有师生面前讲话,代表的是他们一中的脸面。
到了烈士陵园,先有秩序的进去擦拭墓碑,清扫墓地的落叶、灰尘,等将这一切都做完后,又去排队,每个人将自己手中的白色纸花,放在每一块的墓碑前,将他们手工制作的花圈放在前面最大的烈士英雄碑上靠着,一只只的花圈围绕着三四米高的英雄碑,围了一圈又一圈。
等扫好了墓,每个班级的学生,在各班班主任的带领下,在英雄碑前排好队。
附近很多的百姓在扫完自家的墓后,也来烈士陵园祭拜一番,祭拜完后,他们也不走,围在所有学生的最外面,看着这些学生列好对,庄严肃穆的望着烈士英雄碑,对烈士们三鞠躬,然后校长出来讲话,讲先烈们的革命事迹。
哪怕他们已经说过很多次,每年都在说,可这样的故事,说一百次,一千次,依然不嫌多。
他们的英雄事迹不应该被人遗忘,他们要一代一代,永远的传递下去。
江柠小学在临河小学读的,离的远,并没有来扫过墓,可到初中后每年就有了。
像她们的水埠镇中学,也不是每个学生都能来烈士陵园扫墓的,因为离得远,除了重点班学生,每个普通班只挑那么几位,江柠就是普通班里被挑出来的几位。
英烈们的事迹他们每年都听,耳熟能详,可他们还是要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吴中校长讲完话,就轮到吴中学生代表讲话,让人意外的是,吴中今年选的,也是高一新生作为代表。
这个人江柠还认识——宋培风。
此时的宋培风还十分年轻,少年的面庞上却已经颇有几分沉稳的气度,走到英雄碑前的高台上,面对全县所有师生,讲话,接过话筒,半点不怵的脱稿讲话。
看的孙校长和张主任一阵牙酸。
实在是宋培风的风度、气度、相貌,都太好了,站在台上,如清风朗月,茂林修竹,明明穿着同样的校服,却与他们这个普通的小城学生,像是两个世界走出来的人。
这到让台下许多还未上台讲话的学校代表,手里捏着演讲稿,一下子紧张的心跳如鼓。
王老师也一下子紧张起来,想到江柠也没有带稿子,他急的团团转,赶紧走到江柠面前,低声问她:“你确定都背下来了吧?”
有吴中学生代表的珠玉在前,后面紧接着接替宋培风讲话的就是一中,他就怕到时候江柠表现的太差,被前面吴中的宋培风衬的犹如土鸡瓦狗一般,那丢人可就丢大了。
吴中的老师们,看着在台上君子如玉般的宋培风,不由的为自己今年没有选高二学生,而是选了宋培风而感到满意,眼睛得意的朝一中看去。
一次联考赢了有什么用?那个什么江柠,侥幸比他们学校的宋培风高一分而已,瞧把他们得意的,今年到下面的乡镇学校做招生宣传时,简直把他们吴中当踏脚石来踩,把上次联考的排名前十的榜单,挂在招生简章首页最显眼的位置,每个名字后面都标了学校,让人一眼就看到,压在吴中上面的第一名后面的‘一中’二字,前十里面,六个一中,四个吴中,给他们标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吴中的教务处主任汪所平可算是出了一口气了,不是踩着我们吴中宣传招生吗?现在在全县所有高中、初中、小学的师生们面前,我看你们一中怎么比。
孙校长和张主任他们的脸色确实难看,他们早就知道吴中的宋培风很出色,当初他们就花高额奖学金想要将他吸引到他们一中来,谁成想,这居然是他们县一把手家的公子,奖学金对家庭贫困的学生还有吸引力,对这样家庭出来的学生,一点吸引力都没有,最终还是进了吴中。
吴中汪主任看着他们的脸色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来,他惬意地喝了一口胖大海,继续望着高高的烈士碑台上翩翩如玉的少年。
很快,吴中的学生代表就讲话完毕,掌声如雷。
主持人接过了话筒,接着说:“下面,有请一中的学生代表——江柠,为我们带来她的演讲《这盛世,必将如你们所愿》!”
所有人都侧脸朝着一步一步走向英雄碑高台的身影看去。
第 99 章
贺乔生和所有人一样, 都转头看着阶梯下,穿着不合身的蓝白相间校服的女孩子,匀速走上台阶, 刚开始他还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 没太注意看,等到那人走到英雄碑前, 面对着他们时,他才看清楚那人的长相。
他乍一眼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然后扒拉自己身边的同学问:“这……这么快就到二中了吗?我怎么记得一中的学生代表还没上去?”
他身边的同学拽回自己的衣服:“你不是昨晚又去网吧通宵还没睡醒?这就是一中的!”
贺乔生揉揉自己的眼睛:“不对啊,这明明是二……”‘中’字还没说出口, 就听上面的女生已经从主持的老师手中接过话筒,神情放松地自我介绍说:“大家好, 我是一中的学生代表江柠。”
贺乔生满脑子都在回荡着:我是一中的学生代表江柠。
学生代表江柠。
江柠!
他满脸不可置信的扒拉着他前面男生的衣服,指着上面的女生说:“她说她叫啥?”
他声音有点大, 惹得周围人都向他看了过来,连他班主任都严厉的看了过来,看的贺乔生直缩脖子,讪笑着朝他班主任做讨饶的动作。
他班主任这才转过头去,继续看上面江柠的讲话。
贺乔生这才小声的问他身边朋友:“我刚刚没听清, 她说她叫啥?”
“江柠。”他朋友说, 说完发现贺乔生脸色不对, 不由担忧地问:“哎, 你不是吧?你别哭啊!”
贺乔生打掉他的手:“去!我才没哭!”
“要不要找把镜子给你照照?还说你没哭?”
贺乔生是真的想哭, 他觉得自己还没恋爱, 就失恋了,呜呜呜呜呜呜。
刚听到江柠的名字, 他还没什么感觉,虽然他们四中也参加了联考,可他们学校一个进入全县前两百的都没有,所以联考这事在他们学校并没有激起什么水花,只知道这次联考吴中好像被一中给压了,全县第一也被一中给夺了。
他们学校的老师还感叹:“自从一中换了孙校长后,一中的教学水平越来越高了,这次联考,前十里面一中占了六个,吴中才四个。”
这样的感叹不止他们高二的老师说过,高一的老师们说的更多,二中当时也在议论这件事,都说一中不光是和吴中分庭抗礼,现在更是要迎头超越了。
他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因为他是高二年级的,只关注高二的成绩,连那个压过吴中取得第一的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自然也不曾关注她的名字,所以他听到一中江柠的名字,就和看到所有普通的学生一样平静又陌生,直到他抬头看到她的脸。
她和他之前遇到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他之前每次和她遇见,她都穿的很破旧,衣服是肉眼可见的破,可此时站在台上神态放松姿态从容的她,像是和他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可还没等他从他找到她的喜悦中高兴起来,就突然听到她说她叫江柠?
名字是假的也就算了,连学校也是假的!
她居然跟他说她叫马冬梅!
他以为她真的叫马冬梅,还每天去二中门口傻傻的等她,傻傻的找她,还让二中的门卫帮他叫马冬梅。
呜呜呜呜呜呜呜!
贺乔生一颗少男心,这一刻简直被台上的人给伤透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她并不想和他交朋友。
她连真实名字都没有告诉他。
她说她是二中的!
哦,对了,她没说她是二中的,是他猜的。
那她也没否认啊!
贺乔生望着台上仿佛散发着光芒的女生,满心满眼都是被骗了的沮丧。
怎么办?他又想写歌了。
想到这段时间,他每天去二中校门口去找她,就羞窘的恨不能用校服把自己头都给罩上,太丢人了!
经过这大半年的荤素搭配,营养充足的江柠身高已经蹿到一米六了,还是不高,身上的校服也不合身,与先前一中的宋培风相比,确实没有那么的鹤立鸡群。
她伸手笑着接过主持人手中的话筒,对递来话筒的主持人老师说了声谢谢,然后站在舞台的中央,面对着下面无数吴城师生。
这样的讲话,她前世经历的实在是太多了,刚开始还是为领导写稿子,领导所有的演讲稿,全部都是她写的,如此写了好几年,领导往上升,带着她一起升,后来各种会议,各种场合,就轮到她来讲,不论是从缅怀过去,还是展望未来,还是从国家国策战略角度,她都随手拈来。
但今天这样的场合,面对的都是学生群体,她并没有说太多,而是就像后世无数人想要对这些用鲜血和生命在保护守护我们的革命先烈们说:这盛世,必将如你们所愿。
她状态太松弛了,甚至,在此地如此肃穆凝重的气氛下,她脸上甚至带着一抹轻松的浅笑,仿佛在笑着与这些英雄对话,对他们诉说如今他们的现状、祖国在日益强大,人们的生活在日渐变好,老百姓们不用饿肚子了,不用再在战争中担惊受怕了,人们出门有自行车,往后还会家家户户有彩电、有手机、出门有轿车。
江柠说的这些,是所有人都不敢想象的好日子。
甚至很多人连手机是什么都不知道,电话都还不曾迁到千家万户,大哥大也才刚出来没两年,价格贵出天际。
可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她口中对现在对未来所说的一切,语气又是那么平静与笃定,好像只要他们去努力,就一定会过上那样的好日子。
她的姿态太从容了,从容到,仿佛那不是一个演讲台,而是她个人展示的舞台,她毫不怯场,毫不紧张,泰然自若。
可她的语气又是如和他们亲切谈话,与英雄先烈们在自然对话,让人如沐春风,丝毫没有压迫夺人之势。
江荷花望着台上仿佛并不夺目,却让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的女孩,她就像一个温润的珍珠,明亮又不灼人。
她自己因为从小成绩优秀,又是大队书记的女儿,周围所有人都是好话不断,捧着她的,她身上自有一分天然的傲气存在。
江钢琴因为是家中老来女,从小被她父母、哥哥姐姐们捧在手心里长大,因为有人无条件的为她撑腰,她这个自小在爱里长大的姑娘,个性张扬且真诚,身上自带一股全天下人都爱我的磁场。
而江柠,永远是跟在二人身后,安静聆听的存在。
她甚至对她都没有太深的印象。
她能记起的,三人放学回来的路上,江钢琴永远都是蹦蹦跳跳的一首歌一首歌高声歌唱,永远穿着全村所有女孩子中,最好最贵的衣裙,穿最漂亮最好的鞋,无忧无虑,神采飞扬。
她自己是抬头挺胸的向前走,从不回头望。
江柠永远沉默的跟在二人身后,或者身边,安静的就像她们二人的影子。
到此刻她才知道,当这枚影子,走到人前,却是如此明亮,明亮到有些刺目。
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和江柠的位置,像是被置换了一般,江柠才是那束光,而她是光后面的影。
原来被光遮住的影,是如此的难受。
谁要当影啊!
她才是光!
可那片光越来越亮,越来越盛,完全淹没了她。
她突然倔强的扭头朝宋培风看去。
她个子矮,列队排在前面女生的队伍里,宋培风个子高,排在男生队伍的后面,她一眼就可以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果然,他也在看她。
他望着台上,眼里带着欣赏的笑意。
这让一向自信的她,内心倏地涌出自卑的情绪。
过去她一直很自信的,从小,身边所有人都在夸她,夸她成绩好,夸她皮肤白净,她一直都很骄傲。
到了初中,她脱离了村里的环境,才逐渐意识到,自己好像并不出众,可她依然骄傲,尤其是在江柠和江钢琴面前。
因为她爸是大队书记。
到了高中后,她就越发的泯然于众,她身边的人个子都在长高,只有她,初中是这么高,现在还是这么高。
镜子里的人皮肤依然那么白,粉粉嫩嫩,像个面粉团子。
可她的脸型也像面粉团子一样圆,偏偏她长了一双小小的眯眯眼。
即使再自信的人,脱离了村里人的夸赞,在意识到自己原来长得如此普通,却喜欢上宋培风那样成绩好、人品好、长得好的人后,心底难免也会生出自卑的情绪。
如果江柠知道她的心理活动,或许会告诉她,一切让你生出负面情绪精神内耗的人,都不是适合你的人,喜欢可以,欣赏就行了。
可江柠不知道。
也没有任何人对她这样说过,她就越发的自卑和自我内耗。
她看看台上从容自若的江柠,又看看宋培风。
忽然间心中产生了一股错觉,好像这两个人才是一个世界的,而她,明明是宋培风的同班同学,却离他们那样遥远。
*
江柏也在抬头看着英雄碑下镇定自若讲话的江柠。
童金刚趴在江柏肩膀上,抬头望着高台上的江柠感叹地说:“咱妹子可真优秀啊,咱们学校的学生代表居然是咱妹子啊!”
他们是想都想不到。
他们还以为会是高二的学生呢。
江柏也是满心骄傲。
这一刻的妹妹似乎离他很远,远到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真实的世界是如此的贫瘠,可妹妹仿佛已经站到了他遥不可及的高处。
一阵如雷般的掌声惊醒了江柏,江柏看着妹妹,从那遥不可及的高处,又一步一步走回了他的世界,仿佛刚刚只是他的错觉。
江柠讲完后,向台下鞠躬后,她得到的掌声丝毫不比前面吴中的宋培风弱,众人完全没有觉得,她的风采不如吴中,甚至在她读稿时,他们的目光是全部集中在她身上的,完全忘了上一个人的讲话。
她微微欠身将话筒交还给了主持人,说是主持人,其实就是吴中的老师。
江柠是双手将话筒递还回去的,老师也下意识的双手接了回来,望着下面同样如雷的掌声,才开始念下一个高中的学生代表。
台下孙校长和张主任的脸色已经放晴了,张主任更是使劲的鼓掌,手心头拍红了,哈哈笑着对孙校长说:“我就说要选她当学生代表吧?就是有大将风范!你看看你看看,还能脱稿讲话。”他眼睛瞄了下吴中那边,“老汪还以为只有他们学校的学生代表能脱稿,我们一中就不能?他怕是为这一天准备许久了,就想在全城的学校面前压我们一头,哈哈,算盘落空了!”
他们当时还真担心,江柠回接不住宋培风的演讲,直接上去拿着个演讲稿磕磕巴巴的念稿子,那前后一对比,他们一中不是比吴中差远了?
谁知道江柠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却如此稳得住,风采丝毫没有比吴中的宋培风差,要知道宋培风父亲可是县里一把手,从小到大这样的场合不知道见过多少,能够有那样的风度,他们完全不奇怪,可这小姑娘却是农村考上来的,气场也能丝毫不弱于他,着实让他们意外了,可不得高兴吗?
他还特意朝吴中的汪主任眨了下眼睛,笑了一下。
汪主任此时已经收敛了笑容,被张主任的wink给辣了一下眼睛,面无表情的转过了脸,心里哼了一声:看他那张得意的老脸,得意个什么?他们吴中的宋培风难道差了吗?
二中的学生代表上去讲话的时候,都快紧张死了,他一直在默念自己写的稿子,一直到上台前一刻,他还在纠结,自己是要脱稿讲,还是照着稿子念。
可他上台后,望着下面乌央乌央的黑色人头,紧张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词都想不起来,只好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写的稿子,在吴中老师举着话筒的帮助下,僵硬地念完了稿子,自己在台上具体说了什么,他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连最后的鞠躬都忘了,同手同脚的下了英雄纪念碑的高台。
之后就是一个学校一个学校的上台,全都是对着稿子念,直到最后一个小学学校的小学生,声情并茂的念完了她的稿子,才终于开始了返程。
家就在附近的学生,和老师们说,他们自行回家。
老师们不放心的叮嘱了又叮嘱,叫他们注意安全,这才放他们回家。
回去的途中,队伍就不像来的时候那么整齐了,气氛也不像早上来的时候那么凝重,而是相互嬉笑打闹着,神色轻松。
江柠也和徐秀丽、何小芳她们走在一起,何小芳还在夸江柠呢:“柠柠,今天你和吴中那个男生,你们俩说的太好了,全场那么多人,就属你们俩说的最好!”
“对啊对啊,我看到那个男生讲完后,班主任脸都黑了!”刘萍大嗓门地说。
王老师就在她们身后。
汪霞也说:“后面他们说了什么,我都听不下去了,太长了,我腿都站软了!”上一次她们这么站,还是军训的时候站军姿。
刘萍抱怨道:“我腿也麻了,来的时候就走了十公里,回去还要走十公里,要是有个自行车就好了!”
卢雪花打断刘萍的抱怨说:“今天没下雨,要是下雨了更难走!”
往年下雨过来扫墓,那才真真是欲断魂呢。
此时已然是吴中走在最前面,然后是一中,二中,三中,四中这样的顺序往回走,每个学校的校服都不同,很好分辨。
贺乔生穿过三中的人群,又穿过二中的人群,终于走到了一中这里,在人群中寻找着江柠。
每个人都穿着校服,从后面看过去,所有人都长的一样。
他不停的往前走,然后一个个的找,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江柠,双手作喇叭状高声喊她:“马冬梅!”
他是走到马路中间,倒退着喊她的,江柠一抬头,就撞进了一双幽怨的眸子里。
刘萍还在好奇的左右看呢:“他喊谁呢?谁是马冬梅?”
*
此时在和江叔爷爷一起巡山的江爷爷,手里拿着个大喇叭,一边巡山一边往人多的地方喊:“森林防火!人人有责!祭祀祖先!火灭了再走!”
山上许多人都认识这个老守林员,笑着和他打招呼:“老爹爹今天辛苦了!”
“老爹爹嗓子都喊哑了,快来抽根烟歇会儿吧!”
江爷爷虎着脸:“山上可不能抽烟,之前新闻上还报道过一颗烟头导致的山火大家都忘啦?这几天没下雨,地面晒的干燥,去年冬天的树叶地面上盖着厚厚一层呢,一点火星整片山林都没了!”
原本打算抽烟的人连忙将手中的烟收起来:“是是是,老爹爹说的是,山上是不能抽烟。”
每年年底和清明节这段时间,都能从新闻里看到哪里又爆发山火的消息。
还有人满不在意地笑嘻嘻地说:“清明节哪有不下雨的?今天不下雨,明后天也肯定要下,你看这天阴沉沉的,哪怕有山火,一场雨也浇灭了,老爷子太谨慎了些。”
江爷爷沉着脸说:“这可是家门口的山,真要烧起来,住在这里的几个村子都得烧光,你承担的起这个责任吗?”
“好好好,不抽不抽!”见江爷爷真的生气了,说话的人忙将点好的烟给掐灭了。
江爷爷是一路走一路检查,每个坟堆前都检查的很仔细,遇到没烧完的火堆,就连忙铲土将冒着烟的火堆埋上,再在附近仔仔细细的搜寻,看有没有飘出来的火星。
江爷爷和江叔爷爷都在巡山,江家的祭祖活动是江大伯带着他三个儿子去的,等做完祭祖的工作,江大伯习惯性的带着三个儿子,去帮江爷爷巡山,直到半下午没什么人了,才拿着铁锹对江叔爷爷说:“每年清明给老头子巡山,都干习惯了。”他笑着说:“小叔,明年我就不来了,换国安国良来帮你巡山了。”
江大伯的个子很高,但他三个儿子的身高都有些遗传江大伯娘,身高只是中等,三个儿子,长子的脸直接复制粘贴了江大伯娘,次子的脸就直接复制粘贴了江大伯,次子因为年轻,现在看还不明显,二十多年后,前世江柠某年过年回来,二堂哥活脱脱就是一个翻版的江大伯。
江大伯他们走的时候,手里也没空着,去后山挖了两蛇皮袋的鲜笋回去了。
几乎每个清明节回来上坟的人,都会带上菜篮子和铁锹,铁锹一来可以爬山当手杖用,很多坟堆已经被疯长的杂草荆棘覆盖,路都没有,得要临时用铁锹重新铲出一道路来,坟堆旁边的杂草也要用铁锹砍一砍,修一修,不然第二年可能就找不到坟头了。
铁锹还有个用途,就是挖花草。
杜鹃花、金银花、野枸杞、野山楂,很多在吴城、邻市、镇上定居的人,舍不得花钱买花买草,就在这一天到山上挖几株花苗带回城,后山的竹林,更是被挖的坑坑洼洼,一片狼藉,只要是露头的鲜笋,没有一棵能够在今天逃脱人类的铁锹和魔爪。
下午山上人渐渐少了,只偶尔才能听到一声短促的鞭炮声。
江爷爷见没什么人了,又仔细巡视一圈,与巡那头山的江叔爷爷碰头,确定没问题后,两人一起去山神庙那里,将山神庙附近的各种烧纸的纸堆火全部灭了。
山神庙在山脚,但沿着山神庙上去的这一路,全是坟。
当地的老人都还挺注意保护老家的山林,烧的纸堆,都会用土掩埋灭火,但很多年轻人却不管这些,反正山被烧了也不关他们的事。
一直忙到下午四点多,江叔爷爷邀请江爷爷回小屋吃饭,江爷爷把铁锹给他,说:“我就不去了,天快黑了,我下山到桂香那里随便吃点。”
桂香是江大伯母的名字。
清明节因为上山的人多,到处都是鞭炮的响声,山里的豺狼动物都会跑的远远的,下山的这段路并不危险。
江叔爷爷说:“这段时间我和卫红摘了许多蕨菜和酸笋,明早上我给你送下来。”
江爷爷脸上浮现出笑意,乐呵呵地说:“笋好,柠柠喜欢吃笋。”
江爷爷其实是不喜欢吃笋的。
作为看了几十年山的老守林员,山上的东西被他吃了个遍。
过去没东西吃时,江爷爷每年都会晒大量的笋干、腌酸笋、蕨菜干,给妹妹家、女儿家、小舅子家、亲家、等等家家户户送一大包笋干、蕨菜干。
蕨菜生长速度非常快,每到春日,一场春雨洒落,漫山遍野都是蕨菜头,你要不趁着它们正鲜嫩的时候,赶紧摘了,没两天时间它的叶子伸展出来,不能吃了。
镇上、城里的人爱吃蕨菜,本地人却是吃到看都不要看,山上的蕨菜多到都没人去摘,也没人会想着摘来去卖钱,都觉得,猪都不吃的东西,还能卖的掉?
但是江柠爱吃。
不论是鲜笋、酸笋、笋干,还是蕨菜干,她都爱吃。
江爷爷越是下山,脚步就越轻快。
到了老槐树下,树下系着牛,栽种着老槐树的防水高台上,坐着许多闲着无聊吹屁的老人,他们看到江爷爷,就笑着打招呼:“老发财你还舍得回来啊?今年讨饭讨到几个钱啊?”
江爷爷随口就吹:“一万个钱!”
逗的大家哈哈大笑:“一万个钱,那你真是老发财了!”
江爷爷笑呵呵的走上高台,坐到他们中间去,美滋滋地望着这些哈哈笑的老家伙们,心里真是寂寞如雪啊!
唉,我说实话,怎么就没人信呢?
*
吹完牛的江爷爷心情非常好,晚上歇在江柠老家的房子里。
第二天一早,江叔爷爷就挑了两个大麻袋下来,一个麻袋里装的都是早上新挖的鲜笋,一个麻袋装着一个菜坛子的腌酸笋、笋干、蕨菜干、茶叶。
“我给你挑到船上去吧?”
现在船就在江家水田不远处的堤坝口,由于现在水位升高,河堤两边有非常多的蛇和黄鳝,都不需要渔网,只需要拖一团浮在水面上的水草上来,往堤坝上一扔,水草里会迅速的钻出一条条水蛇、菜花蛇、火萤蛇、黄鳝等物,你就拿着塑料桶捡就行了。
捡完后,再将这些大团的水草扔回河里,等着明天继续来拖水草捡黄鳝和菜花蛇。
江爷爷说:“船就在家门口,这么点路我都挑不动了?你回去吧,好好巡你的山去。”
早上江大伯母一大早就起床,给江爷爷、江大伯他们做了面条,卧了个荷包蛋。
江大伯也要在今天带着儿子们去水埠镇新街建房子,会和江爷爷坐同一条船走。
今天回城的人非常多,河堤边足足停着三条船。
水位的升高,使得行船也成了一件非常危险的事,越是靠近村子边沿越是危险,因为原本高高在人们头顶的电线,因为水面的升高,将电线柱子淹了,电线离水面有的只有一两米,稍稍一个不注意,船就有可能撞到电线上去。
水是能导电的。
电线如果撞到船舵的把手上,也非常危险。
所以人们都尽量在白天行船,晚上是不能行船的。
江爷爷心满意足的吃完,江大伯娘又拿了一大包晒干的米面出来给江爷爷带上:“柠柠最爱吃我做的米面了,你拿到吴城给柠柠吃!”
江大伯就不满地说:“你这个婆娘,有什么好东西不想着你几个儿子,老是想着柠柠,等柠柠结婚嫁出去了,一年还不知道能回来看你几回?”他一脸不屑地说:“一天到晚就想姑娘,姑娘有什么用?”
就好比江大伯娘自己,因为是隔壁县嫁过来的,路途遥远,江大伯娘有时候两年都回不去娘家一趟。
气的江大伯娘就瞪他:“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话?给柠柠拿点米面也多话?”
“行行行,我不说,我不说行了吧?”
已经分家单过的大堂嫂看不惯自家公公的小气劲,闻言也笑着说:“就是说啊,米面都是自家做的,又不是花钱买的?这一代就这么一个姑娘,妈偏疼一些也是该的,这又不是灾年没粮食吃?”
一说到灾年,众人都沉默了。
江大伯望着门外银白色的河面,满脸愁容地说:“这雨要是再下下去,讲不好就是灾年,水都到了家门口了。”
说是家门口,还夸张了些,因为目前为止,水还被挡在了河堤之外,还没对河堤这边的农田造成影响。
江爷爷对江大伯说:“今年的粮食别往外卖了,我们这里每隔十来年就要发次大水,这都十年没发过水了,就算不是今年,也是明年后年,还是要做些准备,本地粮今年别种了,都种杂交稻。”
本地粮食好吃,但亩产不高,杂交稻口感比不上本地粮,但高产,往年他们都是一半杂交稻,一半本地粮混着种,看今年这情况,还是都种杂交稻吧。
江大伯这次没杠,点头应是。
他家是新建的楼房,稻仓建在了楼上,建的也大,防水高台建的也高,不怕洪水。
“是要多存点粮食。”
几个人沉默地从江家出发,担子是大堂哥挑着的。
从家到船也不远,船上人非常多,船舱里面放满了东西,大堂哥也将江爷爷的东西放到船舱当中,几个人坐在床沿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良久,江大伯才叹道:“幸亏现在不只是靠庄稼过活。”
他们这回接的活是水埠镇新街建的房子,整条街道的两边都要建成一模一样的三层楼,一楼的前面是铺面,后面是厨房,二楼三楼住家生活,前后两间房,总共四间,一家人住绰绰有余。
江大伯就想在新街给小儿子买套房子。
街道建的又宽又新,十分漂亮,街头不远处是镇初中,街尾不远处是初高中一体的镇高中,以后肯定也不缺人气。
这条街刚建成的时候,许多在外面打工挣了钱回来的年轻人,都来新街的买房子,以为新街会和镇政府规划的一样,逐渐取代老街,成为新的繁华街道。
谁知道直到二三十年后,这条街还是冷冷清清,小猫影子都见不到两三只,反而是老街区,几十年如一日的繁华热闹,连带着十字路口上下左右的街道两旁店面都跟着越来越火爆。
因为老街直通渡口啊!
河对岸的所有人,想要去邻市或者吴城,都要坐船到渡口,再穿过整条老街区,到达可以坐车的十字路口,十字路口,向右一个小时就是邻市市区,向前一个半小时就是吴城,这样优越的地理位置,什么都没有的新街怎么比?
江大伯现在就美滋滋的想着,等新街的房子建好后,他给三儿子在新街买套房子,以后小儿子也和小妹一样是镇上人了以后在镇上有个铺子,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日子过的不知道有多舒服。
想到他给三个儿子都建上了大楼房,小儿子以后还能在镇上有铺子,再看看弟弟一家,至今还住在那个矮小破旧的半砖石半土墙的房子,就觉得,念书有什么用啊?有这钱给三个儿女念书,不如早早把大楼房建起来了,住的舒服,看着也气派,哪像现在,谁背地里说起他弟弟一家,不在背后笑话他傻?
江爷爷完全不知道江大伯内心正在嘲笑江爸,从蛇皮袋里拿了一袋子鲜笋和笋干、蕨菜干给江大伯:“这些你给小凤送去。”
江大伯他们还要去江姑父家喊江姑父一起去新街建房,顺手的事情。
江大伯接过来笑呵呵的说:“老头子想着国平,想着小凤,就是不记得心疼心疼你大儿子。”
江爷爷知道江大伯还在怪他分家后把工资全部给了江爸的事,也没说什么,沉默地就上了车。
大堂哥拽了江大伯一下,低声说了句:“爸,你少说两句。”
他们小时候爷爷对他们都是一视同仁的疼爱,后来江爷爷把工资都给二叔,也是在二叔养鸡场倒闭欠债之后,所以他们心里并不怪江爷爷,反而很尊敬江爷爷。
“怎么了?实话还不能说了?”江大伯笑呵呵的,乐哉乐哉的带着三个儿子去干活。
江爷爷一路沉默着到了吴城,原本是想将鲜竹笋挑回店里的,可一蛇皮袋的鲜竹笋分量不轻,这时候他才察觉,自己真的老了,这么一点担子都挑不动了。
他不知怎么,想到自己十二三岁时,父亲骤然去世,面对着还在坐月子的母亲,和嗷嗷待哺的幼妹幼弟,他茫茫然地跟着村里长辈,去碳洞挖煤,靠背煤矿来养家的事。
后来又经历三年大~饥~荒,一家人差点全都饿死,他们这里的河滩全都被挖空了,他又跟着村里人一起跑到几十里外邻市的河滩上挖莲藕,寒冬腊月,赤脚站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那样濒死的饥饿与寒冷,他至今都记得。
他抬头有些恍惚地望着吴城汽车站,因为是清明节,回城的人多,车站车来车往,十分热闹。
这简直是他过去做梦都不敢想的日子。
真的都不一样了,真的都不一样了。
过去的那些苦难,真的都过去了。
他到店里时,江柠正在对着电脑霹雳啪啦的码字,今天是周末,江柠和江柏都在店里。
她还没看到江爷爷呢,童金刚就已经迎了上去:“江爷爷回来啦!”
他热情地结过江爷爷手中的两个大蛇皮袋,“哇,什么东西这么沉?是不是好吃的?”
江爷爷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进店铺,笑呵呵地说:“是柠柠爱吃的笋,还有你大伯娘送的米面,柏子喜欢吃米面。”
他坐到躺椅上,打开蛇皮袋,一样一样的从里面拿出东西来:“你小叔奶奶炒的茶叶、蕨菜干、笋干,还有泡的酸笋。”他将酸笋递给江柠:“她知道你爱吃,泡了一大坛,你带到学校去吃。”
又拿出一个袋子:“这是米面,柏子,你拿些出来给金刚带回去,还有笋,你多拿几根。”
“不用不用不用。”童金刚连连摆手。
江爷爷笑着说:“拿着吧,都是自己家做的,笋也是山上挖的。”
童金刚这才没有推辞:“那谢谢江爷爷了。”
江爷爷分配好了东西,又坐在摇椅上,摇摇晃晃的看着店铺外了。
江柠用紫砂壶给江爷爷用今年的新茶泡了壶热茶,放在他手边,提醒他:“爷爷,茶刚泡的,烫着呢,你别直接拿着就喝啊!”
江爷爷悠远的目光又从外面落回到江柠身上,看着小孙女唠唠叨叨,心里高兴,嘴上却说:“晓得晓得,我又不是小孩子,这还用你说?”
江柠又在江爷爷腿上盖了厚毛毯。
江爷爷的腿一到天阴就钻心的疼,现在缓解了一些,可还是疼。
他疼也不哼哼,也不跟任何人说,就自己忍着,扛着。
江柠是知道他疼的,她坐在他躺椅旁边,伸手帮江爷爷按着腿。
“不用按,没事,不疼。”江爷爷说:“你看你的书去。”
他目光落在店铺外面的街上,慢慢悠悠的摇晃着。
目光看似很近,又好似很远。
江柠一边江爷爷按着腿,一边柔声说:“爷爷,咱们店里现在有电话了,你下次到了车站,给我们打个电话,我们去接你,好不好?”
江爷爷目光这才从远处,落回到孙女身上。
刚抱到他手里时,她还比猫崽大不了多少,一眨眼,孙女都这么大了,会担心他,会心疼他了。
他眉眼间的皱纹不自觉的就舒展开,目光慈霭地看着自己的孙子孙女,满足地将头靠在躺椅上,闭着眼睛一摇一晃地晃了起来。
第 100 章
贺乔生一回到家, 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他满腹委屈无可诉,就将这种悲愤的情绪写进歌里,满脑子都是她骗他, 写着写着, 他脑中就理顺了一条线,自己脑中编了一条故事线, 将一个男孩暗恋一个女孩,女孩却骗他,说了个假名字假学校,他苦苦寻找求而不得,最后突然得知真相的线理顺, 歌词也渐渐的顺了下来,在写的过程中, 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哼唱,一遍遍写, 一遍遍改,一边哼出曲子。
贺母回来时,就是儿子在钢琴前,一边弹琴,一边深情投入唱的撕心裂肺的情景, 唱到后面, 居然唱哭了。
贺母放下包, 诧异地看着一个人在家里鬼哭狼嚎的儿子。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 好笑地问儿子:“生生, 你这是失恋了?”
贺乔生自己发泄了一通, 正是畅快的时候,回头看贺母, 脸上哪里有什么失恋的愁苦,只有写出一首新歌的兴奋,可听到母亲的问话,他又想起江柠骗他的事,头上的两只耳朵都仿佛耷拉了下来,说:“没有。”
贺妈一边喝水一边看儿子笑话:“我听你这歌词,是暗恋人家小姑娘,女孩子不喜欢你?还骗了你?”
一说‘骗’字,贺乔生立刻坐不住了,“我去找她问清楚!”
贺母就看着儿子前脚出门,没一分钟就回来了,好笑地问他:“怎么回来了?不是说问清楚吗?”
贺乔生一边换鞋一边说:“一中这时候肯定关门了,我明天再去找她。”
他将自己关在房间,这回不是弹钢琴了,他在房间拉二胡,拉的是凄凄惨惨戚戚。
不多时贺父回来,听到房间里传出的二胡声,眼神示意贺母,问她:“这是怎么了?”
贺母煮着面条,笑眯眯地说:“失恋了。”
贺父意外的挑眉:“这傻小子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你想什么美事呢?是他暗恋人家小姑娘,人家小姑娘不喜欢他。”
听的贺父哈哈一笑。
夫妻俩正在吃儿子的瓜呢,谁知道房间内的二胡声突然停了,贺乔生打开房门看向夫妻俩:“爸,我想学吉他,你给我买把吉他吧?”
这年代,正是Beyond乐队火遍大江南北的时候,特别流行组乐队,贺乔生也想组个乐队,可惜他觉得他们班同学音乐水平不行,只能自己唱了。
《包二》的收视率基本稳定下来了,因为剪辑师的神剪辑,每一集都剪在最关键的地方,勾的观众天天晚上看,天天晚上追,第二天就打电话到电视台骂电视台的人不做人,让他们多放一点,一集不够看。
李台长广告费赚到手软,其它电视台靠《香帅》争夺剩下的那点收视率,晚上黄金时间段都是《包二》独得恩宠,最高收视率甚至打破了五十,也都知道了自制剧的好处了。
版权只掌握在自己手里,自己□□播,别的台没有版权,只能眼睁睁看着收视率又到Z省卫视台去,却毫无办法,也就Z省的邻居省台的周末综艺节目,能够分得一点收视率过去,可第二天的重播,邻省的观众们又都看《包二》去了,可以说是雨露均沾。
因为看到自制剧的好处,各个台也开始跟沪市台和Z省台学习,也搞起了自制剧。
苹果台见《香帅》重播也抢不到什么收视率了,自己台也没有什么自制剧,只好把之前已经播过的《新白娘子传奇》拿出来继续独播,好歹是和别的台轮转着播的《香帅》不同,很多之前因为没有电视机没看过的观众,或者看过已经忘记的观众,再回味一次白娘子,倒是从不少播放《香帅》的电视台那里抢回来一些收视率。
江柏学籍虽转到了沪市高中,但一模二模还是在吴城一中考的,他自制力极强,认真学习后,学习努力又刻苦,不光刷沪市那边老师们寄来的卷子,吴城这边的卷子,他也没放过,一模之后,他成绩还在提升,学校的排名也在提升,看的他的班主任不住的说:“这么好的大学苗子,生生被耽误了两年,他要早两年就这么努力,现在说不定成绩更好!”
班主任是班里其他任课老师说的,他虽没有直点物理老师的名字,可话里对物理老师的不满,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期中考试之后,江柠的成绩依然稳定的落在年级第一上,教务处主任突然反应过来说:“那个学籍转到沪市的学生,他是不是和江柠是兄妹啊?他学籍转到沪市,那这个江柠学籍是不是也要转到沪市?”
江柠和江柏虽然没有隐瞒他们是兄妹关系,但一般人谁会关注两人是不是兄妹?江柏每天在食堂吃,江柠每天打了饭去店里和爷爷一起吃,两人不常同框,即使名字相似,还是有很多人不知道两人的兄妹关系。
教务处主任也是看到最新一期的期中考试成绩排行榜,才突然想起来这事。
一想起来,他心中就咯噔一声,然后叫人找来江柠问清楚。
江柠自然点头应是。
一下子,张主任像是心口被剜了肉一样疼起来。
这可是他的大宝贝,全县第一啊!这要是把学籍转了出去,他们一中就亏大啦!
这一届转出去一个江柏就算了,毕竟之前他成绩不显,可江柠要是转出去了,那太吃亏啦!
在了解到江柠还在竞赛班后,张主任和江柠商量,高二能不能代表他们学校去参加竞赛,能拿到成绩最好,拿不到也没关系:“你就迟一点把学籍转出去行不行?”
江柠的户口已经转到了沪市,学籍只要在会考之前转过去就行,其它时候在吴城一中的考试成绩,都算是一中的。
现在一中对下面各个中学的招生宣传已经开始了,没有必要再搞联考了,他现在想等高二,江柠还在的时候,再搞个联考,如果能把吴中压下去最好,就算不能,成绩势均力敌的话,别人在吴中和一中的选择上,也不会像之前那样,中考的尖子生第一选择都是吴中,他们一中只能捡吴中挑剩下的。
吴中的汪主任也在计划下半年再办联考的事,实在是今年被一中当成了踏脚石,下半年不搞联考,那一中就能一直拿去年的联考成绩来宣传一中,这会影响他们吴中明年的招生,汪主任自然不能让这种影响继续下去。
还有就是下半年的竞赛,一定要拿个好成绩出来。
吴中在竞赛中,还是市一等奖二等奖拿的多,省级每年能有个二等奖三等奖就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可今年他们出了一个好苗子,汪主任就想往省一上冲一冲,如果可以的话,能进入国家冬令营就更好了。
这是过去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可今年因为出了个宋培风,他们也敢想一想了。
如今正是一个‘全民奥数’的时代,国家大力培养这一块的人才,只要是进了冬令营,前一百至一百二十名都不用参加高考,基本当场就被清大京大两个学校给签走了。
他们学校如果能出一个清大京大的学生,那以后吴中在吴城第一高中的位置就彻彻底底的稳了下来,一中再也没办法和他们比,以后招生这一块,只要是尖子生,就只能想到他们吴中,一中就只能捡他们吴中剩下的了,长此以往,他们吴中必然一枝独秀。
两个高中的校长、主任都在想着美事。
另一边,《大宋》这篇文,在连载了大半年后,终于要完结了。
《武侠》那边一直让江柠多写一点,反正就是案子嘛,一个接一个写就是了,可一篇文写长了,作者也会陷入倦怠期,尤其是江柠还要兼顾着高中的学习,她将大纲中原定的剧情写完后,就很难在往里面插入别的案子,哪怕《武侠》杂志社那边不舍得,可江柠依然将最后一篇稿子给《武侠》杂志社发了过去。
如今津市那边已经找到合适的主编坐镇,李昂主任已经回到了广市,在接到王咏的汇报,说《大宋》完结了后,哪怕他早有心理准备,还是惆怅了一下。
《武侠》现在是长篇连载和短篇都有,可想找到一篇如《大宋》这般现象级的红文,还是太难了,毕竟一篇文红的因素太不可控,除了文本身质量外,像《大宋》这般运气好,被杂志社、出版社、电视台,连着推的运气也是可遇不可求,这本书可以说是时势造英雄。
现在市面上出现了很多模仿《大宋》的作品,有些是刑侦,有些是穿越,有女生言情穿越,也有男主穿越到古代娶公主搞三妻四妾的,但没有一篇像《大宋》这样出圈。
他们不是没有试着在这段时间力推别的新作品,力图在《大宋》完结后,接替《大宋》成为《武侠》的新的代表作,可《大宋》的风头实在太大了,目前市面上没有一本书能够像《大宋》这样杂志、出版书、电视剧三面开花,销售量和收视率都双高的作品
李昂主任问:“柠萌有说她下篇写什么吗?”
即使是同一个作者笔下的文,也难以保证,她下一篇的作品成绩依然会非常好,但至少可以打着柠萌最新力作的宣传,至少也能带起一点热度来,总比不知名作者写的文,容易起热度。
王咏摇头:“她没说。”
李昂焦急的在办公室踱步,又叫了鲍总编等人来开会。
“《大宋》完结后,我们杂志的销量必定会受到影响,首印量到时候就先降到八十万吧。”
首印量八十万已经是非常高的数据了,他现在只希望到时候月总销量还能维持在两百万,没有两百万,一百五十万也行,就怕没有了出圈的代表作后,又像之前那样,月销量直接降到五十万。
鲍总编说:“要不趁着现在还有存稿,先去把柠萌的下一本书给签了,问她能不能先把下一篇文写出来,这样一边连载《大宋》,一边连载她的新文,接档,趁着她现在的热度,把她的新文推起来。”
“也只能这样了。”李昂点头,然后看着王咏说:“你尽量和柠萌那边联系,让她快点开文,实在不行你就再过去一趟,只要能保证她能按时交稿,她学习之外的事情,我们能替她完成就尽量完成。”
如果是别的作者,他们也不至于为一个作者做到这种程度,实在是柠萌是一个高中生,写稿时间都是学习之余硬挤出来的,如果还有别的琐事分散她的精力,那她就真没有写稿时间了,可她的稿子目前对他们《武侠》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王咏也有些担心地说:“她下半年就高二了,她有时间写稿吗?”
李昂用笔头一敲桌子:“实在不行再给她涨稿费,给她涨到千字三百,我就不信这么高的稿费,她舍得不写!”
他倒是不担心柠萌为了这么高的千字,故意把自己的作品写成裹脚布一样长,如果她真的要这样做,直接接着写《大宋》就行了,何必完结《大宋》?
鲍总编和王咏有些担心:“那假如她第二篇文成绩一般怎么办?”
那他们这个稿费给出去,就太亏了。
李昂想到目前他们账面上的数字,《大宋》一篇文给他们整个杂志社带来的收入在这个年代可以称作天价,他当下就做出决定:“光是《大宋》一篇文给我们杂志社带来的收益,稿费再给她翻个番都不会亏,就这样吧,小王你尽快和柠萌那边联系。”
江柠写完《大宋》后,确实想休息一段时间的。
自她重生以来,她每天时间都安排的紧紧的,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像是拉满的弓弦。
《大宋》第三册第四册实体书的上市,让她现在根本就不缺钱,况且第五册也要上市了,到时候又是一笔稿费收入。
这么多钱在存折里,放着也是放着,她打算等江柏高考完,到沪市后,在他学校附近买两个铺子,让江爷爷继续在铺子里卖衣服,让他有个事情做。
另外,有钱了,别墅和另外两套公寓现房也可以装修了。
之前别墅一直都没有装修,实在是别墅装修不是一笔小的数目,有这笔装修别墅的钱,她都可以趁着现在房子便宜,多买几套房产备着了。
但她又考虑到江爷爷的老寒腿,房子到底只是死物,钱这东西,够用就成,在她心里,爷爷住的舒服还是最主要的。
她计划将别墅所有地方都装上地暖,这样江爷爷冬天会舒服一些。
地暖目前在北方装的多,但沪市这边多是安装空调,装地暖的少,江柠还要联系钱经理那边,看能不能帮她联系到装地暖的人。
钱经理那边接到江柠的电话,说要装修别墅,并给别墅全部铺上地暖后,就激动不已。
这表示他又接到一个大单子了。
目前装修图纸还没出来,要等江柠来到沪市,两个人商量装修风格后再装修,但是铺地暖这事,他这边可以提前联系安排上了,等江柠五一就可以过来确定装修风格,后面就可以正式干起来了。
江柠之前的公寓房已经全部装修出来了,在征得江柠同意后,目前她的这套房作为他们售楼处的样板房之一,也供客户参观。
因为是江柠的房子作为公司的样板房,里面的床、洗碗机、沙发等家具家电,他们老板一手包了。
这个房子因是公寓房,是没有通燃气的,江柠倒是如果要住的话,还得用煤气罐。
这在这个年代非常常见,基本上都是烧煤气罐,反而通燃气的极少。
倒是江柠的别墅,到时候是通天燃气的。
不用码字后,江柠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像是给自己放了个大假一般。
可惜这个大假还没休几天,王咏电话就打到了江柠的店铺里来,问她新文的事。
江柠语气轻松愉快:“暑假再说吧,这段时间先放个假。”
王咏语气急切:“别啊,等到暑假《包二》都下映多久了?热度都没了,你得赶紧趁着现在最火的时候,赶紧开文呀。”
江柠慢悠悠的:“不急,钱够花了。”
王咏道:“我们主任说了,只要你现在开新文,千字给你涨到三百!”
王咏今年涨工资了,一个月底薪也才三百,剩下都是拿《大宋》带给他的奖金,《大宋》一完结,他的奖金也会跟着下降,所以他也是想让江柠赶紧开新的。
本来在给自己放假的江柠一听千字涨到三百,觉得自己又行了,脑子里一转,说:“我考虑一下新文写什么,再跟你说。”
王咏哀求:“你可得快些啊!”
江柠也确实在思考要写什么。
《武侠》是以男性读者为主的武侠杂志,虽然现在多了很多女性读者,但写纯言情肯定是不行的,现代的官场文也不适合在《武侠》上连载,历史文这些都不行,但如果纯写武侠的话,谁又能竞争的过如今的金庸、古龙、温瑞安?
所以,纯武侠还是不行的。
江爷爷还在店里看电视。
他已经把《包青天》看完了,目前把台调到了苹果台正在播放的《新白娘子传奇》上,这个剧不愧是大热剧,即使前两年已经播过了,再度播放,依然吸引了大批的观众观看。
江柠耳边听着电视机里传来的歌曲‘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可以写修仙文啊!
她原本是想写传统修仙升级流的,可看着电视里白娘子以身相许报恩许仙,在雷峰塔下被压了那么多年,她突然想写一个不一样的白蛇修仙的故事,同样是报恩,白娘子为什么只能以身相许呢?
想到这,江柠脑中瞬间灵感爆棚,她也不闲着,直接打开电脑,在电脑上快速的敲下:《我当白蛇修仙的那些年》。
是的,她打算继续蹭自己的热度,在作品名字上,就和上一本《大宋》的名字联系在一起,让读者一看到新文的名字,就知道是《大宋》同一个作者写的。
她迅速的撸大纲,女主穿越到异世,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她心中隐隐有个预感,她如果不挣脱出去,将会闷死在这里,于是拼命的挣扎,终于顶破了那个困住她的狭小空间,出来之后,才发现,原来困住她的是一颗白色的蛋壳,而她,居然穿成一条刚从蛋中破壳而出的小白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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